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胡虏-公元九二五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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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招讨使兵败后,各路蜀军士气大落。蜀梓州武德留后宋光葆主动致书郭崇韬,言道:“唐兵只要不入东川之境,宋某定当举巡属各州归附;倘若不能如约,宋某将背城决战。”郭崇韬回书对其大加安抚。不久,魏王李继岌率大军抵达兴州,唐军声势更巨。宋光葆大惧,赶忙举梓、绵、剑、龙、普五州归附了唐军,紧接着,武定节度使王承肇举洋、蓬、壁三州归附,山南节度使兼侍中王宗威举梁、开、通、渠、麟五州归附,阶州刺史王承岳举阶州归附……一时间,蜀国诸将吏竞相开城出降。

    消息传到天水,秦州节度使王承休当时就想率龙武军东出,掩袭唐军,安重霸却劝道:“主公万万不可贸然出击,龙武军虽是国家精锐,但唐军军势更盛,若东出远袭,一旦失利,必将动摇国本。”

    王承休道:“我受国家厚恩,又岂能坐观国家危殆?”

    安重霸道:“蜀中尚有精兵十万,更有天下奇险可以依仗,可说是固若金汤!依安某看,唐兵虽然勇悍,但要度过剑门天险,恐怕难于登天!”

    王承休道:“依安公之见,龙武军就这样按兵不动吗?”

    安重霸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当时变了主意,说道:“主公忠义之心可动日月,是啊,国家有难,怎可不赴?安某愿跟随主公一起归国御敌。”

    “我们如何归国呢?”

    “可以取道文州、扶州,南归成都。”

    “文、扶之道常有羌人出没,恐怕不易通行。”

    “不妨,安某这就遣人贿赂羌人,请求他们不要骚扰。”

    王承休一向信重安重霸,就采纳了他的建议。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亲自率领龙武诸军出了天水城,准备取道文、扶,南回成都。不想,王承休、安重霸并辔出了天水城门后,安重霸突然跳下马来,跪在了王承休的马前。王承休大为不解,问道:“安公这是何意?”

    安重霸两眼含泪地泣道:“国家倾尽全力才得到秦、陇二州,主公若率军南归,二州势必得而复失。安某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留下来为主公守御二州。只要安某有一口气在,定当保此二州不落入敌手。待主公击退唐兵后,主公再奏凯而回,如此,也可让主公后顾无忧地全力杀敌了,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王承休虽然心中不悦,但此时大军已经上路,也无法回头了,只好说道:“如此,秦、陇二州就拜托安公了!”

    王承休遂率龙武军自文、扶二州南下,急往成都赶去。然而,所过之处,皆为不毛之地,寒风袭来,一万二千龙武军皆无遮无蔽,再加上羌人不时地出兵袭扰,致使蜀军只能且战且行。一路上士卒冻饿而死者甚多,就连王承休的妻子严美娘也没能幸存……

    令王承休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刚一离开秦州,安重霸就举秦、陇二州投降了李继岌。

    牵羊君

    高季昌一直想攻取长江三峡,但畏惧蜀峡路招讨使张武的威名,故而一直不敢贸然进犯。唐军大军进入蜀境后,他当即乘着唐兵伐蜀的威势,率军西出,令其子、行军司马高从诲掌管军府之事,他则亲自率水军逆水而上,攻取施州。

    张武接到军报后,当即遣军用铁索隔断了江上之路。高季昌率水军抵达后,战船无法行进,无奈,只好命敢死之士乘战船砍斫铁索,不想,敢死军正在砍斫铁索之际,江上忽然刮起大风,而且风向变成了东南风,荆南战船被铁索绊住,进退不能。张武见状大喜,立令蜀军发射火箭,霎时间,荆南战舰纷纷起火,不到半个时辰,就全被焚毁了。高季昌乘坐小舟,狼狈地逃回了江陵。回去的路上,高季昌不禁想起了上次夔州之战,时隔十几年,竟又一次败在了张武的手里,而且,就连战败的情形几乎都是一样的!他心中沮丧至极,不禁仰天长叹:“难道连上苍都不愿我拥有三峡之地吗?为何每每在关键之时,风向就变了呢?”

    张武击退高季昌后,就接到了北路诸州相继失陷的消息,他知道蜀国灭亡之日已经不远了,竟也举夔、忠、万三州遣使向李继岌投降了。

    李愚对郭崇韬道:“两川各州皆望风而降,明公何不以魏王名义致书王宗弼等蜀国重臣,对他们详陈利害,劝他们尽早归降呢?”

