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一带的老百姓都听说了,去年10月解放军攻打金门失利,有三个团9000多人被吃掉,成了解放军近年来最大的败战,又成了国民党近年来最大的胜利。现在金门成了双方心头的结,一方要打下金门,雪洗耻辱,一方要守住金门,显示力量。共产党秣马厉兵,准备再战金门;国民党全力以赴,要誓死保卫金门。
解放军在金门的失利是因为没有海战经验,当时他们是胜利之师,在解放厦门后不到10天,就要乘胜拿下金门。在他们想来,驻守金门的国民党李良荣22兵团的两万多兵力,已如惊弓之鸟,没多少战斗力,随时准备登船弃岛。解放军则准备了7个主力团的两万多精兵强将,士气高涨,拿下金门不在话下。他们在漳州、厦门附近征集到了所有的200多条民船,于10月25日凌晨发起进攻。但200多条民船一次只能运载三个团的9000兵力,只能分批渡海,让第一批的先头部队到达金门古宁头海滩后,船只再返回运载后续部队。但他们没有考虑到潮汐的情况,第一批9000多人到达古宁头后,海水即退潮,船只搁浅在海滩上。9000多人只能暂守海滩,等待涨潮和后援部队。不想此时胡链带领的国民党12兵团的两万多兵力从汕头换防到金门。水旺他们在近海捕捞时看到的从南澳开往厦门方向的国民党军舰,就是从汕头换防到金门的胡链12兵团。真叫赶早不如赶巧,如果他们早一点或晚一点到,情况都将大不一样。
胡链的援军一到,与李良荣的守军里应外合,9000多解放军受到数倍于己的敌人的夹击。国民党军又用坦克碾碎了搁浅在海滩上的民船,断了解放军的退路和援军到来的希望。隔岸等待的四个团12000多解放军只能望洋兴叹、捶胸顿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孤军作战。9000多解放军与4万多国军殊死相拼,血战三天,直至魂归金门。这就是震惊中外的金门古宁头战役,也是解放军恨不能立即再踏平金门的原因!
经过了几个月的准备,1950年3月,解放军第10兵团根据第三野战军的指示,开始备战练兵,准备再次进攻金门。吸取上次失败的教训,这次加强了渡海作战的准备,为积累经验,孤立金门国民党军,预防东山的敌军支援金门,解放军决定先解放东山岛。4月下旬,各参战部队抵达云霄、诏安和漳浦沿海,进行临战准备,待时机成熟即发起进攻。
此时,第四野战军的第15兵团,也于4月16日打响了解放海南岛的战役,经过半个月的激战,至4月30日歼灭了海南岛的国民党守军3万多人,部分残敌逃往台湾,海南岛解放。海南岛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解放军的士气,在海战经验和装备上都得到了提高,攻打东山、金门直至解放台湾已指日可待。
而国民党军队却节节败退,全线崩溃,无心恋战。5月初,他们获悉解放军将进攻东山岛的意图,为了保存实力,固守金门,决定从东山撤军,加强金门的防守。所以就有了在东山岛连夜抓丁撤退金门的行动。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舟山群岛,退守舟山群岛的国民党军6万余人,原本想据海上防线对上海和杭州地区形成海上封锁,以保障台湾的安全。但在海南岛失守后,为集中兵力确保台湾,遂于5月13日开始秘密从舟山撤退。如同东山岛一样,国民党军队在撤退时也大肆抓丁,补充兵源,不给共产党留下青壮。原本安居乐业的老百姓就像小鸡一样在家里、在田地、在学校……在随便什么地方被抓走,连跟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从5月13日到5月16日4天时间,约有14.8万人秘密从舟山撤往台湾,其中被抓的当地民众有1.3万人,年龄最小者14岁,最大者53岁,比东山恶行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是国民党军史上著名的“舟山大撤退”。
包围东山的解放军得到国民党军队正在抓丁准备撤退的情报,决定提前发起进攻。5月11日下午,兵分五路开始渡海作战,从东山岛的南侧、北侧和西侧登陆,向东面合围,敌人的逃生之路就在东面的海上。实际上,解放军没有遭到太大的反抗,他们在12日早晨6点就结束全部战斗,解放东山。但最先冲到南门湾的解放军,也没能追到国民党逃跑的抓丁船,国民党军自恃有军舰飞机,而解放军只有渔船,他们在海上可以大摇大摆地撤离。
在渡海的解放军中,有一个小个子冲在最前面,他熟悉海潮和地形,嘴里哇哇叫着当地的土话,看起来比谁都焦急和勇敢,他就是火旺。
火旺自从八尺门离开东山后,一路北上,像鸭子一样被赶往华北战场。一路上,巴浪鱼干给他带来了好运。他是个新兵,老兵一靠近他就吸吸鼻子问:什么味?他赶紧掏出一条鱼干请人吃。很多北方老兵没吃过巴浪鱼干,鱼干的美味让人产生愉悦的感觉,打仗时老兵对他就多加关照。每次打仗前他都在心里说:“阿兄,我要去打仗了。”他觉得自己打仗是为了哥哥,好像哥哥一直在哪里看他。他记住哥哥教导他的,做人不要想省力,力气是越使越大,省下来是没用的。所以打起仗来特别卖力,这也让老兵们看着喜欢,把他看成了生死战友。他稀里糊涂地跟着人家放枪,跟着人家跑,几次有惊无险、死里逃生。有一次,还是放在胸口的银圆救了他的命,他不由得又感谢哥哥,是哥哥让他带着的。
到了华北,说是有一场恶仗好打,可当他正担心这次能不能躲过一劫时,解放军已经冲过来了,铺天盖地喊着:“缴枪不杀!”老兵们早就告诉他,只要能躲过长官的枪筒,能不打就不打。他赶紧扔了枪,举起双手,嘴里大声喊:“阿兄,我投降了啦!我投降了啦!”解放军战士听不懂他的闽南话,不知他在喊什么,骂道:“你给我闭嘴!”
