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胡虏-公元九二七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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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审通信以为真,竟跟着房知温挥军出击乱兵。九指挥使这才明白上了房知温的当,一边大骂房知温无义,一边率领属下之兵向南奔逃。房、安二将则率领着骑兵不紧不慢地跟在乱兵后面,远远看去,乱兵徒步在荒野里拼命奔逃,骑兵大队则像赶羊群似的好整以暇地尾随。乱军相顾失色,拼命地奔窜,一直跑到半夜,已是人人困乏、饥饿至极,只好停下来在荒野之上扎营歇息。骑兵们似乎不急着进攻,也停下来安营歇息。

    第二天天刚放亮,乱兵们尚在睡梦之中,突然间,杀声四起,房知温、安审通率领骑兵从四面八方杀向了乱兵。乱兵们哪敢抵抗,只好再次拼命奔逃。但双腿哪比得上快马,大多数乱兵死在了屠刀之下,侥幸逃脱的少数乱兵又掉转头向卢台旧寨奔逃。好不容易逃到旧寨,不想安审通早已将旧寨放火烧掉了,乱兵们进退维谷,只好溃散而去,藏匿在树丛、浅沟、田埂之间。不久,骑兵们又四面围杀了过来,九指挥使及大多乱兵皆被斩杀,幸存者寥寥无几。

    范延光护送李从荣到魏州后,不久就离开了魏州,赶回京城复命。刚刚抵达淇门,就听到了卢台兵乱的消息。范延光担心魏州兵会借机生乱,便一面从滑州调发了五千兵卒,急急赶往魏州;一面遣使飞报朝廷。李嗣源一接到卢台之乱的消息,就连夜下旨,命李从荣将卢台的乱兵家属满门抄斩。圣旨到达魏州后,李从荣即在魏州大开杀戒,九指挥使被满门诛灭,三千五百兵士的家属则全被赶到了石灰窑,一万多人被斩首。一时间,血腥之气遍布魏州城中,愁云惨雾,笼罩四野,就连永济渠之水都变成了血红色。

    后来,李嗣源才听说卢台军乱的首恶乃房知温,九指挥使及魏州兵士皆是被冤枉的,但却没有证据。为了安定朝野,他不但未治房知温之罪,而且还加封他兼侍中。

    妖人

    卢台之乱平息后,朝廷权臣又产生了内斗——枢密使安重诲与首相任圜两位重臣之间陡生嫌隙。

    此事的起因并不大,安重诲与任圜一向交好,来往也较为密切。一日,安重诲前往任圜府第拜望,任圜自然置酒相待。宴上,安重诲看上了一名歌妓,便开口向任圜相求,任圜却没有答应他,此事令安重诲很下不来台。

    任圜性格刚直,又依仗着自己与李嗣源有旧交,故而做事毫无顾忌,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致使一些权臣、幸臣都对他既畏惧又痛恨。按照旧制,馆券应由户部发放,安重诲却奏请从内宫发放,任圜不同意,二人竟在朝堂之上当着李嗣源的面大声吵嚷起来,声色俱厉,互不相让,连内宫都听见了。退朝之后,“花见羞”王德妃问李嗣源道:“刚才是谁与重诲争论?”

    李嗣源答道:“宰相任圜。”

    花见羞说道:“他们这样争吵,眼里就没有皇上吗?”

    李嗣源本来就有气,听花见羞如此说,就更加生气了,当即决定听从安重诲的奏议。任圜大为不满,赌气说自己不管三司的事了。李嗣源见他如此,气就更大了,当时就答应了他,次日即命枢密承旨孟鹄掌管三司。任圜见李嗣源如此,也更加不满了,再次赌气说:“臣既然不能胜任三司,中书之事就更加不能胜任了!”

    李嗣源一听,火更大了,吼道:“公既然不愿掌典中书,朕也不强求!”此话,就等于罢免了任圜的宰相之位。

    任圜气恼至极:“既是如此,臣就只好致仕回家了!”

    李嗣源强忍怒气,说道:“公既想休养,朕又怎敢不答应?”当即令李琪起草诏书,让任圜以太子少保致仕。

    一腔热血的任圜就这样怏怏地离开了洛阳,回磁州闲居去了。

    孟鹄,魏州人,为人圆滑灵巧,善于逢迎。李存勖初定魏博之时,以其为度支孔目官。李嗣源即位后,以其为租庸勾官,但他一直觊觎三司。任圜赌气一走,李嗣源便以其为三司使。所谓三司,乃盐铁、户部、度支,也就是说,三司使掌管着朝廷的所有财政,其权位仅次于枢密使、宰相。可是,没过多久,孟鹄就嫌三司太过费神,请求李嗣源让他离京外任。安重诲也觉得他掌典三司有些勉为其难,便劝李嗣源答应了他的要求,改任他为许州节度使,三司使一职则由宣徽北院使张延朗充任。

