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虎母亲的悲伤再次激起了刘小样的愤怒。她回去后就打开了电脑,写她没有写完的东西。她不明白她到底写的是什么,是关于罗达庆的检举信,是她自己的爱情史,还是她的个人自传?都象,又都不象。每写一句话,她都有种钻心地疼痛。丑恶和羞愧使她无地自容。她觉得她的灵魂和她的心脏全都掏出来,放在纸上,亮在阳光里了。她已经没什么可保密的了,她也没什么秘密了,她已经把她变成一堆文字了,可以无限制地复制。以前她跟罗达庆在一起的日子,当时都视为温馨和幸福,现在回过头来看,每回都是那么丑陋,那么肮脏,那么无耻,那么令她不堪回首。她怀疑,这就是以前的她吗?她会是这个样子吗?她在文字里写了许多和剖析和反省自己的话。她觉得她象一个足球,是个黑白相间的精灵。她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东西,她从来写东西没有这样流畅过。写完后,她用磁盘把它保存下来,存了两个备份。然后就把电脑中的内容删除了。她不想把这些内容保存在电脑里面。
夕阳西下的时候,罗达庆风度翩翩地来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天他来得特别早,可能是要早早赶回去的缘故。刘小样刚刚吃饭毕,坐在沙发上没精打采地看电视。见他来了,刘小样有些紧张起来,别扭地笑了笑,起身给他泡了杯茶。罗达庆把茶杯一推,说:“不喝茶,给我倒白开水。喝了茶睡不着。”
刘小样说:“以前睡觉不是很好吗?改成喝白开水了?”
罗达庆说:“太忙。休息不好。”
刘小样把开水给他端到面前,说:“休息不好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呀,乱跑干什么?”
罗达庆并不计较敢问市长“乱跑”的犯上口气。他满脸堆笑,一把将刘小样搂进怀里,盯着她说:“想你,来看看你的腿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刘小样不象往常那样服服帖帖地偎着,可她又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反感。只好极不情愿地靠在他身上。说:“医生说了,还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你不要把心放在我身上,忙你的工作去。否则,我会过意不去的。”
罗达庆听见这话浑身都酥软了。外人说他一万句好话他都可以不在意,刘小样说他一句好话他都会放大一万倍。他一激动,烟也不抽了,就去寻找手的感觉。他的双手就在刘小样的身上游历,从胸部一直滑到下面裙子里。刘小样拨开他的手,他又放下去了。并且很快深入到了里面,指头挖进去了。刘小样连忙把他手拨出来,说:“你手脏不脏呀!洗都没洗!”罗达庆百依百顺地说:“我去洗我去洗。”说罢放开她,就去净手。净手回来,喜气洋洋地坐下,又故伎重演。另一只手便去解她的裙子。刘小样的脸胀得通红,奋力把他手取出来,瞪着眼睛说:“今天不!”
罗达庆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她,说:“你是怎么了?”
刘小样说:“我身子不舒服。你不要只考虑你自己。”
罗达庆说:“我想。”
刘小样理屈词穷,只会重复自己的话,说:“我很不舒服。”
罗达庆说:“慢慢就舒服了。”他根本不听刘小样的劝告,武断地将刘小样横放在怀里,继续从事他的未竞事宜。一边亲她,一边动手。刘小样夹着双腿,软软地阻挠着他的侵犯。力量的悬殊决定了刘小样的徒劳。罗达庆把她翻过去,从背面往下扯裙子。刘小样努力抓紧裙子的上端,伸长脖子尖叫着:“今天不!”
“我耳朵里从来就没这个字。”罗达庆喘着粗气,活生生地把裙子脱下来了。刘小样越是阻拒,他越是欲望高涨。他用巨大的力量把刘小样端到了楼上的卧室。刘小样平躺在床铺上,绝望地看着天花板,她仅有一点心情被他破坏完了,所有的缠绵都一去不复返了。他们进行着两种完全相反的工作:进攻和守护。罗达庆上床时,刘小样又说:“今天不。”可她力不从心,很快被他覆盖了。之后,她不停地颠簸着身子,让他快点结束,一边颠簸一边恶狠狠说:“你玩!你玩!你玩!”她知道罗达庆的习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很快,他就无所作为地翻滚下来。刘小样忍住泪水说:“快把你这脏东西擦了!”
罗达庆乖乖地照办了。可他办得很粗糙。他对刘小样今天的表现感到反常。平静下来之后,他说:“你今天是怎么了?”
刘小样说:“我不是说了吗?不舒服!”
罗达庆冷冷地看着她,问:“你是不是想张山虎了?告诉你,他出车祸了,死了!”
