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帆船、利害攸关、女当家人-大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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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颁奖辞。

    瑞典学院常任秘书C·D·奥·威尔森璀璨的希腊戏剧之后,以英国和西班牙为主的两个国家发展了国家戏剧艺术。欲了解现代西班牙戏剧,则必须先知道其过去的生活状况。因为长久以来,西班牙戏剧表现出强烈的对比:一方面,它有最丰富灿烂的想象;另一方面,它又有极为巧妙和偶有因袭的诡辩。一边是色彩瑰丽,另一边是很热爱修辞的对比。故作惊人的语言和错综复杂的情节相辉映,刻意安排出乎意料的结果,以强化抒情的效力。尖锐的不调和,而>;中突一向趋于悲剧的结束。对话铿锵有力。诚然,内在生命是相当丰富的,而处理超乎一切的荣誉所持的严肃和坚韧,却也能兼顾想象力所驰骋的美妙言辞。在西班牙戏剧里,人为的矫揉颇能融化于真诚的独创力。

    这位壮丽与特殊传统的继承者和后起之秀,是本年度两位诺贝尔文学奖的得奖人之一。他是现代的产儿,并且拥有完全独立的见解,此项见解和加底伦世界观不同。他热爱自由,为宽容而奋斗不懈,他与独裁和阶级政治格格不入,但是他却有自古以来西班牙戏剧家的特殊标记,那就是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尊严。这位作家就是何塞·埃切加赖。正如同他的前辈,他知道如何表现冲突于不同性格和理想中,使之非常感人,且有引人入胜的兴味;同样的,也像他们津津有味地研究良知上最复杂的各种情况。众所熟知的悲剧基本效果:引起观众的哀怜与恐惧,这方面他所表现的手法,不愧为一位戏剧大师。表现最生动的想象,和最精炼的艺术感之吻合无间,他比诸古西班牙戏剧大师们毫无逊色。爰此,对他的成就不予苟同的某批评家说“他是纯种的西班牙人”,这他是当之无愧。诚然,他的世界观是广泛的。他的责任感被净化了,他的基本观念是宽大为怀的,而在保存个别国家的特性方面,他的道德英雄观则含有人性普遍特征。

    何塞·埃切加赖于1833年诞生在马德里,可是幼小时光是在慕西亚度过的,其父在该地的学术机构担任希腊研究教席。14岁完成中等教育后,进入土木工程学校,在学校里孜孜不倦的学习态度和熟练的技巧,令人刮目相看。五年后,1853年以极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学业。数学和机械是他最有心得的两个科目,他的独特见解和旁涉的有关部门,使他于一年后受聘母校担任教授之职。前几年的生活非常拮据,于是只有充当家教或是私人授课,以维持最起码的生活。虽然物质生活寒伧,但他却很快地成为一位杰出的教师,在纯数学和应用数学方面的成就真可谓傲视群伦,使他成为一位很出类拔萃的工程师。同时,他也热衷于学习政治经济学,包括自由贸易理论。不久,这位有才气的、活跃的工程师受邀请担任最崇高的职位。并曾三度担任内阁政府部长职。据认识他的人--不管是敌是友--都异口同声地承认:他在处理国家财政和公家工作,都有令人望尘莫及的独到才能。

    Mucia--西班牙东南部靠近地中海的地方。

    这位学者除了发表解析几何、物理、电气方面的论文,又精力充沛地创作剧本,这可真令人惊讶不已。据说他创作舞台剧是有方程式和问题之类。他天才横溢的触须颇受赞美者大声喝彩,可是也遭受到人家的严厉批评。尽管如此,几乎人人都无法否认,他剧作中的道德感是异乎寻常的令人赞佩。一些批评家的意见并非无的放矢,以某些外科医生的例子而言,他们认为埃切加赖处理的手法只有一种,那就是Urere et secare;不过,对浪漫的赞扬和以严峻的态度谴责不负责、妥协,这方面确实值得称许。

    埃切加赖追求胜利的生涯,对于别人一时跟着时髦的赞赏他不重视,只有对他天才的真正鼓舞他才细心倾听。他创作戏剧作品的丰富,使我们想起罗贝·底·维加和加底伦。

    年轻时期,当他在土木工程学校念书时对戏剧就很热爱,所积蓄的零用钱几乎都用于门票看戏剧表演。1865年完成了一部叫《私生女》(La hija natural)的剧本,接着1874年发表了《存折》(El libro talonafio)。虽然他用笔名发表,可是不久人家就查出原作者乃当时西班牙财政部长埃切加赖。几个月后,《最后之夜》(La dltima noehe)也公演,从此他丰富的想象力就一发不可收拾,接二连三有新的问世,一年之中曾有三四部剧本的惊人创作。诚然在此无法一一细列他的全部作品,但几本颇受重视的剧作则值得介绍。埃切加赖的成名作是1874年11月发表的《复仇者之妻》(La esposa del vengador),本剧中他显示了真正的天才,某些夸大的情节,美不胜收。观众都认为它恢复了黄金时代的西班牙戏剧,人们尊崇埃切加赖为国家戏剧诗最光耀时代的革新者。

    翌年《剑把》(En el puno de la espada)问世,同样颇获赞赏。高尚观念中所含的雄伟力量使观众激动不已,喝彩之声与台上的表演齐鸣,剧终后埃切加赖本人出场七次以答谢观众的不绝掌声。1878年发表《火柱和十字架》(En elpilary en lacruz)后引起很大的争论,作者表现本人是自由思想对抗无法容忍、人性对抗宗教狂热的维护者。埃切加赖的典型作品是1882年所发表的《两种义务的冲突》(Conflicto dos deberes)。义务(责任)的冲突几乎是每部剧本中不可缺少的情节,可是这一部凌驾其余的,显得特别尖锐和极端。

    使他屹立文史永垂美名的是另外二部作品:1877年1日公演的《或狂狷或神圣》(o locura osanidad)和1881年3月公演的《大帆船》(El gran Guleoto)。

    在《或狂狷或神圣》里蕴藏着许多不同的观念和深不可测的才华。本剧描叙一位基于义气而放弃世俗财富和牺牲个人前途的人,他被人家认为是疯子,而他的朋友和世人也都以疯子对待他。罗连梭(Lorenzo de Avendano)意外而且无法否认地得悉声名和财富不能合法地属于他时,他毅然抛弃了它们,当一个人不合法的不容置辩的证明已消失时,他坚持自己的决定。这种理想主义被他的家人视为疯狂,并且罗连梭被人人视如唐吉诃德,一个顽固而心地单纯的人。戏剧的结构既稳固又结实,显示那是一位工程师的作品,他精确地计算了所含的全部因素,同时这作品也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更高层次的一面,那就是诗人的成熟创作天分。除了外在冲突,这作品也描叙一个极为悲哀人物的内在>;中突。它包含一种义务和机会主义之间的奋斗,而罗连梭顺应理性的指挥达成殉道。经验常常告诉我们一件很普遍的事实,一个忠实地服从自己理性的人必须准备忍受殉道的命运。

    《大帆船》给人更深邃的印象。公演后的一个月内连续再版五次以上,并且激起全国的预约热潮,以对作者表示敬意。因为对人物心理的非凡描写,本剧具有不菲的价值。主题显示造谣生非的力量。最纯洁的人物形象,被人们的闲言闲语破坏,同时恶意中伤地变成畸形了。叶内斯特和狄欧德拉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可是这个世界认为他们是有罪的,最后,他们被人遗弃,结果他俩投入彼此的怀抱。细腻的心理分析在此表现于无微不至的观察,这两位高贵人物绝无窃取邻居权利的意图,结果不知不觉中彼此孕育了情愫。他们受到被驱出家门的逼迫之后,才发现彼此相爱的事实。本剧中浪漫主义获得胜利,剧中诗的美妙是清晰可见的,抒情细节的穿插缤纷多彩,而结构又毫无瑕疵。

    埃切加赖继续从事着戏剧家的生涯。今年(1904)他发表另一新著--《不安的女人》(La desequilibrada),一开始第一幕的提示和详细的叙述真是天才的大手笔,而整部作品皆洋溢着诗的灵感。剧中人唐毛利修(Don Mauricio)--一位埃切加赖喜欢的典型骑士--他不愿意轻忽职责(义务),以换取个人的幸福。

    这位伟大诗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名副其实的,他的作品以精力充沛见称,他的观察方式孕育着这种高远的理想,对此,一位颇负盛名的德国批评家说:“无论在任何时候,埃切加赖都会要求履行权利与义务吧!埃切加赖借着《大帆船》里的一个人物,说出对世界最悲观的话:“直到他死后三百年,才认识他的天才与众不同。”

    无疑地,这种情况确实会发生。除了上面一般性论述的说明之外,我们也能从埃切加赖的作品所引起的公正赞誉获得证明。对那些赞美的颂辞,瑞典皇家学院同意再增一个名额,颁发诺贝尔奖给这位杰出诗人何塞·埃切加赖--西班牙皇家学院的荣誉与光荣,以表示对他的敬意。

    注:埃切加赖没有正式致答辞。

    献给各位观众与读者本剧演出成功乃诸位的抬爱,本人不敢居功。

    各位观众,诚然言之,诸位以敏锐的眼光与高度的道德感,自始即深悉本剧的意旨,且善加爱护;出版者的盛情与慨予出版,本人由衷的感激,这份云情高谊将永铭不忘;本剧的各位演员,以其卓越的智慧与超凡的领悟力,以及精妙的演技、丰富的感情,竭诚与旺盛的精力,配以艺术大师不急不缓的适当腔调、始终如一且允厥允中的表情、完美无缺的机智,履险如夷,使剧中人物皆能栩栩如生。

    本人献此拙文,心怀悃诚、肃然的态度,谨向诸位聊表感谢于万一。

    --何塞·埃切加赖(José Echegray)

    中西文人文物名称对照。

    Teodora狄欧德拉(胡立安之妻)Kon Jlián唐胡立安(谢维洛弟弟)Kona Mercedes梅儿西底丝(谢维洛之妻)Don Severo唐谢维洛Pepito贝比多(谢维洛之子)Emesto叶内斯特Un Criado仆人一OtrO Criado仆人二时间:当代地点:马德里。

    人物对话。

    布景:一间书房。左边,阳台;右边,一扇门,中间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有纸、书、一盏灯;偏右,一张沙发椅。晚间。

    景一:叶内斯特坐在桌旁,似准备写字。

    叶内斯特:没有!……不可能!……不可能也得可能。有了,脸孔正热烘烘的激动;我感觉得出,内心的光在发亮,我看得见。我看见它漂浮的行式,飘荡的轮廓,而忽然间,从隐秘的内部发出声音,声音鼓动着光,痛苦的呐喊,爱的叹息,冷峻的大笑,……生于热情的世界,奋斗!……而投掷于我身外,存在于我周围,而充溢于呼吸的空气里!

    于是,于是我对自己说:“这是一刹那”,于是我拿起笔,而两眼凝视空白的纸,耳朵仔细听,忍着心脏的跳动,我双手压着纸……可是,啊!无力的讽刺,……轮廓消失了,灵视消散了,呐喊与叹息皆没了踪迹…而虚无,空虚环抱着我!……单调的纸空空如也!无用的思想,无精打采的疲惫。不仅如此,静止不动的笔还是如故,纸依然是空无生命,缺少理念的生命。唉!……虚无有这么多的形式!多么冷嘲热讽,黑暗的,静静无声的,我可怜的创造力啊!许多,许许多多的形式…没有颜色的画布,没有轮廓的大理石,阴极颤动的混乱噪音;然而没有比这悲惨的笔更难以控制,更令人难受的(丢笔),白纸仍然是白纸。唉!……我是无能为力替你填满,可是,我能撕毁你,连同我的野心和屈辱做出卑鄙的凶杀!如此……如此……更小……更小……(撕毁纸。稍停。)如何?……幸运的是没人看见我的举动;除此而外,这种狂暴是滑稽,也是不合法。不……我不服。我还要想……直到被征服或者被毁灭殆尽。不……我决不屈服。试试看,……试试这方式是否……景二:叶内斯特和唐胡立安。后者,从右边上,穿燕尾服,拿着外套。

    (以下叶内斯特简称叶,胡立安简称胡)

    胡:(出现在门口,可是没进来。)嗨!叶内斯特。

    叶:唐胡立安!

    胡:还在工作呀?……会打扰你吗?

    叶:(站起来。)打扰?别客气,唐胡立安!……怎么会,怎么会呢。狄欧德拉呢?(胡进来。)

    胡:我们从皇家剧院来的。她和我的兄嫂一起上三楼,去看梅儿西底丝买了些什么东西,要进我房间时,看见你的房里还有灯光,所以来看你,跟你说晚安。

    叶:很多人?

    胡:很多,和平常一样,朋友们都向你问好。你没去,他们感到很惊讶。

    叶:噢!真有趣!

    胡:你受之无愧,甚而还不够呢。你,你是否已享受了三个小时的清静,获得灵感?

    叶:清静是有;灵感却没有。我用心思索,却找不到灵感,希望它来,却不来。

    胡:是不是失约了?

    叶:这也不是第一次。虽然没得到灵感,却另有发现。

    胡:发现什么?

    叶:这个……我是一个可怜的魔鬼。

    胡:魔鬼!嘿,我想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叶:不中亦不远也。

    胡:为何和自己生气?是否因为你前天告诉我的剧本写不出来?

    叶:应该写得出来!我觉得有点反常。

    胡:灵感和戏剧,对于我的好叶内斯特是不是唇齿相依、不可分离的?

    叶:问题是在于想象,虚构。我认为戏剧的内涵是包括一切,给予形式,再加饰上适当时事件。要产生一件新奇的事物,很难,反戏剧,根本不可能。

    胡:可是,怎么不可能?我们来谈谈,告诉我一些以满足我的好奇心。(坐在沙发上。)

    叶:你可想象得到,最重要的是人物,有了人物才有剧情,人物发展故事情节,人物赋予剧情生命,人物挑起悲剧的结局,人物吞噬了悲剧也获得喜悦,人物离开不了事件。

    胡:太丑?太令人厌恶或太坏?

    叶:不是这样。丑,人人都丑,像你或像我。坏,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坏。令人厌恶,也不对,我不是怀疑论者,也不是厌世者,亦非深懂人生的人便可以命定应该如此,或冒犯大不敬的罪过。

    胡:那么,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叶:唐胡立安,问题的症结是所处理的人物无法具体地在景物中活动自如。

    胡:圣母玛丽亚!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说的是神话故事剧,一些巨人族的角色?

    叶:是巨人,但,是现代的。

    胡:结果呢?

    叶:结果,那个人物是……“每一个人”!这是最好的结局!

    胡:“每一个人”!你说得有道理:没法人人都出现在剧中;这是值得推敲的事实,也是不止一次被谈论过的真理。

    叶:那么你已经晓得我所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胡:也不完全对。“每一个人”可以浓缩于某种典型或人物。对于这个,我在行;可是我曾经听过,这种方式已有不少大师不止一次地用过。

    叶:不错;只是我的情况,我是说,我的戏剧,却用不上。

    胡:为什么?

    叶:理由多得没法说清楚,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胡:没关系;时间多得很。

    叶:好吧;那一大堆人中的每一个人,成千上万滚滚人头中的每一个头,那个魔鬼时代的巨人世纪,我叫它为“每一个人”,他似昙花一现地出现于我的剧中,开口说一句话,眼睛只瞄了一下,或许他在神话里的动作只是一个微笑;出现一下子,然后就退场:没有热情、没有狂怒、没有恶行,这冷淡、索然无味的作品;只是为了消遣。

    胡:还有呢?

    叶:那些琐屑的话语,那些瞬息即逝的眼光,那些冷淡的微笑所有的那些闲言闲语,以及所有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恶行;这些我们都可二日以蔽之,称为戏剧太阳的微细光线,凝聚在一个焦点,在一个家庭,产生火灾和爆炸,斗争和无辜牺牲者。倘若我以某些典型或象征的人物来代表整体的人,我一定把重点放在实际分散于众人中的每一个,产生思想分歧的效果;一些令人讨厌与憎恶的情节中的人物,他们缺乏真实感,因为他们的恶行没有适当的对象;而其结果,除此之外,会产生一种危险的印象,人们会以为我在呈现一个缺乏廉耻,腐败又残酷的社会。当我只是力求表现,那么,那些较无意义的动作不会是无意义的,也不会失之于为善或为恶,因为受到现代生活的神秘影响,它们就能产生广泛的效果。

    胡: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要说了;这些真是形而上,很有些雾中看花的味道。总之,你对这些东西比我更清楚;假若那是整批交易或交换,不管是照价或减价,那又是另一件事。

    叶:喔!不;你的意见很好,真是一针见血。

    胡:谢谢,叶内斯特,你真好。

    叶:可是,你是否相信?

    胡:不。不方便的地方,还应该想办法加以妥善处理。

    叶: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胡:难道还有别的?

    叶:我想有的。请告诉我:成功的戏剧弹性条件是什么?

    胡:我不明白你所说的“戏剧弹性”,究竟指什么而言;不过,我告诉你,没有爱情的戏剧,我不喜欢,尤其是不幸的爱情,在我家里,我和狄欧德拉有很幸福的爱情。

    叶:好,很好;然而我的戏剧几乎没办法有爱情的出现。

    胡:这不好,我可断言那是悲观主义者。请听我说:我不懂你的戏剧是什么,不过我可想象得到,没人会喜欢你的作品。

    叶:这,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然而,也可以加上许多爱情,并且多得变成炻情。

    胡:那么就这样,加上一些有趣的诡谋,处心积虑地设计施展,加上一些有效的情境……

    叶:不,先生,这不行;要单纯、自然的发展,近乎庸俗……因为戏剧无法使外在世界发芽。戏剧是由人物的内在世界发展的;慢慢地推进;今天占有思想,明日心绪跳动;一点一滴腐蚀意志,使它憔悴。

    胡:可是,这样的话人家怎么知道?那些内在的腐蚀怎么显示?谁向观众说明?他们从哪里看得出来?难道我们整夜瞪着眼睛凝视表情,细听呼吸,注意一举一动,聆听零碎的话语?孩子,那样是折磨人,缺乏娱乐价值!要懂得那深奥的内容还要研究哲学!

    叶:不需要;你所说的恰是我正在想的,请再重复一次。

    胡:不;我不想在你头上浇冷水。你晓得自己在干什么。而且……,算了!……虽然戏剧有点儿苍白,有点哕嗦,缺少兴味,……然后突然造成悲惨的结局,……而引出爆炸……是这样吗?

    叶:悲惨的结局!……爆炸!……差不多,当幕落时,差不多是如此。

    胡:那么就是说,结束是开始?

    叶:我想就是如此,纵使我担心将会使你感到些微的。

    胡:我告诉你,你应该做的就是拿起笔来写“那出第二部剧本”,一开头就是结束是开始;因为第一,按照你的消息(知识),得不偿失,并且还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叶:我就是为这而举棋不定。

    胡: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你用了这种技巧(诡计),并且这是你的逻辑要素。取什么剧名?

