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毛乌素-序篇:毛乌素沙漠,你在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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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手笔、远眼光的乌审召人啊!半个世纪前,这里出了个宝日勒岱,创造了“牧区大寨”,引领着一个时代的中国荒漠化改造;现在乌审召人将循环工业和城市文明引进了毛乌素大漠,正在书写着沙漠步入现代化的辉煌篇章!

    我望着这座漂亮的沙漠高尔夫,绿色的草坯上,正有一辆高尔夫车缓缓驰过,车上坐着几个身穿高尔夫运动衣的人正在兴高采烈地交谈、指点,似乎在对眼前这一切评判着。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们一定像我一样,对眼前的毛乌素沙漠充满了惊奇、惊讶!

    可这惊人变化,不过是用了短短三年多的时间。

    一跃逾千年,乌审召换了人间。我和同行者交流着乌审召的今昔巨变,不禁感慨连连,都称赞乌审召人改造毛乌素沙漠,出手就是大手笔。

    “你们千万别再夸了,咳,”陈主任叹了口气说。“我这高尔夫球场也遇上麻烦事了。”

    “麻烦?”

    “你说哪一级领导不知道这个高尔夫球场?哪个来了不夸奖?挥几杆子打两洞的也不少见,我以为这就算有了许可证哩!可前些日子上面忽然来了个检查组,硬说我们这个球场违规……”

    我问:“哪个上面?”

    他说:“人家是联合检查组,专项清理高尔夫球场,来头大得很,北京的、呼市的、市里的人都有……要说,咱这高尔夫球场也是手续有点不全……”

    我问:“补办手续不行?”

    他说:“我也是这样想啊,可检查组的人打得死硬,非要让我们恢复原样。我一听傻眼了,足愣怔了半天。你说,要恢复原样?好,既然要恢复原样,咱先得看看甚是原样吧?”

    陈主任带检查组的人去了一片大沙漠,那是原汁原味的沙漠,满目荒凉,从未有过人迹的沙漠。检查组的人望着这片亘古荒漠,沙山高矮不一,一座接着一座,俨然进入了一片死亡之海。他们这才第一次领略了什么叫沙漠,原来他们还以为绿草青青,湖光水色的乌审召化工园区就是沙漠呢!

    陈主任对检查组的人说:“这就是原样!”

    面对沙漠,检查组的人们无语了。

    我问:“现在怎么样?他们不再坚持恢复原样了吧?”

    陈主任说:“现在我们正在给有关部门报一些补充材料,咱不能以为治理沙漠情况特殊,就啥都有理了。该走的手续咱还得走到,该报的材料咱还得报到……”

    我说:“我原以为你让上边的人看看原汁原味的沙漠,人家就放你一马了!”

    “哪能呢!人家缓期执行咱,给咱个补救的机会,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陈主任道。“关键是用水。咱的高尔夫球场用水主要是用的工业园区的循环水,当初建高尔夫球场也考虑的是污水净化的有效利用。这高尔夫球场要是与人畜争水,我这关就过不去!”

    我想陈主任讲的有道理。水永远是第一位的,是资源,是宝贝。对水的循环利用,是乌审召工业园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永远动力。

    陈主任告诉我:“沙漠越治理,以后各类建设项目就越难批,征用土地就越难。搁前些年,有陕北宁夏人跑进这沙窝窝里建了小焦炭炉子,土炼油炉子,一干多少年,别说管理部门,连这里的农牧民们都不知道。过去沙漠太荒芜了,现在的毛乌素沙漠反倒成香饽饽了!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人们大笑起来。

    我相信陈主任说的是真的,据我所知,过去隐藏在毛乌素沙漠里的土炼油炉土焦炭子太多了,你要想彻底发现它们,除非用飞机低空侦察。

    想到这里,我又记起了一个故事,也是关于戈壁沙漠的,几乎就是一个传说。

    说是新疆解放时,一群国民党溃兵无路可逃,最后蹿进了罗布泊沙漠不见了踪影。直到一九六四年试验原子弹,就在原子弹快要爆响前,侦察飞机奉命对受爆炸影响区域做最后一次低空搜索时,才发现了这群已在戈壁大沙漠中生活了十五年的国民党溃兵,最后还是用直升飞机把他们运出了罗布泊沙漠……

    我还是想见识一下没有改造过的大沙漠,到了乌审召我更明显地感觉到,以后再见大明沙怕是不那么容易了。也许再过两年,毛乌素沙漠会成为一个传说……

    风从草原刮过

    吹散了多少传说……

    腾格尔就是这样唱的……

    我想,趁传说还没有被吹散,我得赶快再见识见识大沙漠。

    于是,我对陈主任说:“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你说的那块大沙漠?”

