大唐的裂变 遍地胡虏-公元九三〇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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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税

    楚王马殷日渐衰老,只得命其子武安节度副使马希声代其执掌军政,总管内外诸军事务,自此,国政皆先经过马希声,然后才闻于马殷。高季昌在世的时候,曾多次遣人前往楚国境内大造流言,离间高郁,但马殷一直不为所动。后来,高季昌改变了策略,遣使送书信于马希声,盛赞高郁功勋、名望,并希望与高郁结为同姓兄弟。

    此时,马希声的妻兄杨昭遂为行军司马,他早就想取代高郁了,因而对马希声言道:“听人说,高季昌常言:‘马氏政事皆出自高郁,马氏子孙将来必定有忧,应该及早与高郁结交。’”马希声信以为真,心中便有了除掉高郁的想法。杨昭遂还经常在马希声跟前诋毁高郁,说高郁奢靡僭越,外交邻近藩镇,必为心腹大祸,撺掇马希声将高郁尽早除掉。马希声把他的话转告给了马殷,马殷却坚决反对,对马希声道:“我能成就如此功业,全靠了张佶、高郁之力,如今,张佶已经老了,不问事了,就只能靠着高郁了!”马希声这才作罢,却执意要解除高郁的兵权,马殷无奈,只好将高郁降为行军司马。

    高郁降职后,对其亲属道:“赶快去西山收拾收拾,我即将告老归养。如今马驹子们已经大了,会踢人了。”不料,这话被杨昭遂知道了,他连忙添油加醋地转告给马希声。马希声大怒,当即命杨昭遂杀了高郁。

    次日一早,高郁正要出门上殿议事,杨昭遂突然率兵将其围了起来,诈称奉楚王马殷之命,将高郁杀死在府第门外。随后,又张榜公布其罪行,诬称高郁谋叛,接着又将其全族诛灭,亲朋好友受牵连者竟有上百人之多。

    直到傍晚,也没有人将此事禀告马殷,这时天突然降下大雾,马殷隐隐觉得浓雾之中有滚滚怨气,便对左右道:“当年,我跟从孙儒渡淮,孙儒每次杀无辜之人,都有此异兆。难道,现在也有冤死的人吗?”次日,官吏将高郁的死讯禀告给马殷,马殷当时就昏了过去,良久方醒,捶胸恸哭道:“我不中用了,管不了事了,孺子们大了,竟使我勋旧之臣横遭冤酷!”

    马殷又对左右道:“我再赖着不死,实在是碍人眼啊!”当日,马殷因气恼哀痛病倒了,而且日渐沉重起来。

    马殷自知大限将至,只得着手安排后事,特意遣使至洛阳,奏请传位于其子马希声。李嗣源误以为马殷已经逝世了,遂诏命马希声为武安节度使兼侍中。使者回到长沙后,马殷将诸子召集到祠堂,手持宝剑厉声说道:“我死之后,诸子须按照长幼顺序,依次继位,若违吾命,可共戮之!”诸子皆唯唯称诺。

    不久,马殷就病逝了,享年七十九岁。后人有诗赞曰:

    孙儒残存龙骧旗,湘潭龙蛇霸图戟。

    若非张佶做作情,世人谁识马王旗。

    诸将商议应该先遣兵守卫各处边境,然后再举丧,兵部侍郎黄损却道:“我国虽已丧君,但已有新君,有何可防备的?此时应该立即遣使前往邻道,告丧称嗣。”

    马殷有十几个儿子,嫡长子马希振最为贤明,却无意于政事,早就弃官为道士了,其次为马希声、马希范,二人同日而生。马希声之母袁夫人甚有美色,深得马殷宠爱,故而,马希声先立。

