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关注这个世界上的女性,无论贫富,无论老幼,女人总是承载更多的那一群,人们一面勉励她们能干、独立,一面又暗示她们迎合、牺牲。总之,人们希望女性像橡皮那样,能修补和治愈一切,使一切井然有序,而且永不罢工,永远没有坏情绪。
做一名这样的女性是越来越难了,她们必须假装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假装没有独立的内心世界,甚至没有独立的审美能力,然后把自己做成一个邮包,从父亲手里移交到丈夫手里,从丈夫手里移交到子女手里。每到一个地方,就自动打开来,根据不同的需要重新组装一次。
事实上,在几次重大的投递过程中,这个邮包一直都在出问题,但天网恢恢,涓滴不漏,一点点邮包上的小麻烦,直接被忽略不计,何况备用邮包很多,实在出了大问题,可以扔掉,再去申请一个。但依然,各类问题层出不穷,且常出常新。
我在长篇《西门坡》里也接触过这个问题,我说女人其实有点像深海鲈鱼,它的前半辈子是雌性,后半辈子会慢慢变成雄性,尤其在她诞生了自己的孩子过后,丈夫的作用基本上就退化到了社会需要这个层面。不是说她们不需要爱了,是生育和哺乳这两个了不起的大动作令她们的生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此带来内心世界缓慢但不可逆转的改变。但女性是一种特别能忍耐的族群,即便脖子上的绳索令她们感到极度不适,奋力想要挣脱,真到了悬崖跟前,她们还是停下温柔的蹄子,毅然止步。
只有那种自带文艺气质的女性,往往不知道根据脖子上绳索的长短来聪明地调节自己的步伐,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难以阻止她们的莽撞。多年以后,这样一些女人慢慢凝结成故事,而当年那些在悬崖边毅然止步的女人们,往往会在空闲时间捧读着她们,或坐在电影院里一动不动,任眼泪浇透面颊。这时她们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一直都心有不甘,她们渴望风暴再起,但已无力回天。
女性是这样一种人,她们的身体永远不会停歇,即使在最需安静的时刻,即便牢牢缚住她们的手脚,她们仍然会吹起一口气,掀开掉落下来的碎发。盯住女人,就是在一面镜子里审视着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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