    叶:剧名!……逻辑是另一回事!……这作品无法取名。

    胡:什么?……你说什么?……连名称也没有!……

    叶:没有,先生;就像唐耶尔莫黑尼斯说的,我们不必为了更清楚才写上希腊文。

    胡:我们换个话题吧,叶内斯特,我进来时你正在打瞌睡,做着痴人梦,告诉我你做的是什么梦?

    叶:做梦?……是。痴人梦?……也许。梦很愚蠢,是吧。你的感觉很敏锐,说的一点都没错。

    胡:言中此事不须太费力气。一部剧找不到主角,内容离日常生活一万八千里,情节以最后一幕的幕落为开始,作品没有名称,我真不晓得这个剧是怎么写的,也不懂怎么上演,不知道人物如何,不了解戏剧。

    叶:唉!……告诉你,戏剧是包罗一切于形式,而我知道用什么形式。

    胡:要不要听我的忠告?

    叶:你的忠告?……你,我的朋友,我的保护人,我的义父?唉!……唐胡立安!

    胡:好了,好了,叶内斯特;我们不必在这里演情感剧了,缺少你,我们是演不成的。我刚才问你,要不要听我的忠告。

    叶:我已经说过了,要。

    胡:那么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上床去睡觉,休息,明天和我一起去狩猎,好好打几只鹧鸪,那么你就把它当作在你的作品里杀死了几个人,这样,或许观众会和你一起杀几个,最后,你就会感谢我。

    叶:好。我就这样写剧本。

    胡:不过,可怜的孩子,你已经犯了重大的罪过。

    叶:我不懂怎么回事,可是在内心里我已经犯了过错。很遗憾,是在脑子里;在脑子里翻滚、沸腾;想到外面去闯闯,我一定要使它实现。

    胡:难道你不能再找另一个故事?

    叶:可是这个观念呢?

    胡:丢给魔鬼。

    叶:啊,唐胡立安!你以为一种观念一旦深植于内心,而因一时的高兴就能够把它驱逐销毁?我宁愿想想另一戏剧;可是这个,这个恶念的问题也不丢弃。直到它使世界开花。

    胡:好罢,算了,……但愿上帝赐福给你。

    胡:问题的关键就在此,就如哈姆雷特说的。

    胡:(小声,神秘的表情。)你不能用无名氏的作品,把它写成儿童文学?

    叶:啊,唐胡立安!我是有理性的人。我的儿女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合法的;他们都要用我的姓。

    胡:(准备离开。)我不再说了。该做的是写吧。

    叶:我就是想写。不幸的是,写不出来;可是,没关系:假使我没把它写出来,有一天,别人会写。

    胡:好吧,写你的作品;祝你幸运,这样别人就不会跑在你的前面。

    景三:叶内斯特,唐胡立安和狄欧德拉(简称狄)

    狄:(在后面。)胡立安!……胡立安!

    胡:狄欧德拉。

    狄:你在这里吗?胡立安!

    胡:(出现在门口。)是,我在这里;进来。

    狄:(进入。)晚安,叶内斯特。

    叶:晚安,狄欧德拉。他们过得很好吗?

    狄:老样子。你呢?忙吗?

    叶:老样子。没什么。

    狄:是这样的话,最好常来和我们共处。我的女朋友都向你问候。

    叶:你看,“每一个人”都对我有兴趣。

    胡:当然……因为“每一个人”都想当你戏剧中的主角。你要不要和他们交朋友?

    狄:(好奇。)戏剧?

    胡:安静!……那是神秘。不要问。没有剧名;没有人物、没有情节、没有收场……最伟大的!再见,叶内斯特。狄欧德拉,我们回去。

    叶:再见!唐胡立安。

    狄:明天见。

    叶:再见。

    狄:(对唐胡立安。)梅儿西底丝忙得团团转。

    胡:惹得谢维洛在生气。

    狄:怎么回事呢?

    胡:我怎么知道!另一方面,贝比多使他们都开朗。

    狄:是,他们很爱他。但对人人有怨言。

    胡:叶内斯特的剧中好角色。(狄欧德拉和唐胡立安向右边离去。)

    景四:叶内斯特,单独一人。

    叶:唐胡立安,不管你怎么说,我放弃我的希望。纵使人家说我是大懦夫。不,不后退……;前进。(站起来,激动地走。然后靠近阳台)夜,保护我啊,宁愿在你的黑暗,也不愿在白日的蓝天下,明亮的形象涂画着灵感。掀起你们的屋顶,千万家英雄的村庄--诗人的概括统计,你们不必惧于巫术鬼怪的耀武扬威。你看,我走入你们的客厅和绅士淑女的卧房,由快乐人群的兴奋时光,寻找休闲的小夜曲。对胡立安和狄欧德拉向我问候的许多零碎话语,流进了我灵敏的耳朵。而像分散的光线,经过透明的玻璃集成极大的焦点,而像杂乱贯穿影子的线条编成一堆黑暗,而像许多沙粒堆积成山,涓滴的水成海,就如同这样,我迷失于你们的语言,你们的空泛微笑。你们的怪异眼光,于咖啡厅、剧院、集会以及街头巷尾涌集的人群,你们所散发的无数琐事,而今飘浮在空中,也编撰在我的剧里,而成为我智慧棱镜的朴实玻璃,想把零乱的光和影集中于焦点,使它点燃戏剧的火,以及所爆发的悲剧结局。孕育我的戏剧,直到有了剧名,因为在那盏灯的微光下,我看见不朽的佛罗棱斯诗人的不朽杰作,并且给予我意大利,以取代因善意的疏忽和不良的果断所使用的好西班牙文来写成一部著作,并且在舞台上对话。法兰西斯卡和保洛,赋予我你们的爱情!(坐在椅上。准备写。)戏剧万岁!……戏剧开始了?

    第一页:已经不是空白……;剧名也有了。(写。)《大帆船》。

    (挥笔疾书。)作,并且在舞台上对话。法兰西斯卡和保洛,赋予我你们的爱情!(坐在椅上。准备写。)戏剧万岁!……戏剧开始了?第一页:已经不是空白……;剧名也有了。(写。)《大帆船》。

    (挥笔疾书。)

    (第一幕)布景:唐胡立安家的沙龙。背景:一个很大的门;稍过去一点,一条横越的通道;后面,饭厅的门,一直关着,直到整幕结束。观众的左边,前景,阳台;中景,两个门相对。前景,右边,一张沙发;左边,一张小桌子和一张有扶手的椅子。全部豪华闪亮。

    时间:白天,午后傍晚。

    景一:狄欧德拉和唐胡立安。狄欧德拉出现在阳台;胡立安坐在沙发上,表情沉思。

    狄欧德拉:多么美的落日啊!

    云,太阳,天空多美啊!

    这蓝蓝的海阔天空驻留既定未来岁月,如诗人们所歌颂,与祖先们所深信:

    这蓝宝石的圆圆球体,人类命运之火球,不同的火球,写下相同深不可测秘密,在这绚丽的午后,我们的纸张与密码,为我们招来幸运,未来是如此美好生命里充满生命我们的天空多么明亮!

    是吗?(向胡立安。)可是,你在想什么?

    来啊,胡立安眺望天边。

    为何不答话?

    胡立安:(心不在焉。)你要什么?

    狄欧德拉:(移近他。)你没听见我的话?

    胡立安:我的愿望,永远在你身旁,你是那形象,你是中心;只是有时太唠叨,逼迫思想忧虑、担心,事业……

    狄欧德拉:因何厌恶?

    谁引走我丈夫,对我的关心,难道是爱情。

    可是,究竟为了什么?胡立安。

    (含情脉脉。)关怀你,并且是真心的,不是巧言,就在刚才,你是那么忧悒又是那么沉默。

    你有难言的苦衷?我的胡立安!

    我由衷恳求请你诉说,你我的幸福两不分,你的愁闷我该也有份。

    胡立安:苦衷?你觉得很幸福?

    愁闷?沐浴于我,狄欧德拉欢乐气氛?

    陶醉于你丰满体态,身心健康奕奕神采,似二朵玫瑰诱人之果,眼睛闪亮火的光芒,是灵魂之窗的光彩,散发至天庭遍及四海;是知道,我深深明白,只有我才是你的主人,什么愁闷?哪有苦衷,何来阴影,更无痛苦,我心坦坦没丝毫忐忑,由方寸到灵魂深窍,五湖四海荣显宇宙,谁能比我更幸福?

    狄欧德拉:这么说,一点也没厌恶?

    胡立安:金钱,我不再会有损失,夜夜无梦,三餐饱食;从头到尾一向都是,没有厌烦也无轻视,它是满箱珠宝的玉石,柔顺的像羔羊。

    过去我富足。现在富足是我,直到天假延年长寿,唐胡立安在卡拉卡沙,在马德里,卡里兹,波多,感谢上帝,感谢它的恩宠,或许是,狄欧德拉,银行家,纵使不是世界大富翁,不匮乏,满满有自信。

    狄欧德拉:那么我放心;可是,就在刚才,你为何,那么心绪不宁?

    胡立安:沉思!

    想着一些有益的事。

    狄欧德拉:必定是天下大事,胡立安,我感到那思想的触须。(含羞。)

    胡立安:谄媚!不要奉承我!

    狄欧德拉:可是我就知道你的心事。

    胡立安:想找人家关闭的工厂,做些有益的工作。

    狄欧德拉:开一间新工厂?

    胡立安:不是石头或铁工厂。

    狄欧德拉:那么,是……?

    胡立安:慈善事业。

    工厂,而在将来岁月有意义的义务。

    狄欧德拉:(展现自然愉快的欢悦。)啊,我知道了。

    胡立安:真的?

    狄欧德拉:为叶内斯特设想。

    胡立安:没错。

    狄欧德拉:可怜的孩子!

    你真乐善好施。他是如此善良,品格高尚,心胸磊落!……

    胡立安:虎父无犬子,典型的忠厚与高洁!

    狄欧德拉:还不止呢!聪颖敏慧!

    年届二十六……你晓得!

    我是妇孺无知?……他天生异禀!

    胡立安:洞悉其境?乏善可陈!

    过犹不及;因我担心未来时光,他好高骛远而一事无成。

    未能脚踏实地入世行事,变成粗俗又反被聪明误,聪明才智不知爱惜琢磨,三百年岁月也化为腐朽。

    狄欧德拉:你就给予细心调教,诱导……因为你。胡立安……如何?

    千万不要视若无睹,任其荒废。

    胡立安:视若无睹!

    日夜为他忧心忡忡,情绪为他起伏忐忑,其父的恩惠未敢置于脑后。

    唐璜·底·阿席洛恩重如山,为我舍身,为我抛弃生命。

    倘这年轻人向我索取血债,他必定如愿以偿。

    我时时刻刻皆准备着要偿还,欠债还债,不还,于心难安。

    狄欧德拉:君子!胡立安,你是大丈夫!

    胡立安:你已亲眼目睹。一年前,或是多一点?人们来传言,唐璜已撒手离开人间,留下孤儿于凄凉状态,我快马加鞭,赶上火车奔往赫洛纳去接他,车驰人飞跳上车,接他回家,就在这客厅中央把他置放,向他说明:

    “你是我的大恩人,主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因为我亏欠你父亲。

    若你想要,你就是这一家主人,或,若你不想,把我当做第二个父亲。

    德薄能鲜的我不敢高攀,只因你的先父远远超前,亦步亦趋我望背跟随;爱你的亲情……,唉!

    谁爱你更多,拭目以待。”

    狄欧德拉:句句实言;绝无谎骗;而这可怜的…是如此善良,似小孩,抱紧你的脖子,涕泪滂沱。

    胡立安:言之有理,他是小孩,我们以小孩对待他,现在,将来都一样。这就是你所瞧见的,我为何闷闷不乐,为何愁容满面,寻求为他效劳任何形式和方式,而你,给了我美丽的远景和祥兆,一个红红太阳,叫我自惭形秽,我们的天空有两个洁美的太阳相争辉。

    狄欧德拉:我不敢瞎乱猜想。

    你对叶内斯特如何做打算?

    胡立安:就是刚刚跟你说的。

    狄欧德拉:可否比你所说的再多做些?

    我来此与你们同住已有一年,也成为你们的一个成员。

    你不必把他当做儿子看待,我也不须视他为兄弟手足,你再给他更多的亲情,我再给他更多的爱情。

    胡立安:很好,可是仍然不够。

    狄欧德拉:还不够?那么我想……

    胡立安:你想的是眼前,我想的是未来。

    狄欧德拉:未来?将来?

    那么,事情并不难,我来调整。

    请听我说:他可长久住在此地,只要他愿意,一辈子也无妨,这个家如同他的,不是客人,直到有一天,随着岁月的消失,听天由命的安排,顺其自然,他有了对象,我们为他完婚。

    那时,以你的庞大财富,助他一臂之力开展事业,促其鸿图大展;一旦成功,光耀门楣,衣锦还乡,“她”和“他”;有如语云,而我可以依他,“成家立业,不忘乡里”,他们如果远居异乡,我们也绝不因此而淡忘,不因此而减少对他的爱。

    如此安排,皆大欢喜;诚然,我们会比他更高兴,他有了子子女女,何愁之有?

    我们更富足!……至少,(撒娇,害羞。)一位千金!……男士们逢迎追求,而叶内斯特公子而男婚女嫁……(舞台的灯光色彩显示这位女演员的滔滔关言和迷人的风度。)

    胡立安:……圣母娘娘,还有什么旨意赐告地主?(笑。)狄欧德拉:你说要为未来设想,我就提供未来的蓝图;假使事情非如此,胡立安,我不喜欢,也不接受。

    胡立安:地主接受旨意,但是……狄欧德拉……

    狄欧德拉:唉!老爷啊,你又有一个但是。

    胡立安:听我说,狄欧德拉;我们尽一切能力,付出代价像还债,保护这可怜的年轻人,义不容辞的用爱滋润他干涸的心田,这些奉献就如阿席洛,他对亲生骨肉的牺牲。但是,人间的事事物物永远存着微妙的玄机,永远存着二个观点,一个铜板一定有两面。

    所以,我告诉你,狄欧德拉,希望事情并不太复杂,但是,相对的立场和不同的观点,是在施与受之间,我担心到后来我的谦卑施惠反而是功亏一篑。

    他的品性高贵,也高傲不群,近乎,近乎狂狷,至于他的处境,狄欧德拉,一旦他发现处于被迫,容易走上极端。

    我们要尽心默默地多多施予,却要佯装仍然不足的谦虚。

    狄欧德拉:态度应该如何?

    胡立安:你就会知道……他来了。(看里面。)

    狄欧德拉:暂时不要说话。

    景二:狄欧德拉,唐胡立安和叶内斯特,在内景。

    胡立安:欢迎光临。

    叶内斯特:唐胡立安……狄欧德拉……(心不在焉地招呼,坐在桌子旁,默然沉思。)

    胡立安:怎么回事?(趋前靠近他。)叶内斯特:没事。

    胡立安:你的表情似乎有事,你的举动似乎在掩饰。有苦衷?

    叶内斯特:胡说!

    胡立安:不高兴?

    叶内斯特:没有。

    胡立安:是我让你讨厌?

    叶内斯特:你叫人讨厌!老天爷啊!

    (站起来,靠近他,一面说着。)不!你的热情在沸腾,你的友谊是公正无私。

    一眼瞧见我,就看透我的心思。

    是,先生,我有心事;我就一一向你倾诉。

    唐胡立安,请您原谅,而你也是一样。多多包涵!(向狄欧德拉。)我是疯人,小孩,不受欢迎的家伙;坦白地说,不值得你的关怀,不值得你的热爱,有此父亲,有此姊妹,应该是幸福,不必为明日而焦虑,然而,我却有个歪想,认为那是被迫的。如果开诚坦言,真叫我腼腆……但愿你们了解……事实是如此,你们明白得很,我的处境与事实不符,住于此地,接受施舍。(激动。)狄欧德拉:话是……

    叶内斯特:狄欧德拉……

    狄欧德拉:你冒犯了我们。

    叶内斯特:是,夫人。我出言无状;但事实是如此。

    胡立安:坦白告诉你,那可不是。

    论及施舍,并且毫不吝啬,在这屋顶下的人,那并不是你,是我。

    叶内斯特:我了解,先生,两个生死之交。

    朋友的一段历史,他们的情谊非我的言语能细诉,而我不愿提及这段故事。

    您尊敬先父,赋予高尚的品格;而我蒙庇荫而沾泽,玷污了他的高洁。

    我还年轻,唐胡立安,纵然身无一技之长,犹能自立谋生,三餐糊口尚不至于挨饿,这或许是自负,或许是疯狂?

    我不知,理智还没辨明;然而先父的遗言,时刻耿耿于怀未敢或忘:

    “力之不足,尽力充实;立之有余,自立立人。”

    胡立安:总而言之,我的恩惠,使你自感惭愧,使你自卑气馁;你把朋友视为讨厌的债权人。

    狄欧德拉:您是以理性来衡量;叶内斯特,您博学多识,然而请您再三思:

    这件事,心懂得比脑多,感情比理智更清楚。

    胡立安:那目空无人的傲骨,家父比你更凌厉。

    狄欧德拉:以我个人的推想,当时的友谊是另一桩事。

    叶内斯特:狄欧德拉!

    狄欧德拉:你有高贵的情操。

    叶内斯特:事实表明,我是不知好歹的人,麻木不仁的人,我知道……唐胡立安,我深感抱歉。

    (异常激动。)胡立安:(向狄欧德拉,谈论叶内斯特。)他的脑袋是座冶炉!

    狄欧德拉:(向胡立安,也同样谈叶内斯特。)他真不懂世故!

    胡立安:没错,圣人和拘谨人,溺死于水坑。

    叶内斯特:(表情忧悒。)何谓人生?我不懂,人生的路途上也未曾遇过。

    诚然;然而不知为何,对人生,我敬畏又惶恐。

    难道在这世界大蓄水里,如同身临波涛汹涌的大海,我会淹没?

    战战兢兢,我不否认,世界比大海更为凶险。

    大海浩瀚,伸向无际无边,直到细沙飘散划出界限;蓄水池一望无垠,只要有空隙,它就无所不在。

    面对大海滚滚波浪,举起男性的胳臂勇敢抵挡;面对雾气飘渺四散,束手自缚无能为力抵抗。

    而我,假使不得不俯首称臣,决不怨天尤人,生命到了尽头的那一刻,惟一的希望,惟一的要求,认清自己的立场,如此而已,大海要吞噬我,随它来,或以利剑来伤害,或以巨石来压盖。

    不能称心如意的忐忑心绪,庞大的形体与愤怒就在眼前,压顶击溃也不眨眼逃避,死神夺魂也不呻吟哀鸣。

    心胸坦荡毋须耿耿于怀,光明磊落何惧之有?

    四周的气氛充满杀人的仇恨。

    胡立安:(向狄欧德拉。)不是跟你说过?他失去了理智!

    狄欧德拉:那么,叶内斯特,我们该怎么办?

    胡立安:目前我们的所做所为,你是做何感想?

    叶内斯特:先生。环顾我当前的处境,身寄此地,受呵护,被收容,一切所想所思的,是你们无微不至为我尽心尽力:

    驱车带我游览卡斯底亚名胜古迹,有时狄欧德拉,有时梅儿西底丝做伴,迎晨曦启程赴皇家剧院,席坐豪华包厢,狩猎驰骋于牧场,朝夕待如上宾拥坐首席,纵然乐善好施诚恳相待,先生,衡量细想这一切,于我,于你,不论谁,难免心中会有疑问:

    “他是谁?”