当了俘虏的火旺换一身衣服就成了解放军,这对他来讲没什么区别,以前当国民党兵,他不知道为什么打仗,现在当解放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仗,他只知道自己顶哥哥的差,人家叫干吗就干吗,不管是国民党军队还是解放军。但这次好,掉转了方向,从北往南打,离家越来越近,直到打回东山岛。心里真是庆幸,自己不但没有死,还当了解放军回来,哥哥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他在部队里识了字,懂了一些革命道理,他还暗暗下决心要加入共产党。现在他知道了,同样是打仗,当国民党兵是人民的敌人,当解放军是为人民。人民就是像自己和哥哥这样的穷苦人,为自己人打仗是革命,当人民的敌人就是反革命。现在“革命”成了他听得最多也最向往的词。他在心里说:“阿兄,我革命了!”
解放军发起总攻的时候,火旺总是冲在最前面,他已经向排长交了入党申请书,希望能火线入党。他的入党申请书是这样写的:“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我要加入共产党,打回老家去!见到我阿兄!”大概是这个意思,不会的字和不通顺的地方,老兵帮他改过了。他地形熟,回家心切,边打边不时地喊:“阿兄,我回来了!”
火旺作为先头部队,直插南门湾海边时,看到的是国民党军舰撤退后遗留的痕迹,还有少数仍留在这里不愿意离去的乡亲。他气得直跺脚喊:“看你们跑多快,等我们找到船,打过去!打死你们这帮反动派!”但他不知道,那些军舰上的“反动派”里就有他的哥哥水旺,还有东山岛上4700多名青壮男丁,都是乡里乡亲。在海上的水旺也不知道,弟弟火旺就在自己身后,兄弟俩就这样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到。这样的“脚踏脚”,成了兄弟俩的生死劫,一人留在了一边。
火旺等清理完战场,就急急跟排长请假回家,这已经是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排长让他带几个馒头回去,说:“让你哥尝尝。”排长让他见过了哥哥就尽快归队,部队也许还有行动。那时,军人觉得让敌人从眼皮底下溜走是件不舒服的事情,都想追上去打。但排长是个北方兵,没见过这么大盆的海水,对于如何过海打仗也感到束手无策。
火旺怀揣着馒头,一路疾走。他情不自禁地把与哥哥重逢的情景定格在哥哥吃馒头的画面上。想到哥哥惊喜地捏着绵软的白馒头,大大地咬一口,他竟想到了嫂嫂的身体,心情变得很不一样。当然,嫂嫂也吃的,她一定是小口小口地、好奇地吃。闽南海边的渔村人没吃过馒头,火旺没去当兵之前,不知道世上有馒头这种东西,哥哥嫂嫂也没吃过。现在让哥哥嫂嫂尝尝北方人才会做的馒头,意味着一种身份,自己是解放军了!那时,“南下”是一种革命行动,南下的人来自北方,说北方话、吃北方面食的人代表着革命的一方!有时,吃着馒头和烙饼,他都觉得那不是食物,而是精神,是革命的动力。他为自己能给哥哥带来这种荣耀而激动不已。
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风呼呼刮着,村巷里看不到一个人,只有门窗被风刮扫的磕碰声,还有油灯禁止不住风吹的明明灭灭。他没注意到村子为什么这么冷清,只有一个心思:我回来了!我成为解放军回来了!风声中夹着隐约的孩子的哭声和老人浓重的咳痰声。火旺走过,有狗咬起,一只两只几只,最后连成一片。火旺骂道:“没眼吗?不认得了!”近处的狗就狺狺两声,退回黑暗中不见了,其余渐次息声。
他直奔村子中部自己的家。看到那熟悉的老石屋,火旺忍不住笑了,自己还能活着回来,就像做梦一样。他想让哥哥大吃一惊,就在门外正了正帽子衣领,然后悄悄推门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厅堂里没有灯,却弥漫着一股稀饭的米香,他恍若回到从前,回家的亲切和温暖让他心跳一阵加速。哥哥的房间已经装了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暗淡的光,里面也悄无声息。他想起哥哥那一夜的疯狂,身上又一阵燥热,不知哥哥嫂嫂在做什么,不敢贸然进去,就在外面试探着喊了声:“兄——”没应,又大点声叫,“兄——我回来了!”
