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目与轮廓]
上帝,为什么要把那么难缠的家伙交给我?海诚嘴巴一扁,做出就要大哭个三天三夜的架势。月亮化石话剧社的副社长,这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把肩海摇晃得像是网络上最流行的兔斯基,这个,这个,不能够怪我啊!都是我们头儿安排的。
好吧,海诚恶狠狠地说,下次别再指望我给她拉观众。
没错,海诚和话剧社的良好合作关系,就是以校报记者的身份建立的。
作为本学校历史最悠久并且表演得奖最多但观众又从来最少的话剧社,自从凭借了海诚的天花乱坠的报道,吸引来无数崭新的观众。你看,怎么得奖最多,却又没观众?难道你不知道叫好和叫座是两回事情吗?
至于为什么特地要给月亮化石话剧社做报道,那是因为,因为,社长倍晴抓着他的小辫子。纯粹是被迫无奈。
还没有走到泽潮所在的美术系,海诚就忍不住毛骨悚然了一下。
全校最古怪的男生泽潮,其实,有着最好看的面孔。他的眉目与轮廓,一如傍晚的海洋上悬挂的月亮。偏偏这个面目诱惑人的男生有着最古怪的毛病。
偏偏安排他去采访泽潮……
海诚的心头,怪怪的。
[悲剧这样诞生了]
其实,也不光是你的报道的原因吧!
倍晴在舞台后面的化妆房间里,跟海诚说。
海诚嘴巴死硬,嚷嚷,什么嘛。什么嘛!当然是我的原因。我把你们的表演描绘得像是一首王尔德的抒情诗歌。当然吸引人去的……话没说完,倍晴把脸往海诚的面前使劲一凑。顿时出现一张鼻孔被放大,眼睛被扭曲的的鬼脸。啊啊啊啊,海诚的心脏都要抗议罢工兼上街游行了。她最爱来这招了,趁人不备恶作剧吓唬人。
吓唬完毕,马上恢复小淑女的端正万分,笑眯眯地整理整理头发,继续对话。
看看,我们大名鼎鼎的校报记者,偏偏是个胆小鬼。传出去,多丢人哦!倍晴继续笑眯眯的。没错,活该,谁要她是唯一知道海诚怕鬼怕到偷偷爬上宿舍同学的床,然后又被人家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一脚瞪到地上的人。
倍晴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目睹全过程的宿舍另外一个男生,就是她的男朋友嘛!
于是,从此,就这样,只好这样,海诚乖乖服从这个狡猾的女生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泽潮真的是本校艺术专业里最有才华的学生呵!
在结束不久,甚至被选送参加全国比赛的节目里,最出色的,就是服装设计。
剧目讲述的是在未来的22世纪。所有的人都丧失了表情,成为面目模糊的人。人与人之间,彼此冷漠,不再心怀爱意。
泽潮设计的,是一袭月光白色的外衣,套在演员的身上,全部赤裸着脚,头发垂落。肃穆而安静地在音乐当中,人物如木偶一样。好符合剧目的意境。
忘记说了,剧目的剧本,也是泽潮创作的。
因此,在群众的呼喊之中,强烈要求对泽潮进行单独的特别访谈。
海诚开始不服气了。男生和男生之间,其实最爱比较竞争了。
虽然,就算,尽管他很优秀,不过,他却没我的人缘好,据说他特别古怪,身边的人都受不了。海诚这样一想,就开始得意洋洋大步跳跃上美术系的弯曲阶梯……悲剧这样诞生了。
[初夏才开始]
没有扭脚没有摔跤也没有划破皮受伤。
海诚呆若木鸡。他把鞋子给一脚踢飞了。
他看见了泽潮,这个瘦瘦的,穿白色衬衫,头发抓得很优雅的男生,肩膀上,现在挂着一只帆布鞋子……且是2天没洗过的。
泽潮也愣在那里。
怎么就这么巧,他肚子饿了,出来找东西吃。吃完了,又觉得回宿舍太无聊,他和宿舍同学关系就是处理不好,干脆跑到教室里一个人发呆。
发呆完了出来,心不在焉走下来,忽然看见一个半白半乌的东西飞过来,啪嗒一下,挂在他肩膀上了。他的衬衫肩上有三颗纽扣。那东西,是一只明显需要清洁的鞋子,鞋带不知道怎么搞的,和纽扣纠结在一起。
这件衬衫是他最心爱的,平时那么爱惜,要把鞋子弄开,又心疼衣服被扯坏。
他简直要愤怒了,他在愤怒的时候,就会干出最离谱的事情。
现在他就没能够控制住自己。
海诚这边,顿时感觉自己被一阵寒气包围。那团寒气杀机汹涌而且势在必行。怎么办?逃是逃不掉的啊!那就勇敢地上。靠,都是男生,他能够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打架啊?谁怕谁,瞧他那瘦样。