    “是债主?”“看起来又不是。”

    “是秘书?”“也不是。”

    “是同事?”“倘使是同事,不在机关里做事。”

    心里必定在纳闷。

    胡立安:决无任何人,会有此心思。

    叶内斯特:请听我说……

    胡立安:请你说说那是谁。

    叶内斯特……先生……

    胡立安:只要你能说出一个。

    叶内斯特:此事并不难;那个人就住在三楼房间。

    胡立安:叫什么名字?

    叶内斯特:唐谢维洛。

    胡立安:我的兄弟?

    叶内斯特:就是他;你的手足。

    难道还不够?梅儿西底丝女士,他的贤媳妇和女主人。

    还有?贝比多。

    现在你们该怎么说?

    胡立安:(生气。)请听我说,我发誓,但不是诅咒,“他”,一板一眼,难得一见;“她”,叨叨不休永远是饶舌,而那小孩只会摇旗呐喊。

    叶内斯特:请你再说一遍。

    胡立安:没什么:

    那些话仅在吹毛求疵。

    世上有不少德高望重的人,也有眼光远大,高尚的懿行,他们不在乎芝麻小事;当蜚长流短愈滚愈大,恶言中伤的话使他更突出,更伟大,也更显得高人一等。

    叶内斯特:那是高风亮节之人,胸怀磊落,将心比心视人人皆君子;而我却也有所闻,交头接耳,街头巷尾的传闻,是居心叵测或人云亦云,开始是一派胡言乱语,而结果变成一片真理。

    恶言恶语众口铄金,描得我们罪行昭彰;是过去的累积,或是无中生有层层叠起?

    一旦盖上污黑的戳记,罪行就有明显的痕迹,或从无有中开始孕育,岂非变成犯错的契机?

    诽谤的舌头进进出出,是严峻或是无耻?

    是同谋或是执事?

    是勾引者或是刽子手?

    是拯救或是使其堕落?

    是因为兴趣或是为了愁绪?

    如果要惩罚,惩罚,是公正不阿或是随心所欲?

    我茫然不知所以,唐胡立安;或许两者皆兼备,然而时间与机会,将来的行为就能拨云见月。

    胡立安:喂,这些哲学,我一点也无法体会。

    只当做你的聪明智慧,绞脑汁挤出的疯狂意味,我,总而言之,不愿让你受折磨,也不愿见你痛苦万分。

    叶内斯特,你是想要自力更生,不依赖别人,特立独行,拥有自己的一分高尚职业?

    叶内斯特:唐胡立安……

    胡立安:我赞成。

    叶内斯特:(面有喜色。)胡立安:你跃跃欲试一显身手的机会不是没有,我正在物色一位秘书:

    伦敦的朋友特别介绍了一个,可是我认为不合适,我要一位耿介的人物,(慈祥的态度和亲切的语调。)不在乎他出身的寒微,工作与待遇都不逊于任何同行,子子父父,父父子子是人类。

    叶内斯特:唐胡立安……胡立安:(以轻松的语气。)我是一位认真规规矩矩的商人,从来不把钱白白送给别人,我必须把你塑造成我所需要的人,不得不要求你工作要勤奋,你住在这里获得你应得的一份。

    一天十小时的写作,大清晨就得起来工作,对待你,我要比谢维洛要求得更为苛刻。

    这就是你将要面对的世界:

    是我利己主义的牺牲者……但是,叶内斯特……你不要气馁,对你的爱会是更为透彻!

    (他情不自禁,改变了语气,向他展开双手。)

    叶内斯特:(拥抱他。)唐胡立安!

    胡立安:接受了?

    叶内斯特:接受。

    一切遵命。

    狄欧德拉:(向胡立安。)终于抑制了奔放的热情。

    叶内斯特:(向胡立安。)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胡立安:好。

    这样才是好孩子。我马上写信给那边的通讯员,向他们表示谢意,这是人之常情,并且向那位应征者表示抱歉,希望他能够谅解,因为信件来得太迟,我已经找到了秘书。

    (走往右边第一个门。)狄欧德拉:(向胡立安。)不要再说了!我的天啊!求求你,你没看到他已经浑身发抖!

    (胡立安由右门出去,慈祥的表情,面带笑容看着叶内斯特。)

    景三: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前景之后已经日暮黄昏,很幸运地,客厅是一片昏暗。

    叶内斯特:唉!他的赐予叫我受宠若惊!

    上帝呀!我怎么去报答他的宠恩!

    (他激动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狄欧德拉走近他,站在他的旁边。)

    狄欧德拉:请你不要介意,也不必生气。总而言之:

    你有你的生意和思想,我们对你的爱绝对没有变,现在和过去都是一样,叶内斯特,说一句真心话,胡立安是有他的计划,他的承诺绝非空口说白话,他会紧守诺言不会变卦,不管怎么样,你对“他”

    像父子,而对“我”像手足。

    景四:狄欧德拉,叶内斯特,梅儿西底丝女士,和唐谢维洛。后两位站在内景处。客厅,昏黄;阳台处有稀疏的灯光,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两人走向那有灯光的地方。

    叶内斯特:唉!你们对我真是恩重如山!

    狄欧德拉:你啊!真像个小孩!从今天起不要再愁眉苦脸。

    叶内斯特:绝不再。

    梅儿西底丝:(从外面,低声说。)多么黑暗啊!

    谢维洛:(一样。)梅儿,我们走。

    梅儿西底丝:(走向门。)不见半个人影。

    谢维洛:(拉住她。)人在那边。

    叶内斯特:(两人站在内部观看。)

    狄欧德拉:我是诚心诚意还有千万个感激接受你们给予我的恩惠。

    请你不要因我的倔强脾气而遽然做出任何的误解;希望你能听我说明我不喜欢爱情,可是我懂得如何去爱和憎恨,在心的天秤上它们是半斤八两保持平衡。

    梅儿西底丝:(向谢维洛。)谁在说话?

    谢维洛:事有蹊跷,我没听清楚。

    (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继续在阳台上低声说话。)

    梅儿西底丝:难道是叶内斯特不成?

    谢维洛:和她……是她……一定是她。

    梅儿西底丝:狄欧德拉。

    谢维洛:同样的习性:

    形影永远不分离。没有耐心!……那些话语……我还期待什么?

    梅儿西底丝:一点都不错,我们走,谢维洛,我们要伸张理性,人们纷纷传说……

    谢维洛:(向前。)今天我一定要告诉胡立安事情的真相。

    梅儿西底丝:可是对他来说也是丢人现眼。

    谢维洛:对天发誓!

    他和她的事迟早会露相。

    梅儿西底丝:不幸啊!

    她还那么年轻!

    对她我还有一份浓浓的情。

    狄欧德拉:到别家去?不。

    我们要分手?这个念头颇奇特!胡立安并没有这个意思。

    谢维洛:(向梅儿西底丝。)我也不!天主基督!

    (大声。)喂,狄欧德拉!你没看见我?

    这是待客之道?

    狄欧德拉:(离开阳台。)唐谢维洛!见到你多么高兴!

    梅儿西底丝:还没用晚餐?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狄欧德拉:唉!梅儿西底丝!

    梅儿西底丝:嗨!狄欧德拉。

    谢维洛:(旁白。)何等矫揉造作啊!真是女人!

    狄欧德拉:我叫人把灯拿来。

    (按桌上的铃。)谢维洛:做得好!

    人,这样才能清楚看得见!

    佣人:(出现在后面。)女主人……

    狄欧德拉:赫纳洛,把灯拿来。

    (佣人出去。)谢维洛:踏上义务与忠诚的狭窄路途,永远是相同的一条路,周围明亮视界清楚就不会有伤心与痛苦。

    (佣人带着灯来;客厅顿然大放光明。)狄欧德拉:(稍停之后,以自然的口气,微笑地说。)我的想法也是一样,人人也会有同感。(走向梅儿西底丝。)

    梅儿西底丝:当然。

    谢维洛:(表示关心地说。)嗨!嗨!唐叶内斯特!

    原来你早就在这里,我进来时,你就和狄欧德拉在一起?

    叶内斯特:(冷淡地。)我早就在这里,难道你没看见?

    谢维洛:基督天主!我没看见,黑暗处看不清事物。

    (走近他,向他伸手,眼睛注视他。狄欧德拉和梅儿西底丝两人在一边说话,谢维洛也独处一边。)他面有赧色,好像刚刚才哭过。

    小孩和堕入情网的人会单独偷偷哭泣。(大声。)胡立安呢?

    狄欧德拉:他在那里面,刚进去要写一封信。

    叶内斯特:(旁白信)虽然我有足够的耐心,可是这个人叫我真扫兴。

    谢维洛:(向狄欧德拉。)我去看看他,应该是用饭的时辰?

    狄欧德拉:时间有的是。

    谢维洛:(旁白,揉擦着手,看看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好吧,事在人为。

    (大声。)再见!

    狄欧德拉:再见!

    谢维洛:(旁白,面带怒容地离去。)永铭不忘!

    景五:狄欧德拉,梅儿西底丝,叶内斯特。两位女士坐在沙发上,叶内斯特站立。

    梅儿西底丝:(向叶内斯特)今日整天都没见到我们。

    叶内斯特:没有。

    梅儿西底丝:也没见到贝比多。

    叶内斯特:没有,太太。

    梅儿西底丝:你孤独一人在上面。

    叶内斯特:(旁白。)是那样。

    梅儿西底丝:(向狄欧德拉,表情严肃,神秘。)我希望他能够离开,因为有事想跟你谈谈……

    狄欧德拉:你?

    梅儿西底丝:(和前面一样。)是。

    事关重大。

    狄欧德拉:那么请说吧。

    梅儿西底丝:他还没离开……狄欧德拉:我真不懂。(以上都是小声说话。)梅儿西底丝:真勇敢!

    (拉着她的手,亲切地把她拉开。狄欧德拉以惊讶的表情看她,不知所以。)我这样做是因为怕被听见。

    狄欧德拉:如果你要坚持……(大声。)叶内斯特……请你帮帮忙……

    叶内斯特:千万个爱。

    梅儿西底丝:(旁白。)一个已足够多了没有用。

    狄欧德拉:那么……请你上去……而对贝比多……,我们……,是……担心有碍你的视听。

    叶内斯特:没关系!

    梅儿西底丝:(旁白。)何等甜蜜,又多么好听啊!

    狄欧德拉:那么……我跟你说过,和皇家剧院预定我们的包厢,你已经知道了。

    叶内斯特:遵命;马上就去办。

    狄欧德拉:谢谢!叶内斯特;我觉得……叶内斯特:(走往里面。)上帝啊!

    狄欧德拉:再见!(叶内斯特由里面出去。)

    景六:狄欧德拉和梅儿西底丝。

    狄欧德拉:事情严重!

    梅儿西底丝,我真提心吊胆!

    听你的语气,那神秘兮兮……究竟怎么回事?

    梅儿西底丝:可说并不轻松。

    狄欧德拉:究竟是谁的事情?

    梅儿西底丝:可以说是你们的。

    狄欧德拉:我们的?

    梅儿西底丝:和胡立安,叶内斯特和你都有关系。听我说。

    狄欧德拉:三个人都有牵涉?

    梅儿西底丝:没错,三个人的事。

    (狄欧德拉瞧着梅儿西底丝,表情讶异。稍停。)

    狄欧德拉:请你赶快说啊。

    梅儿西底丝:(旁白。)你急着想知道……!

    可不那么容易,我还不放手,那是一桩棘手的绯闻。

    (大声。)喂,狄欧德拉,我丈夫毕竟是你的伯父,都是同一家人,有血缘因素,婚丧喜庆,生生死死,有福同享,同甘共苦,既是手足就得彼此保护,给予援助,或忠告……事实该如此,今天我展开双臂为你庇护,明日,或许风水轮流转,不要假以脸色,冷眼旁观,对我们的求助视若无睹。

    狄欧德拉:可是,梅儿西底丝,你不是刚刚提到他?

    梅儿西底丝:狄欧德拉,直到今日我还不想多跨一步,只因今天谢维洛又再重复:

    “到此为止,不可越雷池一步,我兄弟的名誉绝不可有失,他的名誉也是我的名誉,而眼见一些事情乱了头绪,羞耻叫我痛苦又短叹长吁。

    永远是冷言冷语,永远是微笑凝视不语,永远是低头默默不语,而避开人群逃离而去。

    是因她的行为玷污了名誉,这件事情一定要早日除弃,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整个马德里都是满城风雨。

    狄欧德拉:说啊!再说下去!

    梅儿西底丝:那么,请听。

    (稍停。梅儿西底丝瞪着眼看狄欧德拉。)

    狄欧德拉:说呀,究竟人家说些什么?天啊!

    梅儿西底丝:喂,无风不起浪,或大或小。

    狄欧德拉:我不知道有浪或没浪!

    是因风而起,不管是大是小!

    我只知道我已经发狂!

    梅儿西底丝:(旁白。)可怜的女孩!叫我心伤!

    (大声。)不过,难道你还不明白?

    狄欧德拉:我?不。

    梅儿西底丝:(旁白。)也是迟钝。

    (大声,精神奕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狄欧德拉:谁?

    梅儿西底丝:难道还有别人?你的丈夫。

    狄欧德拉:一下子站起来。

    胡立安?撒谎!无赖!

    说这种话的人都是无赖。

    唉!假如胡立安亲耳听见必定给他一个大巴掌!

    梅儿西底丝:(拉着她,安抚她,使她又坐在一起。)给人人一巴掌须要许多手,如果名誉能固守,一切都毫无损伤。

    狄欧德拉:那么,究竟是什么流言?

    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满城风雨是怎么掀起的?

    梅儿西底丝:关于你什么事?

    狄欧德拉:关我什么事!

    你是什么意思?

    梅儿西底丝:喂,狄欧德拉,你真是年少无知;以你的年龄还是那么幼稚,一片天真,凡事不先三思……,事后必定嚎啕痛哭!……难道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当真?

    狄欧德拉:不。

    如果你的故事根本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一定要懂你的意思?

    梅儿西底丝:那个故事是一件耻辱,故事是有一个家庭主妇……

    狄欧德拉:(焦急。)她叫什么名字?

    梅儿西底丝:叫……狄欧德拉:(阻止她。)管他是什么称呼?……(狄欧德拉挪开她的座位。梅儿西底丝又凑近,以便跟她说话。但是,她又厌恶地移开,往相反的方向挪动,梅儿西底丝的行动与表情很明显。)梅儿西底丝:男人是卑劣又是叛徒,向女人无理的要求,只求一时的欢乐与满足,而留下终生的痛苦。

    丈夫颜面蒙羞,家庭笼罩了哀愁,他向社会忏悔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上帝也绝不会放过以良心惩罚他的错!

    (两人越坐越远,在沙发的两端。狄欧德拉逃避梅儿西底丝的接触,身体往后仰,靠椅背,双手掩脸;最后,她终于体会了。)狄欧德拉,过来,让我抱抱……(旁白。)可怜,叫我也心酸!

    (大声。)那个男人配你不上。

    狄欧德拉:可是,那心醉神迷是为了谁?

    倘使既无恐惧丝毫不受惊;倘使我的眼里没有半滴眼泪;倘使我的眼里只有一团热情!

    听取他人闲言闲语?

    那个男人是哪一位?难道……?

    难道是他?

    梅儿西底丝:叶内斯特。

    狄欧德拉:啊!……(稍停。)我是女人,难道不是?

    (梅儿西底丝肯定地点头。狄欧德拉站立。)那么请你仔细听,纵使你会生气;谁更卑鄙,我懵懂无知;假使人人无中生有乱指而你又对我重复吹风。

    多么龌龊啊,世人的口舌!

    捕风捉影,抛绳乱勒。

    如果把流言又当真加以传诵,何等恶毒,何等无耻,何等愚蠢啊!

    居心叵测的致命中伤啊,叫我屈辱蒙受其害记忆腐蚀那命中的毒癌,我是道德的罪犯!

    基督啊!我从来没有杂念,基督啊!我永远不会相信,看他的处境是如此可怜,似兄似弟是我的爱情。

    胡立安已有先见之明……而他是如此高贵又文质彬彬……(旁白,拧立,凝视梅儿西底丝,摇头。)那是什么眼光在看我!……我不愿在她面前称赞他。

    总之,事情到如此地步,上帝啊,我是不得不装糊涂!(忧愁的表情。)梅儿西底丝:算了,不要再争辩。

    狄欧德拉:(大声。)我心灵是多么绞痛!……多么茫然无从……又是多么冰冻!

    可畏的人言啊,把我的人格污损!

    唉!母亲!……亲爱的母亲!……唉!心爱的胡立安!

    (哭泣,一屁股坐在沙发的左边。梅儿西底丝赶紧过去安慰她。)梅儿西底丝:我并没人云亦云……,抱歉……不要再哭……倘不是因为听见事态严重……倘事先预见你对过失早已有数而用心设想!

    只因事情已经如此这般,我才不得已全盘托出来,不管是一千一万,只为了胡立安和你,人们说得绘声绘色,也是你自己不小心,给人家有说话的把柄,添油加醋及火上加薪。

    你,豆蔻年华还是年轻,胡立安是四十不惑之年,而叶内斯特满脑胡思乱想……怪癖危险的行为欠加考虑。

    而你丈夫应会顾及名誉,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你也得仔细地想一想……旁人看见你们散步于大街小巷,他们看见你们双双出入皇家剧院……无风不起浪。

    狄欧德拉,以我的看法,以理性和公正的立场来推断,这些风风雨雨的人们闲话本来就是无形的惩罚,而你们成了那个箭靶。

    恕我唠叨对你训诲,生于当前现代社会,皆以残酷无情近乎暴戾惩罚的手法置之于他人之罪,形式既多而颇有变化,不管是对付女人或是男人狄欧德拉,足以使你发愣,“轻率鲁莽行为的造化。”

    狄欧德拉:(转向梅儿西底丝,但并没注意她的态度。)你的意思是胡立安……?

    梅儿西底丝:他是嘲笑的法院,而你……

    狄欧德拉:关于我……你不必费神。

    担心的是胡立安!……唉啊!

    如此善良!如此彬彬君子!

    一旦知道……梅儿西底丝:就会知道,就在眼前,因为谢维洛正在跟他说明。

    狄欧德拉:你说什么!

    胡立安:(从里面。)好了!

    狄欧德拉:我的天啊!

    胡立安:少说两句!

    狄欧德拉:唉啊!

    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梅儿西底丝:(从右边第一个门出现。)是!赶快!真是荒腔走调!……(狄欧德拉和梅儿西底丝向左边走去。)

    狄欧德拉:(驻步。)但是,为什么?……事情好像我就是罪魁祸首!

    这诽谤撩人的无限哀愁不是玷璧污羞,而是泼水乱淋!

    含沙射影如此罪恶多端,不顾一切事实真相,把我们纯洁的良心和犯法的勾当混为一谈!

    为何无名的恐惧圈套把我全部身心都枷牢?

    (这时,胡立安出现于前景右门,后面跟着唐谢维洛。)胡立安!

