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河流-眸中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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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藏于心底的背影

    远远地,远远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我跟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踯躅前行,艰难地挪动双脚,很像在井下穿着灌满泥浆的胶靴,更像是脚底板里灌了铅。但仅仅一个时辰的时光,还是追上了那背影。悲喜交集之时,妻子晃晃我。“咋了,又做梦了。你哭的挺惨的。”睁眼看时,那背影早已被妻子的召唤声吓得躲藏起来,霎时无影无踪了。真是的,本来能多看会父亲的背影的。

    记起父亲的背影,是父亲休假回老家莱芜。那时,全村只有一台电话机在大队部、不方便联系,电报是奢侈品,见到想见的人,只能顺其自然。亲人的心灵总是相通的,约莫就这几天功夫,年迈的奶奶总是拿着马扎,在家门口张望村北头,那是父亲从肥城煤矿返家的方向。果然不几天,父亲没有任何讯息地突然回到了阔别近一年的家。只有休探亲假,父亲才能和奶奶及其家人有个团聚的机会。心目中,父亲一米八几的个头,膀阔腰圆,很有山东男人的味道。父亲与奶奶在天井里絮叨着家常,母亲在饭屋里忙这忙那。这时放学回家的我,看到的是父亲的背影,直直的,很挺拔,像座高山。欣长的大腿伸出好远,坚强而有力。父亲休假,大都赶在夏收秋收,主要是帮帮母亲,减轻一下劳作的负担。于是,放学后我们去田地里送水,见到的仍是父亲那一直忙碌的背影。一个动作,在循环往复着,举手投足之间,地里的庄稼也就颗粒归仓了。收工了,劳累了一天的父亲,牵着我的小手,西斜的阳光余辉残残,大背影和小身影交错着,一会儿合为一体,一会儿做短暂的分散,就像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被攥住小手,自己就想,能让父亲多握一会儿手多好呀,也省得父亲一个劲地忙碌。

    子承父业,似乎是家训,更像是上世就已经铺就的道路。高中毕业,父亲就为我报名当了一名煤矿工人。几乎是朝夕相处了,这时再看父亲的背影,依旧那样高大。在离父亲工作的矿山十几里之外上班,就是上同样的班次,父亲总是比我起步早。我总是看着他的背影上班,父亲也总是回过头来朝我淡淡一笑,像是嘱托,更像是鼓励。父亲总是看着我的身影下班,更少不了对我的嘘暖问情。到现在还记得,父亲每年抱回先进生产(工作)者奖状时的背影。红底黄边的奖状镜框,把父亲的脸染得通红,父亲的背影这时更加神采奕奕了。于是我发誓,要做父亲这样的人。

    父亲的背影,就是儿子的背景,他的言行深深影响着我。在我从事掘进工作时,父亲说,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可要注意安全。在我从事宣传工作时,父亲对我说,别稀罕力气,也得多动脑筋。到了后来从事经营管理工作,父亲的话更是简明扼要,一语中的,别把柴米看得太重……父亲说的这些,他都已经做得很到位,他的背影可以作证。自1958年参加工作到1995年退休,父亲没有一点擦皮伤。碰到下雨刮风飘雪的时日,父亲总是风雨无阻,顶风冒雪,没耽搁过工作。记忆中,矿上每年的光荣榜上都有他的名字和照片,其中有好几次还获得了矿务局优秀共产党员的荣誉。大红绸缎身上披,大红花儿衣上挂,那精神劲,叫我至今难忘。

    抵挡不住常年身体的劳累,经受不住无情病魔的侵袭,父亲的腰板不再硬朗,背影略显弯曲。他疼得难受,在喊我的的乳名,我在梦中应着。不一会,父亲站起身,说,我走了,你们要好好过活。我的心里酸酸地,眼泪顿时噗嗦噗嗦掉下来,珍珠断了线,孩儿离了生身父,是人生莫大的悲哀,多亏还有他的身影在。

    我不住地在梦中记起父亲,忆起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将是我今生深藏心底的背影。

    亲情老家人

    近段时间,二大娘的笑脸经常在我的脑海里过电影,老人家的教诲一直萦绕耳边。亲情一家人,这些教诲,特别好接受。

    忘不了,相隔五年后的这次回老家,二大娘遇见我母亲时那亲热劲,两双布满老茧的手紧握在一起,互换着角度和姿势。两对历经风霜的眼睛由眼含泪花到热泪滚动,再到泪流成行。就在腾出手的一刹那,她们用手绢擦拭着眼泪。是激动,是思念,更是久别后重逢的喜悦。她们靠呜咽声安慰着,一句话都没有。

    父亲弟兄四个,二大爷在我记事时就早早地走了,他有一只眼睛不大得劲,喜欢拉二胡,曲调的优美就好像他的善良为人,已经刻在了我骨子里。正是因为和二大爷家在一个大院子生活,我母亲又从肥城来到莱芜,一切的一切都不习惯,都是二大娘手把手教会的。妯娌俩那时就结下了友情,之后一直很结缘,相互看着都顺眼。后来,母亲和弟弟“农转非”来到矿区,她们一直保持电话联系,倾诉衷肠,拉呱家常。二大娘和母亲,手牵着手,慢慢地往屋里走。常年闲不住以及自我安排式的家务劳作,使年已87岁的二大娘,头发花白背略驼,但是走路虽蹒跚却很带劲,精神矍铄,上台阶简直比我们还利索。

    “老三家又走了,我们可得好好活呀!”二大娘给我妈说。她说的“老三家”,是刚刚去世的我的三大娘,因心脏病突发,前几天离世。沉浸在悲痛中的妯娌俩互相鼓励着。“咱不能当闲人,不会干别的,就是一门心思照顾好孩子们孙儿们,让他们好有精神头、有积极性地干工作。”“咱得想法子让他们高兴。再就是看不惯的东西,就当没看见,更不能生气。”二大娘继续对我妈说。见说的在理,我和老妈都不住的点头称是。早年,为了生计,二大娘曾在全村是有名的豆腐“专业户”,特别是到了过年,一天能做好几个豆腐,只是后来儿女们都长大了,才放下了营生。庄里庄乡的,对买豆腐赖账的主,她从不计较。说话间,侄媳妇来满茶水。她介绍,一家十几口人的干粮,十几年来,是奶奶一个人和面、揉做、蒸制的,热热的馒头,奶奶一顿饭能吃仨。奶奶也会来事,年龄虽大,但不糊涂,把个家庭调理的井井有条,在村里的老人堆里,口碑挺好。“看看家里的生活可是比十几年前强多了,钱宽余了,房子宽敞了,到处干干净净的,多好啊。怎么三嫂就没有这个福分呢。”妈妈说。“和上次回家的样子也没法子比。”我插话说。

    “这边他大哥一家可是靠种特产过上好日子的。今年的大蒜价格更是喜人。还有姜,这几年都种的不少。钱宽余了,也给在北京打工的小孙子帮了不少忙。”二大娘高兴地说。我知道,小侄子已经和侄媳妇在北京打工七八年了,据说已经在小区幼教站稳了脚跟。一会,妯娌俩又顺势说起了孩子们。到了这把年纪,牵挂一生的还是子女们,自己的生活可以迁就些,但是不能苦了孩子,让孩子受罪。这是舔犊之情,是抱在怀里怕掉下、背在身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间真情。言谈笑语中,对生活富足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看着老人们生活的幸福安康,我们做晚辈的也感到欣慰。

    下午晚些时候,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我们执意要回肥城。二大娘叫孙媳妇拿来十多斤玉米煎饼,一袋子加工好但是带麸子的小麦,大哥把当年收成的花生、姜,分别拾掇了一些,装在车上。满载着家乡的厚意土特产,满载着老家人的亲情,我们踏上了返程。

    回到矿山已有段时间,叫人一直难以忘怀的,是二大娘那张笑脸;更让人羡慕不已的,是一家子和和美美、融洽无比的生活。张张笑脸,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期盼,正是农村几代人的梦想!