    马希声袭位之后,遵照马殷遗命,去建国之制,复称藩镇。李嗣源大为高兴,下诏以其为武安、静江节度使,兼中书令。

    马希声平生最敬仰之人乃梁太祖朱温,平素里也时常模仿朱温的样子,就连饮食都跟朱温一模一样。朱温喜欢吃鸡,马希声袭位之后,每日竟然要杀五十只鸡为餐。居丧期间,马希声脸上毫无悲戚之意。马殷葬于衡阳,出丧之际,马希声仍在津津有味地吃鸡肉,一连吃了五六盘,才打着饱嗝去参加葬礼。前吏部侍郎潘起听说后,讥讽道:“当年,阮籍居丧食蒸豚,今日,希声出丧食烹鸡,真是江山代有贤人出,何朝何代都不乏‘贤人’啊!”

    也许是吃鸡太多的缘故,马希声袭位不到一年,就得暴病,不治而亡了。六军使袁诠、潘约等遵照马殷的遗命,把朗州镇南节度使马希范接到长沙,立为楚帅。

    马希范好学,善作诗,与廖光图、徐仲雅、李皋、拓跋常、李铎、潘屺、李庄、徐收、彭继英、廖图、邓懿文、李松年、卫酽、彭继勋、萧铢、何仲举、孟玄晖、刘昭禹十八学士来往密切,常有诗词唱和。然而,马希范喜好奢侈,廖光图等人也喜欢饮酒嬉游,唯独拓跋常为人沉厚,经常上书劝谏。

    马殷、马希声相继薨逝的消息传到扬州后,徐知诰叹道:“楚王起于行伍,战阵之间不知有多少人亡于他的剑下,竟能以耄耋之年寿终正寝,也算是异数了。不过,楚王一生忠厚,其诸子却都是纨绔骄奢之辈,定然难守父业,楚国自此无宁日矣!”

    此时,左仆射、同平章事严可求刚刚病逝,武昌节度使兼侍中李简也病了,并请求回江都养病,徐知诰同意了,不料,李简行至采石矶,就病重而逝了。

    李简之婿徐知询擅自将李简的两千亲兵留在了金陵,并上表推荐李简之子李彦忠接替其父,节镇鄂州。徐知诰没有答应他,而是以龙武统军柴再用为鄂州武昌节度使,徐知询大为生气。

    徐知询自认为自己手握重兵,又占据金陵上游要地,屡屡与徐知诰争权。徐知诰大为担心,内枢密使王令谋道:“公辅政日久,挟天子以令境内,谁敢不从?知询年纪尚轻,恩信未施于人,现在尚难有所作为,公须尽早除去。”

    王令谋此言倒是不错,不要说别人了,徐知询对待他的几个弟弟都负礼寡义,而且,诸弟对他也都有怨言。吴越王钱镠赠给徐知询一些金玉、鞍辔、器皿,上面皆饰有龙凤图案,徐知询不以其为忌讳,照常使用。徐知询典客周廷望劝道:“明公若能拿出一些宝物来结交朝中勋臣,使其皆归心于明公,那么,谁还能与明公相争呢?”徐知询倒是听了他的,并命周廷望亲自前往扬州办理。

    周廷望与徐知诰的亲吏周宗一向交好,一到扬州,他就去找周宗,将徐知询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他,让他转告徐知诰。反过头来,周廷望又将徐知诰的一些密谋也告诉了徐知询。徐知询召徐知诰前往金陵为徐温服丧,徐知诰不但推说吴主不准他离开没有去金陵,反而让周宗设法把徐知询召到扬州来。

    周宗对周廷望道:“朝中有人指责徐知询有七大不臣之事,请他赶快入朝谢罪!”周廷望回到金陵,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徐知询。徐知询大惧,只好到扬州申辩,徐知诰趁机将徐知询留在了扬州,以其为统军,领镇海节度使。接着,徐知诰又遣右雄武都指挥使柯厚将金陵之兵召回了扬州,自此,徐知诰才真正掌握了吴国的军政大权。

    徐知询后悔不已,怒冲冲地跑到徐知诰府上,指责徐知诰道:“先王去世,兄长既为人子,却不尽孝临丧,能说得过去吗?”