刘小样想,他终于说出这话了。她本想说“我就怀疑是你害了他”,但她没这样讲,只是果断地说:“他死他的。与我无关!”
罗达庆关心起这个问题来,把裙子递过去,说:“你看电视了?知道了?”
刘小样坐起来穿衣服,一对柳叶眉倒竖着。说:“知道了。你别提他好不好?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罗达庆看出她心情不佳,讨好地笑笑,说:“那我走了。有事忙着。”
刘小样乜斜了他一眼说:“你要做的事都做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罗达庆就下楼了。他不停地往后望。满腹狐疑,忧心忡忡。
罗达庆一走,刘小样就钻进浴室里洗澡去了。她要洗掉罗达庆沾在她身上的气味,要洗掉附着在她身上的影子,要洗掉他那些脏东西。她发现自己变得太快了,变得她自己都不认识了,一夜之间就把全部的爱转化成了全部的恨。偶尔她也冒出一些疑虑: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罗达庆错了?究竟是一场搏斗,还是一场误会?她陷入了深深的怅惘之中。
好几天没洗衣服了。她把所有的脏衣服洗好晾好,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黑夜总是伴随恐惧而来临。她猜想,恐惧是一种有颜色的物质,否则为什么一到晚上就如期而至?她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张山虎第一次进来时,就是从阳强旁边的大树上跳进来的,然后就在阳台上躲藏着。此时的阳台处在极度昏暗之中,她隐约觉得张山虎的阴魂就阳台的某个角落,鬼气弥漫。她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迅速把阳台的玻璃门拉得严严实实,从二楼跑到了一楼。
她不知道今晚又该怎么度过。她挎上自己的小坤包,决定到城里去散散心。小城里的夜景不好,没啥好看的。所的灯泡都象一副缺电的样子,都那么苍白无力。她不为了看夜景,也不为了买东西,只想把时光打发出去。逛到晚上十点钟,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她又打的回到玫瑰花苑。玫瑰花苑更黑,更静,是天籁之所。一座座别墅象庙宇一样茕茕独立,形影相吊。她掏出自家的钥匙,看着大门发楞,没有勇气开门进去。她觉得那简直是个鬼屋了,不是她的葬身之处,就是别人的葬身之处。要不是这个房子,也许张山虎还健康地活着。
刘小样又给李梦泽打电话了。电话通了,没人接。她想他还没回家。她不想在18号门口站了,她害怕这里,也厌恶这里,走拎着她买的东西,到6号门前去等候李梦泽。她在周围看了看,窗口是黑洞洞的,确认屋子里没有灯光。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李梦泽回来了,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远远就看见她了,象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李梦泽说:“等我多久了?”
刘小样说:“对不起,又要打扰你了。我从外面回来,连屋子都不敢进了。”
李梦泽也拎了一大包吃的东西回去。进屋后,打开电视机,说:“你先坐着,我去洗个澡就来。你吃了没有?包里有吃的。”
刘小样说:“我吃了。”
李梦泽就上二楼洗澡去了。刘小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梦泽洗完澡,换了一身睡衣下来,说:“罗达庆来吗?”
刘小样说:“下午来过,一会儿就走了。”
李梦泽说:“他今天给我通过电话,关心张山虎的车祸情况。好象是在打探风声。”
刘小样说:“他跟我也提到张山虎了。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李梦泽进厨房烧水,把水壶架在煤气灶上,拿出一瓶饮料放在刘小样面前,说:“我今天从交警大队得到一个重要的情报。昨天有个目击者去了,被人打发走了。对他说案子已经清楚了。这表明,有人故意在里面捣鬼,掐断线索。越是这样,就暴露得越明显。”李梦泽坐下去,又问:“我让你干的事,干得怎么样了?”
刘小样还没完全做出最后决定。她想还是保留一点。便说:“我静不下来。心绪很乱,还没搞好呢。”
李梦泽就不再强调了,他不能让她觉得在逼她。他有些失望地说:“这件事是需要自觉精神的。做不做由你。但你不能出卖我。”
刘小样不高兴了,她很委屈地阴了脸,说:“你还是不信任我。你总得给我时间吧。”
李梦泽质问道:“白天你干什么去了?白天也害怕?”