    “包”含母爱的荠菜饺子

    打小到现在,叫我念念不忘的,是母亲亲手包的荠菜饺子。

    六十年代初,母亲由百里之外的肥城矿区嫁到父亲的老家----近似于丘陵的莱芜一个叫白炭坡的小村庄。生存环境的变迁,家境经济状况的差异,对于一直含辛茹苦的母亲来说,很快便适应了。母亲在姥爷家是老大,下面有四个妹妹两个弟弟。母亲经常对我们说,虽然你姥爷在村里当村长十几年,平时也很难吃上一顿白面的荠菜水饺。辍学后,冬春之交,乍暖还寒,母亲就和邻家大姨一起,挎着篮子,手拿自制的用钢筋砸扁弯成的“9”字状的所谓铲子,在早上简单扒拉几口饭后,到田地里挖荠菜。田埂上、树林里、山坡上、沟坎里……留下了她们的足迹。不到晌午,母亲和大姨满载而归。这时,满心欢喜的姥爷就吆喝家人摘菜,泡在大盆里。熟练家务的母亲调好馅、和上面、赶箕子,很快地,百十个水饺整齐地摆放在盖垫子上。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香香的荠菜水饺,就像是过年了。这些不褪色的记忆,多少年后,一直萦绕在母亲脑海中。年龄稍大些了,我们弟兄三个都在外村上学,整日辛苦的母亲在周六周日,也难得包上一次荠菜水饺,让我们狼吞虎咽一场,解解馋。那时就想,要是天天吃水饺该多好啊。我知道,尽管是奢望,但我相信这一天终归要到来。

    八十年代初,我就业到了矿山,职工食堂里的水饺品种繁多,但皮厚馅肥,每当这时,能吃上母亲亲手包的水饺,却成了日思梦想的事情。几年间,我们弟兄几个先后在矿区买了大房子。每当母亲到谁家吃饭,总是提前到家,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包,不用猜想,肯定是荠菜。母亲说,这荠菜啥时候也能吃上了,地里长了去拔些回来;就是冬天,超市里也有卖的,真是五冬六夏,想吃啥就吃啥。照例,母亲定是忙活一阵子,等到我们下班回家,热气腾腾的荠菜水饺已经端到眼前。

    这几年,弟兄几个都在各自岗位忙碌,不容易凑到一块。于是,母亲总是事前一天通知我们,“来妈这吃水饺”。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此时的母亲笑容满面,一盘一盘端水饺,一点也不像快七十的人了。弟兄几个借机对酒小酌,相互问候工作,母亲在一旁说,饺子酒,饺子酒,越喝越有。吃水饺的过程由此演绎成了一家人欢聚的绝佳时机。更应该说的是孩子们。侄子初二外出上学,两周回来一次。与他奶奶一通电话,奶奶就顺势问他是不是又做梦吃水饺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阵会意的笑声。不论是女儿从省城回来,还是侄子侄女放假回来,水饺,就成了迎接和欢送的“国宴”。

    端坐在饭桌旁,望着肤色白嫩,皮薄味美、鼓胀的像个个元宝的荠菜水饺,我们该说的话都不说了。半个水饺在嘴里翻腾着,口中喷出的是汩汩热气。“包”含母爱的水饺津津有味,我们的生活津津有味。

    不等母亲张口说

    自然界,“天地不仁”;惟人世,情意绵长。有限的人生旅程中,最值得留恋的是母子情父子意,最值得记忆的是父母对孩儿的爱,最值得感恩的是自己的生身父母。

    屈指算来,我的父亲已经过世十多个年头了。其间,最难熬的时段是每年的清明节和父亲的忌日。至今历历在目,送别父亲时,我悲伤至极,撕心裂肺嚎个不停、反反复复的一句话就是:老爸,您走的太早了。那年10月,我的好父亲年仅63岁。打那,整个家庭就像霜打了一样,停滞了欢笑,失却了生机,隐藏了笑脸,即使是“团圆饭”,大家也不愿凑在一起很长时间,害怕引发母亲的怀思。从这时起,母亲的快乐和健康,就成了一家人最大的挂牵。这个时候,我更加体会到,父母都健在,人生有父母的陪伴,很幸福,并且是一个家庭今生无法重演的幸福。在老家读完高中以前,父母要赡养年迈的奶奶,抚养我和两个弟弟,家庭的负担从没轻松过。父亲走后,留下了微薄的补助金和一套40平米的房子,母亲仅享受每月200多元的抚恤金。省吃俭用的习惯、坚强坚韧的性格,使母亲没有轻易向我们兄弟张口的时候。这些做法的养成,使我不得不想起母亲年幼时的经历。在姥娘家,母亲排行老大,下面有四个妹妹两个弟弟,吃不饱,穿不暖,锤炼了母亲的不屈意志,她奉献,宽容,仁爱,再苦再累再受委屈,很少见到守着家人掉泪的时候。就是父亲健在时,母亲也很少谈及以前的境遇。只是在父亲走后,母亲才跟我和妻子说道说道,即使如此,母亲从无埋怨。母亲有难藏在肚里,切实叫我长了不少见识。

    我上初二那年,父亲在矿上不幸染病,当月没有往家里寄工资。这时的母亲非常沉静,只是说,会有办法的。后来才知道,她到大队部给父亲打长途电话了。得知情况后,母亲说,不能耽搁了学业,于是筹得学费后,急匆匆地赶到矿上伺候父亲。临行前,个头矮小的我,直到张望着母亲的身影,渐渐小的看不见了,才和奶奶回到了家。奶奶说,你娘真坚强呀,再难的事也压不弯她的腰。家境贫寒,哪方面都需要钱,这时的母亲,伺候起奶奶,更是无微不至。奶奶爱吃山楂片,不等奶奶张口说,母亲早已从“拨浪鼓”那里用旧物换了一些回来,藏在严实的地儿,隔三差五地送给奶奶,奶奶用手指划着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把我的牙都酸掉,以后只能喝稀的了。”奶奶经常对母亲这样说,对母亲的孝心已经牢记在心了。

    前年,我们一家回了老家一趟。二大娘攥着我的手说:“可得照顾好你娘呀,为了拉巴你兄弟几个,可受苦了。你爷在矿上,收秋收麦回不来,都是你娘自己拾掇的。”我不住地点头。想想母亲在家里受的苦和难,我早已眼含泪花。是啊,母亲,为了孩子,啥苦都能吃,啥罪都得受,对孩子的爱,永远是只有奉献没有索取。现在条件好了,可不能再叫母亲老来作难,不管啥事,不等母亲张口说就得办,我在心中默默地念诵着。母亲是个爱干净的人,夏天想在家冲冲澡,可原来使用的的太阳能开始漏水。不等母亲张口说,这天就给她换了台新的。物价不稳,有限的抚恤金根本不能维持生活,不等母亲张口说,便将养老金由一个月50元提到了100元。母亲过生日,儿子给钱祝贺;儿媳买衣服庆祝,全家人聚在一起到饭店撮一顿。过年过节,更是事前问问需求,买点合适的东西给母亲。我们都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公司改制后年底还有分红,可以说是不愁吃不愁穿。我总是在对家人说,有母亲真好,钱有支出的地儿,哪怕这钱是自己“小金库”里的钱。相对于母亲对我们的付出,支出点钱又能算什么。而此时的母亲也显得“大方”,女儿春节放假回家,进门就对我说:“爸爸,奶奶给的压岁钱涨到一百了。”是啊,母亲,你总是心里想着孩子,他们的成长一直是您的挂牵。母亲爱的博大胸怀,使我们兄弟仨和媳妇们耳濡目染。爱,就这样传承着;情,就这样传递着。知道母亲有难处从不说,于是,实行了轮流缴费制度。每年的收视费、取暖费,每月的水电、天燃气费、物业费等,都由值班家庭代缴;更换太阳能的费用也是实行“AA”制;陪同母亲走亲戚、看老乡,都是谁有空谁去,大大减轻了母亲的经济负担。母亲逢人便讲,自己是社区最幸福的人了。而我说,孝顺,是遗传的;不等母亲张口说,也是不分辈分要做好的事情。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们也等着母亲张口说,就是在每周的某一个时间,包水饺,孙子孙女放假回家,老家来了客人……母亲痛快地提供一家人团聚的场所,聚拢一家人的思想,通过聚会把家事处理的很熨帖。