    郭崇韬喜道:“李公所言极是,眼下蜀地人心散乱,蜀君臣也只有出降一条路了。”遂遣使前往利州。王宗弼接到郭崇韬书信后,心中大动,次日一早,即率大军离开利州回成都去了。因而,当康延孝到达利州的时候,利州已是一座空城了。

    王宗勋、王宗俨、王宗昱三招讨使在白芀追上了王宗弼。王宗弼一见三人,即从怀中掏出王衍的诏书,说道:“主上令我杀了你们,但我实在是不忍心啊。”三人相对而泣,皆感谢王宗弼的活命之恩,并与王宗弼一起谋划投降唐军之事。

    王衍终于又回到了成都,但此时的成都已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哪还有往日繁华的影子。王衍一回到宫中,就将文武众臣召到了文明殿。君臣一见,人人泣号不止。就这样,君臣整整哭了一个多时辰就散去了,自始至终,竟无一人一言以救国难!王衍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登楼北望,盼着王宗弼尽快回京!

    到了第四天,王宗弼终于率军回到了成都,王衍这才心中稍安,连忙遣内侍去召王宗弼入宫商议对策。然而,一连召请三次,王宗弼都没有入宫,不仅如此,内侍还回报说,王宗弼正在大玄门严兵自卫,看样子似有异动。王衍大惧,只好去见太后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对王宗弼的情况已有耳闻,心中也是万分疑惧,对王衍道:“为今之计,咱母子只有屈尊去慰劳王宗弼了,只望他能看在先皇与国家厚恩的分上,同心同德,共救国难。”

    说罢,王衍与太后大摆銮驾,直奔大玄门。不想,一向恭谨谦和的王宗弼见到他们母子后,竟一反常态,对他们骄慢倨傲,毫无君臣之礼。

    花蕊夫人强压怒火,温声问道:“首辅辛苦了,闻听唐军前军已至利州,好在人数并不是很多,何况还有绵江、鹿头关等关隘相阻,因而,尚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城防,召集各地勤王之军前来。成都乃坚城,城中又有数万精兵,哀家虽不知军,但自保还是完全可以的。哀家想,只要首辅能坚守十日,各地勤王之兵定会云集城下。唐兵远来深入,粮草转运极为困难,到那时,谁胜谁负,也就很难说了。不知首辅可同意哀家这个想法?”

    王宗弼听罢,竟冷冷地说道:“宗弼身为首辅,军政之事定当尽心竭力,此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

    王衍再懦弱,一听此话,也不禁火上心头,斥责道:“卿为人臣,有这样和国母说话的吗?”

    王宗弼不语,却暗暗在身后挥了挥手。亲军们见状,竟纷纷冲出,将王衍、花蕊夫人围在了当中。王衍大惊,颤声问道:“尔等意欲何为?”

    王宗弼道:“陛下勿忧,眼下京城纷乱,臣让他们护驾回宫。”

    王衍半信半疑,但又不敢违拗,只好在王宗弼亲军的“护驾”下回到了宫中。然而,一回到宫中,亲军们就把王衍、太后、太妃及后宫诸王全都赶到了西宫之中,并强行夺走了王衍的玉玺印绶。随后,又将内库所有的金钱、丝帛、财宝,全都运到了王宗弼的府上。天一擦黑,王宗弼之子王承涓又持剑闯入内宫,硬是把王衍的几个宠姬劫持走了。

    次日,王宗弼便发布公告,自称西川兵马留后。

    康延孝率军抵达利州后,很快就修好了桔柏津浮桥,率军渡河南下。昭武节度使林思谔闻讯,连忙遣使请降;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俦也举遂、合、渝、泸、昌五州归降了唐军。

    康延孝率三千骑疾驰至绵州,这里的仓库、民居已为蜀兵焚烧一空,绵州城已成一片废墟。他此时最担心的就是绵江浮桥了,连忙赶至江边察看,果然,绵江浮桥已被烧断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令唐军去寻找渡船,但寻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一只船。

    绵江江水又深又急,唐军骑军根本就无法渡江!康延孝率众立马于江边,望江兴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众将皆道:“我等只能先修建绵江浮桥,等候大军到来后再一起渡江。”