    胡立安:狄欧德拉!

    (她奔向他,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我怀抱!

    这里是你名誉的城堡。

    景七:狄欧德拉,梅儿西底丝,胡立安,和谢维洛等人物排列顺序,由左而右是:梅儿西底丝,狄欧德拉,胡立安,最后是谢维洛。狄欧德拉在胡立安的怀里。

    胡立安:这是生平第一次遭遇,感谢上天!事情就让它过去,如果有人再挑拨是非污辱,这张面孔将是眼泪湿湿。

    (指向狄欧德拉。)我发誓,我的誓言绝非儿戏,我是执著,没有这件事,倘若不是,在这门槛围拢的家里,我仍然感到手足兄弟。

    (稍停。胡立安抚摸并安慰狄欧德拉。)

    谢维洛:我再重复说一次人们是如何在背地说你,胡立安。

    胡立安:诽谤中伤。

    谢维洛:大家都这样议论。

    胡立安:是这样。

    谢维洛:好了,不必嚷了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胡立安:丑恶,谎言,污秽!

    谢维洛:那么,再说一遍……胡立安:这样还不够。(稍停。)

    谢维洛:不对。

    胡立安:不对,还有呢。难道还要把外面的泥土全部搬进我的客厅。

    谢维洛:那也说不定!

    胡立安:何必要赶尽杀绝!

    谢维洛:因为你我是同姓!

    胡立安:只是如此!

    谢维洛:还有你的名誉!

    胡立安:在我太太面前请你多加考虑。

    (停。)谢维洛:(向胡立安,低声。)如果双亲还在世!

    胡立安:什么?……谢维洛,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儿西底丝:安静,叶内斯特来了。

    狄欧德拉:(旁白。)多么丢脸!……假如他知道!

    (狄欧德拉把头转向一边。胡立安凝视他。)

    景八:狄欧德拉,梅儿西底丝,胡立安,谢维洛,叶内斯特和贝比多。后两者在舞台的后景。由左到右,人物顺序是:梅儿西底丝,贝比多,狄欧德拉,胡立安,叶内斯特,和胡立安。换句话说,进来的时候,叶内斯特和贝比多分离;前者站在胡立安旁边;后者在狄欧德拉旁边。

    叶内斯特:(向狄欧德拉和胡立安看了一下。旁白。)她和他……不是凭空猜测,事情好像就如我所担心的?……从那个坏蛋的口里我听到……(看贝比多,他走进来。)他的话似乎不是无中生有。

    贝比多:(看到众人,表情讶异。)各位好,大家胃口大开,吃饭时间就快到了;这里是观众席,狄欧德拉。

    唐胡立安……

    狄欧德拉:(呆板地坐在扶手椅上。)谢谢,贝比多。

    叶内斯特:(向胡立安,低声。)狄欧德拉怎么回事?

    胡立安:没事。

    叶内斯特:(同前。)她面色苍白并且是刚哭过。

    胡立安:(有点浮躁。)我太太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稍停。胡立安和叶内斯特互看一眼。)叶内斯特:(旁白。)悲哀!路到尽头。

    贝比多:笨头笨脑,(向他的母亲低声说,指着叶内斯特。)因为我跟他开了玩笑……和狄欧德拉……有了,有了……我真是罪过!

    叶内斯特:(大声,表情忧伤,但坚定,态度高尚。)唐胡立安,我曾细加思虑,你的慷慨赐予……纵使我的口齿无法言尽心意……笨拙,迟钝像一条驴……纵使我深深了解你的恩惠并非滥施……总之,先生,我现在就提出你为我安排的工作我拒绝。

    胡立安:为什么?

    叶内斯特: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诗人,一位教师。

    先生,先父从来不为我安排任何工作。

    我想要出去旅游,我是叛徒也是不安分,你知道,我不愿受拘束,像别人,过单调的生活。

    冒险患难精神,我要像个新哥伦布。

    总而言之,我是否站得住,敬请谢维洛为我评审。

    谢维洛:你的话深蕴哲理,像一位深懂世故的人士,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深思,所得的并无迥异。

    胡立安:你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张开眼界或是单纯的旅行?

    为何你一定要离我们而去?

    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谢维洛:他……离去……随他愿意,他毕竟要找寻自己的兴趣,除此而外,一切都是合理,费用就得他自己处理。

    (向唐胡立安。)你想怎么做……我不予干涉,纵使分文也吝啬。

    叶内斯特:(向唐谢维洛。)我不会向你乞求分文,你的施舍我也不会接受。(稍停。)可是,总之,我不得不走,这一分手虽然没啥悲伤,但是再见面可能很难,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最好还是利用这个机会我们好好握握手……(向胡立安。)我们的缘分已到了尽头……请你们都宽宥我的许多自私。

    (很激动。)谢维洛:(旁白。)看看他们两个!

    狄欧德拉:(旁白。)多么高贵的气质!

    叶内斯特:唐胡立安,您为什么趔趄不前?

    这是我最后的再见。

    (张开双臂走向胡立安。胡立安也举起双臂相迎,两人用力拥抱。)

    胡立安:不,事情摆在眼前,不是最后也不是最先,这是诚恳的相拥,两个都有高贵灵魂。

    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请你不要再提起。

    谢维洛:难道,他不走?

    胡立安:永远不会走!

    片刻我也不放松,要他在这里长住留,或那计划对我而言,只是小孩异想天开或神经异常的念头,纵然面对那谣言纷起,闹得满城风风雨雨,我的态度有些犹豫,这个决定使人讶异。

    谢维洛:胡立安……胡立安:不要再提起,饭菜已经都摆整齐。

    叶内斯特:父亲啊!我不能。

    胡立安:我相信,你有所不能。难道要我摆出权威性?

    叶内斯特:拜托!拜托!

    胡立安:我们走,时间已经耽搁。去请狄欧德拉一齐走,(向叶内斯特。)大家都到饭厅。

    叶内斯特:(看她,态度犹豫。)叫狄欧德拉……

    狄欧德拉:(一样。)叶内斯特!

    胡立安:没错;像平常一样。

    (叶内斯特犹疑不定,趔趄不前,两人都有所顾虑似的,最后靠近狄欧德拉,她把手放在他的肘部,眼睛也不看他,态度激动,动作急促。其余的人都注视他们。胡立安向贝比多。)大家走,你……你……牵你的母亲。谢维洛,我的好兄弟,请你和我一道走,(贝比多伸手牵他的母亲梅儿西底丝。)(胡立安的手搭在谢维洛肩上一会儿。)这个样子才像一个家庭聚餐,人人都高高兴兴,举杯言欢!

    谁会搬弄是非?

    纵使有人诽谤或鬼叫,让他去咆哮,他们只是疯狗吠月。

    现在美丽的宫殿,四墙都是透明玻璃,一盏明灯照耀如昼,叶内斯特和狄欧德拉形容坦然。

    麻烦困扰的来源,因为彼此不够了解,恶言中伤和恶人毒蝎,使我脑昏目眩。

    人人都有他的福气(这时,一位男仆穿着黑色晚礼服,结着白色领带出现。)用饭。

    仆人:一切都准备完善。

    (打开饭厅的门;里面有桌子、椅子,天花板上有光明灯等等;是一间装饰豪华的饭厅。)我们为了此生付出一切,也为了来世,将更努力不懈。

    请!(请他们二入席。)

    狄欧德拉:梅儿西底丝……

    梅儿西底丝:狄欧德拉……

    狄欧德拉:各位,请!……

    梅儿西底丝:请进,各位……

    狄欧德拉:不;你先,梅儿西底丝。

    (梅儿西底丝和贝比多走在前面,慢慢向饭厅走去。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两人仍然站着不动,好像都若有所思。叶内斯特瞪跟着她。)胡立安:(旁白。)他看她,而她哭。

    (其余的人跟在梅儿西底丝后面慢慢走。狄欧德拉身体抖动,驻立,手掩着啜泣的口。)他们在相互耳语?

    (向谢维洛,旁白。)谢维洛:我不清楚,但,可能是。

    胡立安:为什么这两位转向那边?为什么?

    (叶内斯特和狄欧德拉中途停止前行,并且突然回头看。然后,继续走。)

    谢维洛:现在你该知道理由了。

    胡立安:我知道你为什么发疯!

    唉!诽谤不是空穴来风:

    从右边到心脏!(他和谢维洛向饭厅走去。)

    幕下。

    (第二幕)

    布景:一间很简陋窄小的房间,显得很破。舞台内景是一个门;观众右边是另一个门,还有一张沙发;左边,一个阳台。一个松木做的书架,上面放了些书本;一张桌子;一只大椅子。桌子在左边;上面,一张唐胡立安的镜框相片;旁边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相框,但里面是空的;两个相框都很小。桌上还有一盏熄了火的油灯,一部但丁《神曲》,翻开的地方是“法兰西斯卡”的故事,还有半张未烧完的纸;之外,零乱的纸和一部剧本的稿子。几只小椅子。所有家具都是粗糙品和房间一样。时间是白天。

    景一:唐胡立安,唐谢维洛和一个男仆。三个人都由内景入场。

    (胡立安简称胡;谢维洛,谢;男仆,仆。)

    谢:主人在吗?

    仆:不在,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谢:没关系,我等他,我想等到最后,叶内斯特必定会来。

    仆:那很可能,我们的主人比任何人都准时,比任何人都守时。

    谢:好,你去吧。

    仆:是,先生。

    有事,请随时吩咐。

    (仆人由内景退场。)

    景二:唐胡立安和唐谢维洛。

    谢:真是简陋!(看房间。)

    胡:真寒酸!

    这么说也许更恰当。

    谢:这算什么房间!

    卧房也没有通道,(注视着右边的门;然后,看后面的门。)接待室,这个办公厅,你真会打算盘。

    胡:我要跟魔鬼打交道,算人间防不胜防的不幸事件,算假情假义的感情,算悲惨下场的热情,算无赖的中伤毁谤,还有算不完的烂账,无论怎么也算不清。

    谢:只有听天由命。

    胡:那也不能这么说,兄弟。

    他所想要的我一清二楚。

    谢:你说的是谁?敢情是我?

    胡:你也是。除你而外,就是那些闲着无事做的笨蛋,口无遮拦,谣言纷起,损坏我和内人的名誉。

    而事情发生之后,我,懦夫,嫉妬,被毁,而低声下气,逼得我不离开老家也不行。

    只有把它留给那个家伙,证明他是一人高贵人士,而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忘恩负义是要显示,你可知道我的矜持和馈赠?

    装饰豪华的多少沙龙客厅,样样都是值得炫耀的珍品,还有全部工厂的信用我们所辛苦赚取的庞大财富。

    这一切,从何得来你知否?

    谢:已经不知所以我似乎有记忆。

    胡:你曾说过:

    失去记忆,人间赠品,慷慨行为而换来的善行,大胆赌注下突发的事件,没有喇叭也无任何喧嚣,一个人为另一个的试监,像朋友或像品德高超。

    谢:你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你的赐予未免太豪赌,荣誉和幸福几乎都被你抛弃。

    人间还有啥再奢求?

    难道还想成为圣徒?

    你已经涵盖了全部,过犹不及都是愧疚。

    那是傲慢气质……自我苛求……诚然,即使你不愿承认……他是自己的主人,对自己财产和行为会负责。

    一朝拂袖而去,因为他乐意,他的宫殿,而在那陋室与失望共陪伴。

    是哀愁;可是,朋友,谁能够逃避?

    胡:人们,假如人们能够细加扪心,那受重视的自尊,也就不会受损,逞口舌之快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黄金也变成秽粪。

    你说,人们有否多加用心?

    而我,为了达成神圣义务,视叶内斯特似同己出,而她,视为自己手足。

    难道是说,同桌共食,或进入戏院,或并肩散步,有一位年轻貌美淑女陪伴,看见一位英俊潇洒青年,就谣言生非损他名誉?

    难道是说,在这龌龊世界,爱情混浊不清洁,那是男男女女彼此之间惟一并且是最大的深涧?

    没有友情、感恩、仁慈,或我们只认为男才女貌受忌讳,只结合于污秽淤泞?

    偶尔有种无名的思想何必去在意那些中伤?

    这些刻意渲染的家丑,是为了报复我的轻蔑?

    为了看清我有否眼睛;为了观察我的一动一静,为了报一箭受辱之仇,铁,心,和手。

    谢:够了!这些乱说丑闻的人的确也做得太过分,但是,我,我是你的手足,我们都是同姓……我得噤若寒蝉?

    胡:不,不必如此!

    然而你必须小心谨慎,并且要有极大的耐性,我们同心协力找出来源,不要在我家,我的洞房内燃起一座大火山。

    谢:我是被亲情所蒙蔽。

    一旦知道真相显露,我承认犯了某些错误,虽然我坦诚承认,我和别人共同兴风作浪,别人造谣生非捏造谎言,而我愚蠢地不辨是非随便人云亦云去应声附和,(移近他,热情又兴冲冲的样子。)而你,胡立安,你是纯洁的,你毫无过错,雨过天晴,显出你更是光明磊落。

    胡:我的心胸永远不会舒坦,搁着一块大石头悬在半空,在风中飘荡,责罚我的愚蠢和口舌。

    世界的种种谣言被我以愤怒加以驱走。

    无言的声音我自语:“他们说谎,”

    可是过后我又自问:

    “假如不是谎言?

    如果他们所说的是事实?”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冲突。

    两种极端情绪互相攻击,其余的我可当裁判,但是我却是那灯芯两头燃烧而后自毁,所斗争的对象是我自己,疑虑忽生忽灭,心忽上忽下不知所依,面对自己同胞兄弟,满脸羞色颇为惭愧。

    谢:荒诞无稽!

    胡:不,我不是胡言乱语,我是剖开胸膛面对兄弟。

    倘你想想,如果叶内斯特狠心一走,离开我,而我,下定决心反驳不让他就这样到处飘泊,一旦他跨过门槛绝不会再回头?

    因为我内心深处极为痛苦,脑里不断地有声音反驳我:

    “敞开大门随他自由,过后再把门上闩,荣誉的堡垒自负是最坏守卫者。”

    而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与口里想说出的希望,一个大声说道,“回来吧,叶内斯特,”

    一个小声说道,“你不要再来,”

    而同时面对他,像面对银币的铸像,你啊,虚伪者兼懦夫,你是狡猾之徒,你是忘恩负义者!

    不,谢维洛,为人不可如此否则怎会是正人君子。

    (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的大椅子上,显得非常疲惫。)

    谢:如此做法是在照顾妻子的上上之策吗?

    她是如此年轻貌美,她是如此端正贤淑。

    胡:不要如此说我的狄欧德拉!

    她是一面明镜映出我们的混浊不清,我们的轻率行为。

    愤怒世界里的阴险狡诈,只要走到光亮的阳光下,万头攒动任何形象皆无法逃脱遁形于……于神圣镜框里,今日麇集于透明玻璃,惟有影像而无躯体,我要采取举动让它们惊奇,你必定会看见清澄万里蓝天。

    谢:真是太善良了。

    胡:还不尽然。

    谢:那么,还有缺陷?

    胡:许多缺陷!……你已经了然于胸我所坦言的内心挣扎,这是我性格的一部分,还有不同的一部分。

    目前,妻子瞧我忧悒寡欢,终日孤独精神萎靡懒散,我的外表和内在并非一样,虽然尽力而为却很难装模作样,看我这样突然反常,她必定会反复揣想:

    “我的天啊,胡立安在何处,我亲爱的丈夫为何悄然若失?

    我犯了何种过失,失去了他的信任?

    是什么鬼念头占据了他的心思,硬把我们的情爱化成陌生?”

    阴影,一道无形的墙于是乎竖起于两人之间,我们被隔开而慢慢疏远。

    甜蜜的信任再也不存在,柔和的细语从此不再来,微笑已冷藏,开口是痛苦的语言,我,莫名恐惧怀疑不定;她,整天哀愁哭泣不宁;我,被她被我的爱所伤害,而我一手造成的损害于她女性的自尊与情爱,这是我和她当前的冷战情景。

    谢:听你这么诉说,我们是踏在堕落的边缘,倘你真是了然于目为何不设法破镜重圆?

    胡:徒劳无功。

    我知道对她猜疑是不公平,然而,今天我不得不怀疑于心,因为有人说,我是步步退后,而他是节节前进,今日瞎猜乱测胡言乱说,明朝不就是事实真理?

    (抓住谢维洛的手,振振有词地向他说,倾诉他内心的一股愤恨之妒气。)我,妒嫉者,我,忧郁者;我,歪曲者;我,独裁者;而他,高贵又慷慨,一向体贴又恭顺,和着夫妇伉俪的曙光,一位彬彬少年奕奕精神。

    女人都会向他抛媚眼,事态很明显,在这不公平的裁判他站在有利的一方,他得胜,我失败,然而,我却只有逆来顺受。

    这是事实,你也不会否认,还有,那四处飘散的丑闻使这二人如此蒙受损失,真像是背负世界的叛徒,人云亦云,绘声绘影:

    “似乎我俩缺乏情意!”

    要结束这场战争想办法弥补,惟有让他们细加深思。

    谢:倘使你的态度是如此,胡立安,以我的想法,最妥善的办法是让叶内斯特去留自选,达成他自己的希望。

    胡:我一定要阻止。

    谢:那么你是疯子。

    他不是要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单身轻便出行,驾一舟帆船,乘风而去,驰骋无痕迹。

    胡:狄欧德拉会睁眼不见?

    你要我像个无情无义,可怜兮兮又满怀妒嫉?

    好兄弟啊,你难道不知道,被妻子轻视的丈夫她会投入别人的怀抱当情妇,而她仍然冠着夫姓,这是何等丢人现眼的事情?

    你要我妻子步此后尘,眺望海浪滔滔,为那不幸放逐者,而心绪受痛苦煎熬?

    难道你不知道,只要我看见她的面颊挂着一颗珠泪,我就想到那是为叶内斯特而流,就恨不得用发抖的双手扼住她的咽喉?

    (异常气愤。)谢: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胡:痛苦,心里准备着面对这一幕戏剧的收场,它给予观众引起的回响,我们是束手无策,你我只能默默相视,这种眼光包括一切喜怒哀乐甘苦善恶。

    谢:(走近内面。)好像有人来了。

    仆:(在内面,没有现身。)主人,不能再拖了。

    景三:胡立安,谢维洛,贝比多,在内面。

    谢:你来这里干吗?

    贝:(旁白。)哎呀,大惊小怪,谁不知道!

    (大声。)我们都来了。

    再见,叔叔;再见,爸爸!

    (旁白。)何必装蒜,远近皆晓。

    (大声。)你们是……,啊,是来这里找寻叶内斯特?

    谢:哼,不然来这里干什么?

    胡:你匆匆忙忙的样子难道是因为那个疯子?

    贝:是……事情是这样,差不多。

    我知道……人家知道什么。

    谢:那么是明天,当……?

    贝:不,明天,他不走也不行,并且今天就得动身。

    胡:(惊讶。)你说什么?

    贝:我,昨晚,乌西达在卡席诺门口说了一大堆话,他是聂甫烈达子爵的叔父。

    如果他没有把握……你们可以想象得到!

    人们怎么不清楚?