    陈主任道:“那有甚看头?你又不是检查组的?”

    我说:“来一趟乌审召,不能光看非典型化沙漠吧?吴秘书长,你说是不是?”

    吴振清对陈主任道:“又不是啥宝贝,你老陈还怕人看啊?”

    人们又笑了起来。

    老陈带我们去看大沙漠。从这里往东驱车大约走了有半个小时,才渐渐进入到黄澄澄的大沙漠里。放眼望去,沙山逶迤,沙浪起伏,海海漫漫的荒漠根本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我想,这才是真正的沙漠!

    车走着走着,柏油马路没有了,于是车停在了一座高耸的沙山前。眼前还有修公路的迹象,在漫漫黄沙中,有几台推土机在推着大明沙,我判断,他们是在推一条路基。

    陈主任说:“没错,是在修路。可以这么说,乌审旗的每一条路都是穿沙公路。我们得抓紧把路修通,看来还得再上几台推土机。”

    我们从车内走了下来,远眺这片荒漠。

    吴振清问:“看这架势,这块荒漠是不是也规划了?”

    陈主任说:“这块地划给中国煤炭总公司了,要上煤化工,总投资要上百亿。这可是央企,中国煤炭工业的巨无霸。我这不是正在抓紧打通道路?明年中煤就要开进来了。今冬明春还得完成路两侧的立体绿化带。不管是任何项目都得边建设边绿化,这是旗委、政府的死规定!领导多次强调,乌审召工业园区上项目必须严格保证,百分之一的工业用地换取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态治理!”

    我想,这的确是个推进生态建设的好思路,用工业化带动生态建设的产业化,具体说是用上项目推动生态恢复。这可能就是乌审旗委、政府推进毛乌素沙漠治理时的独创,我明显感到这是推进绿色乌审建设的有力抓手。我相信按着这个思路发展下去,这里也会像建成的乌审召工业园区一样,实现创业者在之初设想的“厂在绿中建,人在林中走,水在园中游,鱼在水中游。”——这并非是乌审召人浪漫想象中的乌托邦,而是今天确实的存在,明天的现实。

    我们都为这个即将动工的煤化工项目祝福。

    陈主任道:“咳,我现在担心的是,要是明年检查组再来,我可真不知道该给人家看点甚了?”

    老陈还在想着他的高尔夫球场。按说,高尔夫球场与毛乌素沙漠这本应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现在却鬼使神差地联在了一起,搅动在老陈的脑海里。

    我与老陈告别时,真心祝福老陈的高尔夫球场走运,我也衷心祝福毛乌素沙漠走向现代化……

    这次乌审召之行,使我下决心把气力定在绿色乌审的采写上。

    我坚信,毛乌素沙漠有故事。

    我望着眼前的毛乌素沙漠,暗想,也许我走进了一个故事的海洋之中,任我随手采撷,拈一朵浪花也许就是一个动人的传说……

    四、真的,兀其高的沙漠咋就没了?

    两年多来,我多次走进乌审旗沙漠里,想要亲眼看着那残存的一座座大明沙低下不驯的头,像被驯服的野马一样老老实实地被牧人套上笼头。我发现,在乌审草原越是大的明沙梁越是孤单,已经失去了狂躁咆哮飞沙走石的凶悍,只得穿上人们为他精心缝制的绿装,慢慢汇入绿色乌审那浩浩绿海之中。

