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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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上这座城市,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迅速。从逼窄杂乱的火车站延展开去的,老城区同样逼窄杂乱的街道,甚至没有我家乡的那般舒朗。听起来有些急促硬绰的方言,也欠缺熟识的那份亲切。那些散落在城市腹地的大小湖泊,氤氲在空气中的水息,在我的家乡亦不缺乏而没有丝毫的新鲜感。但是对于我,带着先期的情感而贸然走进这座城市的异乡人,这座城市又无端地让我没有感到惶恐和不安,我如此妥帖地将自己安放进她的疆域,仿佛命定。有时候,一个人所需的疆域根本不必太大,一双手的宽度足以。牢牢牵住你的那双手。

    此前,这是一座全然陌生的城市,甚至连她的方位,我都要借助地图明确。指尖沿着长江那条蓝色曲线向东,再折向南,停留。那时,我还不知道指尖走过的距离,折算成汽车和火车的行程,再折算成时间意义上的长度,具体是多少。那时的我,视一切现实的距离为零,它们早已被某种热度消融殆尽。

    曾经,我写过这样一段文字,关于那些从乡村走进城市的人。“他们怀着热望走进城市,像一篼植物被连根拔起,他们也许可以像植物一样在新的土壤存活,但人毕竟不同于植物,他们有更复杂的情感诉求、心理需要和生活欲望,这注定了他们在竭力融入城市生活的过程中会有被撕裂的痛感、被掏空的空洞感、被什么追迫的焦灼感。他们在现实和欲念间的裂缝里挣扎、辗转、煎熬、泅渡,同时享受一些独属于他们的微小的欢乐、满足、幸福……”我试图在小说中去塑造他们、表达他们、理解他们,但那只是旁观,是一种来自他们疆域之外的窥度。

    现在,轮到我的疆域发生撕裂性的改变。从一座城市走进另一座城市的人,会遭遇同样的艰难吗?在我的身边,或远或近,有那么多人因为种种而远离家乡,他们在异乡打拼扎下根来。只是对于我,这样的离开来得有些晚,这注定地面下的根须已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拔出,注定疼痛会像神经网路一样蔓延。但我愿意承受,在放弃的同时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疆域。我不知道这样的愿意,是勇敢还是盲目。一度,我放弃评判自己,只随心走。

    在南昌最初的日子,一些恍惚的瞬间,街头的某一身影仿佛家乡的旧识,时空顿时被打乱。而回到家乡,某一些瞬间,我又仿佛瞥见了南昌的某人某物。两地的影像被意识随意地叠映在一起,仿如梦境。我的疆域变得边界模糊,布满迷雾。我在熟识与陌生间徘徊,在接受与拒绝间泅渡,在欢欣与疼痛间呼吸,在坚持与放弃间,却没有过犹豫。只要那双手一直牵着我,一直。

    熟识南昌的过程,呈点片状缓慢推进。

    在状元桥、杏花楼和南湖围护的疆域里,我们居住过一段时间。模样老旧的居民楼,有着黑乎乎的陡起的楼梯,旁边墙面悬挂的电表箱随时会撞扑到头上肩上,灰尘蛛网杂铺其上,一侧的镂空花砖透出有限的光亮,依稀可以看见脚下的梯坎。几转几折后,用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在那套墙皮浮虚随时准备脱落的房子里,我们冒险在墙面贴上新写的书法作品,挂上用粉彩颜料和油画技法描绘的窗外图景,用白色镂空钩花桌布遮住漆面斑驳的茶几,用棉绳系住随时渴望敞开的衣柜门,将粉盏花、幸福树摆放在角落和窗台。我每天坐在早晨东斜和日落偏西的阳光中,读书,写作,恍惚发呆,昏昏欲睡。这里与我住过的房子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却安放了我最初的变得迷雾重重的疆域。楼下的南湖路,和与之相连的民德路、渊明路,成了迷雾中我可以自由行走和看清的现实的疆域。街道转角的菜场,散发着浓郁的俗世生活气息。不远处的一家小医院门前总站着蹲着不少人,仿佛从它有限的空间里漫溢出来,他们和公交站台的人混杂在一处。一趟趟公交车像是永远载不完那些等车的人。过状元桥,走不远是一座教堂和一座寺。它们在一条不足六米宽的小街两边安卧、对视,承载着不同的信仰和文化渊源。寺里香火不淡,教堂的信徒也不少,后者我们曾在圣诞夜去赶过热闹,被人群阻隔在楼梯上远远地观看过仪式。南湖路相对干净,也清静,绕湖的垂柳柔软了沿湖老房子的轮廓和杏花楼的翘角飞檐。湖边时有静坐钓鱼的人,细小的刁子鱼,从仿佛静止的时光中浮出水面。那时,我常常怀着局外人的心情,行走在这几条小街上。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也许永远。一切意义未明。要等到时隔几年后,我们早已离开这里搬至他处,因为某事又常来到这一带时,亲切感总会在看见状元桥的那一刻包裹住我,仿佛我回到了一个熟识的怀抱,她给过我刻骨铭心的暖意。

