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细的雨点飘落在春兰的脸上和额头上,春兰觉得又湿又冷。眼前停着一辆辆摩托车,还有好些病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春兰知道她已经到了一间医院里。春兰想弄清楚它到底是那一间医院,是不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精神病院。
从那间医院的大门进去时,春兰瞧见了“人民医院”这四个公公正正的红漆大字,它们在雪白的灯光下,特别光亮。
在一条又深又长的走廊里走着时,一股股浓烈的药水味直冲进春兰的鼻孔里。春兰试着将麻木了的腿脚竖起来,一个护士立刻把春兰的双腿按下去。春兰又将双手抬了抬,发觉手腕里那副镣铐不在了。春兰又将双脚往两边叉开,发觉脚上也没有了镣铐。春兰的心窝悄悄然来了一阵狂喜。她吸了一口气,把一条腿伸到了车子外面。她抓住一根冷飕飕的铁杆。她想翻身跳下床,手推车停止不动了。四个护士围拢在春兰身边。两个护士捉住春兰的双手,两个护士捉住她的双脚。
“主治医生说,你是高危病人,你身上患有重病,再乱动你就有生命危险了!”那个胖胖的女护士对春兰说道,一边把她的腿脚压下去。她的力气非常大,压得春兰的大腿仿佛就要断掉。她捉住春兰的双脚,一直进入到一间病房里。春兰想怒骂两句这个讨厌的女人,但是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话来。
春兰正在气愤到不得了,她被她们抬离了手推车。她们把春兰放到一张病人的床上。那个瘦小的护士将旁边那张空床里那张白被子拿过来,铺到春兰身上之后,她把那辆手推车推出了病房。其余那三个护士仍然守在春兰身边,她们怎么都不让她爬起来。春兰即使一翻身,一侧身,她们就会立刻把她的身子扳过来。这时候,春兰总是觉得自己浑身酥软,手脚软绵绵,没有半点力气,稍稍动一动,全身的骨络就疼痛到不得了。
一个身体肥胖,有点儿秃头的单眼医生走进来。春兰从来没有到过这间医院诊病,因此,春兰不认识他。其实上,他叫做鲁为民,是一个有二十多年临床经验的内科医生。原因是三年前他喝多了酒开车,结果撞到了高速公路的栏杆上。他的右眼是被小车的方向盘撞瞎了。现在,他那只瞎掉了的右眼装上了一只玻璃珠,看上去如同一只死猫的眼睛一样。
春兰正在瞧着鲁为民,瞧着他那只假眼,黄道吉、肖丽真和阎明堂鱼贯而入。他们分别站在房门的两边,朝春兰阴森森地瞅着。
鲁为民到了床前,他朝那三个护士眨了眨那只没有瞎掉的左眼。“你们可以走了。”他说道。她们接着离开了春兰。那个大力士护士走在最后,她把房门关上了。
鲁为民拱下身子来,春兰闻到他嘴里的烟味。他翻开春兰的眼皮看了看,把春兰的右手拿起来。他在春兰的手腕上打了一会儿脉,把她身上的被子慢腾腾揭掉。他轻轻地撩开春兰的衣服,观察起她的肚子来。
“这孩子有三个多月了。”他用一根手指弹着春兰的肚皮。他把春兰弹得很痛,仿佛一把小锺子在敲打着。春兰好想骂他一顿,但是她骂不声来。
鲁为民正在检查春兰的身体,黄道吉对身边的阎明堂说道:
“我说过要把她直接送到精神病院,可是你就是不相信。张口金对我说过了,一支针就解决问题了。但是你看,我们把她送到这里来,鲁为民好似不把她当作精神病人了。”
阎明堂擤了攥鼻子说:“我不是不相信。难道你不见到吗?她已经昏迷过去了,她昏迷将近一个多时辰了,精神病医院还有十几公里那么远,又尽是泥巴路,石头又多,何况,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泥石流,要是流石流把公路塞住了,若果我们不把她先送到这里,她就有可能死掉了。”
“死就死呗,又不是我们逼死她,我们怕什么?这样,我们就干手净脚了。”肖丽真摸了一下嘴里的假牙说。
“老板娘,我看你这样说就有点儿欠考虑了。”阎明堂掏出一根香烟,放到嘴里点燃,一股浓烟从他的大鼻孔里溜出来。“我们做警察的平时虽然凶了点,但是我们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如果那样,她跌落到山坎里去的时候,我们就不如一枪把她打死掉算了,我们何必还要费劲送她到这里来,还要送到精神病院里?我们又不是土匪,我们到底是人民警察,我们是有良心的。若果她在路上真的死掉呢,我们也是有责任的。退一步说,即使她真的是疯子,如果她死掉,我们也有可能被追究的,你知不知道。”
肖丽真煸了一下涌到眼前地浓烟,懊恼地瞪了阎明堂一眼说道:“你又是,那些污七八糟材料是任你写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回去写她跌死,或者撞死,或者木头插死,鬼知么?”