    我知道,毛乌素的悄然引退,在乌审大地已经开始了倒计时。我在想,能亲眼看到一块块沙漠慢慢消失,那是一件非常有意义而且惬意的事情。

    在乌审旗看沙的日子里,我倘佯在绿茵茵的陶利滩上,在好客的牧民家里与牧人们大碗喝酒,倾心交谈,放声高歌,纵情跳舞;在无定河边的农户家里,盘腿而坐,尽唠家常,古往今来,无所不谈。我能从毛乌素沙漠中触摸到鄂尔多斯人的生命轨迹,他们千百年来与这块沙漠共舞共歌共生共荣,先人的骨殖融化在这里,先人的音容笑貌嵌刻在这里,先人的魂灵福佑在这里。毛乌素沙漠已经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在这里,我不敢说自己像乌审旗的鄂尔多斯人一样与毛乌素沙漠休戚相关,但我能从毛乌素沙漠的变化上看出时代的变迁,这里的每一株树,每一棵草,都会轻轻絮语,都会向我叙述沙漠里发生的故事。毛乌素沙漠是有生命的,在我眼中它的重叠波纹就是生命的年轮,每当我从它的身边经过时,我都能感受到它的生命律动。

    我还搜集阅读了有关毛乌素沙漠及乌审旗的历史、文化、农牧林业、工业、地理、地质等各式各样的资料,伏案阅读了足有上千万字吧。我初步晓得了毛乌素沙漠的黄与绿、红与黑,我敢说,毛乌素沙漠在我的眼中是有历史底蕴的,且又是丰富多彩的……

    为了立体地掌握毛乌素沙漠在乌审旗的状态,把毛乌素沙漠看得更清楚,两年多来,我从不同的方向穿越毛乌素沙漠进入乌审旗。从东胜出发往乌审旗走,最便捷的是走包茂高速公路,过成吉思汗陵再西行,上兰深公路,直达乌审旗嘎鲁图镇,这可见识乌审旗的东部沙漠。我有意南辕北辙,从东胜往西过杭锦旗,然后穿越乌审旗的北部沙漠,至嘎鲁图镇。为了看乌审旗的西部沙漠,我从东胜到鄂托克旗,再由鄂托克旗穿越乌审旗西部沙漠公路直达嘎鲁图镇。为了看乌审旗的南部沙漠,我绕道陕北榆林市,走定边、靖边县,然后掉头往北,直达乌定河,过苏力德草原,到达嘎鲁图镇。

    嘎鲁图镇在蒙古语中是鸿雁的意思,这是个浪漫而充满诗意的名字,能给人以充分的想象。这个以鸿雁命名的小镇,现在是乌审旗人民政府所在地。这里刚解放时只是一个有几百人居住的小土围子。据老辈人回忆,那时土围子设有城门,还有旗兵把守,以防兵患和盗贼。六十多年过去,现在这里已是一个美丽的初具现代化的城市,有常驻人口五万余人。嘎鲁图的镇长自豪地告诉我,它这个镇子包括城市,沙漠,草原,农村,方圆有2475平方公里。他饶有兴至地领我参观了他镇区所辖的草原,沙漠,城市。在路上,他告诉我,2009年八月,在有联合国人居署和亚洲人居署派员参加的,中国房地产及住宅研究会人居环境委员会将乌审旗定为全国首座中国人居环境示范城镇。我知道这个会议,在我自己独自看沙漠的时候,这个有高官,国内外专家参加的会议代表正在浩浩荡荡地参观乌审旗的非典型化沙漠……

    把全国首座中国人居环境示范城镇放在毛乌素沙漠里,可见乌审旗在推进城市化进程的过人之处和绿色乌审的魅力所在。在2009年7月26日发布的《第九届全国县域经济基本竞争力与科学发展评价报告》中,乌审旗排名西部百强县第33位。

    媒介报道这个消息时称:

    乌审旗虽然地处中国版图西部的毛乌素沙漠腹地,但这里并不是一片贫瘠的黄土地。事实上,乌审旗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因植树造林、抵御风沙、改造自然环境,与大寨齐名,有“农业学大寨,牧区学乌审召”之称。但在随后改革开放的若干年里,却逐渐在全国人民的视野中淡出,直到最近几年,一批资源能源企业在此聚集,才重新唤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样的报道一看就是北京的大记者写的,高屋建瓴,俯视全国,有可能连毛乌素沙漠都没有来过,挥笔就给乌审旗定了位。不像我辈眼睛就定住毛乌素沙漠,一连几年都不放。

    有朋友骂我:“鳖瞅蛋哇,不就那么块沙漠?”