刘小样听见水开了,起身到厨房去灌水,把李梦泽的杯子也满上了。然后坐下来,丹凤眼朝李梦泽一斜,说:“你别那么凶。我还没成为你的员工。”
李梦泽有些生气了,说:“那好。就算我以前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等于没说。就当没回事。也不要向别人提起。”
刘小样微笑一下,看着李梦泽生气的样子嗯了一声,表示认可了。
李梦泽看着刘小样那样子,没有要走的意思。累了一天,他想休息了。可他又不能直接赶她走。便说:“你晚上不是害怕吗?我把罗燕妮叫来陪你。”
刘小样懊丧地说:“这个时候我不想见到她。你根本不知道我见到她有多么别扭。亏你还是大老板,想得出来。”刘小样放低了声音,伸长脖子,说:“你就那么信任她?罗达庆毕竟是她父亲。也许她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可在人命关天的时候,她是会同情或保护父亲的。就如同我背叛罗达庆一样快。”
这句话启发了李梦泽。觉得她说得也对。不要把她看成什么都不懂,毕竟她还是有自己的思想的。李梦泽说:“那你怎么办?总不可能在这里坐一夜吧。”
刘小样拿起自己的小包,站起来说:“你不就是要赶我走吗?我走就是了。”说完就要往外走,李梦泽连忙起身,一把抓住她,说:“我不是要赶你走。我的意思是,我这里没有客房。你没地方睡觉。”刘小样目光如水,明亮地看着他,说:“我不信。”
李梦泽就跟她一道上楼去看。李梦泽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有床铺,其他房间都是空的。他不想提前闲置许多东西在里面,用不旧,放都放旧了。看完后,刘小样相信了,李梦泽没有骗她。两人来到卧室,刘小样见地方宽敞,又铺了地毯,说:“这样吧,你睡床上。给我打个地铺,我睡地上。”李梦泽觉得两人睡一个屋子不方便,说:“我看这样。你在这里睡床铺,我在楼下睡沙发。”刘小样根本就不敢一人单独睡,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情似地说:“我不敢啊。”李梦泽真是感到无奈了,又有些怜悯她,说:“那就打地铺,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打地铺也很简单,只需铺个床单,把被子拖下来就行了。李梦泽的床上有六个大小不一的枕头,取下两个放在地铺上。李梦泽顺势倒下去,就睡了。头部顶着床头柜的方向。刘小样也偎到了床上。李梦泽见她躺下了,就伸手把灯关了,控制台就在他的脑后。灯一关,屋子里骤然一片漆黑,刘小样说:“李总,别关灯。我害怕。”李梦泽仰着脖子说:“你怎么胆量这么小呀?我在这里,你害怕什么?”刘小样说:“反正我害怕。眼睛一闭就想到张山虎了。心里发毛。”李梦泽叹口气,只好把灯打开。可这极不符合他的睡眠习惯,开着灯他是睡不着的。直到半个小时后,刘小样响起鼾声了,李梦泽才悄悄下楼,到楼下沙发上去睡。
李梦泽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后来被一阵尖声吵醒了。原来,睡着后的刘小样做着噩梦,梦见一群妖魔鬼怪缠着她不放。好不容易摆脱虎口,一觉醒来,卧室灯亮着,却不见了李梦泽。她便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处,向楼下叫喊。睡得正香的李梦泽很不高兴,只好抱着被子上楼,说:“你太没用了。灯又没关,你怕什么呀。”刘小样站在那里,象一个受气包子,说:“你再骂我,我还是害怕。”李梦泽把被子往地上一扔,说:“这下不害怕了吧?我这屋里没有鬼!”
刘小样欲哭不能,吓得直缩肩膀,毛骨悚然。怕他再讲,便跺着脚说:“深更半夜的,你别说那个字好不好?”
“不说了。”李梦泽一屁股坐下去,靠在枕头上,随手拿来一本书。反正睡过一觉了,开着灯他又睡不着,索性看书。他看了看坐在床沿上的刘小样,赌气地说:“你睡吧。”
刘小样端庄地坐着,仔细观察着李梦泽的脸色,抱歉地说:“你生我气了。”
李梦泽简直拿她没法,说:“我没生气。”
刘小样走过来,一把将他手上的书夺过去,往床头柜上一放,说:“你没生气的话,那就睡觉。”
李梦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迷人香味,有些吹气如兰的味道。他用手扇了一下那种气味,瞪大眼睛说:“我不是说过吗?开着灯我睡不着!”
刘小样说:“那就把灯关了。”
李梦泽说:“你不是害怕吗?”
刘小样面如雪莲,蹲下身子,和颜悦色地跟他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灯关了睡。你也睡到床上去。我们各盖各的被子,互不干涉就行了。”
李梦泽断然否定道:“不行不行。我是个男人,跟你睡在一起,安全吗?你放心我,可我不放心我。我没那个坐怀不乱的本事。”
刘小样重新回到床上去,一边拉被子一边说:“那你就认字。我可睡了。”
李梦泽就认了一夜的字。当刘小样早晨醒来的时候,一本书上的字他都认完了。刘小样说了声“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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