“话虽这么讲,但是操作起来就不是这么简单呀。”阎明堂说,“你知道,这须要很多证明材料才成……”
肖丽真叫道:“什么狗屁材料!——我看你就是怕死,怕你的饭碗丢掉!”
阎明堂不再说话了,肖丽真气愤地瞧着春兰,这时候,鲁为民把春兰的衣服拉下来,用一只手拍拍她的胸脯,把被子盖回去,盖到了春兰的脖子上。一只手又在春兰的胸脯停留了一分钟之后,他拱起身子,回头瞧着阎明堂和肖丽真,眨着那只真眼说道:“你们及时把她运到这里来是正确的。这个病人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她肚子里的胎气已经触动了。现在,她的身体里还有很严重的疾病,我估计是心脏病,她的五脏六腑如今已经乱七八糟了,再不及时抢救的话,她的心脏就会随时停止跳动的。要是她死掉的话,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得跟着死了。那是一尸两命的啊。”
春兰的心里顿时涌进了一丝丝暖气。春兰激动地想道,很多人都说医院里的医生是骗子、是吸血鬼、是刽子手,是强盗,但他却是个好心人,是一个有高尚道德的医生。尽管他说春兰有心脏病,春兰仍然非常感激他。
春兰正在感觉到终于遇到一个好心人,遇到一个有良心的医生,黄道吉低头低脑往房门走去,站在阎明堂前面,他抹了抹额头,瞧了一眼肖丽真,把鲁为民拉到了房门旁边。“鲁局长,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黄道吉瞧着鲁为民的那只假眼,悄悄说。接下来,尽管他们的谈话声音很小,如同洞穴里的蟋蟀的叫声,但是春兰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间病房里寂静得只有他们的声音在回荡着。
“你想跟我商量什么事?”鲁为民抹了一下那只没有瞎的眼睛问他。
黄道吉说:“你先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落掉吧。”
“好端端为什么要落掉她的孩子?”鲁为民瞟了春兰一眼。
“你也许不知道,那个孩子是野种。”肖丽真把脸凑了过来。“是她勾引我儿子得来的野种。”
春兰的心窝感到一阵阵绞痛。“你才是野种!”她暗暗骂她。
“即使是野种也是不成的,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鲁为民答道。“那毕竟是一条生命,何况,她现在还有重伤,如果要落掉那孩子的话,也得治好她的伤才成。”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肖丽真盯住鲁为民的假眼说。
春兰望着鲁为民。“你千万不能答应这个女魔头啊!”她想道。
春兰还在焦灼地想着,鲁为民问黄道吉:“她是你什么人?她是乡下人,她还是你的外甥女对吧?”
“她是我的外甥不错,但是她竟然勾搭我儿子,企图霸占我的家产,你说气不气人!”黄道吉答道。
“我管不了你们的家事。”鲁为民说,“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的医药费怎么办?她的医药费谁来出?”
肖丽真说:“如果顺便把她肚里的胎落掉的话,我们负责出医药费,多少钱都算我们的。”
鲁为民瞧着肖丽真,把那只真眼眨得更快更密了。“但是你不是说过不会亏待我吗?那么,你打算给我多少钱?”他想了想说。
“是给你私人的吗?”肖丽真还在思索着,黄道吉问鲁为民。
“当然啦。”医生答道。
春兰的心在流血,想不到这个鲁医生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春兰正在憎恨着鲁为民,黄道吉瞧着鲁为民的假眼睛问道:“多少钱?你到底要多少?——你自己说吧。”
“至少这个数。”医生眨了眨那只真眼,把双手抬起来,摊开手掌,把那十根手指全部张开来。
“是一千元吧?没问题!”黄道吉瞧了一忽儿医生那十根手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有好几分钟,肖丽真见到鲁为民瞅着黄道吉,没有说一句话,他的手掌仍然摊开着,他那十根手指头仿佛通通僵硬了,如同成了一根根木棍那样,她恼火地问道:
“是不是两千?”