    胡:所有的人。

    (态度坚毅,观察他兄弟和反应。)

    谢:我们……

    胡:(旁白。)住嘴,谢维洛。

    (大声。)明天是怎么回事,今天……命运捉弄……要避免决斗和分手……我们来这里是应该的。

    (这时候胡立安已经知道了一切诱骗贝比多。实际上他只是为了叶内斯特的远行而来的,所有的细节和偶发的事件的对话都由演员的才气去发挥。)

    谢:(向胡立安旁白。)究竟是什么决斗?

    胡:(旁白,向谢维洛。)我不清楚,我们马上就会知道。

    贝:(旁白。)算了吧,我才不是大笨蛋呢!

    胡:(以了若指掌的语气说。)我们知道事情是……和一个子爵……

    贝:是这样没错。

    胡:叶内斯特已经接受挑战!……有人已来报信,他知道来龙去脉。

    据说事情相当严重!……(贝比多的反应是肯定的。)由谣言而引起争吵!……并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相同的表情。)“你说谎!……”“我撒谎?”

    接着唇舌交战不已……贝:(兴会盎然而插嘴。他高兴地补充说明。)你一句我一句!……一个巴掌像泰山压顶!

    谢:谁打谁?

    贝:叶内斯特打他。

    胡:叶内斯特!你弄错了!

    (向谢维洛。)是那个子爵打他,而他并没还手。

    他抓住他……,而……不过……这个可怜的孩子冲开了。

    贝:挑衅。

    胡:我不是跟你说过人家已经来通风报信。

    (自信的样子。)结果是不是很严重?

    (焦虑不安的态度。)

    贝:很严重。

    我真不敢说出口,对你们再保持神秘也没用。

    胡:要怎么决斗才罢休?……(他们焦切地靠近贝比多,后者并没即刻回答,他以一种哀痛的语气,说出这个坏消息。)

    贝:决出你死我活为止!

    (他以胜利者的表情看他们。视线由胡立安移到谢维洛。)而子爵不惧也不逃避,他是一位剑道高手。

    胡:由于争吵……为什么?

    那是聂甫烈达的错误……

    贝:事情并非争吵不休。

    让我从头细说。

    (稍停。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靠近贝比多。)叶内斯特已定好计划,明日离开马德里,像席德准备离去,从卡里效出发最好,路易士亚卡拉兹允诺替他送信,他也坦诚言明,这样做有效又省事,是老板的推荐抬举。

    拾起信件,他就离开柜台。

    要了一杯咖啡,轻松愉快乐观。

    另一位还没来,他等待,店里无人认识他,顾客都是高高兴兴一口一口呷,尽情享受美酒好菜,脸上没有化妆,牙齿露于外面,一群预定者陆续出现来到亚卡拉兹桌上。

    人来人往熙攘不断;手脚伶俐口齿清晰;熙来攘往像一群蚂蚁。

    可笑的人类不同形象扮演!

    栖身于那间寓所,比灶房更多的烟雾,杯盘狼藉处处飘忽,雪茄烟灰纷纷飘落。

    一块块方糖散发人们的欢乐,大理石桌黯然失色,个个情绪非常激昂。

    赔酒的下贱女郎,手执一杯陈年老酒,欢声沸腾借酒消愁,一口接一口灌进黄汤,她们如锋的剪刀,把那些家伙的名誉,剪得粉碎稀落成灰,无情的婊子毫不留情。

    然而,这个社会不也就是处处像那个样子?

    回响在桌上的咖啡。

    这不是我说的,也非我所想的。

    是叶内斯特告诉我在那戏剧收场的时候。

    胡:完了!还没完吧?

    贝:最后,名字又是名字,他说了名字……一个名字,叶内斯特再也说不出名字。

    “谁敢侮辱一位有荣誉感的人?”他大叫。

    有人回答他,“女主人!”

    他们又说出一个女人的名字。

    激于气愤,怒火冲天,他冲向聂甫烈达。

    可怜的子爵被打垮,那是在亚格曼特平原那个最中心地带。

    事情忽忽已过去;今天是决斗日子,剑比剑,约定在沙龙,我却不知哪一间。

    胡:(用力抓住他的臂膀。)那个名字就是我?

    贝:阁下!

    胡:而狄欧德拉就是那个女人?

    岂可让她受欺凌,还有我的名字和名誉!

    (几乎晕倒在椅子上,双手掩住脸孔。)

    谢:(旁白,向贝比多。)你干的好事,讨厌的家伙!

    贝:他不是说全盘都已了然?

    那么是我……,因此……,他倒下……

    胡:丢脸!丢脸啊!

    谢:胡立安!(同情地靠近他。)

    胡:是真的,我知道须要冷静想想……可是,唉!一旦缺少信仰,哪里有灵魂可找。

    (焦虑地抓着他兄弟的手。)上天啊,为何人们以这方式对我们加以侮辱?

    理性何在?为何把这些都加在我头上?

    我们这么多污泥难以擦拭?……好吧,水来土掩,我明白该如何像一位绅士,谨守他的诺言。

    谢维洛,你是否听见?

    谢:难道尔没听清楚?到死为止!

    (两人紧握双手。)

    胡:(向贝比多。)决斗?

    贝:下午三点。

    胡:(旁白。)我要杀死他!

    是!……杀死他!……(向谢维洛。)我们走。

    谢:去哪里?

    胡:去找那位子爵。

    谢:你要去冒险……?

    胡:我去……我要竭尽所能全力以赴;为我蒙羞的荣誉复仇。

    为拯救璜亚西洛儿子的生命。

    (向贝比多。)谁是见证人?

    贝:二个:亚卡拉兹和卢达。

    胡:他们我看认识。

    现在看剩下时间是否来得及,(向贝比多指示。)以及看看叶内斯特……

    谢:我明白。

    胡:你,不要害怕,去打听决斗的地点是哪一间。

    谢:你不是已经听见?

    胡:走。

    谢:胡立安,你准备怎么办?

    胡:我要胜利!

    其余的都不在乎。

    (抓住他的肩膀。激动。)

    谢:见鬼,你打得过!

    想取胜?

    胡:看看那家伙。

    谢:聂甫烈达?

    胡:没错。

    直到今天谣言纷飞,纵使死了也不后悔,否则生而蒙羞多难过。

    终于找出它的蔽处,终于像个大丈夫,我要不惜代价付出,和子爵讨个公道不认输!

    饮血吞苦三个月,魔鬼的门徒!

    现在……,认命吧,你……我要和他面对面!

    (胡立安和谢维洛由内景退场。)

    景四:贝比多独白一人。

    贝:那么,先生,事情是一团糟!

    乱七八糟却不知所忙何事。

    虽然我也晕头昏脑,就因坠入叔叔的圈套,大家同在这屋顶下患难与共岂能虚掷光阴,对一位女孩视同太阳,对叶内斯特,他长得真帅,整个脑袋都是热情滚烫,每个细胞又是那么浪漫。

    他伪装心如止水静静无漾,却是情有独钟口不敢言,视同手足默默向她倾慕,而我叔叔,他尊敬如父;而我,我是如此笨手笨脚,虽然年纪轻轻也经历过不少世事,看过人间福祸,如果说只是手足之情我绝不相信那是真,何况两人都是那么年轻。

    我们可以稍加臆度,就如传说,他的爱抚,第三者,哪能够懂得什么?

    旁观者哪有什么义务替别人设想善加惴忖?

    他俩不是常常形影不离同进剧院,携手散步,或有时在公园泛舟偎倚?

    于是,看见他们的人看见那情景;看到那情景,就会脱口而出。

    “绝不,”叶内斯特向我发誓,并且“几乎从来没有的事”,哪有卿卿我我的样子。

    曾经有过一次?

    够了。假如那天恰好干百人亲眼看见,一次和千百次并无两样他们已经有了公开露面,那一天变成无数不同的一天。

    先生,难道能够召集路人共聚一处加以举证,印证那个时辰,是许多次或仅是只有一次,说明他们同进同出而感情是绝对保持纯度,惟有兄妹情谊别无他途?

    这种事不能认真也无法公正,何况又是那么荒诞不经。

    目有所睹,口有所言不必拐弯抹角闪烁其词。

    我也曾经看过一次。还有另一次。

    一加一等于二;一点都错不了。

    而我也是。总共是三次。

    而那一次,加起来是四,另一次,总共五。

    而随心算任意增加次数,直到数目变成天文数字。

    人们看见就是看见,总而言之,因为人的情绪是可以随意调整,随时转移,管它是三七二十一。

    人人不管他人瓦上霜,重要的是,务必要记住,千万不要予人以口实,如此就没有谣言和危险。

    (稍停。)小心啊,我是不随便给予纯洁的爱情,只因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当我独处反复思想,关于狄欧德拉的事件,若是说没有眷恋,岂不是欺人之谈。

    他必定是圣贤或哲学家,不然就是数学或物理学家;只是有着人体的形象,而她一定是神圣不可侵犯,使人敬畏不敢有邪念。

    墙壁也闭口非敢多言!

    叶内斯特纵使穷思熟虑,凡心蠢动也得退避远居,自得其乐,收敛贪欢!……我们去浏览一番,那个相框已经空无一物,另一个还留着胡立安标准人才,脸孔发亮。

    在这以前曾有狄欧德拉的相片,斜斜倚靠叔叔的姿态,为什么这相片会突然失踪?

    是为了避嫌?

    (靠近桌子坐着。)倘若这就是原因,坏透了!

    如果丢弃照片是清理地方,那更是荒唐至极,从心的深处寻求神秘的外衣。

    让我们再看看。证实这些猜疑,鬼精灵飘浮于空中编织着目不能视的游丝!

    对那位神秘兮兮哲学家予以无情的控诉!

    (凝视桌子,观看但丁的《地狱》。)这个女人是另一位,不只一次我来过这里找叶内斯特,从来没看过在这桌上这本美丽的书曾被翻开过。

    (念。)但丁:《神曲》,他喜欢的诗歌。

    (再看一次。)很明显的,是停留于佛兰西斯卡(Francesa)章节。

    这情况,可能有两种解释;以我猜想:

    或许叶内斯特从来没碰过,或许他一向读相同地方。

    可是这里有个污染痕迹,似乎是眼泪掉在这里。

    上帝!多么神秘又是多么痛苦啊!

    已婚之人想平静过日子是何等艰难!

    一张烧毁的纸?……(在桌上和地面上拾取烧毁的纸。)不,还有一些未烧的残余。

    (站立,走向阳台,一面念着残缺的纸。)这时候叶内斯特进来,怔住,看他。)

    景五:贝比多和叶内斯特叶:你在看什么?

    贝:晦!叶内斯特。

    是……有一张纸……在空中飘浮。

    叶:(捡起纸,看了一下,然后递给他。)我记不起这是什么东西。

    贝:是诗歌。你知道的。

    (念,可是很难念。)“火,吞噬了我”。(El fuego que me deuora)(旁白)和着狄欧德拉的韵。(Teodora)叶:那是随便写的。

    贝:(不再念了。)只有这一句。

    叶:生命如纸,毫无价值,几声叹息,几许灰烬。

    贝:可是,那是诗歌,对吗?

    叶:对。

    有时不知所为何事;让笔尖任意奔驰……涂鸦几句是昨夜。

    贝:为寻求灵感,先安排心境,是从大作品去全心钻研?

    叶:我想……

    贝:不说也没关系……那是旷世巨著。

    佛兰西斯卡的故事。

    (指着书。)

    叶:(表情似讽刺似不耐烦。)今天,你是特地来印证。

    贝:并不全为此,唉,魔鬼的门徒!

    书就摊开在那边,我看了,却是昏昏然,你一定要替我解释。

    那是一本谈情说爱的书,我是无聊地打发时间,是佛兰西斯卡和巴欧罗的缱绻,作者正在叙述,优美的文字大大地炫耀,叫人不要莽撞愚蠢,是蓝沙洛的情有独钟,和姬内拉王后的移情别恋。

    热情似火,遇到冷若冰霜,从书中带来香吻,青年也给它回吻,疯狂于恋情,沾沾自唇上。

    在此节骨眼,在此机遇里,这位佛罗伦斯诗人,以香客叙说朝圣的口吻,鼓簧之舌却哈成一气,所谈所云你自可明白,(拿书给他看。)而我是无能为力:

    “大帆船是一部剧没有人曾经给予理睬。”

    没人理睬!我懂得,我的猜测也不会错。

    可是那大帆船,我说,为何扬帆?谁在船上?

    你必定清楚晓得。

    这部剧本的取名,(给他看几张纸,他以为那是剧本稿纸。)你用心思索并且如此著名,不会是徒劳。我们走着瞧。

    (拿起剧本,细细看。)

    叶:比起王后和蓝沙洛大帆船是微乎其微。

    风流韵事,“第三位”

    可以任意称它格言铭记,这对大帆船并无不当;惟一的希望是恳求各位,不要说是谁以免伤毁,而他是乐得精神慌乱。

    贝:好吧,就这样,我赞成;不过,西班牙文中难道没有适当的名字加以称呼?

    叶:很恰当并且也很特殊。

    这件事会把神圣化成轻浮,化成众人共仰,就能增强情感的力量,是有名字而且我心里有数;不过那是桎梏拴锁我自己,如果随便说出……那是不智之举(指着剧本。)结局如何我不想透露。

    (夺取剧本,丢在桌上。)每一件特殊情况我也注意到一件,有时是大帆船,引起整个社会议论。

    欠缺考虑随意下笔作品就会产生这种现象,有心人利用机会兴风作浪于是呈现的反响纷纷不一;然而这种伎俩,在于征服荣誉和贞节,另一个大帆船的细节过去隐没不见,未来也深藏。

    一男一女共生活,愉快又平静,他和她都以全副心灵,各自爱护不渝。

    二人携手缔造,无人来干涉,一切都是那么美妙,那么快活;在一个美如史诗的村庄,上帝万岁!岁月短暂。

    因为事情开始于一天早晨,有人瞧见他们的形影,从那一刻开始或因固执或因粗俗,社会掀起不少风波,捕风捉影也含沙射影,到处都是不得安宁说是逾越,说是堕落。

    事情已经公开也受审判。

    毫无道理的到处传遍,没人能够承受得了,贞节名誉全都被毁了。

    可怕的行动是开始,于缺乏理性的压抑,而事情再也不能等待下去,希望理性最后不会认输。

    为何气氛如此凝重,压迫着不幸的人们,如此巨流要淹没他们一波又一波压力重重,他们已经接近麻木,遇见却是陌生人,是搞乱而成不仁,羡慕的只是坟墓!

    世界变成了撞墙车善德被撞得纷纷碎落;他准备好丑行的剥夺;就是大帆船……(旁白。)走开!走开!

    撒旦的思想,你的火吞噬了我!

    贝:(旁白。)如果狄欧德拉也有此念头,上帝!请你保佑唐胡立安!(大声。)那么昨夜所写的诗歌主题就是这个?

    叶:一点都没错。

    贝:时间虚掷在这上面,多浪费!

    他是……如此……镇静……好像发生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必须剑比剑用生命以赴,约定的时间已步步接近,和聂甫烈达,他是高手几乎所向披靡无敌手,跟他生死决斗你是飞蛾扑火。

    准备领受迎头一击或是由第三者来调停?

    绞尽脑汁于这些歪诗或平仄的诗韵表明反叛的心情?

    是愚笨无知,灰心冷淡面对子爵的事已黯然?

    可是那不是天方夜谭。

    叶:不。

    我已有十成的把握,杀死他,为这世界除害;被杀死,我也认为没输。

    贝:好吧!但愿如此。

    叶:我们不再谈这件事。

    贝:(旁白。)现在我要用来问……日期是不是定在今天?

    (靠近他,低声说。)

    叶:就是今天,一点也没错。

    贝:你想到郊外?

    叶:不。

    不可能,现在不是时候。

    该来的就会来,谁都不能逃避……

    贝:是在某个建筑物?

    叶:我猜想是如此。

    贝:何处?

    叶:上面。

    (这些话说得很漫不经心,并且冷淡。)一个没出租的房间:

    大大的沙龙,昏暗似睡的光线……可是没人去注意它,门关起来是最好地方,至于所谈的事件,给我们一个银块。

    贝:还缺什么?

    叶:剑!……贝:(走近内面。)外面有人在说话……有人来了……是见证人?(向叶内斯特。)

    叶:可能是。

    贝:(出现在门口。)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叶:(他走过去。)可是,为什么停下来?

    景六:叶内斯特,仆人,和贝比多。

    仆:(神秘兮兮地。)他们向阁下问好。

    贝:谁?

    仆:一位女士。

    叶:奇怪。

    贝:(小声向仆人说。)有所求?

    仆:(相同。)哭。

    贝:(大声。)年轻的?

    仆:嗨,我说不上来;前厅的光线不明,而这位女士又担心,于是把脸孔罩起来。

    要弄清楚相当费神,比做工服务更需要专心,她的话很小声,很低沉,实际上毫无办法聆听。

    叶:那会是谁?

    贝:想见你的人。

    叶:我却不以为……

    贝:(旁白。)他是迷惑。

    (大声。)喂,我不打扰了,让你自由自在;抱一抱,祝你幸运。

    (两人拥抱。拿起帽子。)你在等什么,傻瓜?

    (对仆人。)

    仆:我是等着要送你出去。

    贝:这种事要先知道动机。

    然后,耐心等待直到来意已分明,不要随便开门,即使天空塌下来。

    叶:(向贝比多,他已站在门口。)遵命。再见!

    贝:再见!叶内斯特。

    (他和仆人进入内景。)

    叶:一位女士?……什么借口?……或者有什么事?

    (稍停。这时候她出现,站在内景的入口,脸孔蒙住。狄欧德拉。)啊,我想起来了。

    景七: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她,站在内景,不敢进来;他,在前景,转身向她。

    叶:(请她进来。)据说你想见我:

    请你劳驾,女士……

    狄:(解下蒙巾。)对不起,叶内斯特。

    叶:狄欧德拉!

    狄:我做得不好,对不对?

    叶:(一时答不上来,口吃。)我……我不知道……,因为我以为……,卑贱如我何能蒙宠……我在说什么?唉,大笨蛋!

    你的光临,使蓬荜生辉……应该表示欢迎!岂可胡言……真是不识抬举!

    (表示愉快。)夫人,你为什么有所恐惧,不敢进来,是有观瞻?

    狄:没什么……时光一去,永远不会倒流!

    逝者已矣毫无踯躅,而我,叶内斯特,并没什么顾虑;曾经与你携手同进沙龙,脸不改色,不发红,心情也坦坦并没发愁;而今你就要离此远行……传说是定在明日,前往美洲新大陆,你要走……,我……想同行……。

    多少人行色忽忽……,像壮士一去不复返……,是这样叫人伤感……一个朋友……对胡立安……面对这个世界……,叫人感动……,可是无能为力……,就我本身而言……想替他尽心尽力……,展开双手说声再见,珍重!

    叶:(稍微移动;然而停下来。)啊,狄欧德拉!……

    狄:可是现在……我想并不相同。

    彼此之间有个深深的鸿沟。

    叶:你的话有道理,夫人。

    你我之间再也不能彼此相爱也不能维系兄妹的情怀;我们的两只手都沾满了尘埃如果我们移近相偎依。

    过去的一切已成过去;必须拿出勇气来克服,必须不惜代价来厌恶……

    狄:(真情流露,双眉紧锁。)彼此厌恶!为什么?