    然后,真正的起点是一阵风。

    一个与风有关的名字,一本有风吹拂的杂志。风是我喜欢的事物,为它写过不少文字,“风可以穿越细微,覆盖辽阔”,我迷信风,盼望风可以帮我吹开迷雾。这时我现实的疆域移转到了福州路、贤士二路、南京西路一带。同样是老城区,这里的时光却仿佛比状元桥一带的流速快。

    我们住进一个有些年头的院子,它闹中取静,在几幢楼房间安放了数株冒过三楼窗户的梧桐树、香樟树,还有一些低矮的灌木。院门前的小街细得仿佛一根手指,却因指尖处的一个酒吧,夜夜有喧腾的气息。入夜,酒吧门前停满汽车、摩托车,还有后车厢盖大开、里里外外塞满布娃娃的小车。人行道上通常站满男人、女人,女人有顾盼的眼神,路边常见一汪汪呕吐的脏迹。那是与院内截然不同的世界,灌满酒精、香烟的气味。踏进一门之隔的院子,显得那么静谧,从人家屋内透出的灯光,仿佛穿不透满院子的寂暗。很长时间,我将自己的疆域紧紧地收缩在家与杂志社之间。步行上下班,不过五分钟。每次经过酒吧时,它立在街角,安静得近乎肃然,让人无法想象它在夜间的另一番模样。只有被风吹拂的半挂在空中绳索上的招贴,透露了一点夜间狂欢的气息。

    对于刚刚建立起的新的疆域,我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世界的种种已知道保留怀疑的我,却宁肯相信一个个人。我知道,这是疆域得以重建的基础。

    杂志社的结构小而紧凑,一位极有个性的主编和三位文字编辑、三位美编,每月完成一本开本大气、构图也大气的杂志。与我以往疆域截然不同的一点,这是一本民办杂志,意味着它的一切轨道都运行在体制外。对于已经习惯了体制内的强操控性与高稳定度的我,居然在这里感到了一种愉悦的松弛感,我不去考虑身份问题、保障问题、长远问题,仿佛那是与我无关的环节,我只是埋头完成每月分配到我手中的栏目,或写或编。其实,根本用不上埋头,这份编辑工作,在十多年高强度媒体工作磨炼的映衬下,显得轻松之极,我常常在工作时间里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写我的小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主编成全了我工作时间内的写作。

    个性十足、思想新锐的主编,据说曾为某事一掌击穿桌面,刚被高薪聘请到这家杂志,他与社长,与编辑部也处在磨合期。他的志向是打造一本有思想锐度的杂志,而社长的关注点不在思想,而在影响力,民办杂志靠口碑,好的口碑可以带来广告,带来市场份额,带来收益。这如同酒吧的昼与夜。不同的面貌和气息可以在酒吧实现,却无法在一本民办杂志上实现。软性广告文章,被自视为知识分子的主编和我们三位文字编辑共同排斥,这好比接受了活儿拿了薪水的驴,临上磨盘,却不肯依从雇主的规则,蒙上眼睛拉磨。我们要睁大眼睛!大睁着眼睛的主编终因无法调和的矛盾辞职。这一震荡,让我意识到自己的疆域远没有边界明晰,它仿佛一团气泡,形态无常而脆弱易碎。焦虑感渐渐超越愉悦感,开始侵蚀我的生活空间,我的心。我再无法安然于混沌未明的状态,而是不断自问:我的前路在哪里?我的疆域在哪里?

    一个人的疆域,其实就是一颗心可以安放的地方。当心焦虑、虚空、不安,再阔大的现实疆域也形同虚设。刚刚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在生活上安定下来,如同松去身上层层捆缚的我,却遭遇了另一种无形的捆绑。每月拿着不低的工资,坐在装修一新的杂志社办公室里,隔着窗户听美编和编辑打趣说笑,焦虑却一波一波向我袭来。写还是不写,那些充斥着夸饰、渲染之辞的软性广告文章,成了我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答案在内还是在外?