一分钟之后,黄道吉见到鲁为民那十根手指依然僵硬着,那两只手掌依然如同八爪鱼一般摊开着,他心烦意乱地问道:“噢,我明白了,是一万元吧?”
“没有这个数,谁敢冒这个险。”医生把手掌收起来,放到微微窿起的肚皮上。
“哗,一万!——打劫么?”肖丽真嚷道。
“对你们来说,小意思啦。”医生盯着肖丽真那只皮包。
肖丽真搂了搂皮包刚想再说什么,阎明堂插进话来:“没有这么多钱,谁会干那么冒险的手术?何况又要保证她不会死掉,要是她死了,他就混不下去了。”
“那么就这样定了,一万就一万!我们累死了,我们得回家睡觉了。”黄道吉拉了拉肖丽真,朝她使了一个无所谓的眼色。
“但是,黄局长,我的钱你要先给我的啊!”黄道吉正要往门外走,鲁为民一把拉住他,用那只假眼盯住他。“医院的钱你可以不交,或者慢慢交,或者先交一部分都没有问题,它反正是公家的,但是,我的钱你得先给的。”
“全部给吗?”黄道吉站住了。
医生说:“肯定啦。”
“不如先给一半吧。”肖丽真说道,“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
“那可不成。”医生说。
肖丽真在犹犹豫豫着,阎明堂说道:“鲁为民又不会逃跑,他是这里的主治医生,你们担忧什么?干脆把钱给他算了,反正要给的。趁着还没有天光,还没有人来上班,没有其他人见到,现在给他算了。”他瞧着肖丽真怀里那只黑皮包又说道,“反正你们带有那么多钱,让他把她的胎打掉,我们再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岂不是两全其美?”
阎明堂在替鲁为民说话时,春兰一直都在猜测着他必然是在撒慌扯大炮。“他必然跟鲁为民串通好了,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他们一定是想敲黄道吉的钱。”春兰不下十次这样想道。果然是这样,春兰还在继续那样揣测着,肖丽真望着鲁为民的假眼,横下心来说道:“那么……你写收条吧!”
“你说什么?要我写收条?肖所长,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还要在这里捞下去的呀!”鲁为民眨着那只真眼说。
“这种钱谁都不会写收条的,我们还是相信他好了……”阎明堂扔掉烟头,又抽出一根烟,点燃了。
“那就给他吧。”黄道吉又拉了拉肖丽真,一咬牙。“我们有阎明堂做证人怕什么?”
肖丽真摸了摸嘴里那排金牙,望了一眼门外,似乎极不情愿地一点点把链条拉开,从皮包里掏出一扎钞票,放回去,再把它拿出来。鲁为民把那钞票拿过来时,他抬头望一眼肖丽真,又望一眼准备走的黄道吉,从钞票中间拉出两张钞票,走到门边的灯光下。
“这张钞票的金属线怎么这么模糊?”鲁医生把一张钞票凑到那只没有瞎的眼睛前面瞄着。
“是你眼花吧?我从柜元机里擦出来的钞票,没有假的。”肖丽真用舌头舔了一下那排金牙,冷冷地望着他。
鲁医生把那张钞票放进口袋里,又把另一张举起来,凑到那只真眼前面。
“这张钞票的人头像怎么瞧不见呀?”他眨着那只真眼说。
“你是不是发昏了,这不是人头像吗?”肖丽真跑过去,用一根手指点着那张钞票,叫道:“哎呀,我这么老还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人头像是什么?难道是——我不想说了,你再看清楚一点吧!”
隔了一刻钟,鲁医生忽然又问道:
“可是税印呢?税印又在哪里?”
肖丽真用手指一戳那张钞票,仿佛要将那张钞票戳出一个窟窿来。
“这不是税印是什么?你是不是眼肓了?”
“既然大家那么熟,又是朋友,是不能互相猜疑的,要相互信任才对。”鲁为民把钞票放下来,放回到那扎钞票面上,再一起放进布袋里。他用一只手紧紧捂着那只布袋往门外走。
走到病房外面,肖丽真又对鲁为民说道:
“如果她死了,不关我们事的呀?”