    今年,母亲步入了古稀之年,让母亲心情好,过得好,安度晚年,是我们的祝愿;母亲,更是一家人的精神寄托。

    大哥的“老年房”

    上周六,69岁的三大娘因病去世,在肥城煤矿工作的我们弟兄三人和母亲一起,回老家白炭坡村吊唁。到村已是掌灯时分,心情虽然极度沉痛,但干净的街道,亮堂的路灯,又有几部私家车子的点缀,却使我眼前豁然开朗,不像是五年前的样子,也不像是回到了农村。来村头接我们的修同大哥说,咱村是一年一个样,明年再回来,你可能就找不到家门了。他说,今年咱村还盖起了老年公寓。修停哥已经住上新房子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村南头。远远望去,原来的旧房子已经拆得接近尾声,一排新房子整齐划一,建筑样式别具一格,干净利落,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记得小时候,我家的菜地就在现在拆迁的房子附近。老爸的结拜兄弟家离这不远,我们这些小孩子经常地借为菜地浇水的机会到叔叔家玩耍。现在叔叔家的房子已经没有了踪影。

    据修同哥介绍,2008年2月开始,莱芜市进行农村宅基地规范化管理试点,确定了白炭坡等36个村作为试点村。通过拆除闲置宅基地,光白炭坡村就复耕出31.5亩耕地,利用市里奖励的80万元拆迁复垦补助资金,为经济条件一般的老年人盖起了公寓。正走着,我们碰到了风采依旧的村支部书记张修勤,这是我没出五服的一个哥哥。几十年为村民操劳,虽然看上去有些清瘦,但依旧沉稳、干练,据说口碑不错。还是党的富民政策,让村里的老人享了福啊,张修勤不住地表白。说着说着,我们来到了修停哥家。今年已63岁的大哥和大嫂操劳一辈子,为儿孙盖起了座座新房,自己原住的旧屋子黑咕隆咚。这下,实现了老来乐,住进了宽敞亮堂的三间大瓦房,厨房、厕所、储物间各行其是,心里美滋滋的。临出门,大哥大嫂一再邀请我们中午到他家吃顿饭。我们终于如愿以偿。

    亲身感受这些变化,87岁高龄、精神矍铄的二大娘,四世同堂,大孙媳是莱芜市人大代表,小孙子在北京工作,天天喜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对我母亲说,咱可得好好活呀,现在的生活多好,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在当晚回肥城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着二大娘发自肺腑的话语,也亲身体味着现在的幸福生活。是啊,农村的发展,老年房的建设,不正是我国社会发展、以人为本的一个缩影吗。

    哦红薯干

    人生旅途中,唯有记忆,没有杂质,最纯洁;唯有回忆,没有掺假,最纯真。

    一个周六,我照例来到母亲家里,这是父亲走后自己形成的习惯。刚进门,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水果盘里这个时节最喜欢吃的、被我戏称为“口香糖”的红薯干。外表黄橙橙,很诱人;内里脆生生,增食欲。与母亲说话的当儿,那盘红薯干被我吞下了好几块。世上只有老妈好,老妈自是熟知孩儿的喜好和饮食习惯,抿着嘴,在一旁一个劲地说,这下,可解馋了。哦,红薯,叫我如何不想它;哦,红薯干,叫我不能不想它。

    红薯,应该是它的学名,在老家都称它地瓜,它属于草木植物,秧子匍匐地面,叶子可用作窝头的作料,也是喂猪的食料,在秧子的护卫下,地层深处才是一嘟噜一嘟噜的果实。后来来到矿上,矿工兄弟来自五湖四海,红薯,也就有了很多的叫法,番薯,山芋,都是它的别名。幼年时,记得老家是盛产红薯的。那时,小学的校址就在本村,几乎每个周六周日,我和弟弟放学回家,要根据母亲的指引,到自家的田地里,先是将细长、缠绵的你死我活、谁也离不开谁的秧子使劲地拽开,集中成堆,等到第二天母亲再吆喝家人集中刨红薯。待将红薯从地层挖出,见到阳光以后,这时再看地里的红薯,像颗颗手雷蓄势待发,似连在一起的山羊的奶子丰硕而健壮,也像成提的花生沉甸甸的。听老人讲,自然灾害时期,这可是救命的粮食,活命的“稻草”呀。红薯“出笼”,在大人们“磨刀霍霍”的声响里,红薯被均匀地切成片,棋子般地撒落在田地里。碰到极少数的红瓤红薯,刨红薯的哥嫂们会就近找到水源,掬一泓清清流水,洗一块红薯,嘎吱嘎吱的咬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夜幕初上,金色的月光下,富含水分的红薯满地鲜亮生光,恰似白银铺地,更像是月亮的散落。

    多年以前,到了收成红薯的时节,平日里,将它洗净,掺入玉米面稀饭,就是很丰盛的一顿饭了。在蒸玉米面窝头时,扔上几块,放学回家已经饿极了的我们顾不得“烫手的山芋”,掀开大大的锅盖,取出一块,左手和右手互相掂换着位置,把个热气腾腾的红薯撕碎了填进肚里。长大了,听到后来转满街的“热地瓜,热地瓜,吃块热地瓜热乎热乎肚子”的叫卖声,方才知道现实生活的殷实。现在再来听这叫卖声,它,萦绕脑际很多年;它,深藏在我幼小的记忆里。有时候,饮食的需求和品种,更多的是无奈。那个年代,尽管红薯不稀罕,但是母亲从没有让我带着红薯求学,总是极尽辛苦地摊好煎饼,打包成摞,等待周六回家取,而我却不知道母亲吃的是什么。

    到了八十年代初,红薯慢慢成了稀罕物。说它稀罕,是全村已经没有人再种植,不光人不吃,就是牲畜也不吃了。另外,老家人不再种植它,是因为农作物种植的种类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这时,初尝甜头的老家人开始适量种植大蒜、生姜,价钱高,无形之中能改变家庭生活质量,这应该是当时的初衷,害怕穷,不想一直穷下去,也就有了后来的大面积种植。大蒜、生姜、大葱以及花椒,以“莱芜三辣一麻”的美誉闻名于世。这时见到红薯的影子,只有在乡镇集市上、城市的超市里。