黑狗梭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用脸蹭着火旺的裤脚狺狺叫。火旺蹲下抱住梭子的脸,跟它顶着头亲热。他闻到狗身上的皮毛味和膻味。回到家,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如果院子里的杂草和墙缝里的小虫会说话,它们一定都跑出来叫火旺。
屋里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油灯晃了一下,一会儿,水仙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油灯迟疑地出来。黑暗中看不清脸,火旺不太认得水仙了,她以前是个瘦弱的少女,现在是个健壮的妇人,但脸形还在。他不自然地叫了声:“嫂,我是阿火。”他怕嫂嫂不习惯自己的装束,又指指头上的军帽说:“解放军!”
水仙认出是火旺,结结巴巴地说:“火,解放军?”
这是水仙第一次当面叫火旺,他以前以为她是哑狗,所以听到她会说话,很意外和高兴,就笑起来。
水仙却突然哭了。水仙一哭,她怀里的孩子也哭了。火旺才注意到这个孩子,应该是哥哥的儿子,感到很惊喜。但水仙的哭声让他慌了,忙问:“我兄呢?”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哥哥被抓走了!就在他们没追上的敌人的军舰上!他转身就要往外跑,好像是要去追哥哥,但明白无济于事,就站住了。看着嫂嫂抱着孩子,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一个心思就是要让哥哥知道自己当了解放军回来了!但哥哥被抓走了,自己回来的意义没有了!没有哥哥的家好像不是他的家了,他回家的快乐没了,甚至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没有哥哥的家里待着。他把馒头放到桌上,说马上要回部队,马上要打仗了,打到台湾去,把哥哥救回来!他自顾自地说话,没有碰一下孩子,也没看一眼水仙就气冲冲地走了。他像逃避一个他不能接受的事实一样逃避这个日思夜想的家。出了门,立即被一种没有家、没有亲人的感觉击溃了,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他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在哭,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去发泄心中的愤怒和失落。
从他家穿过一排石屋,就是一道土堤,土堤下是陡峭的坡,坡下几十丈就是白面一样的沙滩。他从高高的土堤冲下去,好像要把自己抛进海里,人连滚带跑直冲到水边,被一个涌上来的浪推回来。他对着黑糊糊的大海,一声又一声地喊:“兄——兄——”大海回答他的是呼呼的风声和永远在一进一退的潮水。叫得头晕了,他无力地倒在沙滩上。刚躺下去的时候,他竟产生一种再也不要起来的念头,想到哥哥被抓走了,又伤心地哭起来。
黑暗中听到有人在咳嗽,又像是在笑。“谁?”火旺吓一跳,眼睛适应黑暗后,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躺着一个人。他问:“你是谁?”
那人并不回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男人都抓走了。”
火旺又问:“你是谁?你为什么没被抓走?”
那人说:“嗨,我要是被抓走就好了!”
火旺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摆一副战斗的姿势:“你想跟国民党走?”
那人仍躺着不动,对火旺的敌意无动于衷:“你现在是解放军了?你把我打死好了!”
火旺靠近一看,是村里的王家人,叫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他家住王氏祠堂边。跟哥哥差不多年纪,没瘸没瞎,为什么没被国民党抓走?