“当然。”鲁医生点了点头答道,“不过,她是死不了的。我打掉她的孩子,还是救她一命呢。”
“我不要你救她的命,只要你不把屎泼到我们头上就成了。”
春兰看到他们离开了病房,好想爬起来踢破房门逃跑掉。然而,她一动身就发觉有一座大山压在心胸上,不但疼痛,还浑身无力,连呼吸都困难。她挣扎了好几分钟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望了一分钟那漆黑一团的窗外,闭起了眼睛来。不一会儿,她想到了一条逼于无奈的办法来。“如果鲁为民进来动手术或者打针,我就假装即将死去,要不我就大骂他。”她想道,“再不成的话,我就求他,我求他不落掉我肚里的孩子,如果他真听我的话的话,他以后即使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他。可是,万一他叫我跟他上床,或者要我做他的情妇,我怎么办,我能答应他吗?我可不能对不住宏图啊!但是,我又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啊!”想着想着,她的头忽然疼痛起来,渐渐地,她觉得她的头痛得仿佛就要爆炸了。“老天爷,您快来帮帮我啊!您快点来搭救我吧!——我怎么办啊?”于是,她望着天花板乞求起老天爷来,尽管她知到老天爷不可能来打救她,她还是乞求了起来。
春兰还在乞求起老天爷前来打救,房门打开了,鲁为民眨着那只没有瞎掉的眼睛走到床前,接下来他打开那只小铁盒,把一支注满红色的药水的长针拿出来。春兰一瞧见那支长针里的药水,就断定那必定是打胎药,因为她之前听秀美说过,那种打胎药水就是红色的。春兰于是哭起来——真正悲痛地哭泣起来。她边哭边求鲁为民:“鲁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只不过是为了那一万元罢了。但是,你如果不打掉我的孩子的话,我宁愿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啊!”这时候,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可以说话了。她这话的意思说是,除了给鲁为民做情妇这外,什么都可以。
鲁为民听罢,用吃惊的眼神瞅了一会儿春兰,他晃了晃头,眨着那只真眼说:“其实上,我刚才已经检查出来了,我是吓唬他们的,我说你有心脏病,说你患难有重病,那都是假的。你的身体其实非常健康,比我还要健康,只不过你是有了一点皮外伤,一点儿轻伤罢了,你刚才只是麻木,一时动不了罢了。我听说他们把的手脚都用手铐铐住过,那是用来锁犯人的手铐,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当然就不同了。你看你现在才能够说话,说明那手铐的确是非常厉害的。”
春兰说道:“我刚才主要是跌到山坎跌伤的。”
“我知道。”鲁为民在床上那张凳子坐下来,用那只瞎掉的眼睛盯着春兰。说道:“春兰,你叫春兰吧?你说对了,你以为我是一个没有钱的穷光蛋吗?在这里我每年都有几十万收入,我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那一万元对于我又算得了什么?但是,既然我已经收了他们的钱,我就不能够失信于他们,何况,如果我不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的话,他们就会把我搞掉,他们跟我们的黄院长比摸卵还要熟,他们又跟牛县长称兄道弟,他们在他们面前说一声就可以了,我以后就不能在这里继续做医生了。所以,春兰,你还是认命吧。况且,你现在还要肚里这个孩子干什么?我听说,黄局长的儿子已经到澳大利亚去了,他已经把你抛弃了。”他瞧了瞧春兰的肚子继续说,“是要这样的话,这孩子岂不是拖手拖脚把你拖累了?如果你带着一个孩子嫁人的话,人家就会嫌意你的。你知道吗?在往日里,不知有多少姑娘还主动送钱给我,求我帮她打掉她肚子里的胎儿呢。”
“那是她们的事,我可不能没有这个孩子。”春兰说,“鲁医生,如果你放走我的话,我给你两万好不好?”她怕他示相信我有那么多钱,又加了一句,“当然,我要慢慢给你,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我要去打工挣钱。不过,我保证一年之内全部给清你。”
“但是,黄局长他们还说你是有神经病的,如果那样的话,以后这孩子也有可能有神经病的,你想好了吗?”鲁为民问道。
春兰说:“有神经病的是他们!是他们诬陷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你讲话有条有理,一点不乱,是一个比我还正常的姑娘,我怎么看不出来?”鲁为民拍拍春兰的手,温和地说,“不如,我不要你的钱,一分钱都不要,我老婆也死掉那么多年了,你做我的情人吧。我的女儿也出嫁了,嫁到北海去了,我现在寂寞得很啊。”说着又摸了摸春兰的脸。他的手仿佛锯齿一般在春兰的脸上锯着。
春兰完全想不到鲁为民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是一个老淫虫。起先,春兰又惊讶又愤怒,不过,她仿佛早就知到他必然会这样说,提出这样的要求。隔一会儿,春兰镇静下来。她对鲁为民说道:“反正我已经被人抛弃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了,既然你不嫌我,我以后就跟着你过下半辈子吧。”
“我得尽快摆脱他,我一离开这里就逃跑。”春兰接着想。
鲁为民眨着那只真眼,揭掉被子,一只手在春兰的胸脯里又摸又捏。“你既然答应我,那么我就当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吧。反正我没有儿子,我死后又没有儿子继承香灯。但是,你的伤势那么严重,你现在也走不了路呀,我总得先把你的伤治好吧……但是,如果黄局长问起来,我又怎么回答他?”