    参加工作了,到富有“地瓜”之乡美称的肥城煤矿上班,红薯,满坡遍地都是。与矿区相隔十几里路的舅舅家,就出产红薯。善良朴实的大妗子,不会骑自行车,可每到红薯收获时,总是骑着三轮车,约需两个小时的路程,赶到矿上,为母亲这里送来几尼龙袋子的红薯。除了分配一部分外,母亲便是将一些个头大些的,切成薄片,煮熟,再晾干,就是被我称之为“口香糖”的红薯干了。慢声细悠地嚼着,一会儿粘牙了,用舌头挑挑,上牙与下牙碰碰,反反复复之中,咀嚼回味中,还是那久违的味道,一直没变的馨香满口皆是。每当这时,自己好像回到幼年时代,滋味很甜蜜,回想更久远。时间是个催命鬼,才几年时间,大舅舅妈先后离我们而去。想他们时,红薯干便是很好的挂牵。现在,嘴馋了,只好到矿区职工俱乐部对面的红薯商铺,花上几元钱,买上几块热红薯,不等到家,只剩下烤得干干的红薯皮了。

    红薯,是历史车轮前行的记忆;红薯干,伴随着时代变迁,珍藏在我的思想里。

    相框

    这天,在母亲那里谈及生日照片,老人家总觉得家团人圆,值得回忆。这时,我忽然看到了放在角橱上的相框,原来,母亲是有意引导啊。相框内,有母亲前几年过生日的全家福照片,有那张十几年前父亲过六十大寿的家庭合影,还有我和妻子二十几年前谈恋爱时的照片,二弟在溪水淙淙的河边玩耍、三弟骑马以及家里三个孩子游肥城陶山朝阳洞的合影。

    多年以后,母亲又翻腾出好久不用的相框,重新填充照片,这不仅仅是怀旧呀。记得在农村老家,就有悬挂相框的风俗。大爷会木匠,自作的雕刻有花纹的相框,为延续风俗起了很大作用。那时,照相机很少,加上相片不好保存,于是家家都有几个像模像样的相框,挂在大厅的盈门墙上,谁家的亲戚在部队当大官,哪个亲人在矿山干工,谁家有位长寿的老人,哪个人是大老板……来家的人一眼就看到。女孩子的小花褂,男孩子的四兜正装,在当时是时装,现在成了永不磨灭的珍藏。那个时候,认识远在肥城的姥爷姥娘,大舅小姨,都是通过他们寄来的照片。百公里之外,母亲不能成行看望姥爷姥娘,相框,便成了寄托思念的载体,遥祝家人平安的没有邮票的信件。

    我家的相框,与大爷、叔叔家的明显不同。相框的来源是由父亲获得煤矿先进(生产)工作者的奖状改装。父亲获得先进工作者的奖状内芯,被母亲换下来贴在墙上,然后在相框的玻璃下面先铺上一块薄板子,为使照片更加醒目,其中铺底的是一张粉红色的彩纸,相中的相片被有秩序地排列着。那时,母亲几乎每逢过年都要换上一些新的照片,其中的内容涵盖很广的。在现在的相框里,我发现,一直没换下的是那张有我父亲健在时的合影。这里还有个故事,女儿出生后,曾经有一张满意的“全家福”。侄儿侄女出生后,还没有进行补拍,父亲就驾鹤西游了。父亲走后,有一天母亲向我说出了这件遗憾事。遵照母亲的愿望,我就找一位要好的老乡,进行了照片合成,并且复制三张,分发到家庭,才有了这张父亲健在时不曾见到的“全家福”。在我家单个的相框里,也一直珍藏着这张合成的“全家福”。

    母亲对我说:“现在,孩子们都在外头上学,又不能天天见,想他们了,看看照片就行了。”切切的思念,深深的情意,使相框的现实意义独放异彩。是的,相框是历史的产物,它留存记忆,促人怀旧,催人产生万千思绪。同时,相框,又是最好的记忆方式;其中的相片,也最能经得起岁月的煎熬。

    手表

    滴答,滴答……

    在夜晚欣赏美文的佳境里,在我的书桌左侧,陪我左右的是那块手表,它睁大眼睛同我一起追寻历史的记忆。那匆匆流逝的时间啊,就这样随声远行,一去不复返了。

    朱自清的文字《匆匆》走来了。燕子去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只;杨柳吐绿,没有了去年的飘逸;桃花依旧灿烂,可是去年那枝的轮回……在散文家的笔下,时间匆匆的来,匆匆的去,来不及看清楚它的容貌,就在我们的谈话间,不惊动我们的肢体甚至哪个部位,悄悄地逃走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世上的物件,没有一件能熬过时间。正如拜伦的“人是一只永远摆动在眼泪和欢乐之间的钟摆”,是欢乐和眼泪,共同构成了人世间的精彩。

    很久以前,原始人凭借天空颜色的变化以及太阳的光度来断定时间,我国古代还有点燃线香计量时间的做法,几个时辰加在一起就构成了日、月、年。史载,到了上世纪初,手表计时才应运而生。八十年代初,我入矿当了一名掘进工。看着老爸的手表,早已垂涎三尺,总是趁着老爸下了夜班休息时,悄没声息地从他的枕头下取出来,迅速地戴在自己的手脖上,过一会瘾。要是自己也有一块,那该多好呀,我想。集中进行了矿井安全知识培训后,开始下井作业的第一个月,平生的第一份工资140多元,被我牢牢地装进内衣口袋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老爸。老爸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接就一个休班时间,去当时的镇供销社买来了一块双日历上海牌手表,那天上午,高兴的我一会就干掉了仨馒头。为显珍贵,妈妈专门给我做了一个小布囊,上班时将它系在工作服扣子上,把手表小心翼翼地装进去,停工的一会儿哪怕只有十几分钟,也要掏出来看看,凑在耳朵边听听。

    回首记忆,记录时间最早的载体,应该是村中央那几只矗立于高高水泥杆上的大喇叭,除了发布通知、播放戏片、吆喝谁家来了信件和电报外,在村子里读书时,是它晨启的最后一响,唤醒了沉睡的我。七十年代末,真正见到计量时间的物件,是老爸从矿上托人买回来的烟台座钟,只要半个月一上弦,钟摆便均匀地运行着,有规律地在时针汇聚地敲响,座钟在当时的农村很是稀罕。说是稀罕,实际上就是代表家境。自己有一块“手表”,那肯定要到处显摆显摆,于是,红蓝圆珠笔派上了用场,下课后,回家做作业之前,姐弟间,兄弟间,同学间,随意地伸出那满是灰不济的手脖儿,双眼满是期待。红色画出的是时针、分针、秒针的有序间隔,蓝色圆珠笔画出的是那表盘以及还算精致的表链,还嫌不够,在表盘的正午时分规规矩矩地写上模模糊糊的品牌。快下课时,装模作样地抬手看看,那神气样儿,至今在记忆里流淌。

    滴答,滴答……手腕上流动的是时间,留存的可是记忆,它伴着我走过了四五年的井下时光,见证了井下由半机械化到机械化的进程,聆听了风钻的豪放,煤流的舒畅,接纳了矿工的朴实。话语时,投足间,手表仍旧无休止地旋转着,在矿井下,像与世隔绝般,没有黑夜白昼之分,只是尽着走时报时的责任。时间对人来讲,有时风驰电掣,有时慢如蜗牛。几十年的变迁,矿山的环境大为改观,员工的劳动效率突飞猛进,正常情况下,一个新员工的月工资也涨到了几千元,手表早已不再稀罕,现在却成了手机以外的装饰品。

    时间还在行走,陪我走过人生的手表,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块了。有记忆最深的那块双日历表,建矿四十年的纪念表,到军港游览看中买回的军表,到港澳考察时买进的电子表……每块手表,都有扎实的记忆,这些难忘的历程,储存于表盘,将表盘划出了道道旅痕。目前戴在我手脖上的这块手表,只有五六百块钱,又伴我走过了五个年头。它仍在继续服役,记录时间,记载人生。