那人说,他叫王善贵。前一阵子跟住在王家祠堂的国民党少尉排长王姓本家玩得来,两人称兄道弟的。那天他抓到了一条大黄翅,炒了几个菜请王排长中午来吃饭。吃饭时王排长借着酒劲说,共产党已集结到云霄、漳浦一带了,马上要打进来了,上峰让他们抓丁走人,一个都不剩!不给共产党留人和东西。他叫王善贵小心点。王善贵半信半疑,那天夜里抓人时,他从睡梦中醒来,想到王排长的话,赶紧躲到草堆里。王排长带人到他家转了一圈,看不到男人就走了。他还继续上床睡觉,第二天醒来,发现村里不一样,才知道全村在家的青壮男人都被抓走了。他吓得不敢出门,让老婆出去探听消息,老婆回来说,被抓的男人已经押到南门湾了,要从那儿上军舰。村里人都到南门湾去送人。七叔公急火攻心,死在去追儿子和孙子的路上,到死都没见上儿孙一眼。他的儿媳稻花两边放不下,等她一步三回头、哭哭啼啼赶到南门湾,却在混乱的人群里找不到丈夫和儿子。壮丁开始被押上军舰,她在几条船之间奔来跑去,撕肝裂肺的叫声被周围亲人分离的哭声淹没了。等到船开走了,才在一条船上看到丈夫和儿子在向她叫喊,她一下子昏了过去。稻花和七叔公都是被人抬回家的,稻花现在还躺在床上,三个幼小的孩子围着他们哭。
王善贵说他很害怕也很愧疚,要是知道国民党真的这么没天良,他就会告诉大家躲起来。现在看到一村的女人哭哭啼啼的,整个村子看不到几个男人,他都不好意思在村里待着。
火旺说:“你可以去帮她们呀!村里需要男人呀!”
王善贵说他害怕,保长财叔的卵被村里的女人抓坏了!说是悲伤欲绝的女人想到是保长领着国民党军队来抓人的,她们冲到保长家,向他要人。保长哪能生得出人来?他大叫冤枉,说人头本在他手上,国民党要他带路抓人,他有什么办法?不去就会被打死。女人问:“那你为什么没被抓走?”他脱口答道:“我是保长,哪能连我也抓?”在他想来,我带他们抓人,难道把我也抓了?以后他们靠谁呀?所以,女人们认为,就是因为他帮国民党抓了那么多人,才保住自己的。愤怒的女人们越说越气,她们起先是把指头戳在财叔脸上,看到他脸上被抠出了血,就像鲨鱼一样,更激起了她们的怒火,她们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又掐又咬,他老婆和孩子拼死相救,才保住他的命,但他的卵保不住了。
王善贵叹着气说,要知道这样,还不如被抓走,男人没卵,活着还有啥意思?他怕女人们疯了,也来抠自己的卵。他老婆嘴痒,看到村里那么多女人突然没了男人,自己却成了不多的几个有丈夫的女人,忽感身份不同,很神气地对姐妹们炫耀,说王排长吃了他家的黄翅鱼,就告诉王善贵要抓人,所以他躲过了,哈哈!女人们就很生气,怪他们知道要抓人也不说,只顾自己躲!她们恨恨地看他,眼神跟刀子一样。发生了保长的事后,他怕发疯的女人们也来找自己算账,不敢在家待着,就躲到海边来了。看着大海,想到被抓走的乡亲,心想还不如跟他们一起走好了。看到村里的女人们那么惨,自己也不好意思在村里露脸,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火旺说解放了,穷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你可以为新政府做事。
王善贵才想到火旺是解放军了,问:“你怎么变成解放军了?矮脚呢?村里的其他人呢?他们也回来了吗?”
火旺说不知道,出了岛大家就散了,他们可能死了,或到台湾去了,反正解放军里没看到他们。王善贵说火旺命大,要是他没有顶替水旺去当丁,今天也是被抓到台湾去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那你就不是共产党了,你就是国民党了。”
这话让火旺很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解放军了,不会是国民党。此刻,共产党在他心中是多么神圣伟大,而国民党是多么可恨可恶!这才感到自己多么幸运,从国民党兵变成了解放军打回老家来,这是多少光荣的事情!他想到了祖先“大脚”的辉煌。如果那次出丁的是哥哥,今天被抓的就是自己!那就是国民党了,想想都后怕,这命运也太难预料了!他又回到了哥哥被抓的现实中来,又难过起来,心里交织着愤怒和悔恨,只恨自己慢了一步,没能救回哥哥和乡亲。他突然想到排长交代的,要尽快归队,也许还有行动,就转身往回走。他现在恨不能马上投入战斗,打到台湾去。
王善贵见火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就在后面喊:“你去看你嫂吗?”
火旺不理他,他觉得自己是革命军人,现在的任务是归队打仗。再说,现在单独和嫂嫂在家里,让他感到不自在。为了让王善贵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摆出一副雄赳赳的样子,迈着大步,还想吼一声革命歌曲,却突然想不起来唱哪句,绵软的沙滩也让他走得歪歪扭扭的,很不起劲。
王善贵又在后面喊:“海树婶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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