    最终,我想明白,答案还是在一双手里。这双让我冬天不再感觉寒冷彻骨的手,让寻找答案的过程艰难而不孤单,让我有勇气继续放弃并寻找下去。

    走出家门,我不再向左,而是向右。拐上南京西路,穿过不时有火车轰隆从头顶掠过的天桥下……我可以坐车,也可以步行,去另一家杂志社上班。这是一家教育类杂志,有着近二十年办刊历史,在业内有着不错的口碑。而且,她有自己的教育理念、教育理想。

    不赶急,也不想坐车的时候,我选择走路上班或回家。路上,我可以有几种选择,出单位向左或向右,在路口向前或过街,向右或往前,这样的路口共有四个。这一路的选择,不断分裂出不同的回家线路,而每一条线路上有不同的店铺、路景。旧书铺、快递点、师大侧门、水果店、冷饮店、小菜场、超市、修车铺、铝合金店、银行网点、邮局、服装店、早点铺、小菜馆、日用品店、图书馆后门、某单位、某某单位……有时,我会在路上带点菜。坐在电子秤后的中年女人微胖,称菜找零极快,间隙里还不忘大声叫她沉默寡言的丈夫做这做那。菜,不多的一兜,随我的步子晃荡着,仿佛时光的节拍。我看见路边的人们,在他们各自的疆域里忙碌,或闲坐聊天、打牌,或匆匆赶路。我想,他们一定对自己的疆域有足够的了解和把握,才有这份外在的笃定和安然。而那些焦虑的人,我可以从他们脸上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这时的我,随机地挑选着上班回家的线路,不变的是,上班迎着晨曦,下班迎着落日。在内心深处我已安然下来,我对这座城市的了解正在缓慢而有序地铺展,尽管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疆域还会发生改变,快得我只来得及眨眨眼睛。

    那年夏末,我回家乡探望父母,哥哥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带了调侃,“你的脚怎么像穿了比基尼?”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注意到这一细节,连我也不曾注意的细节。我仔细盯着双脚看,穿着拖鞋的脚,果真像穿了微型的比基尼,白处黑纹分明。我知道这是每天迎着太阳来去留下的印痕,是我穿行在洪都北大道、文教路、南京西路一带的影迹。也许,在哥哥的话里含有对我的几分心疼,他总对妹妹去了那么一座不熟悉的城市存有几分担心,可是如同父母渴望给我所有的保护一样,他们也终将了解,我已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自己的选择,也必须独自去承受这选择的重量。至亲的亲人们,各自的疆域有深深的交集,但终会溢出,或早或晚,我们无法涵盖彼此的一生,谁也不能。

    然而,正是这溢出,让我知道至亲的不可替代,他们是上天默许与你的生命纠缠一处的人,分离势必带来疼痛。世间的分离都会带来疼痛,而疼痛的烈度,取决于你们疆域曾经交集的程度。我时常庆幸自己来到了南昌,这座城市以一种不浓烈亦不冷冽的热度接纳了我,或者说让我感到了被接纳,让至亲们对我的担心得以下落,落在我仿佛穿了比基尼却依然可以灵活迈动的双脚上,而不是虚浮在半空。

    偶尔,我还会与原来那家民办杂志的主编在网上联系,问问他的近况;或者他接了新的杂志,不忘电话向我索稿。也偶尔,我们没有预见地在南昌某个地方遇见,会停住脚步简单问答两句。他一直想办一本很牛的杂志,这理想在当下却是不那么容易实现,众多的杂志都在向着市场俯首,于是他辞职,又再因为名气而受聘。他一直不肯妥协地依从着他认定的生活方式。他是一个对自己的疆域十分明确,也不打算有任何退守的人。在他固执的行为方式中,有我难以企及却愿意去祝福的部分。

    而那家杂志的美编,八零后女孩何,在我离开两年后,还是会在节假日发送祝福短信给我,我知道自己还存在她的通讯录上,如同她也保留在我的上。我们后来一直没见过面,但偶尔我会翻出最后一次聚餐的照片,看看她和那些昔日同事的笑容,想想一起度过的、那些被说笑声填满的时光。

    分离是生命的常态。除了至亲,来到南昌,我不得不分离的还有家乡的好友们。我们一起经历过沉溺的职业状态,经历过挫折的低谷期,经历过亢奋的变革期,经历过旁若无人的疯癫痴狂,经历过不愿示人的脆弱无助,经历过年轻人会经历的所有,才跨进三十岁的门槛。继我离开家乡,娟也因故离开,还有谁与谁也处在离开的计划中。我们还在寻找各自的疆域,即使不是重新出发,也在修改、涂抹、颠覆、规划中。这世上有笃定的人生,就有彷徨的人生;有清澈的人生,就有混浊的人生;有暖调的人生,就有灰调的人生;有成功的人生,就有失败的人生……就这么简单。

    在南昌的日子,我一再翻找出与她们在一起的旧时光,品咂,回味。我不知道身处异乡的娟,是否也会这样。距离其实不能改变什么,它什么也改变不了,该淡的自会淡去,该浓的依然浓烈。