泽潮的脑袋还是低着,人却幽浮一样,忽悠一下,就出现在3厘米距离内。
你,你要做什么?话说要勇敢,事到临头海诚还是咯噔咯噔倒退几步。先前已经说过了,他其实是个胆小鬼。
泽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要介绍一下。这是夏天,初夏才开始。不过所有的男孩子都穿上了短袖。
海诚也不例外,于是,美术系的古代仿造希腊的剧场建筑上空,回荡着旷古绝今任凭时光流逝仍然弥漫不散的惨叫。
他的胳膊出现了两排牙印。
他被咬了,狠狠地。
剧痛的。
[把鞋子和衬衫分开]
海诚也要愤怒了,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巴掌把面前这个小狼狗一样的家伙推下楼梯。哪怕他摔成大花脸十级重残。开始,手臂挥舞到半空,就到抵达目的的时候。
他看见了一张面孔。
那张面孔,不再有充满寒气的表情了。而是,眼睛里有淡淡的泪光。泽潮,这个传闻里最古怪的家伙,咬完了人,却像是没事,不对,像是他被人咬了一样,眼泪扑通普通如同煮开了的水。他蹲下身,坐到台阶上,靠着栏杆,手指还在费力企图解开纠结着纽扣的鞋带。
不就是一件衬衫么?有必要那么生气?那么伤心。
海诚一肚子的恼火,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了。
在这个情况下,该怎么做啊!他糊涂了。
以前,以前,从来没遇见这样的情况啊!就连看话剧也没看见过。
哎,说哭就哭的男生,真牛啊!
海诚忽然想起了,这个家伙还是他要采访的人啊!貌似,不可以完全得罪的。权衡一下,被曝光胆小的丑闻,也是相当丢脸的。那么……海诚把手伸出去一公分,却有停止了。难道安慰他么?可是,一个男生需要这样安慰么?海诚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决定还是改成巴掌,他也蹲下身,拍拍泽潮的背部,好了,别哭别哭,是我的错。衬衫穿在身上当然不好解,你脱下来啊,我来解,我自己绑鞋带的方法,我最清楚了。
手搭在泽潮的背上,夏日里的温度,似乎忽然又增加了几度。海诚把手拿开了。
泽潮转头,问,在这里我怎么脱啊?
海诚一愣,是哦!那我们去卫生间吧!
好。
两个人都站起来,继续上楼,在2楼右边走廊尽头就是男生卫生间。
泽潮却站在他的后面。海诚又奇怪了,怎么了他?
泽潮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样,解释说,我这样挂着一只鞋子,被同学看见了,又要骂我神经质莫名其妙奇装异服了。
哦,原来如此。
海诚心想,只怪自己。于是把泽潮一挡,好吧!我把你挡着,这样就没人看见了。他是个笨蛋,都没管自己还光着一只脚,更加搞笑。
两个人靠的太近了,泽潮忽然脸红了。
又怎么了?海诚问。
天气太热了吧!泽潮说。
到了卫生间。泽潮先进去,海诚也要跟进去,泽潮却说,别进来,你在门外等着,海诚“哦”地答应着。心里嘀咕,还真是麻烦的人物,不知道接下来的采访,会不会更加麻烦。不管了,先帮他把鞋子和衬衫分开吧!
[我喜欢你的名字]
两个人一起从洗手间出来,海诚挨着泽潮的肩膀,这次轮到他脸红了。
怎么了?泽潮问。
那个,那个……有味道……海诚不好意思了。
味道?洗手间一般难免有味道的。泽潮不以为然。此刻的他,很正常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古怪。要不是先前惊心动魄的那一咬,根本就是两个人啊!
这么强烈的味道,难道他闻不出来?
泽潮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捏捏鼻子说,我有鼻炎的,嗅觉不大好。
海诚只好主动承认了。
那个,我的鞋子气味满大的。
泽潮微微一笑了,这样的哦,没关系,反正,我也闻不大清楚。
他的微微一笑,眉目与轮廓,呈现出月亮的温柔与光芒。海诚呆滞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鼻子,忽然发现,心跳速度加快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呀!