    一场枢密使与首相的争斗,就这样以任圜的失败而告终了,朝廷暂时安定了下来。李嗣源是个闲不住的人,此时便想到汴州等地巡视,安重诲大为赞同。

    然而,车驾刚一离开洛阳,不知为何,朝野间突然流言四起,有人说皇上名义上是东巡,其实是要御驾亲征,准备讨伐淮南;也有人说皇上东巡的目的是要重新调整东方诸侯。流言传至汴州,时为汴州宣武节度使、检校侍中的朱守殷就坐不住了,他又疑又惧,忙召宣武判官孙晟商议对策。

    孙晟,又名孙忌,高密人,自幼聪慧过人,不到二十岁即登进士第,而且颇有诗名,但他口吃,性格怪异,好计善谋。年轻时曾为道士,住在庐山简寂观,他自己画了一幅贾岛的肖像,悬挂在居屋的墙壁之上,每日上香膜拜。后来被观主发现,误以为他是妖人,用木棍将他赶了出来,一时为世人所嗤笑。孙晟无奈,只得脱掉僧衣换上儒服,前往魏州去谒见当时刚刚称帝的李存勖。李存勖见其颇有才学,当即拜受他为秘书省著作郎。豆卢革为宰相时,也知道孙晟之才,特地让他任汴州判官。

    此时,孙晟对朱守殷道:“闻听当年明公在德胜南城兵败之时,当今圣上就曾劝先帝杀了明公;后来,先帝遇难,明公带头拥戴当今圣上,圣上却又认为明公不忠不义。此时,圣上无故东来,很可能就是针对明公的,一旦圣上进入汴州,明公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依孙某看,明公此时不如先发制人。”

    朱守殷原本是李存勖身边的一介背箭侍从,根本就没有主见,他一听孙晟之言,就信以为真,竟一面增强汴州防御,一面遣使者劝李嗣源车驾回洛阳。都指挥使马彦超大为奇怪,好心劝道:“圣上驾幸汴州,正是对明公的信重,明公如此做法,与谋反何异?这不是自取大祸吗?”朱守殷竟以谋乱之罪,将其斩首。

    朱守殷使者在荥阳见到了李嗣源。李嗣源听罢来意,心中大感蹊跷,当即遣宣徽使范延光前往汴州劝谕朱守殷。范延光却道:“不可,朱守殷此举实际上已经反了,若去劝谕,他必会严加防备,若不尽早出击,汴州城一旦防备完善,就难以攻取了,请陛下给臣五百骑前往汴州。”李嗣源答应了他,命他与随驾指挥使侯益一同前往汴州。

    范延光、侯益日暮出发,一夜驰行二百里,到达大梁城下时,天才刚刚放亮。范延光突然挥军急攻,汴人皆以为天降神兵,不禁大惊失色。不过,范、侯二将人马实在太少,又都是骑兵,只能在城外驰马骚扰、威吓,却无法破城。李嗣源车驾行至京水,又遣御营使石敬瑭率亲兵倍道赴援。

    年初,李嗣源在选拜宰相时,孔循、安重诲皆推荐崔协,任圜却竭力阻拦,故而崔协耿耿于怀,一直在寻机报复。此时,他便对安重诲言道:“失职在外之人,心中必有怨望,我担心任圜会乘此机会作乱,应先将任圜除去。”

    安重诲深以为然,请求李嗣源赐任圜自尽,李嗣源当即准奏。

    端明殿学士赵凤听说后,声泪俱下地责问安重诲道:“任圜乃义士,怎肯负君叛逆?公滥刑如此,何以安国?”安重诲也觉有些过分,但只是苦笑。

    朝廷使者到达磁州后,向任圜宣读圣旨道:

    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勋旧,曾委重难,既退免于剧权,俾优闲于外地,而乃不遵礼分,潜附守殷,缄题罔避于嫌疑,情旨颇彰于怨望。自收汴垒,备见踪由,若务含弘,是孤典宪,尚全大体,止罪一身。宜令本州于私第赐自尽。

    任圜听罢,一言不发,从容地接过圣旨,将其家人召集在一起,酣然饮酒,酒宴散罢,就自缢而死了,自始至终,神情从容不迫,一句怨言都没有……

    石敬瑭率军抵达汴州城下后,汴州城里人心惶惶。孙晟为防止有人与外联络,每日里身披重甲,手持兵刃,率十几位骑兵,耀武扬威地巡行于汴州街市之上,稍有不满,即当场斩杀,不少无辜百姓因此被害。汴州人对其切齿痛恨,背地里皆骂道:“妖人无事生非,上天定会惩戒他的!”都巴不得圣驾速来汴州。