    在我的家乡有一条江,长江。她由西向东穿过城市。她是我自小习见的事物之一,承载过我的少年淡淡愁滋味,也承载过我青年的无言眺望。

    南昌也有一条江,赣江。她由南而北将这座城市剖为两半,老城区密集,新城区舒朗。

    随着单位的整体搬迁,杂志社从江东搬到了江西。我也随之跨过赣江,进一步拓展对这座城市的了解。

    赣江南大道、凤凰北大道、英雄大桥、沿江路、阳明路……单位的2号线班车每天早晚沿赣江来去,将我们一一接送。转眼,我成了一幢高楼内千余名员工中的一员。可是,和楼中很多人的身份一样,我们在“正式”一词之外。身在体制之内时,根本不必去考虑身份问题,而对于身份保留在体制内、谋职在体制外的我,这却是无法回避的现实。尤其是身边很多人因为这身份的差异,又因与我同样尴尬的身份而向我倾诉内心的担忧和不满时,这个问题就像一枚楔子,越来越深地砌入我的意识。所幸,我已逐渐融入杂志编辑部的氛围,在这个个性纷呈的团体里,得以保留本我的形态,而须弯折。

    每天有五辆班车,沿不同线路,将居住在这座城市不同部位的人,接送到离摩天轮不远的这座二十九层高楼下。我们分散到楼层的不同匣子里。楼前的大道,有着逾三十米的宽度。楼内的办公条件比原来提升了不止一倍,束缚性也增加了不止一倍。在老城区和新城区横跨的四座大桥,并没有让两岸的来去变得像理想中那么轻易。一天四次机械的打卡制度,让大多数员工只能早出晚归,一整天被困守在方正的盒子里。班车上,每天有爱说话的人滔滔不绝,仿佛他们被钳锢了一天的喉舌,这才得以舒展。关于某校的围堵上访事件,关于某项教育新策,关于食堂不能让人满意的伙食……我通常靠坐在向江的窗边,望着江景。赣江没有长江辽阔,却有着美丽的晨景与暮色。春天的江水丰腴,秋天枯瘦,江边的挖沙船、裸露出的沙滩、游泳的人,映衬着晨曦或落日。落日璨红的一团,悬挂在高耸的楼宇间,有种恒定、辽阔而欣欣向荣的气象。在经历一整天的禁锢之后,这景象多少给人安慰。路灯,常常在不经意的某一刻亮起,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有时,我会靠着车窗,在堵车的漫长时光中,在一丛丛涌来又淌去的光影中,慢慢盹着,像睡在一个让我安心的怀抱,带着疲累之后的舒懒。

    人是那么容易去习惯一种生活,并在其中被慢慢影响、改变。那个从班车车窗后面眺望这座城市早晨与暮景的人,以为这样的日子,也会如不断流的江水一样,一直地流淌下去,就像生活本身。

    一天清晨,赶班车的我看见素常清朗的院子里,站了一些人,他们的身影和目光绕成一个半圆形,圆心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我正疑惑,瞥见了直通通悬在树下的一条人影。只停留了两秒钟,我就迅速逃离。在确信走到了足以承受这一幕冲击的安全距离之外,我才停下脚步,回头再次眺望那抹影子。白地花朵睡衣从人群的缝隙处依稀可见。门前小店的女人如我一样,只敢远远地观望。傍晚时,我回到院子,已是素常景象。我紧紧望着那一排梧桐树,想不清具体是哪一棵,只觉得每一棵都可疑。我远远地绕开它们,目光不敢斜视地匆匆而过。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靠近那排梧桐树。从报上的新闻,我知道那是个刚二十出头的未婚女子,并不住在院内。她为何将自己最后的疆域强行定格在这个院子,这棵梧桐树下,新闻没有解释。她所经历的最后的苦痛,也无人可以了解。

    仅仅半年、一年之后,曾经惊心的一幕彻底虚化在如常的院景深处,连背景都算不上了,它只是一些人记忆中模糊的一团。不知从何时起,我又可以如常地经过那一排梧桐树,仿佛树下从没发生过什么异常。

    这一年深冬,我又一次迎来了改变,让我欢喜的改变。这时的我已经熟悉了这座城市的许多点片状区域,它们分布在江西和江东,它们勾勒出我过去数年的生活,也注释着我在这座城市的印迹。那双牵着我的手,我也已经熟悉了它的每一涡纹、每一骨节,并习惯了与它相握的手感。

    我算不得勇敢的人,只是在一个路口随心选择了向左,而非向前。我已经无法去设想如果向前,今时的我会在何地,有着何般模样,我只知道我抵达了这里,在一座叫南昌的城市,慢慢熟悉她的一年四季,她的方言口音,她的饮食口味,在这里慢慢寻找和重建我的疆域。

    有时候,我会有些迷茫,疑惑自己为什么停留在这座到处看得见香樟树的城市。很快,我就发现,原来在我的家乡也有很多香樟树。甚至有的时候,我会将她与我的家乡混为一谈,她们在我的意识里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但,必须承认,喜欢上这座城市,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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