    叶:我厌恶她!我是这样说的吗?

    对你?可怜的女孩。

    狄:是。

    叶:请你不要理我;如果时限来临我不得不捐弃生命,我的生命,狄欧德拉,你可以要求,我必定为你而牺牲……(热情。转变:抑制情绪,改变语气。)一定使诺言实现。

    (稍停。)厌恶!倘话说自我的口,我曾经这样说过,那是因为我的歪想引起的错,是想到所受的蒙羞。

    这并非我的本意,要伤害一位我的恩人。

    你,狄欧德拉,你可以把厌恶扔给我;而我……,不。

    狄:(伤感。)我受到委屈而哭过无数;你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很柔婉地。)但是,叶内斯特,对你……,对你,我不忍心让你受苦。

    每一个思想都有爱再也不管谁来责备,因为你,你有何罪,何必如此不停地怨艾?

    在这不信神的世界把挚爱视成有害,难道沉默的性格也有碍我们可怜的胡立安犯诫?

    你的怨恨,那是伤心;你的语气,让我怅惘;你的痛苦,宁愿死亡,为何对我的爱情不相信?

    叶:是因为我不敢妄想,何况你还有丈夫胡立安。

    我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向上帝发誓,我生来不是要领受别人的青睐,这不是找借口逃避,有个男人心中怀疑,一个女人像你的芳彩。

    (愤怒。)

    狄:说得好!一股怒气冲上我的胡立安。

    叶:(在狄欧德拉面前责骂胡立安而感到惊愕。)我说了什么?

    我责骂他?……不!不能相信,(赶紧改口向唐胡立安赎罪,以冲淡他刚说出的冒犯。)像人人都会有的怀疑,纵然对最敬爱的人也会怀疑;没有爱情就没有妒嫉。

    天上的神明也免不了会有猜疑!

    狄欧德拉!

    这是人间的自我主义;这是拥有宝藏的主人,看管他的黄金因为那是黄金而为他担心。我,我自己,似乎为那超人的匠艺,想变成为个人所有,怀疑啊!……怀疑啊!…怀疑到我自己的兄弟!

    (慢慢兴奋;突然中止,看看另一边,又坠入刚才痛苦的深渊。)心啊,你往何处去?

    冷静的脑子里有什么?

    你说人间的谣言传闻,而你说那是有道理!

    狄:听听……,有人来了……

    叶:最少是两个……(走近内景。)对不对?

    狄:(显然地害怕。)那是胡立安的声音!

    他会进来?……叶:假如那是他,在这里:

    我们的忠诚会保护;假如,……那是多疑的人物,那么,狄欧德拉,去那里。

    (指右边的门。)没什么……没什么……:(听。)

    狄:心怦怦跳!

    叶:不必疑神疑鬼;想进来的人已经撤退。

    不然,这一切都是幻想。

    (走到前景。)看在上帝的份上,狄欧德拉!……

    狄:(相同。)叶内斯特我必须和你好好谈谈,时间飞逝如箭……

    叶:飞啊,时间!

    狄:好;说……叶:狄欧德拉……请你原谅;因为……如果那个人缺乏耐性……;是有人来过……而那个人,必定很快会出现……

    狄: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希望能够避免。

    叶:难道?……

    狄:来龙去脉我都清楚,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流血而死都是因为我,你们都豁出了生命;万分惭愧,羞涩满面,你们会在这里集合!

    (压着胸部。)

    叶:因为被侮辱的逃避,含恨不言又逃之夭夭,直到生命的尽头迢迢,面对子爵绝不回避!

    黄土一杯,他得灰头灰脸!

    狄:(惊讶。)死?

    叶:是。

    (阻止狄欧德拉暂时不要插嘴。)你要阻止我;我自己不在乎一切,一切,惟有一件例外:

    这件事情并不难,想起那件侮辱非难。

    聂甫烈达是妖怪!

    狄:是为了我?

    叶:为了你?

    狄:是;那一定是可怕的谣言!

    叶:可能。

    狄:什么可能?

    听你这么说法,事情已经僵化,我恳求也没有办法!

    叶:想避免,我不答应;我要狠狠地惩罚他。

    这是我所思,同时也是我说的话,这件事我是耿耿于怀;其余的事,就是不愿受欺凌,无论如何我要给他惩罚。

    狄:(靠近他,声音很小,小得好像连她自己都害怕听见。)而胡立安呢?

    叶:胡立安?什么事?……

    狄:假使他知道!……

    叶:他会知道的。

    狄:他将会怎么说?

    叶:他会说什么?

    狄:为我打抱不平……,谁……会奋不顾身……是我丈夫,他爱我?

    叶:为一位女士打抱不平?

    面子问题岂可任人践踏。

    纵然不认识她,又是非亲非故,非友非情人,听他的侮辱足可气炸,大丈夫怎么随便侮辱一位女士。

    为什么我会为那决斗而赴汤蹈火?

    为什么我会为她把人躯捐?

    因为我亲耳听见那谣言,因为我就是我!

    谁都是一样,要适当的自卫,这种权利还会推诿?

    如果我不在场?管他是谁!

    既然干上了,我决不后退!

    狄:(她一句一句仔细听,全神贯注于叶内斯特的激昂音调,移近他,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这是高贵,令人钦佩的行为,叶内斯特,你是顶天立地男子汉!

    (中断,离开他,接着幽怨地说。)我的胡立安若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办?

    叶内斯特,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好像很没面子。)

    叶:他会退缩?

    狄:是,我相信如此。

    叶:你有什么理由?

    狄:没有理由。

    叶:谁会这么说?

    狄:谁都会这么说。

    叶:为什么?

    狄:当那个人气愤之余对我傲慢无礼,而我丈夫袖手旁观,并没给他修理……还有(放低声音,低头,避开叶内斯特的视线。)若他遇到像你的情况听见人家出言毁谤。

    更多的毁谤还会继续有!

    叶:(相信,但反驳。)有什么话不得不说,也得三思而后言上帝万能,但这是人间,必得如此才能生活!

    狄:你的话我深深同感。

    叶:是这样,但是很可怕。

    狄:你要逆来顺受!

    叶:不可能。

    狄:我向你恳求!

    叶:不。

    狄欧德拉,事情你已明白,不能在聂甫烈达面前软弱,是福,是祸避不过,事到临头,躲不开;我要挺身而出,因为最后,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不懂得荣誉,总得有人把那笨脑瓜修理。

    狄:(他如此坚持,她受伤害似的委屈,因叶内斯特要替胡立安出头。)我丈夫跟我一样感同身受。

    叶:不幸得很!……不然就是我笨拙未能达意,或者是你歪曲了我的本意。

    他的勇敢不落人后,是一位血性的大丈夫,不怕流血牺牲,只要为名誉或荣誉绝不会旁观袖手。

    事情未到不要言之过早;谁会被击倒,谁会胜利雀跃。

    总之,那个人被胡立安或叶内斯特带给他的下场是噩耗,那也是意料中的事。

    (言出由衷,但表情忧悒。)狄:(出自内心的焦虑。)你?……不行!免谈!……

    叶:为什么?如果运气好……谁都莫奈我何,而我本人毫无损失。

    狄:(几乎抑止不了哽在喉咙的哭叫。)不要做梦!上帝!

    叶:那么,我在这世界留下些什么?

    有什么珍贵的友谊?有什么值得回味的爱情?

    哪个女人因为爱我跟随于棺木的后头为我潸然落泪难过?

    狄:(噙不住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每个夜晚……为你祈祷……你却说没人为你哀号……我不希望你死亡!

    (愤怒的感情爆发了。)

    叶:(热情地。)唉!……祈祷是为大家!

    而痛哭,只为一个人!

    狄:(讶异。)叶内斯特!……

    叶:(为自己所说的话感到惊讶。)什么?

    狄:(离开他。)没什么……

    叶:(有点害怕,低下头,也离开她。)是……像刚才所说,我是不知自己所云……请你不要见怪。

    (稍停。两人都沉默无语,深思,二人离得很远,并且眼睛都不敢看对方。)

    狄:(手指着内景。)又有人来了!

    叶:(随着狄欧德拉而移动。)有人来了!……

    狄:(靠近内景,倾耳细听。)并且走近这边……

    叶:(相同。)一点都没错。

    (指着房间。)狄欧德拉!那边!……

    狄:我要回避!

    我的名节!

    叶:可能不是你的丈夫。

    狄:不是胡立安!

    叶:(带她走向右边。)不是。

    狄:(伫步在门口,向他祈求。)我还希望……取消那个决斗。

    叶:该来的总会来,苍天万岁!

    面对苍穹……

    狄:你还是不接受!

    (失望,但是她知道,再要求也没有用。)你可以逃避!

    叶:我要逃避!

    狄:为了我!为了他!看在上帝份上!

    叶:(失望。)恨我……没关系……我了解!

    但是要我临阵逃脱……做不到!

    狄:再说一次。

    有人来找你?

    叶:时辰还没到。

    狄:你有自信?

    叶:是,狄欧德拉。

    你厌弃我?

    狄:永远不会!

    贝:(从外面。)没什么……,我得见你!

    叶:赶快!

    狄:是。(从左边出场。)

    贝:谁在阻挠我?

    叶:唉!谣言强迫你接受,并且罪行昭彰。

    景八:叶内斯特和贝比多。后者由内景出来,没带帽子,行色匆匆。

    贝:你要下地狱!……你该去!

    叶内斯特!……叶内斯特!……

    叶:发生了什么事?

    贝:不知从何说起……事态严重……

    叶:说啊!

    贝:我,头昏脑胀!

    耶稣!耶稣!六神无主!

    叶:快说,不要哕嗦,发生了什么事?

    贝:(很快。)发生什么?天大的不幸!

    胡立安知道了决斗!

    他来找过你,你不在;单独去找见证人,现在全部都集合,在子爵的家。

    叶:聂甫烈达?

    怎么会呢?

    贝:自告奋勇!

    胡立安早有准备,义不容辞,并无不对,……一切,一切,……

    叶:说啊!说完!

    贝:(移开叶内斯特,走近内景。)而他们出现……

    叶:谁?

    贝:当然是他们……(向前。)他们抓他的双手……

    叶:(用力捉住他,把他带到前景。)你的话叫我胆战心惊!……说下去!……快!……

    贝:他已无选择的余地;只有奋勇向前去除敌,于是子爵说:“好吧,一对一,”

    而后,往家去:

    去他的家……唐胡立安毫无惧意,开门见山,以你的方式开始,并且发誓,说你和一位女士在一起,而且旁边没有别人,没有别人。

    叶:然后?

    贝:唐胡立安出来后一面说:“言为定,别人不可插手。”

    而他,聂甫烈达,见证人,家父和我到达,上面的一切……你心里有数……

    叶:他们比完了?

    贝:怒发冲冠!

    黄河缺口,二个男子汉彼此都不让,气定神闲,以剑尖把对方送上西天!

    叶:唐胡立安?……不!……你说谎!

    贝:事情是如此。

    叶:住嘴!住嘴!

    说!是谁!……谁被毁灭!

    贝:你看。

    (内景出现唐胡立安,唐谢维洛,和卢达,他们扶着两败俱伤的胡立安。出现的顺序是:由左到右,谢维洛,胡立安,卢达。)

    叶:基督保佑!

    景九:叶内斯特,胡立安,谢维洛,贝比多,和卢达。

    叶:唐胡立安!……我的大恩人!……我的朋友!……我的父亲!……(哭着向前迎接他。)

    胡:(声音微弱。)叶内斯特……

    叶:都是我不好!

    谢:快走。

    叶:父亲!

    谢:他痛苦不堪!

    叶:为了我!

    胡:不是……

    叶:为了我!

    恕罪!

    (手扶着胡立安的右边,下跪,上身前倾。)

    胡:不必这样。

    你已尽了你的义务;我也尽了我的义务:

    谢:床!

    (放开唐胡立安;贝比多扶他。)

    贝:(指着右边的门。)进去!

    叶:(一种恐怖的声音。)聂甫烈达!

    谢:不要再惹是生非!

    难道你希望魂归西天?

    叶:(狂怒。)疯狂!……等着瞧吧!……喔!

    该赴约的两,……那是我的权利!

    (消失于内景。)谢:(定向右边。)到他的卧房,放在他的床上,……(叶内斯特在内景,怔住,站立。)叶:到哪里?

    谢:里面。

    贝:好!

    叶:不行!

    (人在里面,把门关起来,用身体挡住。他们扶着气息奄奄的胡立安,伫步,讶异。)

    谢:你反对?

    贝:你疯了!

    谢:走开!……你没看见?……要让他一命呜呼!

    胡:说什么?不愿意?

    (勉强站立,以讶异和惊奇的眼光看叶内斯特。)

    卢:我真不懂!

    贝:我也不懂!

    叶:他的气息将尽!……央求我!……疑惑!……父亲!!……

    谢:不行也得行!

    (用力把门推开。狄欧德拉出现。)

    叶:上帝基督!

    贝谢:她!

    卢:一个女人!

    狄:(冲向他,抱住他。)我的胡立安!

    胡:(推开她,并且仔细地看她。用力站起来,不要他人扶持。)是谁?狄欧德拉!!

    (昏倒在地。)

    幕下。

    (第三幕)

    布景和第一幕相同;沙发换成扶手椅。晚间;桌上燃着一盏油灯。

    景一:贝比多站在中景,右门处听;然后,走到中间。

    贝:危机终于烟消云散,至少一切都归于平静。

    可怜的胡立安!很危险,很危险。在存在的天秤,显出濒临于生死边缘一端,死亡在等候,另一端也是死亡介于荣誉与灵魂之间!

    挤于二大深渊,比爱情更深的是失望。

    魔鬼!以家庭的悲剧,绕着我团团转,以诗歌,以戏剧,比另一个更浪漫。

    什么!如果我的脑袋装得下全部诽谤的景象,我就向死亡,背叛和丑名挑战!

    耶稣!这是什么时代!

    又是什么夜晚!

    最糟糕的是错误连连!

    (稍停。)你看!事情也未免太鲁莽草率,如此下场,找他去……而扶他回来。……唉!算了吧!……当叔叔眉头紧锁深重,谁能阻挡他,叫他不要胡思乱想?

    应该为他设身处地去想想:

    世界上没人比他更重视名誉,甘愿舍身去获取,否则他可以呆在家里置身事外。

    他是热情有血有泪之人。

    谁来了?……(靠近内景。)是我的母亲。

    景二:贝比多和梅儿西底丝,在内景。

    梅:谢维洛呢?

    贝:和他的兄弟形影不离。我深深相信他爱他情深,可是我怀疑这份手足之情会维系多久。

    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

    梅:你叔叔呢?

    贝:痛苦又沉默不语。

    偶尔说声:“狄欧德拉!”

    有气无力,喃喃细语;有时叹气,叫着:“叶内斯特!”

    两手紧紧抓住捻着被单,然后毫不动弹,像一座塑像,两眼茫茫无神,瞪着天花板,额前汗流泫然,满身冷汗像死人一般。

    热度突然袭人心脏;半卧半坐在床上;倾耳细听脱口之言,不外乎“她”和“他”反复不断;鼓起余力想起身,但是只有汨流,力不从心,叹气又叹息,父亲安慰他要冷静不必担心。

    冷静?不;血液奔流或滞留,愤恨凝结于心,惟有思想频频在呼唤!

    妈妈,我们一齐去看他,听那嘴唇抖颤诉说痛苦难言,为他疏解苦衷;看十指苍白,像没感觉的爪;披发散乱,两眼敞开,我想它们贪吃,豪饮飘浮不定的绝望之影,环绕在那冰冷的衣衾。

    梅:你父亲是什么表情?……

    贝:呻吟!

    发誓说要报仇!

    也说着:“狄欧德拉!”

    也叫着:“叶内斯特!”哀鸣。

    上帝保佑,不要让他碰见!

    否则那忿怒会如火山爆发,那狂暴会像排山倒海。

    梅:你父亲很善良。

    贝:很善良。

    但他也有脾气,不说也罢!……

    梅:当然有,但是很会压抑,很少看他暴躁如雷生气,如果让他无法可忍……

    贝:像一头着魔的老虎!……一点都不马虎。

    梅:他是相当有理性。

    贝:难说是否永远那么有耐心;这一次倒是表现得不错,狄欧德拉呢?

    梅:在楼上。

    想下来……,珠泪纵横!……泪美人!……

    贝:哼!

    是忏悔或轻浮?

    梅:不可乱讲,真不幸!

    她还是一个小女孩!

    贝:稚气未脱,纯朴天真,甜美可爱,纯洁无瑕又娴静温柔,几乎送掉胡立安的性命。

    倘若她是如你所说,只不过是女孩一个,如此做法近乎幼稚无知,这些岁月岂不是白白浪费,而上帝给她偌大恩惠。

    梅:她是罪有可赎。

    你的好朋友,那位搞戏剧。

    诗人,幻想家,异想天开的人,……是祸首罪魁!这一切,都是由他引起。

    贝:我也不敢否认。

    梅:他到哪里去了?

    贝:出去了!

    叶内斯特这时候在大街小巷蹓跶,在广场空地漫步,疏解那理智的负荷,这不可避免的悔痛。

    梅:他会有?

    贝:很难说……

    梅:多么难过!

    贝:多么不幸的灾祸!

    梅:该醒悟!

    贝:残酷!

    梅:叛徒!

    贝:忿怒!

    梅:恶名昭彰!

    贝:无与伦比!

    梅:可怜的胡立安!

    贝:倒霉!

    景三:梅儿西底丝,贝比多,和仆人

    仆:唐叶内斯特。

    梅:他敢!……

    贝:大胆妄为!

    仆:我以为……

    贝:存偏见。

    仆:我是顺便经过。

    车上曾经对他说:

    “我要出去;你等一下。”

    事情……

    贝:(问他母亲。)他要干什么?

    梅:你出去。

    (仆人出去。)

    贝:我去看看。

    梅:要有技巧。

    景四:梅儿西底丝。贝比多,和叶向斯特,在内景。梅儿西底丝坐在椅上:贝比多站在另一边;叶内斯特在中景,没人向他打招呼。

    叶:(旁白。)冷眼旁观。敌视静寂,无言惊奇!

    怪事连连,傲慢无礼从今天起我是有理也说不清……所有的人……所有的人瞧不起我!

    贝:叶内斯特,你听好。

    (转向他,很慎重地说。)

    叶:什么事?

    贝:(相同。)我希望你明白……

    叶:直说无妨。

    贝:(改变语气。)我?……耶稣,怎么回事!……是……只想要……问一问……证实……(思索一下如何说。)之后……子爵……

    叶:(语气伤感,低头。)是。

    贝:你的右手?

    叶:我疯狂地出去……,上前……,喊住他们……,我们又上去……,关上门。

    二个男人……,二个证人……,二把剑……然后……,我不知道……剑剑交织……一声大叫!……一声轰然!……一声“唉!”

    血流出来,凶手站着……而一人倒下。

    贝:好!干得好。妈妈,你听见了没有?

    梅:血债血还!

    贝:聂甫烈达罪有应得。

    叶:(靠近。)梅儿西底丝,看老天爷份上,说句话!