接着,泽潮又问了一个火上浇油的问题。
他问,你有女朋友了么?
没有的……怎么问起这个哦,你怎么不问我名字啊!
哦,是么?那么,请问这位走路飞掉鞋子的同学,你叫?
海诚没脾气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啊!
那就介绍下自己吧,“海诚,大海的海,诚实的诚。我是……”
是校报的记者吧!
他看过自己的报道么?海诚又开始有点得意了。
你的报道写的很烂,完全误解了我的用意。泽潮的表情很严肃,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啊,海诚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绿了。从来没人这样批评过他。什么啊,还耍大牌啊!在海诚就要全身返绿变成一只青蛙之前,泽潮忽然又一转话头,不过,我喜欢你的名字。
泽潮说话的时候,又微笑了。
海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呐呐地,那个,我是要来采访你的,没想到,好巧。
要采访我么?今天好像不大方便了吧!
为什么?海诚纳闷。
泽潮指指自己的肚子,咕隆咕隆。那里发出了夏季里青蛙一样的叫声。
[海水最深处的涌动]
做记者,就是要请人吃饭喝东西的么?一定要边吃边采访吗?
不管了,反正,大不了找某某社长报销,这都是为了宣传她的社团。海诚看着泽潮态度认真地交代服务员,这个牛扒要的,7成熟,丁字骨。他来份黑胡椒的。还要沙拉一份,蔬菜里不要加番茄。还要凤梨薄饼两份。以及罗勒芝士口味……
等等,这样下去,就算可以报销,钱包里的钞票兄弟们也不够牺牲啊!开销过大肯定也没办法全额报销啊!海诚急了,扯着菜单不放,我们2个人,吃得完么?泽潮却一笑,眼光笔直落到海诚的眼睛里。恩,海诚只好乖乖放手了,服务员满意地去下定单了。
别害怕啊!这顿,我请。
海诚张大了嘴巴。呵呵,早点说多好啊!白白死了许多心脏细胞。
食物端上来,慢慢吃着。海诚却忘记了该问什么问题了。采访过许多人,怎么遇见这个人,就都忘记了?
使劲搜索问题的空隙,海诚没顾及注意泽潮的表现。良久,才醒悟过来,发现面前的男生没有再吃东西了,而是趴着,偏着脑袋看着他。
对了,那件衬衫,为什么那么紧张哦!终于抓到一个问题打破僵局了。
泽潮维持姿势不动,表情却淡淡地哀伤了。“哦,衬衫,是死掉的妈妈给我买的最后一件衣服。”
“啊,对不起。”
“不要紧哦,她去了天国,在那里很幸福。”
“这样,那你呢?”海诚几乎要打自己的嘴巴了,该死,已经问了不该问的,现在还变本加厉。自己怎么半点职业素质都没了,新闻学都白学了。
“我,我不幸福。”泽潮的眼睛如海水最深处的涌动,盛大而表面平静。
问不下去了,天啊!
怎么自己反而有一种落入海水里,无处逃脱的茫然。或者,是不想逃脱?那海水的起伏,是最温柔的怀抱一样。
那是属于泽潮的海。
[一霎时的甜蜜]
还是有报道交差了哦!不过,却不是自己写的。而是泽潮发过来的电子邮件,通篇标准设置问答,非常符合校报需要的那种倡导同学们积极学习培养才艺的要求。
也就是说,直接拿上去就可以刊登了。
报道完了,结束了。月亮化石社团的女头头,倍晴也不会再威胁他了,也不会拿他取笑逗乐了。接着,就是要忙碌着期末考试了。
往常,自己已经为了几等奖学金而开始用功。这一次,海诚抱着教科书,在教室里自习,自习着,就睡着了。
他看见了一个人,有着月光一样的目光,以及截然不同喜怒无常的脾气,还有,面孔上哀伤的表情。醒来,手臂上的咬痕,宛然如新。没有咬破,只有痕迹。
忽然好想好想去见他,并且,摸摸他的肩膀,告诉他,你会幸福的。
海诚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凭什么,自己保证他会幸福。
这种保证,为什么带着一霎时的甜蜜。然后是广袤的惘然,不可琢磨又难以清晰的惘然。是在什么地方出现了一点点不对劲?自己看着咬痕,忍不住轻轻抚摸。
泽潮,泽潮……
他是男生啊。
呼吸艰难起来,像是离开了水的鱼。
海诚打定了主意,决定不要再去见到他,就算在学校遇见,也假装不认识。
[漫漫无边的悲伤]
那个换过衬衫,他穿回鞋子的黄昏,泽潮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是不是要去找一个女朋友?才不要那么辛苦,去喜欢一个男生……那样,一定会被人嘲笑的,可是,谁会发现呢?如果谁都不说。
啊,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根本就是单相思啊。怎么就确定,泽潮也是喜欢自己的!