    自然界在变化,人们唯独无法改变的只有那手表表示的,那飞逝的流水般的时间。

    滴答,滴答……

    故乡生产梦的地方

    为什么总是那样钟情于她?为什么总是那样牵挂无限?为什么离开三十多年了,还是那样子在心头魂牵梦绕?故乡,故乡,故去的家园,原始的影像,远逝的寄托,生产梦的地方。一切,在这时,又都是那样鲜活、明亮。

    打开历史的闸门,似水在流淌。晾干曾经的恋情,还会有些许的痛伤。珍存无序的记忆,人生显得不再凄凉。正因为此,故乡,成为梦的唯一,就是生产梦的地方。不论是远走他乡、远离故土,还是驻足家乡、探望地图上的村庄,故乡,总是在梦里缠绵如初,朦胧似雾,心想如恰阳,神魂能颠倒。

    苦恋故土,情意难忘。从矿山附近的村庄行走时,见到放学回家在大门口写作业等待父母的场景,于是想到了我的年轻。儿时的小伙伴,一起背着沉重的书包上学堂的姐弟,放学了,在自家门槛上一铺就做起作业的师哥师姐,那可是故园的场景模拟。幸亏,我很少有这样的经历,虽然爸爸在矿上上班,但是有奶奶一直“伺候”我,回到家一定是先啃上点干粮,就口温水。那样,总有个家的感觉。有时,奶奶眯缝昏花的老眼看着几个孙儿做作业,那笑容,那布满褶皱的笑容,如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就是后来到镇上读高中,回到宿舍,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眨眼的功夫,还会觉得奶奶就在跟前,自然增加了学习的勇气。不过后来,跟随爸爸到煤矿干了矿工,一些深造的学习机会也就随风飘散了,尽管梦中还不时有考试的镜头和课堂里的映像。

    月是故乡明,即使在梦中。梦境里,故乡那轮明月,一直照着我的梦,伴我远行。我急促的行进着,在从镇上下晚自习回家赶,在周六经受寒风的侵袭往家走,在下了中班匆匆往宿舍行,但是有了月儿的照明,也就使得我回家的步子加快了。月亮奶奶关爱我,我也不会让家里的奶奶牵挂更多,自会想法早点让她见到孙儿的身影。也不会让父母挂念,进门先给他们打声招呼。“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风在梦境中,吹得呼呼作响,苦等我回家的奶奶和妈妈,竟是忘了今日是何年,今日是周几。情,在无时无刻延续着……生活在使用天然气的社区环境里,自己的梦里,经常有炊烟的雾罩飘渺。有时,独自一人在村头欣赏村庄上空的袅袅炊烟。一会青云直上,一会飘洒自如,变幻着,云游老道般沉稳。梦境虽然紧张,但还是有欣赏故乡美景的慢镜头,有已经无意中放大的触景特写,有站在高处远望故乡的长镜头。不难忘记也很易记起,故乡的老人在生火做饭,一会便满室飘香了。这时,身边的妻子总是用胳膊肘捣我几下,香喷喷的梦就此打住,很是遗憾。

    梦,寄托着生活在故乡时的场景。那时的伙伴,与现实中的知己,鱼目混杂,互相串通,互为链接,有时亲的像一家人。在课堂上,一定有我现在的同事和故乡的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曾在哪里相识,似曾是他乡陌路人。在路上行走着,一定有我的妻女从故乡的树林里徜徉,似曾相识的她归来,平添了许多的机缘成分,原来,在梦中我们本是一家人的,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梦中得以团圆。争论一件事情的原委和发展态势,自然是少不了我那多事的弟兄们,缺不了为了写作格式争得面红耳赤的我的文友,更是添增了明里治气和暗里争斗的哥们。夜间,听到一阵车子发动机声,梦境立马有了新的转机,在井下与师傅们打风钻凿岩、按键开水泵、开扒装机装运矸石……定是浮现于脑际。

    梦,越是到了一定年龄段的梦,一切都是以故乡做原型,总是由对你印象最深的人做主角,现实中人一定是当个位置不可或缺的配角了。一切,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很熟悉,又很牵强。早上从农村的树林中穿越,昨天在雨中穿行,可能有风吹杨柳经拂面的感觉,于是就有了梦中的相遇。故乡沙河上的那片树林,春天的绿叶婆娑,青青绿意,叫人易发畅想,情意怀旧。秋日的花黄,成片成林,阵风荡来,似齐刷刷的哨兵,一起嚷着,想要留住什么似的。沙河上的流水,依旧在记忆中流淌,树影被折断,鱼儿被复制,青草依依,河流吟唱,那真的成了历史的追忆。三十几年前,初入矿山,休班了,放假了,总是约几个好友在矿区附近的水沟里,挽起裤脚,摸虾捉鱼,也顺便欣赏鱼儿的自由,这也成了流失的追忆。不过,还会有梦中的撮合,鱼儿依旧会在脚下乱窜,吻你的脚趾,咬你的脚脖,其中的惬意,自不必说,因而也就有了梦靥,有了笑醒的时候。

    驰行千里足,还是故乡亲。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生存的烙印已经摁的结结实实,脑袋的固化因素已经拴紧了一切,不管愿意不愿意。尽管生存意义上的故乡、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不止一个,不限一处,但是,只有这里,只有这片热土,使我终生挂念;只有这里,只有这片热土,复制的机会最多,粘贴的次数最频繁,并且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其缘由,故乡,生产梦的地方。

    东北来的大舅(一)

    这里说的大舅,是我妻子的亲舅,当然,我也得叫他大舅。

    知道大舅由东北来山东看岳父岳母,是在这天下午四点多。一接电话,年届七旬的岳父只想亲自去泰安接站,还是被我和妻子说服了。在人来人往的泰安火车站等了约一个小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们一眼就认出了高人一头的大舅和舅妈。简单寒暄几句,我们迅速踏上了“专车”。

    已有十几年没来泰安,大舅显得异常激动。望着擦肩而过的片片树林,疾驰而过的大小车辆,路旁拔地而起的座座高楼,大舅一个劲地说,变了,变化太大了,你们不来接,我们真的找不到家了。一个小时的路程,显得很漫长,但在与大舅的谈话中,时间过得很快。

    一进家门,早已等候的岳母岳父,急忙忙地伸出双手。大舅与岳母的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眼含泪花,久久不愿松开。这可是十几年后的又一次见面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相距几千公里,坐火车要一个昼夜的时间,相见一次不容易呀。大舅说,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趁还走得动,来看看姐姐姐夫。话音未落,岳母早已侧过脸去……

    时间过得真快,只是一转眼,十年就成了历史。上次大舅来泰安,是为所在的讷河市民政局企业采购墓碑,由山东的嘉祥绕道而来,只在家住了一天,就匆匆赶回了单位。临走,岳母说,你大舅的性格就是你姥爷的翻版,风风火火,干起工作来那认真劲叫你难受。因为实在能干,大舅这几年在民政局换了几个单位部门,即使领导想委以重任,都被大舅婉言谢绝,不是能力问题,大舅的话还历历在目:让年轻人干,自己辅佐辅佐就很好。快退休了,大舅一直是个科级干部,和他一起分到民政局的转业干部,有的已经升到了较高的职位。但是大舅很知足,言语里不曾流露出愧疚的意思。大舅生活在黑龙江讷河,他热爱那片热土,即使是走过了祖国的山河水色,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终究是乡土亲情,没有断了与家人的联系。半个多世纪了,时代的变迁,将姥爷姥娘从故土丰盈但穷困潦倒的淄博,辗转到了东北黑土地上,据大舅说,姥娘没有到达讷河,就在闯关东的路上饿的腰杆不直,一病不起,尸骨葬在了沿途。掩埋了姥娘,姥爷拖家带口继续前行,终于落脚在了当时还算殷实的讷河。寒冷,缺吃,少衣……没有压倒他们;气候的不适应,生活习惯的变化……没有摧垮山东汉子。俗语道,人这辈子,没有受不了得罪,只有享不了的福。靠着勤劳,凭着韧劲,终于站稳了脚跟,家业慢慢地壮大起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活习惯磨练了意志。晚上休息前,大舅和舅妈用凉水冲澡,用凉水洗脚,大舅说,这是东北“那嘎达人”的习性,在内地你们可受不了。