    唐胡立安?……唐胡立安?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焦虑……我的痛苦!人家怎么说?

    梅:他的内脏有致命伤,伤口在发炎,你若接近,痛苦与死亡愈不远。

    请你离开这个家。

    叶:我想看他。

    梅:请你马上离开。

    叶:不。

    贝:真是傲慢无礼!……

    叶:(向贝比多。)你对我很不客气。

    (向梅儿西底丝,尊敬的语气。)对不起,女士:

    你们把我视成外人也无妨。

    梅:不看僧面看佛面!叶内斯特!

    叶:梅女士,请你听我说:

    当为人,我,那个人连累了他,绝无理由造谣生非侮辱他,使他犯罪又使他受伤,争斗是危险……为了大家,不是为了我,与无形的敌人一场残忍的肉搏,我失去了荣誉,亲情,爱情,还有,战争并没停息,如果落个衣衫褴褛,落魄飘零,生而单调,枯燥无味,我无怨言。

    只是来探望是否还有希望……,只有这样!只有这样!……那么……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使我耿耿于怀?

    (向梅儿西底丝请求。)只求你告诉我一句!

    梅:好……他们说……已稍有起色。

    叶:是真的?……没骗我?是实话?……没弄错?

    你是慈悲为怀!……你是好心肠!……事实足以证明?……上帝,事情真是如此?……基督!救救他!……不要让他死!

    要他恢复健康快乐!……求他宽恕我!

    我们还能彼此拥抱!……希望还能见他一面!

    (一屁股摔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掩住面孔,哭泣。稍停。)梅:好像是你父亲的声音……好像是你父亲来了……(梅儿西底丝站起来,离开座位,和贝比多走近叶内斯特。)审判!……勇敢!……(向叶内斯特。)

    贝:男子汉怎会落泪!

    (旁白。)神经兮兮的动物是可怕的;以眼泪来杀人!

    叶:如果嚎啕痛哭,如果啜泣,是因歇斯底里的痉挛震动喉咙;如果像女人或婴孩那么软弱,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是为了我自己。

    为他!为她!

    为他失去的幸福;为她的名节,一旦损毁永远难以洗清;为那耻辱,爱情与恩惠遭受曲解……绝无恶意!我的运命真乖戾!

    为这缘故,我哭泣!

    过去的悲愁和着眼泪低垂。

    唉!上帝!祈求你,把我的血化成为眼泪,流尽最后一滴。

    梅:发发慈悲,不要再说了!

    贝:我们再找个时间,谈谈痛哭流泪和哀伤。

    叶:假如人人现在可以随意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就干脆说?

    整个村庄到处是人群私语,像风吹草动坐立不安,呼叫,吞气,说服,瞪眼,淹没:

    三种尊严,三个名字,和三位人物,他们都在浪潮泡沫的笑话里浮沉,冲向人生悲惨的海峡,卷入无耻的社会深渊,而他,永远背负这些哀愁于未来,名誉,和良知。

    梅:声音小一点,叶内斯特。

    叶:不,是椎心泣血之言,不是牢骚恨言;心声冲天庭!

    事实摆在眼前,谁都不能否认悲剧的发生,可是有人却漫不经心人云亦云。

    鸡卵密而有缝,无法一手遮天,大奇迹!

    可是那永远不是真理,不祥的幸运!

    (叶内斯特站着;同时想看看周围的反应,梅儿西底丝和贝比多。)“有些人”,在我家,狄欧德拉受惊讶,是因她的丈夫,我瞎眼的怒气向他攻击,向高贵的心胸,以丑名的武器,以右手奋力挥舞。

    “有些人”,泛泛之交朋友,以盲目庸俗的凶杀手段,把我提升列更高贵的境况:

    以至于造成我是凶手,而他死亡,于出自挚诚的争斗:……公平决斗!

    但是,“有”人娴熟历史钜细不漏,而“那件事”说足胡立安代我赴约,挑起这份艰难任务与聂甫烈达决斗。

    由于盘算或恐惧,我去得太迟!……或是因为故意骑楼观望!……不!口出脏言叫我唇烂,以及我的笨头是像你和别人所说的一座火山口。

    寻找更污秽,更卑贱,更是名誉扫地,更激起义愤:

    淤泥之心,沼泽之灵,龌龊渣滓的悲哀良知!

    丢之于飘荡街头的风中,用它鼓噪的是多么冤屈的舌唇,而历史就有了这个事件,并且你们将会发现历史上少了三个有荣誉感的男人和一位女士,因为他们的名誉已随着这个村庄而去!

    梅:令人哀伤,我有同感;可是闲言闲语并非全是空穴来风。

    贝:狄欧德拉去你的家……她在你家……

    叶:是为了避免和聂甫烈达的决斗。

    贝:是这样,为什么要藏躲?

    叶:因为担心她的到来造成不良的视听。

    贝:说起来容易又轻松;困难的是,叶内斯特,是否可信,因为别的还有更容易更充足的……

    叶:以及更多的诽谤!

    动机是纯正!

    贝:总而言之,至少对狄欧德拉来说,如果不犯卑鄙的企图……也是轻浮。

    叶:罪名是谨慎和小心!

    也可以说,不谨慎就是单纯清白!

    贝:喂,只有天使和圣人才合乎你所指的尺度。

    叶:好吧,算你对;这些谣言,既不重要,没什么价值,也无关宏旨?

    可怕的是污染了思想,毁灭的契约来自魔鬼的主意!

    再三探索罪行,就会得悉良知!

    看起来令人厌恶与惊悸……“只是看起来”……于昏暗夜里!

    就是如此!……(旁白。)然而,怎么?……为什么你听得眼神迷惑而表情疑惑?

    (大声。)我就是我;坐不改姓,行不更名;绝非口出谎言,已手刃聂甫烈达,为了扭正他的诽谤,伸张真理,我自己,有罪,你以为呢?

    贝:(旁白,向梅儿西底丝。)否认!……很显明。

    梅:(向贝比多。)行为放荡。

    贝:是真心的乃出自于自白。

    梅:(大声。)叶内斯特,请你退下。

    叶:做不到。

    如果今晚不让我靠近那张床……,夫人,你就失去公平!……理性!

    梅:然而,如果谢维洛来了,见到你?

    叶:那有什么关系?

    他是明辨是非的人……最好!……希望他来!……跑的人害怕,怕的人说谎,我做不到,我不跑也不怕。

    贝:(听了之后。)有人来了。

    梅:一定是他!

    贝:(走向内景。)不是他。狄欧德拉。

    叶:是狄欧德拉!……狄欧德拉!……我要见她!……

    梅:(严肃。)叶内斯特!

    贝:叶内斯特!

    叶:是……为要求她请诸多海涵。

    梅:你不考虑一下……?

    叶:已经面面顾虑,并且我也胸有成竹。

    二个人在一起?唉!不。够了;不要害怕。

    为她,我愿流血,捐躯,未来,荣誉和我的良知!

    但是,我们能相见?永不;已经不可能。

    热血的沸腾在这两人之间升华!

    (由左边出场。)

    景五:梅儿西底丝和贝比多梅:让我和她单独在一起。

    你和父亲进去。

    我要刺探她的心。

    伤害她是不得已,我知道这些话将是多余。

    贝:可是你们两个很亲近。

    梅:再见!

    贝:再见!(由中景右边出场。)

    梅:我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景六:狄欧德拉和梅儿西底丝。狄胆怯地进来,伫立靠在胡立安的门口(中景右边)。

    心神不宁地聆听,手帕掩住口。啜泣。

    梅:狄欧德拉……狄:(遇见她。)是你啊……

    梅:要勇敢。

    哭,哪有什么用?

    狄:他的情况怎么样?怎么样?

    说实话!

    梅:好多了。

    狄:有救吗?

    梅:我想没问题!

    狄:上帝!我的生命寄托他!

    梅:(亲切地把她带到前景。)然后……然后我相信你的判断……,我已看过你的眼泪流得很多,你的焦虑和后悔诉之不尽。

    狄:是。

    (梅儿西底丝同意,显得满意。)我做错了,唉!

    想去看他;由衷之言。

    (梅儿西底丝看她似乎不是真的后悔而有不悦之色。)可是昨晚你告诉我关于侮辱和决斗……我感谢你那种关怀。

    虽然对我造成的伤害,非你所能想象,而我也无法用语言形容;唉!我的天啊,整个晚上!

    (双手交叉,凝视天空。)呻吟不断,言不由衷!

    我的胡立安多么愤恨!

    ……丑闻!……耻辱多丑!

    血!……凶狠的争斗!……一切都呈现于我眼睛!

    或许叶内斯特的父亲也为我而含恨九泉……为何对我那么冷淡?

    难道是有啥隐情?

    你还是不相信?

    把我视若旁人?

    梅:(爱理不理。)我想你对那年轻人的生命还是不能释怀于心。

    狄:不。聂甫烈达是著名的好勇斗狠!

    你已看到……我的胡立安……梅:你的胡立安终于报了一箭之仇,而那剑客心受痛创自作自受;(别有企图,并且冷酷。)你的哭泣和不安不是没有理由。

    狄:(表示兴趣。)叶内斯特去了?……

    梅:叶内斯特,是。

    狄:去找子爵?

    梅:面对面。

    狄:(无法控制自己。)唉!多么高贵又多么勇敢!

    梅:狄欧德拉!

    狄:什么事?请说无妨。

    梅:(严肃地。)你的想法叫人摸不透。

    狄:我的想法?

    梅:是啊。

    狄:什么?

    梅:你心里有数!

    狄:我是,因胡立安报了仇,而得意忘形;强加抑制兴奋之情我的修养还是不够。

    梅:你是口是心非。

    狄:难道是说,你比我自己所说所想更了解?

    梅:(刻意说。)喂,心有所思,路有所归,

    狄:我有所思?

    梅:那个家伙的勇敢。

    狄:他的高贵!

    梅:殊途同归;恰如其分。

    狄:这样有罪?

    梅:是狂傲!

    是你自己。

    狄:不!……不让!

    永远是那个歪思想!

    没完没了的遗憾!

    这是我所思所想。

    梅:为谁?

    狄:还会是谁?

    当然是胡立安。

    梅:你不会听说一马配二鞍遗憾又怨慰?

    狄:住口!上帝!……大慈大悲!……

    梅:我偏要在真理的灯光下,纵使经验之声喊得嘶哑,也要揭开蒙蔽你良知的面纱。

    (稍停。)狄:我在洗耳恭听,而听你的口气,你不像我的母亲,我的姊妹,说是我的朋友更不对:

    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劝慰,态度和动机是出自撒旦的嘴唇。

    你为什么一再要说服我,贬低我对丈夫的情爱,拔除我丈夫的关怀?

    利用敌对的关怀,故意扩大那不纯的爱,无不用其极的侮辱和破坏?

    难道一定要我随你的安排!

    要我流尽脉搏的最后一滴血,迎合你的口味,倾尽全身的热情。

    只是为了生命的终点(指着胡立安的房间。)用心要把我和他分开。

    好,现在我已经明白。

    如果你丈夫容许我,舍弃胡立安而远走,他一定泪如海水滚滚流,爱情包容一切而热情如此感慰,疑虑也会溶解于我们心灵的热度!

    为什么对胡立安奉如神明,那高贵又慷慨的人为我冒生命的危险而我必须背义负恩?

    舍弃他于不顾……爱他?耶稣在看着我!……世人自有明鉴,如此怪事我听见,如此悲惨的事情我看见,这些诽谤叫我痛苦不堪。

    偶尔我会犹豫不定,于是讶异地问我自己:

    我会是像他们所说的女人?

    在我内心的热情难道是一片虚伪?

    五脏六腑反复不宁,自己也不知所以,在悲哀与受辱的时刻,所有潜能与感觉能否扫除丑名的指责?

    梅:之后你并没有说实话?

    狄:我的话是句句实言!

    梅:你不爱他?

    狄:梅儿西底丝,请你仔细听,我不知道如何做你才会相信!

    你的问话若在别时候。

    我一定会热血奔腾愤慨莫名,而现在,你已清楚看到,我费唇舌表明是否清白的人!

    这不是一清二楚吗!

    这不是已被剥得体无完肤?

    不!受苦于谦卑,是成为含辱的高贵!……(双手掩住脸孔,一屁股坐在右边交椅上。)

    梅:不要哭;好了,我相信你。

    不要哭;狄欧德拉……,够了。

    不必再哭。现在我跟你说,千言万语归一句:

    叶内斯特并非如你所想的人;你不要太相信他。

    狄:他是好人。

    梅:不是。

    狄:爱我的丈夫胡立安。

    梅:只是表面。

    狄:再说一遍……耶稣!千万遍!

    梅:我并不是说你受他的骗;我只是说……我是只指“他爱你。”

    狄:(惊讶,站起来。)他对我?

    梅:人人皆知道!

    才不久,在这客厅,在我面前,在我儿……不久你就会知道!

    狄:(焦急。)那么……,完了。

    什么?

    梅:他坦言不讳!

    并且激动地锵铿有声发誓说,为了你他愿意抛弃生命、荣誉、良知、和灵魂!

    当你来临,他想要看见你,可是我坚持不肯,他只好进去!

    因为我找借口,如果跟谢维洛碰头,他必定狂怒得像一头牛。

    那么,现在你怎么说?

    狄:(惊喜的表情混杂在一起。)我的天啊!

    这些丑名会是真的?

    我对他有何感觉……!

    我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

    梅:你还想哭?

    狄:醒悟于不幸日子的灵魂无须再痛哭!

    一个高贵又纯洁的人……显然的,受到误解与污辱……而你说,他就在里面……他!……叶内斯特!……圣玛丽亚!……啊,梅儿西底丝……梅儿西底丝……让他远远离开这个家!

    梅:我也有同感。

    你的鼓励叫我感到满意。

    (真正的愉快。)对不起!……我真是愉快!……(热情地拥抱她。)

    狄:以前没有?

    (这位女演员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恰好合乎作者的要求。)

    梅:安静……不要说话……他来了。

    狄:(激动。)我不想见他!

    告诉他。胡立安要我陪伴!

    (向右边走去。)

    梅:(抱住她。)不可能……你已经明白……他不听我的劝告;现在,你的心里我全部明白,你对他的冷淡,使我很满意,在这以前,我只说说而已。

    狄:不要拦我!

    叶:(进来时,站住。)狄欧德拉!……

    梅:(旁白。向狄。)太迟了。

    把你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大声,向叶。)把我刚才所听的话再说一这,狄欧德拉,再说一遍以显示你是这一家的女主人。

    狄:(小声向梅。)不要逼我。

    梅:(一样,向狄。)你害怕什么?

    狄:(旁白。)我害怕?……什么都不怕。

    (暗示她离开。梅儿西底丝由中景右边出场。)

    景七: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叶:她走了……被逼离去。

    (稍停。二人沉默不语,并且不敢看对方。)而你……现在可以再说一遍?

    (狄的表情肯定,但不是面对他。)那么请不要害怕,狄欧德拉;我一定遵命,一定实行。

    (忧伤并且表示尊敬。)对别人我虽然讨厌,可是还得马虎敷衍!

    (尴尬的表情。)对你……,纵然我不高兴……,对你……我必定事事顺从。(恭敬。)

    狄:冒犯你,叶内斯特……,不!你相信我是……?(不看他,矛盾,害怕。)

    叶:我不相信。(又停。)狄:再见!……祝你幸福。(没转身看他。)

    叶:再见,狄欧德拉!

    (他稍停了一下子,可是狄欧德拉没转身?眼睛也不看他,她没向他摇手,终于离开。

    他走到里面又转回来,走近她。狄欧德拉感觉他走过来,发抖,但仍然没转头看他。)如果我是一身罪孽带来不幸福,是因为厄运命舛使他遭受伤害,现在以一死来弥补,时间不会有太多耽误,以人格保证我发誓,不留丝毫过去的事,不有半点痛苦,不留丝毫忧悒苍白,(狄抬头,恐惧,看他。)不因那眼光而徘徊,不吐半滴苦水,(狄欧德拉呼吸困难,事实上在啜泣。)不流一滴眼泪。

    狄:(旁白,离开叶。)梅儿西底丝说得不错……而我,瞎了眼睛,没发现……

    叶:一个离别的再见,只要一个,请你怜我!

    狄:再见!……是……我宽恕你带给我们的祸患。

    叶:事已至此!

    我,狄欧德拉!

    狄:话是如此。

    叶:那种眼光!……那种语气!……

    狄:好了,叶内斯特,看老天爷份上!

    叶:我做了什么要遭此……?

    狄:就算我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两人之间的事从此一刀两断。

    叶:那种声调!……那种冷淡!……

    狄:(勉强地。伸手指着门。)请你离开!

    叶:草草收场!

    狄:我丈夫在那里只剩一口气……,而我在这里也就将断气!……(摇挽,靠着椅背以支持不倒坠。)

    叶:狄欧德拉!……(向前要扶住她。)

    狄:(坚毅地拒绝。)不要碰我!

    让我单独一个!

    (稍停。动作和眼光由演员的演技表现。)呼吸已舒缓多了。

    (想走几步,可是仍然有气无力,叶内斯特又想上前扶她。她拒绝,离开他。)

    叶:为什么不?

    狄:(说话困难的样子。)因为你会污染!

    叶:我会污染?

    狄:当然。

    叶:我!(稍停。)该说什么……?上帝!……她也是!……不可能!

    但愿一死了之!

    绝不是!……我胡言乱语!

    狄欧德拉,你不要拒绝!

    看看老天爷,只说一句,对不起,或安慰,或遗憾,女主人!

    我就默默离开,从此不再见你一面,即使撕裂或砍断,或扼杀我的未来!

    在漫长的孤独岁月祈求你的原谅,你的热情和思虑我会想……至少你的怜悯慈悲!

    这是为了让你相信,我的忠心,我是高贵,既没弄脏也不有污秽,现在没有冒犯将来也不会欺凌!

    世人说什么我不在乎,诽谤中伤置之不理,你的感情我最注意,轻视叫我比死还痛苦!

    态度严厉或是冷酷,你尽可埋怨过去的我,但不必想那未来的我,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你丈夫!

    可是你!最纯洁的人,满脑萦绕着幻想!

    你,为你我愿一千零一次的誓言,以热情,以渴望,于这麻木不仁的战争,于这大地我的生命已耗尽,飘渺蛰居于蓝蓝天上!

    你有许许多多的猜疑,视我为狡诈狐狸,以为我是言行不一!……狄欧德拉!那,不是!

    (感情丰富,痛苦异常,失望的语气。)

    狄:(愈来愈焦虑。)你对我毫不了解。

    叶内斯特,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

    叶:这是不可能!……

    狄:快!

    我求你快离开!(指着房间。)胡立安……受苦。

    叶:现在我已明白。

    狄:那么我们就不要忘记。

    叶:不。

    然而我也同样受苦!

    狄:你!叶内斯特!……为什么?

    叶:因为你的轻视!

    狄:没有这回事。

    叶:你曾经说过。

    狄:那不是真心话。

    叶:不!或许另有原因,如此做法我们的痛苦就不一样。

    整个奋斗过程中,在这无情的战役里。

    他受苦似在地上,而我像是在地狱!