海诚难过起来。甚至,像是小时候被人装鬼恐吓的畏惧感,也海水一样蔓延过来。
小时候,本来是什么都不怕的。有一次放学后,玩的很晚才回家,忽然被从路边上跳出来的长舌头惊吓了。
就留下了阴影。
虽然相信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但是,听了鬼故事还是会害怕。那个出丑的晚上,就是因为听了夜晚电台的鬼故事。被抓了小辫子,只好帮月亮化石剧团的忙。
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心头畏惧的感觉,格外强烈。什么都不怕,只怕鬼之外,似乎多了别的害怕的东西。
真的,喜欢上了男生么?真的,喜欢上了泽潮么?
那么,泽潮会喜欢自己么?
又看见了泽潮面孔的哀伤了,听见了他说的话,“我不幸福。”
我不幸福……我不幸福……
难道去了天国的妈妈都是幸福的,在人间的泽潮,却是不幸福的?就算想要给他幸福,自己给得了么?
漫漫无边的悲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弥漫出来。海诚也趴在桌子上了,像是泽潮那样。
是害怕这样的爱情的到来么?
[直到天完全黑了]
他怎么那么古怪啊!经过身边的同学在议论什么啊?
海诚看见很多人在交头接耳,下课路上,似乎都在说同一个人。走到池塘附近,一群人围绕在3号宿舍楼下。犹豫了一下,海诚还是凑过去看看热闹。不过等他过去,里面已经空荡荡了。他只好问同学,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还不是我们学校的古怪人物,也是第一号帅的男生。
泽潮?
是他,忽然坐到那边坡地的栏杆上,想要跳下去的样子。那下面有十几米,掉下去一定死掉。把学校保卫吓的啊,连忙通报校方。
又有人插嘴了,没用的,不止一次了,据说在宿舍,他有次拿着刀片比画自己的手腕,其他同学吓傻了,就传出他是个怪人的话来。
他为什么要自杀,搞艺术的都这样的吧!
海诚仿佛变成了化石,可又不是化石,因为能够感觉到心头剧烈的疼痛。三秒钟后,拔腿就跑,往校医院的方向。
还没到校医院,就看见了泽潮。
孤单单地,换了紫色衬衫的泽潮,很落寞地坐在台阶上。那是处于教学楼和医院之间的小看台。
海诚坐了上来,就在泽潮的旁边。然后都沉默着,沉默着。直到天完全黑了,月光弥漫。
[一切逆转]
那么久,那么久的沉默之后,海诚开口问,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是自己结束自己的,因为活着很不幸福。
不幸福……
因为爸爸不再爱他了,喜欢别人了,不要我们了。
海诚好想好想把世界上所有可以安慰人的话,都收罗起来,全部交给泽潮。但是,看起来,就算都齐全收集了,也无法填补泽潮心里巨大的创伤。
泽潮的目光,藏着一个黑洞,可以连最温暖的阳光与最温柔的月光都吸收吞噬掉。
他自言自语着:妈妈骗我,说吃了药就睡觉了,可是,她吃了一瓶子,再也不愿意醒来了。他的面孔上已经满上泪水。
海诚的手,握紧了泽潮。
泽潮靠在他的怀抱里,温顺如受冻的猫。
他把嘴唇放到了他的嘴唇之上。有蔷薇一样色泽的嘴唇,似乎骤然芬芳散播开来。许久,两个人才分开。
如果不幸福,是因为没有人爱,那现在,我来爱你。
海诚听见这些话,从自己嘴巴里吐出来,像是直接从心脏酝酿了,不经过思考,就蹦出来。
泽潮没有再说话了,他只是把手留在他的掌心。
风起来了,很冷了,已经要凌晨了。泽潮忽然笑出声,挣扎出温暖的怀抱。我听说你是个胆小鬼捏,听说你好怕鬼啊!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我,我不怕。海诚的声音很坚定,即使是最强劲的风,也无法吹散。
泽潮转过头,又陷入了沉默了。
他把手放在胸口前,才再度开口,我害怕,害怕我的这里的黑洞,把你也吞噬掉。他忽然一把推开海诚,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上帝,可以拯救我?他笑得好凄凉,海诚觉得失去了他的胸口,一片冰冷。
小的时候,我喜欢吃葡萄,妈妈就在门口院子种葡萄藤,好几年,才嫁接成功,叶子碧绿碧绿的。我上中学的时候,一起坐在院子里,摘了葡萄吃,还送给邻居。爸爸那个时候,还在我们身边,我们很幸福的。
这样回忆着的,泽潮,很安静,很安静,光阴也笼罩了他。
后来,他们吵架,我劝也没有用,爸爸喜欢上别人了。跟别人走了。妈妈一直骂爸爸,并且一直对我发脾气。开始即使发脾气,妈妈也还是爱我的,不舍得的。
那些光阴太过甜美,前后对比,又太过残忍。
泽潮的神色,变得冷峻了,恢复了那个漠然的古怪学生模样。
他淡然地说,妈妈那么爱我,还不是离开我了?她再也不恨任何人了。
就算我们相爱,终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的。你走,走吧!我是个怪物,你受不了我的。
泽潮的头背离着海诚的正面,再不看他,态度坚定,一如太阳在西方落下。
我不走。海诚的声音很大,仿佛他来自金星。
在金星上,太阳从西边升起,一切逆转。
海诚不走,泽潮却走了,义无返顾。
[永远都不停歇下来的时光]
怎么样,才能够证明,我足够爱你,绝对不会离开你?