“你不会说我有心脏病,我会死掉的吗?”春兰忍住屈辱说。
“那好吧,”鲁医生爽快地答应了。“我把这支打胎药水扔掉吧。反正黄道吉又不懂得医学,我骗他就如同骗一头大母猪那样,大不了我把钱还给就是了。可是,你在这里是不能够待太久的。我过一会久就给你打一支进口的治痛药水,你一有力气就到医院外面,我就带你到我家里,你以后就藏在我家里好了,住在我家里好了。黄局长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你逃跑了,鬼知得你逃到哪里去了。”说着,他把一只手从春兰的肚子里伸出来,把那支注满打胎药水的长针放回到小铁盒里,盖好了小铁盒。
春兰点点头,鲁为民拿着小铁盒走出病房。一分钟之后,他只拿着一支注满青色药水的长针走进来。鲁为民到了床前,接着把春兰的身体翻过来,然后脱掉春兰的裤子,把她的衣服掀起来,掀到她的脖子里。随后,他拱下身子,在春兰的屁股里拍了拍,又摸了摸,把那支长针小心翼翼地插下去,在春兰的屁股里慢慢地挪动着。“放心吧,这是止痛药水,不会痛的。”他边打针边说,“顶多是蚊咬一样。”
春兰还注射着药水,一阵恐慌忽然揪住春兰的心。“你注射的不会是打胎药吧?”她恐惧地问他,心里忐忑不安地狂跳起来。
“你放心好了,打胎药水是红色的,刚才那支就是打胎药水。我说过这孩子算是我生的,难道会把自己的孩子打掉吗?”鲁为民说。
春兰躺着一动不动,一种获得胜利般的漂漂然的感觉悄悄然然爬到她的心头上。
注射完药水,一长串唾液从鲁为民的嘴边里流出来,他抹了抹嘴巴,用那只假眼盯了春兰一会儿,然后眨着那只真眼,一边走出去一边说:“好了,一两分钟你就恢复体力了,我现在到医院门口等你吧。”
鲁为民出去时没有关房门。“想不到这老淫虫竟然这样好胡弄,过一会儿我不逃跑才怪。”春兰想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那怕到广东打工,那怕干最脏的活,那怕捡废品,那怕挑粪坑……”
想着想着,药水慢慢在春兰的身体里起了反应,是一种吃了感冒药一般昏昏欲睡的感觉,又是一种吃错药反胃欲呕的感觉,这是春兰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渐渐地,春兰觉得屁股和腰椎疼痛起来,比之前滚落山坎时还要疼痛了起来,仿佛刀割石砸一般疼痛起来。又过去一会儿,她的肚子也绞痛起来。又过去几分钟,痛得实在忍不住,辗转反侧哭泣起来。哭着哭着,她发觉她的裤子湿漉漉,有血液不断地从裤子里涌出来。此时此刻,她才发觉这回彻彻底底中了鲁为民这个家伙的奸计。“想不到鲁为民比魔鬼还狡猾,比魔鬼还阴险毒辣!——这个魔鬼注射的果然是打胎药!”她悲愤地想道。
刹那间,如同一把斧头劈到春兰的五脏六腑里,她惊叫一声昏厥过去,天昏地暗地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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