    十几年了,难得全家团聚。外甥、外甥媳妇,外甥女、外甥女婿,都按照当地风俗给大舅敬酒。大舅说,略表心意就行了。舅妈补充说,你大舅的酒量现在差劲了,原来在单位一天喝两场,顿顿不止七八两,每场酒下来,都是七八碗。我一算,那可是0.7公斤呀。岳父拿出珍藏的御液王酒,斟上一杯,只是一杯酒下肚,大舅就开始晕乎了。大舅说,年轻时拼酒量,没好酒喝;现在有好酒喝了,酒量却不行了。人这一生能喝多少酒,总量是有数的。大概如此吧。

    十几年不见面了,最亲的还是大舅舅妈和岳父岳母。叙家常,说孩子,谈家庭,忆友情……总有说不完的话。到了夜里零点了,还都没有睡意。白天,大舅舅妈便在社区逛游,观人流熙攘,看街道变化,回忆曾经久远的民情,接触久违的乡音。晚间,大舅和舅妈便开始数落。路畅,树绿,人靓,房子宽敞了,车子方便了,人际和美了,简直不像煤矿矿区。大舅说的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变化,也是十几年前不曾有的面貌。看着这变化,大舅笑溢满脸,兴奋不已。“这下,我们就更放心了。”大舅对我们说。

    叫我们记忆深刻的,便是大舅介绍的舅妈出国的经历。讷河与俄罗斯相距几百公里,聪明、干练的舅妈早已熟悉了程序,一年要出国好几次,到俄罗斯销售蔬菜,确实长了见识。大舅说,这次晚来肥城几天,就是因为舅妈出国。语言交流的亲近,俄罗斯遍地是美女,与俄罗斯商贩的讨价,东北人都是小本生意、经商胆小、打仗胆大,如何防范欺诈……丰富的话题,让话语利索、幽默风趣、颇有东北味的舅妈一说,逗得一家人笑逐颜开,看来,原籍是山东平度的舅妈早已经被东北人“赤化”了,被俄罗斯人的开放精神感染了。几个晚上,岳父家都是灯光外溢,笑声飘荡。

    东北来的这个大舅,很彪悍,比意象的山东大汉还要高大勇猛;很爽快,爽快的有点超过家乡人;很亲情,对情感的驾驭与山东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开通,思想的解放程度算是遥遥领先。

    临别时,岳母和大舅相约,十年以后再相见。我们很乐意看到,长辈们身体都要硬朗朗的,经常走动走动。我们期待着。

    东北来的大舅(二)

    人与人之间,交往次数多了,接触频了,也就慢慢增进了解,熟知脾性。投脾气的继续交往,不接眼的渐渐疏远,这是人之常情,亲戚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

    东北来的大舅,在我家里住了十几天,因为张弛在外求学,房屋又略显宽敞些。除了与舅妈到淄博走访的几天,其余时间我们都天天见面,或共进午餐,或同桌晚餐。对于知情、达理的长辈,大舅算是重要的一位,值得结交的一位。

    他来泰安的这几天,正赶上夏至前的时日,气温要比东北的讷河高出七八度,怕热的他,扇不离手。多年的从政生涯,使得大舅总是正襟安坐,在家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儿。守着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晚上冲了澡,他便麻利地换上整洁的睡衣,摇着蒲扇,因为舅妈怕空调,也只好委屈大舅了。我们一个劲地要求大舅换上短衣短裤,他都没答应,还说,老人在孩子们面前要有个样子。这个年龄段的我们,很难理解大舅的做法,随便,自在,舒服,那是必须的,不会管他人怎么议论、什么感受。闲聊中,还听舅妈讲了大舅的一个故事,夏天的一个下午,邻家的女孩子到住对门的大舅家玩,就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孩子穿着宽松些,吊带了些,这时的大舅,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原来自己那房门一关,躲到休息室里了,直至听到孩子关门离开的声音响起。大舅对舅妈说,看不惯,不是说人家不好,看不惯,不看就是了。这个东北大舅,有时也真够守旧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白。出去几十年了,从大舅的生活习惯中还能找到老山东的影子。重礼节。每逢坐席,晚辈们总是提早设计好程序,按照当地风俗,为大舅敬酒,大舅也总是很爽快地答应,将个白酒盅喝个底朝天,将个啤酒喝的片甲不留,这时再看大舅,红扑扑的布满皱纹的脸荡漾着微笑,尽管身旁有舅妈的埋怨声。挺正直。大舅说话语重心长,从没有动辄教训晚辈的情况出现。对于吃,大舅也很随便。这天,在满家人的聚会上,我和妻子专门点了大葱黄瓜段蘸酱,恣的大舅不得了。这就是我的东北大舅,温良恭谦让俱全,还是骨子里透着浓浓乡情的老山东人。很含蓄,我和妻子这样评价他。凭借资深的阅历,从不张扬。但是对家事,也不忘发表独到见解。

    奶奶健在时经常说,人啊,是个活宝,今天在这,明天坐车去了那。实际上,不论缘聚还是暂时的散分,都是生命的组成部分,人情的运行轨迹。朋友再近,也有一别;亲戚再亲,也有一分。临别了,考虑到还有一个昼夜的搭乘列车的劳顿,带的东西多了不方便,我和妻子商议,为大舅配了一把当地产的桃木剑。“桃木乃五木之精,仙木也……能压邪气,镇治百鬼。”但愿大舅能运气节节高,身体百般好。

    珍爱随叫随到的那个人

    阅读老子著作和王蒙《老子的帮助》,对我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其中的一章说道,无私成私。“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意思就是,因为天与地不在意自己的存在,不为自身做任何事情,不关心自己的生存,就能生存长久了。而我们人类却不同。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不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存在,更不可能不去做任何事情,所以,还得在意自己的存在,在意身边关心自己的人,特别是自小到老,那个随叫随到的人。

    儿时,随叫随到的那个人,应该是父母亲。走路怕摔着,吃饭怕噎着,与小朋友游戏怕碰着......不论是啥时候,只要你一声叫唤,父母亲肯定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到你身边,俯首弄体,倍加呵护。学时,随叫随到的那个人,还是父母亲。交学费,吃穿用的更新,为你自制新书包......不论是啥事情,只要你一声吆喝,父母亲肯定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不会有丝毫的含糊。婚后,随叫随到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父母亲,一转眼的功夫变成了那个她(他)。尤其是不顺心的时候,有委屈的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他)都会随时飞到你的面前,为你疗伤,为你提供撒气的气囊,为你做最得体最周到的安慰。