    终于,李嗣源率大军抵达大梁,他一到大梁立命石敬瑭四面围攻。郭威率先举旗登城,城上士兵望见天子大旗,竞相开门出迎。朱守殷见大势已去,反倒醒悟了,仰天叹道:“好好的诸侯不做,竟然昏乱到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天乎?命乎?先帝啊,会儿对您不忠不义,报应来了!”叹罢,竟一剑一个,将自己的妻子、儿子、女儿全都杀了,然后又伸出脖颈,让属下将自己也杀了……

    孙晟见城池已陷,竟抛妻弃子,隐姓埋名,逃出了汴州,亡命于陈、宋之间。安重诲认为朱守殷之反,始作俑者乃孙晟,遂灭其家族,到处张贴其画像,悬重赏捉拿。

    李嗣源厚赐石敬瑭,以其为汴州宣武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兼六军诸卫副使,进封开国公,赐号“耀忠匡定保节功臣”。石敬瑭见郭威文武双全,特意将其招至麾下,令其掌管军籍。

    李嗣源嘉叹马彦超之死,以其子马承祚为洺州长史。随后即下诏,将朱守殷鞭尸,枭其首级悬挂于汴州街市,满七日后,传送洛阳。凡跟从朱守殷的主犯,一律处斩,由石敬瑭监刑。

    临刑之时,石敬瑭突然发现汴州军校景延广也在其中,便暗地里将其藏匿了起来,事情过后,又命桑维翰将其招至麾下,录为客将。

    青州平卢节度使霍彦威闻听李嗣源平定了朱守殷之乱,特意遣使者快马献来两支箭以示祝贺,李嗣源竟也回赐了两支箭。夷狄之法,起兵均以传箭为号令,然而,下属一般不得送箭给上司。李嗣源出身于夷狄,而霍彦威又是武人,故而,君臣皆不知礼,就连安重诲也是一知半解,经常闹出笑话。

    安重诲见汴州已经安定,便建议趁机攻伐淮南,李嗣源有些举棋不定。正在此时,李璘恰巧抓获了一名淮南奸细,奸细言道:“徐知诰欲举其国归附称藩,愿得安公一言以为凭证。”李璘信以为真,即引奸细见安重诲。安重诲也信以为真,不禁大喜,竟将自己价值千缗的玉带赐给了奸细以作凭证,令其带信给徐知诰。由此,安重诲便打消了征伐吴国的念头。

    奸细回到扬州后,宋齐丘把玩着安重诲的玉带,对徐知诰笑道:“人言安重诲多智,看来不过尔尔,区区小计,就让他坠入毂中了,我国从此无忧也!”

    孙晟微服逃到扬州后,徐知诰不禁喜出望外。孙晟口吃,初见人面,连寒暄话都说不出来,但是,一旦坐定,口齿便渐渐利落起来,而且谈笑风生,令听者兴趣盎然,不觉疲倦。因此,他很快就博得了徐知诰的信重,与徐知诰商议大事,也深合其意,遂被用为幕宾,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吴国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中书令、东海王徐温本想率诸藩镇节度使前往扬州,准备再次劝吴王称帝,不想,临行之际,突得重病,竟不治而亡了!

    严可求、徐玠等曾屡次劝说徐温以亲生之子替代徐知诰,徐温临死前终于答应了他们,遗命徐知询留在扬州,并接替徐知诰掌管朝政。

    徐温刚一咽气,徐玠便手持徐温遗书急急赶往扬州报丧。徐知询一听到噩耗,当时就要赶往金陵奔丧,徐玠与其客将周廷望劝他立即接替徐知诰,赶快把军政大权接管过来。徐知询却死活不听,执意要去金陵。

    徐玠见徐知询难成大事,便改变了主意,转而去拜谒徐知诰。

    徐知诰此时也正想前往金陵奔丧,其夫人宋福金道:“此乃非常之时,当以国事为先,不可前往金陵!”

    徐知诰道:“东海王待知诰犹胜亲生,若不前往金陵尽孝,岂不为世人唾骂?”

    夫妇二人正商议间,徐玠到了。徐玠把徐温遗命徐知询接管朝政的事情告知徐知诰后,徐知诰不禁大恐。徐玠见状,趁机劝其留在扬州,徐知诰假意推辞了一下,就不再坚持了。

    次日,吴主杨溥追赠徐温为齐王,谥号忠武。

    徐知诰遂率诸道节度使、文武百官,上书奏请吴主称帝。杨溥依其所请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乾贞。追尊杨行密为武皇帝,杨渥为景皇帝,杨隆演为宣皇帝,尊其母太妃王氏为皇太后。拜徐知诰为太尉、中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徐知询为辅国大将军、金陵尹、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侍中。立兄庐江公杨濛为常山王,弟鄱阳公杨澈为平原王,立杨隆演之子南昌公杨珙为南阳王。立皇子杨琏为江都王,杨璘为江夏王,杨璆为宜春王。

    杨溥称帝的消息传到大梁后,安重诲这才知道上了淮南的大当,深为赠淮南奸细玉带一事感到羞愧,遂迁怒于李璘,将其贬为兖州行军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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