海诚没有想到,泽潮休学了,理由是精神不稳定,需要休养。
你才是胆小鬼,彻底的胆小鬼。可是,又是最叫他心疼的胆小鬼。一个被最爱的人舍弃下的孩子,是最悲伤的。
他要问泽潮,怎么样,才能够证明,我足够爱你,绝对不会离开你?
人都走了,自然也没有回答。
初夏一分钟一小时地过去。
考试结束了,暑假来临了,学校变得寂静了。
盛夏来了,然后盛夏也结束了。
海诚提着礼物,去找了辅导员。
美术系的辅导员。
他查了档案资料,打听清楚了,泽潮的家的地址。休学了,那么一定是在家里的吧!
坐了17个小时的列车,终于抵达。
然后转乘40分钟的客车,到了江水边上的小镇。小镇空气里是夏天末尾的甜香味道,到处都是买水果的小贩。这个地方,盛生橘子呢!金黄的橘子到处都是。
东街小巷11号,转弯,再转弯,看见了一个小院落。一个男生蹲在一盆子芋头面前,嘴巴在动,一定是在自言自语。抬头,眼睛与眼睛对望,他看见了他,发呆了。许久,他却不理睬他,转身就进入屋子了。
海诚大声的,一下一下地喊着,似乎永远都不停歇下来的时光,泽潮,泽潮、泽潮、泽潮、泽潮泽潮……
[At the End of Summer]
喜欢一个人是简单的,开始爱是容易的。
但是,你会一直不离开你所爱的人吗?
如果你能够证明,那么,我会回来找你的。这,是休学了的泽潮写给海诚的信。
期限是,夏天终结的时候。
也就是说,在夏天结束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结束。
我会忘记你,就当是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请你忘记我,或者,你会爱上一个很好的女孩子的。
爱上女孩子,或者男孩子,是爱情的关键吗?
关键是,为所选择的爱所负责。
不会离开所爱的人。
怎么证明?
海诚的证明是,主动地,去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我唯一的证明,就是我愿意启动这个约定。即使你不回来找我,我也要来到你身边。
如果你不见我,那我就住在你家门口了。
海诚嚷嚷着,“我答应你,永远不离开你,从现在开始。”
他说到做到。
他携带了旅行帐篷了,以及买来方便面、饮料等等等等。
还包括,他把这句话,拿笔写遍院子每个角落,包括墙壁、门槛、房门,信报箱子,甚至牛奶瓶子……
门打开了,院子里的男生,已经面孔上满是眼泪。
除了拥抱,他们别无选择。
——我们都是需要寻找温暖,获得勇敢的孩子。我们承诺,带给彼此幸福。这是属于我们的约定。(很得意的海诚)
——现在请你做两件事情,修复院子,去洗澡,在门口守了这些天,臭死了。(很无奈的泽潮)
很多的人,很多的人,一定要在某一时刻,要一个准确的答案。那个答案却根本说不清楚,只有一咬牙齿,生硬地做出选择。因此,你向左走,我向右走,我们各自的背影散在光阴的旷野里。可以,如果多放一点耐心,让让那些慌乱沸腾的灵魂沉静下来。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时光终会澄清那些迷路的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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