    康延孝却道:“我军三千人悬军深入,利在速战。此时,蜀人已经破胆,我军哪怕能有一百骑闯过鹿头关,蜀人也定会纷纷迎降。若要修缮桥梁,一定会逗留数日,若此时有人劝王衍坚闭近城关隘,挫我兵势,哪怕是迁延十天,胜负也就难以预料了。”

    李严也道:“为今之势,恰如利箭在弦,只可快发,不可迟延。”

    康延孝终于下了决心,对众将士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眼前的形势明摆着,我们只要渡过绵江,平蜀大业即告成功,诸位的荣华富贵也就享用不尽了。本将决定,伤病、独子者留在绵州修复浮桥,等候大军,其他人皆乘坐战马随我漂浮渡江,能过去一个算一个。不愿冒险渡江者,本将也不勉强,公等可有异议?”

    三千精骑皆道:“我等誓死跟随绍琛公!”

    就这样,除二百多位伤者外,近三千骑军全都策马进入了江中。但绵江江水实在太过湍急,大多军士溺水而死,最后渡过绵江的仅有一千零三个人!

    康延孝率领着侥幸渡过绵江的一千零二位骑士行至鹿头关下,守关蜀军一看见唐军军旗,便误认为唐军大军到了,竟主动打开关门,迎接他们入关。康延孝马不停蹄,率队直达汉州城下,一鼓而将汉州占据。三天之后,后军才陆续抵达。

    消息传到成都,王宗弼连忙遣人带着大量财物、马牛、美酒送至汉中,以犒劳康延孝军士,并以王衍的名义致书李严道:“李公若来成都,我当即刻归降。”

    李严读罢书信,当即决定只身前往成都。康延孝劝道:“李公首献伐蜀之策,蜀人恨公可谓深入骨髓,依绍琛看,李公决不可只身前往!”

    李严哈哈笑道:“若以我一己之身,能免一国之难,李某虽死无憾!再者说,我料蜀国君臣也不敢对李某怎样,绍琛公尽管放心好了。”遂单人单骑直奔成都。

    正如李严所料,当李严单骑抵达成都时,王宗弼早已率文武群臣在城门口迎接他了。李严满面笑容地安抚劝谕官吏百姓,并称大唐大军随后就会抵达。

    王宗弼亲自陪着李严入宫觐见王衍。王衍见到李严后,竟含泪说道:“母亲、妻儿之命,就托付给李公了。”说罢,亲自引领着他去见太后、太妃。花蕊夫人见到李严后,一声不吭,只是不住地叹息。

    李严出宫之后,当即令王宗弼将城头上的箭楼弓橹全部撤除,王宗弼唯唯称命。

    不几日,李继岌、郭崇韬率大军抵达绵州的消息传至成都。王衍即命翰林学士李昊起草降表,又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锴起草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持降表、降书迎接李继岌、郭崇韬。

    王宗弼对李严道:“我国君臣早就想归附大唐了,只是内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晃等人蛊惑蜀主,不肯归附。”李严知道他这是在趁机排除异己,他也正想清除一些对王衍较为忠心之人,便命王宗弼将宋光嗣、景润澄、李周辂、欧阳晃等人全部斩首,并将首级传送给李继岌。

    王宗弼随后又指斥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奸佞阿谀,将其枭首于金马坊门。王宗弼此时已大开杀戒,只要是平常与其不睦者,皆借机杀掉。内外马步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徐延琼、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珣及诸贵戚见王宗弼已经杀红了眼,皆惶恐万状,连忙倾其家财、妓妾贿赂王宗弼,这才保住了性命。

    几个月前,成都就有童谣:“我有一帖药,其名为阿魏,卖于十八子。”王宗弼原本姓魏,名弘夫。至此,人们才明白其意。

    李继岌、郭崇韬到德阳后,王宗弼遣使奉笺,称已迁蜀主于西第,成都军民皆翘首北望,以待魏王之师。随后,王宗弼又遣其子王承班携带大批王衍后宫宫女及珍宝贿赂李继岌与郭崇韬,求为西川节度使。李继岌却不领这个情,说道:“这些已经是我家的东西了,何必要他来献?”郭崇韬却照单全收。

    康延孝在汉州等了八天,才等到李继岌、郭崇韬。消息传到成都,王宗弼竟亲至汉州拜谒,并亲自为李继岌引路,率大队唐军抵达成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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