    时间流逝,父母亲与你的角色会有互换,少时父母的携幼,变成了你对父母的扶携,你慢慢成了父母亲随叫随到的人。同时,与父母亲不可能生活一辈子,更是决定了你身边那个随叫随到的人会有变更。只有那个她(他),才是转变了的、你的唯一依靠,她(他)毫无顾忌,毫无掩饰,毫无嫌弃,随叫随到,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人的一生沟沟坎坎,不会一帆风顺,只有她(他)的情最真,意最浓,话最切,心最诚。

    仔细想来,人的一生中,包括你身边的人,也难免有的人会随叫随到,那个人,可能是你的要好朋友,可能是你初恋情人,可能是你一时的红颜知己……但是要想到,与你朝夕相处,真正做到随叫随到的,只有一个人。还是与他们保持距离,平整心态,不越雷池半步,永葆友谊的好。回过头来再说,长期在你身边、那个随叫随到的人,你可要珍惜她(他),珍爱她(他)。

    我出生在深秋

    我出生在深秋,那是后来俺娘告诉的,这个,以我的生日为证。我出生在深秋,那是一个太阳升得老高、秋风拂面、气温适中的早上,这是后来老爸无意之中说的。

    深秋,体察收获。四十多年前,经过了冬春夏的酝酿呵护,我在秋天如约来到这片热土,老爸下了夜班匆匆赶到矿务局中心医院。老爸老妈收获了我,在离老家百十里地的矿山。以至于到后来与矿山结缘,自是不在话下。听奶奶讲,爸妈本想生个女孩的,因为可以帮助妈妈做些事情,减轻妈妈的劳动强度,可是老天爷却给了我来世上走一遭的机遇,我也就毫不含糊地来到了爸妈温暖的家,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员。

    深秋,体验乖巧。来到新家,我从不惹爸妈生气,但是后来两个弟弟相继出生后,丰富了家庭氛围,活跃了家庭气氛,也就有了纠缠、争斗、厮打、争夺……因为一个弟弟出生于寒冬腊月,性格相对刚烈;一个弟弟出生于酷夏,脾性相对热烈。正因为如此,整个家庭五彩缤纷,唯独我,我深秋式的脾性,无时无刻不在锤炼我的意志、风格。

    深秋,体味老成。因为出生深秋的缘故,我老于世故,一切的一切都感到似曾在哪个世界相识,什么道理也似乎懂得一些。出生不久,妈妈和我回到老家,时间的推移,我慢慢长大成人,照样子帮助妈妈干一些家务活,而心里总是想着绝不能让妈妈感到男不如女呀。那时,因为妈妈爸爸分居两地,矿山又要求工人有很高的出勤率,除了探亲假期的团聚、爸爸在家的时间长些,其余时间总是整月的见不到爸爸,即使见到了,也是来去匆匆,爸爸也总是骑着用姥爷淘换来的自行车票购得的大金鹿自行车,疾驰几个小时赶回家中。我,成熟起来了,孬好也是男子汉,更多的是担当、责任、承载。

    我出生在深秋,我喜欢深秋。气候渐凉爽起来、精神抖擞不说,这时更能体验的还是思想、收获。多少个深秋,流逝了,错落了,走丢了;多少个深秋,有喜悦,有痛楚,有欢乐,有忧愁;多少个深秋,多少个深秋的轮回,是时间的追溯,事件的回放,还有花影的印记。总是这样,孤独的深秋教会我思念,月明的深秋激发我思绪,虫鸣的深秋重整我对人生的思索,麦种深入田地的深秋更使我深知生命的延续和可贵。我出生在深秋,我喜欢深秋。深秋里,我快马催鞭,自重自持,完成了规定的课程学业,获得了证书。深秋里,我与她牵手,成就百年和好的根基。深秋里,我三番变换工作岗位,而走过的每一步我都感到新鲜、充实,值得回味。深秋里,我送走了生我养我的老爸,悲泣之中怀念起老人家的好,之后又不住地在梦里感受有父亲的家庭的幸福。深秋里,我获得了多个专业的奖项……

    我,如果有来生,还是愿意出生在深秋,即使是个建议。

    不知初恋

    就是前后几天的事情,听知情人说,一位朋友的妻子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遇到了初恋情人,于是乎如胶似漆般又黏在了一起。大有初恋走得太急,结婚来得太早,人生还没来得及体味初恋的滋味,就茫然步入了婚姻殿堂的悔恨。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来二往,都已年届不惑,却还是难以抑制欲火,日不见隔三秋。终于有一日,被朋友趁着值班的机会,装作回家拿物件,逮个正着。后面的故事不用过多赘述,自然是有好几种意想得到的结果。

    这天,妻子无意听到了这个故事,回家见面的第一句话便问,你有初恋吗?你有初恋情人吗?我无言以对,只是嘿嘿一笑,妻子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了。而我以为,有没有初恋情人,自己最清楚,自己心里最有数。再者说了,有些事情,藏在心里让人琢磨,比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效果会更好,长这么大了,谁还没点秘密,谁没有点隐私。何况,说实话,自己的初恋……

    初,总是美好的。初始,人际关系、物物发展的开始,留下的印象能在心里保存一辈子,就是几十年不见,也会深藏心底不变色。初交,觉得投脾气的、觉得有交往价值的、有情投意合之感的,自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还有可能转化为世交。初衷,事情发展的方向,总是被人们设计的天衣无缝,总是带有感情色彩的因素,也是心想事成的集聚,更是人生满心满意的设想。初婚,是人第一次消除单身的影子、走向两人殿堂、自愿肩负起家庭责任的一种重要形式。而初恋,在一个人的心目中,终究会留下心仪的印象,心爽的经历。“爱屋及乌”“情人眼里出西施”,应该是初恋的人对对方处世伦理的大度看法。这里我可以坦白地说,自己没有初恋的经历,但是我善于思考,也还是觉得,自知初恋很美好,不知初恋不为憾。

    自知初恋很美好。初恋是萌动,略显青春的,或许是两小无猜,或许是娃娃定亲,或许是识久萌情。荷尔蒙的过早分泌,言情剧的泛滥、波及、渗透、入骨,身边人的言传身教、现身说法,都使得初恋像一朵小花默默成长,又像美丽的小花瓣异彩纷呈,萌发的动感在心中激荡,但却很少能成就今后路途之必须。初恋是懵懂,心中无语的,或许是单相思,或许是一厢情愿,或许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无序、无原则的心理纠缠和心情纠结,有时是你望了他一眼,她又回望了你一眼,于是乎朝思暮想,心花怒放,感动的心情很久沉淀不下来,实际上也就是“初”字惹得,初,即是无经验,无体会,更无实践,时间一久,懵懂的初恋,也就随着时间的流动而飘逝,多少年后,这种回忆总是让人笑不出声来。初恋是幸运,相互关切的,或许是相互找个支点,或许是想寻点经验,或许是仿效成长,即使是五百年来的这一回眸,只是赢得了相视一笑,这一笑,却是经过了几个春秋,甚至是十几个冬夏,而这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又显得多么的短暂,不值得一提。有人说,初恋是真挚的,不见虚伪的,或许是真情面对互有好感,或许是牵线搭桥从此相识相知相爱,或许是共度时光日久生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初恋是发自内心的,初恋有时又是顺其自然的。

    不知初恋不为憾。初恋尽管是美好的,像藏在心里的相册,激动时,懊恼时,烦弃时,同学聚会时,功成名就时……都是一些作料,谈笑的资本,甚至是炫耀的成本。而没有初恋,却是省却了许多的心理压力,减省了很多的不必要的感情纠结。像文首说的那位朋友的妻子与初恋情人的死灰复燃,便是从开始就促成了一种悲剧。少年的轻狂,青年的识相,中年的稳重,以及少年思维的淡漠,青年思维的多极,中年思维的成熟,是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出现的由浅入深的渐进状况。欲,人皆有之,而由欲成瘾,欲不能控,则是一种现实的悲哀。这时回忆起自己的人生经历,初恋和谈恋爱一步走了,初恋和结婚一趟车了,就像煤矿人说的煤矿掘进“一次成巷”,质量高,进度快,看来是得益于自己的造化了。同时,不知初恋不为憾,少缺了事故因子,简化了聚会程序,不会无话搭话,不会想法子寻刺激,有的,便是一门心思过日子,集中精力过好日子,应该不是人生的憾事。