    徐知诰反唇相讥道:“你挺剑等候,我怎敢前往?你既为人臣,留着皇帝御物,又能说得过去吗?”

    二人互相揭短,相互指责。争吵了一会儿,二人都大为奇怪:自己的机密事宜,对方怎么都知道啊?

    徐知诰便问道:“这些事情皆是无中生有,是什么人如此中伤我?”

    徐知询脱口而出:“是周廷望亲耳听说的,还会有假?”

    徐知诰当时就明白了,遂对徐知询道:“你的所作所为,也是周廷望告诉我的。”

    二人大悟,次日便找了个理由,将周廷望给斩杀了。

    二人将此事说开之后,大为高兴,徐知诰特意宴请徐知询,并以伎乐助兴。宴酣之时,徐知诰用金盅斟满酒,举杯敬徐知询道:“愿弟弟长寿千岁!请喝了这杯酒。”

    徐知询怀疑酒中有毒,就又拿了个金盅,将酒平分,回敬徐知诰道:“愿与兄长各享五百岁!”

    徐知诰脸色大变,左右环顾,不肯接杯,徐知询见状,举酒强逼。左右宾客皆不知兄弟二人是什么意思,各举酒杯,僵持在当场。

    徐知诰极为尴尬,不知如何收场,正在为难之际,突然,从乐队中走出一个人来,伸出两手将二人金盅夺过,笑道:“如此美酒,两位相公太客气了,谁都不忍先饮。我实在馋极了,不好意思,两位相公就赐给我享用吧!”说罢,两手同时举起金盅,倒在口中,然后手拿金盅跑了出去。

    徐知诰一看,此人正是自己的三孔笛师申渐高!

    徐知诰暗暗遣人持解药去救申渐高,却哪还来得及,申渐高早已七窍流血而死了!

    申渐高生性诙谐幽默而晓大义,去年扬州久旱不雨,徐知诰问申渐高道:“别处都下雨,为何唯独京城不下雨呀?”

    申渐高答道:“扬州赋税太高,想必雨也怕收税,所以不敢入城!”徐知诰当时就明白了,连忙降低了赋税。

    申渐高死后,徐知诰请吴王追赠其为司空。徐知诰亲制挽联,曰:

    笛声清越,扬州今岁雨丰。

    乐音和谐,人间原本酒香。

    徐知诰大权稳固之后,也想像当年徐温一样出镇金陵,以其长子大将军徐景通为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并欲以王令谋、宋齐丘为丞相,辅佐徐景通。宋齐丘自认为资望尚浅,难以服人,应该先退让以成盛名,然后方能立威,于是,便主动辞职离开了扬州,前往九华山中应天寺“隐居”。

    宋齐丘走了没几天,徐知诰即请吴主杨溥下诏请其回扬州任丞相。宋齐丘没有答应,如此一来,淮南境内几乎无人不知宋齐丘之名了,他辞相之举更被传得沸沸扬扬,威望果然大增。徐知诰见状,忙遣徐景通亲自入山相请,宋齐丘这才风风光光地又回到了扬州。为此,吴主杨溥还特地下诏,将应天寺更名为征贤寺。

    不久,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谏病逝,徐知诰趁机让吴主下诏,让徐知询顶替他,并赐爵东海郡王。徐知询在前往江西的路上,遇到了徐知谏的灵柩,徐知询抚棺痛哭道:“贤弟啊,如今大权皆被知诰夺去,我又有何面目见父王于地下啊?”

    徐知诰一切安排就绪,这才上表吴主杨溥,奏称自己辅政多年,恳请去金陵养老。吴主便以徐知诰为镇海、宁国节度使,出镇金陵,其余官职依然如故,正如徐温当年一样,总管朝政;以其子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徐景通为司徒、同平章事,掌管中外诸军事,留在扬州辅政;以内枢使、同平章事王令谋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宋齐丘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兼内枢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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