    狄:上帝!……我真是羞耻无地自容!

    叶:千斤石头压我心!

    狄:够了,叶内斯特,同情心!

    叶:那是我惟一的要求!

    狄:发发慈悲吧!

    叶:那么就是,大慈大悲!

    我吗……有何所惧,有何所思?

    (接近她。)

    狄:请你多自重,不要冒犯……

    叶:冒犯,不。真理!……真理是我所求!……我愿双膝跪下恳求,以愧报之颜相求!

    (前身倾向狄欧德拉,拉住她的手。这时候,在胡立安的门口出现了谢维洛,而伫步门口。)

    谢:(旁白。)悲惨!

    狄:唐谢维洛!

    景八:狄欧德拉,叶内斯特,和谢维洛。屋内斯特站在左边;谢维洛走过来站在他们两人之间。

    谢:(向叶内斯特,面有怒色,小声,惟恐胡立安听见。)非言语所能形容,这怒股气和轻视,我真无法对你说什么,只有:你是可怜人!……请出去。

    叶:(相同。)为了对狄欧德拉和这个家表示尊敬,因受苦的人躺在那病床受苦,我自感快乐,阁下,诚意地回答……请安静。

    谢:(以为他要离去,讽刺。)闭口不言和服从是最为谨慎。

    叶:你误会了我的意见;我是不服从。

    谢:你不想走?

    叶:只要狄欧德拉不下逐客令我是留着不走。

    本来想一去不回头,可是上帝和撒旦不让我走。

    你来临,赶我走,而对你的凌辱,只不过是地狱的诅咒?

    我是不在乎,双腿似植物已在地上稳稳生根。

    谢:我要试试看,叫仆人过来,棍子能否打发走。

    叶:试试无妨。

    (叶内斯特盛怒又威胁,向谢维洛移前一步;狄欧德拉拦住他,站在二人中间。)

    狄:叶内斯特!

    (转身,然后以坚定的表情和尊严向仆人。)请你息怒,不要计较,这是我的家,并且丈夫还在,他是这里的主人。发号施令,这二位都是一面的权威,并且各有一份权利。

    (向叶内斯特,温和。)不是为他……为的是我,我的痛苦……(叶内斯特喜形于色,看见狄欧德拉维护他。)

    叶:狄欧德拉,你也要我走?

    狄:我请求。

    (叶内斯特深深一鞠躬,走向内景。)

    谢:你的大胆使我迷惑又惊讶……如此大,不……,比叶内斯特更大!

    (走近并威胁狄欧德拉。叶内斯特刚走了几步,停下来;但是,后来下定决心,继续往前走。)当面把牝熊撵走,可怜的女人,何况又是面对我!无地自容!

    (叶内斯特动作和前面一样,只是更夸大。)你,胆怯者,懦弱者,面对他又是那份巾帼的气概!

    (叶内斯特已走到内景,站住。)可是你忘了,在你把他撵走之前,谢维洛已晓得你也得被驱走,离开这个家,胡立安的血已被你污染!

    你为什么又回头?

    (突然抓住她的手,激动地把她拉近,两人愈靠愈近。)

    叶:唉!不可能!……不!……(突然站在狄欧德拉和谢维洛之间,把他们分开。)松开你的手,无赖!

    谢:再说一遍?

    叶:再说也无妨!

    谢:你又来了?

    (从此开始,他已经是身不由己。)叶:对待狄欧德拉,你是厚颜无耻叫我惭愧,还有什么可弥补?

    风水轮流转,又转,责罚你的肆无忌惮,我敢大声叫你是懦夫!

    谢:对我!

    叶:毫无疑问。

    狄:不。

    叶:这是他罪有应得!

    我亲眼看见,他的手对你不干净,摸你,摸你……(向狄欧德拉。)像这样!

    (用力抓住谢维洛的手臂。)

    谢:厚颜无耻!

    叶:正是,并且还不放手!

    你有母亲?当然有。你很爱她吗?

    对她是否非常尊敬?同样的道理要你尊敬狄欧德拉,这个女人在无尽的痛苦里受尽了侮辱!这个女人比你母亲更纯洁,更受人尊敬,恶绅士!!!

    谢:对我!你敢这么说!

    叶:敢;并且还不够。

    谢:你的生命!

    叶:是,我的生命;但不是现在。

    (狄欧德拉想分开他们;但是他用一手轻轻地把她推开,手并没放下。)你该相信上帝,万分必要……一个造物者!……一个希望!……好;那么就像两膝落地跪向天庭上帝的神坛,你该在狄欧德拉面前下跪,快!

    跪下!……跪在地上!

    狄:慈悲啊!

    叶:跪在地上!

    (他强迫他跪在狄欧德拉面前。)

    狄:够了,叶内斯特!

    谢:天打雷劈!

    叶:击你五顶!

    谢:你!

    叶:我!

    谢:为了她!

    叶:没错!

    狄:好了!……安静!

    (狄欧德拉,发抖,指着胡立安的房间。叶内斯特松开他的手,谢维洛站起来,踉跄走向右边。狄欧德拉带着叶内斯特走向内景。她和他形成一组离去。)

    景九:狄欧德拉,叶内斯特,谢维洛;然后,胡立安,和梅儿西底丝。

    胡:(从内面。)放开我!……

    梅:(相同。)不!绝不!

    胡:是他们……,走!……

    狄:(向叶内斯特,带着他。)你走吧!……

    谢:(向叶内斯特。)复仇!

    叶:随时奉陪。

    (这时,胡立安出现,苍白,摇晃,像游魂,而梅儿西底丝扶着他。他出现时,谢维洛在前景右边,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二人一组在内景。)

    胡:在一起!……往何处去?……喊住他们!

    逃避我!……叛徒!

    (想赶上他们,但是力气不足,摇晃。)

    谢:(赶上去扶住他。)不!

    胡:谢维洛!

    他们欺骗我!……说谎!……悲惨!

    (他说话的时候,梅和谢两人合力由右边抬椅子。)在那边!……看啊!……二个人……她和叶内斯特!

    他们为什么在一起?

    狄和叶:(彼此分开。)

    胡:为什么不走过来?

    狄欧德拉!

    狄:(双手摇动,但没靠近。)我的胡立安!

    胡:过来,我抱!

    (狄冲进他的怀里,他用力抱住她。稍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们骗我!……(向他的兄弟。)现在我用力抱住她,支持她!……我可以取她的生命!……而她活该!……我看她!看见她!……我做不到!

    狄:胡立安!

    胡:(指叶。)怎么样?

    叶:先生!……

    胡:我曾爱护你!

    不必说什么,你过来……(叶靠近胡立安;胡抱着狄欧德拉。)我还是主人!

    狄:你的!……我是你的!……

    胡:不要做假!……不必骗我!

    梅:(想使他冷静。)圣人上帝!……

    谢:(相同。)胡立安!

    胡:(向他们二人。)不要说话!……安静!……(向狄欧德拉。)我猜知你的心意!……:我知道你爱他!……(狄和叶想辩解,但他不给机会。)马德里城全都知道!……整个马德里!……

    叶:不,父亲!

    狄:不!

    胡:你们否认!……你们否认这件事!……事实很明显!……我可感觉得到!

    因为一股温暖围绕着我它的呼唤照亮我的头!

    叶:热血的奔腾,荒谬的传说,这些变节都是无中生有!

    请你听听,先生!

    胡:你还要骗我!

    叶:(指着狄。)她是无辜的!

    胡:不!……我不相信!……

    叶:先生,我深记着家父!

    胡:不要亵渎他的名字和美好的回忆!

    叶:以家母最后的一吻!……

    胡:她的最后之吻已消失于你额前!

    叶:以你任何要求都可以,喔,我的父亲!

    我要发誓,我要发誓。

    胡:不必发誓,不必说谎言,不必辩护……

    叶:好;那么你想怎么样?

    狄:你想怎么样?

    胡:事实!

    叶:狄欧德拉,他还想要什么?要求我们什么?

    狄: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叶内斯特?

    胡:(微弱的眼光不停地扫视他们,不相信的表情。)唉!在我面前你们还想找理由谎骗?

    你们二个都一样、丢脸!……我亲眼看见!……

    叶:是你在发烧时看见的,不是亲眼所见!

    胡:发烧,是!发烧是火,未看到之前,你们两个使我发烧。

    烧热已退,我终于看得很清楚!

    而今,你们为何四眼相对?……叛徒,为什么?

    为什么眼睛闪烁发亮?说啊,叶内斯特!

    不是尖锐的哭叫……过来……近一点……再近一点……(他不得不靠近他;低头不敢看,最后跪在他面前。胡立安在狄和叶二人之间,狄欧德拉本来就在他身旁,而叶内斯特站着。这时候,他举手指着他的眼睛。)你看见吗?……不是哭叫!……眼睛干干地!

    叶:对不起!……对不起!……

    胡:如果要我宽恕,把你的错误坦白说出来。

    叶:没有!

    胡:有!

    叶:不是那样!

    胡:那么,在我面前你们彼此对视看着……

    谢:胡立安!

    梅:先生!

    胡:(向狄和叶。)难道你们胆怯?

    你们不是似兄妹之情相爱?那么证明看看!

    从宽宽瞳孔到周围出现灵魂,而从交叉的眼光在我面前混合为映像,我就会看见,因为我将仔细观察,那些光芒是光还是火!

    你,狄欧德拉,也是……应该那样……来!……来!……二个都来飞……还有!……(叫狄欧德拉也跪在他面前,他强迫他们对视。)狄:(用力离开他。)唉!不要!

    叶:(想要离开,但是胡立安压住他。)我不会!

    胡:你们相爱!……你们相爱!……我看得很清楚!

    (向叶内斯特。)你的生命!

    叶:是!

    胡:你的血!

    叶:全部!

    胡:(压他跪着。)不准动!

    狄:(阻止他。)胡立安!

    胡:你要维护他?……你维护他!……

    狄:也不是为他!

    谢:为上帝!

    胡:(向谢。)不要插嘴!

    (压着叶的腿。)恶友!……孽子!……

    叶:父亲!

    胡:(相同。)不忠!……二心!……

    叶:不!父亲!

    胡:我要在你脸上贴上罪恶的记号……用手!……然后用铁!……(用力站起来,打他的脸。)

    叶:(一声大叫,站起来,冲上左边,手掩脸。)唉!

    谢:(伸手拦叶。)公平!

    狄:基督耶稣!

    (双手掩脸,坐在右边的椅上。)

    梅:(向叶,好像对胡立安开罪。)无耻的结果!

    (四个人迅速大叫。一时纷乱。胡立安一直站着看叶内斯特。梅和谢阻止他。)

    胡:无耻,不是;责罚,上天明鉴!

    你这忘恩负义者,做何感想?

    梅:我们走……走……

    谢:走,胡立安……

    胡:好,马上走!

    (行走维艰向房间,谢和梅扶着他;但时走时停,看了叶和狄几次。)

    梅:快一点,谢维洛。

    胡:看他们!……不知羞耻的人!……该罚!……是不是?……是不是?……我是如此想法。

    谢:替天行道!胡立安……也替我!……

    胡:(抱住他。)只有你!你……是世上惟一爱我的人!……

    谢:我!当然!

    胡:(继续往前走;走近门口,停下,又看他们。)她为他而流泪!……不跟我来!……一眼也不看我……不关心我的死活!……我死……好吧!……

    谢:胡立安!

    胡:等……等一下!

    (停在相同的门口。)不义对不义!……叶内斯特,再见!

    (胡,谢,梅,由中景,右边,出场。)

    景十:狄欧德拉和叶内斯特。叶内斯特坐在桌子旁边的椅上,狄欧德拉往右边。稍停。

    叶:(旁白。)忠诚有何用?

    狄:纯洁有何用?

    叶:认知的问题!

    狄:慈悲啊!上帝!慈悲啊!

    叶:狂怒的运气!

    狄:悲哀的命运!

    叶:可怜的女孩!

    狄:可怜的叶内斯特!

    (以上各自旁白。)谢:(从里面:悲恸的哀号,大叫。)兄弟!

    梅:救命啊!

    贝:上天保佑!

    (叶和狄站起来,彼此靠近。)

    狄:痛苦的呼叫!

    叶:死!

    狄:我们快去!

    叶:去哪里?

    狄:那边!

    叶:(拉住她。)不行。

    狄:为什么不行?

    我不想看他死!(焦急。)

    叶:(相同。)我也是!

    但是不能……(指着胡立安的房间。)

    狄:我,能。(走向那边。)景十一:狄欧德柱,叶内新特,谢维洛,和贝比多。姿态是:叶内斯特站在中央;狄欧德捡站在胡立安房门口;谢维洛站着,然后,随着贝比多出场。

    贝:你往何处去?

    狄:(失望,痛苦。)我想去看!

    贝:不准!

    谢:不要让她进来!……不准那个女人在家里!……快!……把她赶出去!……(对儿子。)不必留情!……马上!

    叶:他说什么?

    狄:我没听清楚。

    谢:孩子,即使你母亲引她进来,你一定要执行我的命令!

    即使要求!……即使哀求!

    虽然哭求……不要理会。让她哭!

    (对他儿子,盛怒。)滚开!……滚开!……否则要你的命!

    狄:胡立安!叫……

    谢:胡立安!好!

    叶:她丈夫?……怎么不行?

    狄:我要看他!

    谢:你想看他,然后……离开这里!

    贝:(想反对。)父亲!

    谢:(对贝比多,分开他。)让……

    狄:不是真的!

    贝:多么恐怖!

    狄:是在说谎!

    谢:进来!狄欧德拉!……进来看看!

    (抓住她的手,带她到胡立安房门口,掀起门帘,指着内面。)

    狄:他!胡立安!……我的胡立安!……死了!……(断续说,声音悲恸,然后,昏倒在中央。)

    贝:(掩着脸。)父亲!

    (稍停。谢维洛冷眼看他们。)

    谢:(对他儿子,指着狄欧德拉。)把她赶出去!

    叶:(身体挡住狄欧德拉。)残忍!

    贝:(犹豫。)先生!

    谢:(对儿子。)是我的意思。

    你犹豫?

    贝:慈悲!

    谢:是,慈悲!

    她对他应该慈悲!(指内面。)

    叶:唉!孰忍孰不可忍!

    我要离开西班牙!

    谢:你的事。

    叶:我要死!

    谢:生命短促。

    叶:最后一次!

    谢:(对儿子。)不,管他叫。

    叶:她是无辜的!

    我说,我发誓!……

    贝:(似在代他求情。)父亲!

    谢:(对儿子,指着叶内斯特,瞧不起的样子。)撒谎!

    叶:你想把我丢在外面?

    我不再抵抗,我走!

    我不能漠视,(指着狄欧德拉)世界和你的侮辱加诸于她各种的折磨,她紧闭双唇已成哑巴,思想都已停顿。

    可是我所想的是……是……我要说出来!

    谢:没有用!你不必阻挠我自己……(想走近狄欧德拉。)

    贝:(阻止他。)父亲!……

    叶:不!(稍停。)谁都不许接近这位女人;她是我的。

    她想这个世界;我接受她最后的裁决。

    他把她交给我:过来!狄欧德拉!

    (这时候,或任何时候由演员认为方便,扶起她,扶着她的肩。)你把她从这里丢弃?……我们服从。

    谢:终于……丢脸!

    贝:悲惨!

    叶:全都是。

    现在你说对了!……现在我坦言!……你们希望热情?……好吧;热情!无耻!

    你们想要爱情?……好吧;广大的爱情!

    你们还想要啥?……那么,还有:我不觉得惊奇!

    你们可以发明!……我,去捡取!

    说啊!……说啊!……英勇的都市它的故事到处都会有回音!

    假如有人间你们,谁是这个卑鄙的人物,无耻的第三者,你就回答:

    “是你自己和你所忽视的事,肮脏龌龊的语言随你怎么说!”

    来!狄欧德拉!我母亲的阴影在你额上留存着一个纯洁的吻。

    再见!……请恕!在你我有生之年上天会有公正的判决!

    (准备拥抱狄欧德拉的姿态,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和态度。谢维洛和贝比多在前景,这些动作他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幕下。)你们还想要啥?……那么,还有:我不觉得惊奇!

    你们可以发明!……我,去捡取!

    说啊!……说啊!……英勇的都市它的故事到处都会有回音!

    假如有人间你们,谁是这个卑鄙的人物,无耻的第三者,你就回答:

    “是你自己和你所忽视的事,肮脏龌龊的语言随你怎么说!”

    来!狄欧德拉!我母亲的阴影在你额上留存着一个纯洁的吻。

    再见!……请恕!在你我有生之年上天会有公正的判决!

    (准备拥抱狄欧德拉的姿态,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和态度。谢维洛和贝比多在前景,这些动作他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幕下。)

    埃切加赖作品年表。

    1833年诞生于马德里。

    早年教育在慕西亚完成。

    1847年入土木工程学校。

    1853年    以优异成绩自土木工程学校毕业,数学和机械两科最有心得。暇时嗜读戏剧作品。

    1854年受聘于母校任教。在纯数学及应用数学上表现优异,成为一名杰出工程师。

    1865年以笔名发表《私生女》。

    1869年--1872年任马德里“联盟工会”公共事业主任。其时亚马德奥国王在位。

    亚马德奥垮台,埃切加赖被放逐巴黎,埋首戏剧创作。不久返国,担任财 政部长。

    1874年设立“西班牙银行”。

    第一部剧本《存折》以笔名Jorge Mayaseea发表11月推出《复仇者之妻》,为其成名作。

    1875年《最后之夜》3月2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剑把》10月12日在阿波罗剧院首演。

    1876年《拉温那的剑客》11月12日首演。

    1877年《或狂狷或神圣》1月22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和平的彩虹》2月10日首演。

    《眼对眼》4月17日首演。

    《秘密》10月4日首演。

    1878年《日出与日落》、《火柱和十字架》同时于2月26日首演。

    《短暂的驻留》10月15日首演。

    1879年《长久的安眠》2月10日首演。

    《死亡》4月12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无涯的海》12月20日首演。

    1881年《大帆船》3月19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两个起哄的人》4月8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日耳曼人--哈罗雨》12月3日首演。

    1882年《两种义务的>;中突》12月14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1883年《埃及的奇迹》3月24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1885年《快乐的人生·悲哀的死亡》3月7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1887年《两个宗教狂热主义者》1月首演。

    《现实与妄想》4月12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1888年    《高尚与庸俗》7月4日在帕歇罗拿的佳尔保·威克剧院首演。

    1889年《永不干涸的泉》3月9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1891年《新进评论家》2月27日在喜剧剧院首演。

    1892年《唐璜之子》首演。

    《马利亚纳》12月5日在喜剧剧院首演。

    1896年《野性之恋》3月在喜剧剧院首演。

    1898年《怀疑》2月11日在西班牙剧院首演。

    《男黑人》4月22日首演。

    1899年《通往宝座的阶梯》首演。

    1900年《疯神》、《痣》、《污点擦洗》。

    1904年《不安的女人》首演。

    1905年《拖拉的力量》、《死于唇上》首演。

    1906年《样品》、《克里尼亚的三个梦》首演。

    1912年《短论集》出版。

    1916年逝世。

    1917年《回忆录》三卷出版。

    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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