    活物

    这天一大早,见到这情景,很惋惜,也很高兴。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儿,不停歇,终于有了停歇的机会;一天到晚想你的鱼儿,还是迈出了停休的脚步,离开了心爱的鱼群。可是,那鱼儿已经跨入极乐世界的门槛,不用再为遨游操心费力,确实又值得庆幸。

    一个星期前,妻子的再三催促,我买回来红箭鱼。回家的路上,两红两黑的鱼儿忘乎所以的心情难以言表,只是唱着跳着,有几次差点从塑料袋里跳出,亏我眼疾手快。流入鱼缸,鱼儿顿时活跃起来,一会仰泳,一会蛙泳,一会混合泳……整个鱼缸沸腾了,水面荡起规则的波澜,像是鱼儿皱纹的展播。休闲时,静静地在一旁观察,尽量不让它们看到我。自由嬉戏,像一群孩子;展翅游动,像撒欢的老鹰;自在漂泊,像不甘寂寞的孩童。初入新家,它们感到一切都是新鲜的,早就查过资料,也知道了它们的一些习性。全身通黑的那两条,煞是活跃,好像是原来在出生地受过什么禁锢或者委屈,有了新家,这才得以尽情洒脱,舒展胸臆,大肆发挥。瘦小的那条,不住地在另一条黑色的红箭鱼身旁穿梭,戳戳肚子,拽拽尾巴,拦截去路,声东击西,不会是在向心爱的那一位求爱吧。看着看着,鱼儿依旧在不停歇地游着,摇头摆尾,动作潇洒,神情自如。

    “从来不想回头,不问天长地久”“多少喜乐在心中,慢慢游;多少忧愁不肯走,流向心头”,看着鱼儿,使人很容易哼起张雨生的歌儿。人的一生,虽没有鱼儿休闲,但终究也不是个闲物。只要是活物,就要行动、流动、游动甚至是滚动、振动,即使没有思想。才开始,一进家门,鱼儿好似知道主人回来了,活泼的叫人接受不了,蹦蹦跳跳,潜底,窜上,循环往复,有一种鱼跳龙门的迹象。后来一问专家才晓得,人不注意,回家关门声音大了,红箭鱼都会受到惊吓,变得异常兴奋,哦,还是个喜养重静的活物啊。到了夜间,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鱼儿渐渐进入梦乡,嘴微张,尾微翘,鳍微动,白日的欢畅有了暂时的定格,热闹的场面有了片刻的宁静。不知道那只求爱的鱼儿在干啥,趁着如厕的机会,悄悄地看了一眼,它们相互依偎,是说着人类难懂的甜言蜜语,表达着人类难解的卿卿我我,还是做依依相惜的最后诀别。等到天快亮时,我还是发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条黑色的红箭鱼自尽了,整个身体仰面朝天,自是消除了很多的牵挂。觉得鱼缸里的养分不足,为爱情而献身?求爱的结果不理想,以死示爱?鱼儿却是没有鸳鸯携手并肩的幸运,更没有朝生夕死的蜉蝣上午“配偶”离世下午一方殉情的壮美。

    有时候,鱼儿很像人类。天天游来游去,就是鱼的一生,游,就是有事可做。而人类呢,有事做方显得充实,无事做反而显得不踏实。鱼儿的生活习性很像人类,越是活跃的有点过分,烧包到头,越是受宠时惊狂,受辱时气馁,就是另一种景观的开始。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昨日的欢喜,不就成了今日的郁闷了。再有,鱼儿的奔波,是在那个狭小的区域里,即使有泪,也会与生活的环境融为一体,即使是有笑声,也会被鱼缸淹没。鱼儿对水经常不厌其烦地说,你不会看到我的眼泪,因为它流在你的心里;而水要对鱼儿说,我也感觉不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就在我的怀里。多么唯美、和谐、壮观的境界呀。

    鱼儿,终究有离开水面的时候;人儿,终究有离开地面的时候。与鱼相比,人类显得劳累、操劳,有时候手足无措却没有鱼儿自在,有时候手舞足蹈却没有鱼儿沉稳,有时候手到擒来却没有鱼儿无忧……但是,生存于世的每个活物,自有其自以为是的活法。

    父亲您在天堂还好吗

    父亲,您离开我们已经很久了,您在天堂还好吗?

    那年10月3日晚上八点多,已经住院半年有余的您,显得特别的兴奋,虽然两眼失去了往日的光芒,透露着无奈的祈求。然后是无休止的数数,从1数到300,又从1数到270。看着您的神情,我伤心透了,难过极了。我坐在您的病床边,一个劲地劝您歇一会。焦急中的我迅速向医生说明了状况。十点多钟,残酷的现实终于摆在了面前,刻意的挽留还是没能拖过命运之神,死神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仅仅63岁的您于晚些时候升上了天堂。

    有人说,在世间做好事善事,在天堂会有报答。您自从1958年接力不愿下井的三大爷来到肥城煤矿,一直从事井下大门信号工,几十年如一日,自身安全上没有过任何的闪失,以从业近40年没有擦皮伤保留了健全之身,虽然到后来病魔瓦解了您的身体。

    需要向您说,自您走后,我怕过年,怕过清明节。几年来,别人家过年都是欢欢喜喜,而失去您的家庭已经不再完美,不再完整。大年夜,面对您的遗像,我们鞠躬致意,磕头跪拜。天堂的您与在人世一样,最先做出来的菜肴,您先品尝;最先倒出来的琼浆玉液,您先享用;一年来的工作成果,先说给您听。断断续续的思念一直陪我们全家过完年。在这些日子里,我们觉得您就在我们身边。“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每逢这个时节,梦里经常遇见的是您,随梦而带来良好祝愿的是您;这个时节,我与您的接触最多、最直接,您的音容笑貌最真切。尽管不是现实,梦醒恍惚,但是您始终记忆在我的心田;这个时节,我们一家老小要去您在公墓的“家”为您送去冥币,向您表达我们无限的哀思。

    多少年来,您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们。干工作首先要喜欢它,要真心真意;吃饭穿衣量家当;一家人要和和睦睦,外人才不会欺负……一切的一切,您的教诲好似就发生在昨天。记得我刚参加工作时,在井下搬运石料不小心砸了手指,在雨天提水时烫伤了双腿。是您打饭、刷碗、买营养品。您这个时候的影像一直在我的脑海翻腾。后来娶妻生女,您帮搭小家庭;工作调整,您捎来问候;感冒发烧,您跑前跑后……有您照顾的日子,有父亲的日子,多好啊。可现在,您还要在天堂默默地保佑一家人的安危,您辛苦了。

    妈妈经常对我们说,您没有福气,困难的时候都挺过去了,儿孙满堂有出息,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该享福的时候却走了。我常想,您是操劳过度啊。您和母亲艰难地把我们弟兄拉扯大,供我们上学,管我们就业,想想哪件事情不得通过您照料安排。现实生活中的我们,过得很好,吃穿用住不愁,您该放心了。

    这个时候,在顿感幸福的同时,我不禁要问候一句,父亲,您在天堂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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