    可就是这块沙漠,让我咋看也看不够。而且我把观沙的乐趣、发现传递给我的朋友们。我曾多次对我的战友丁新民等人说:“毛乌素沙漠在乌审旗可抗不了几天了,张平带着他的全旗人马,快把毛乌素沙漠收拾完了。”

    丁新民是鄂尔多斯东方路桥集团的老总,三十年前,他在当时的伊盟公路勘测部门当书记。他熟悉毛乌素的沙漠公路,几十年来,他不知穿越过毛乌素沙漠多少次,现在鄂尔多斯沙漠上的许多道路,都是他当年带着勘测队员一步一步勘测出来的。

    老丁非常有把握地对我说:“我知道哪儿有大沙、明沙。乌审旗的路我熟,有时间我和你一同去找,去看。”

    2010年的夏天,我在和丁新民等人在乌审旗转来转去,像找宝贝一样,寻找着在乌审草原上的大明沙。走来转去,像样的明沙没有见到一座,倒是见到了多条新修的沥青油路穿行在绿色覆盖的毛乌素沙漠里。我们都有些吃惊,老丁现在是鄂尔多斯路桥建设的大哥大,我在鄂尔多斯交通部门供职也有三十余年,我俩都是交通中人,竟然都不清楚这些路究竟是何人所修。现在的乌审旗境内的毛乌素沙漠已是网格化,而这些网格就是用四通八达的道路构成。这是在绿色乌审建设中实施的以旗府嘎鲁图镇为中心辐射全旗镇、区的半小时经济圈,这样的公路建设格局,就把毛乌素沙漠切割成块,便于人们对毛乌素沙漠的有效治理。还有横穿毛乌素沙漠的鄂尔多斯南部铁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已经成为绿色乌审工业化治沙的重要组成部分。

    老丁说:“那么兀其高的大沙漠好像就在我眼跟前晃荡着,你真要找它还真费上劲了……”

    同行的人都有同感:真的,那么兀其高的沙漠咋不见了?

    在嘎鲁图镇我们见到了乌审旗委书记张平。

    张平见面就问我:“听说你在旗里转悠两年了,有什么建议?给我们提提?”

    我开玩笑地说:“这得跟书记大人单独请教。”

    老丁道:“这两年,老肖总是给我说毛乌素的沙漠快让你们给治没了,我还不信。以往也没少来乌审旗,坐在车上,总觉得还是走在毛乌素沙漠上。可真的瞪大眼珠子一找,没了!”

    我们都笑了。

    张平道:“好多人也都有这样的感觉。我们都是常年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感觉就不像作家那样强烈了。要说大的明沙全旗范围内还是能见到一些的。乌审召就还有不少,你有时间可以去看一看。”

    张平这样对我说。

    五、隔壁雇日工都给到一百六了,他圪泡还给一百四,看娘娘明日敢给他转场不?

    我再次去了乌审召,旗绿化委的主任邵飞舟与我同行。邵飞舟是乌审旗的老林业,提起乌审旗的林业建设如数家珍,交谈中我学到了不少的林业知识。他有些不明白,别人来乌审旗,都是看绿色,你咋非要找大明沙看?

    我说,我也算是咬定沙漠不撒嘴了。

    我们到了乌审召。为了让我了解乌审召的治沙历史,邵飞舟先给我安排了参观了乌审召镇的牧区大寨纪念馆。在纪念馆里,我看到了许多翔实的文物和照片,尤其是宝日勒岱背着沙柳艰难攀爬高沙梁的照片给我以很大的冲击,感受到了当年乌审召人治沙的艰难和决心。我想看看这座沙漠,同行的人告诉我这座沙漠现在已经被规划进了化工园区,这让我感叹当年的这些大沙漠只能存在于照片上了……

    在乌审召我终于见到了宝日勒岱他们当年栽下的“砍头柳”,现在粗壮得一个人都抱不过来。我抚摸这些老树粗皴的树皮,都能体会到宝日勒岱他们当年在毛乌素沙漠上植树时的万般艰难。

    邵飞舟说1956年旗里才组建了一个治沙站,几个国营林场是六十年代以后才慢慢发展起来的。宝日勒岱他们植树时,当时整个乌审旗就没有树苗子,要想栽树,都要拉上骆驼翻越几百里大沙漠去陕北榆林买。那时,沙漠上哪有路?唯一的路标就是牲畜的粪蛋子。行路的艰辛就不说了,就是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来回驮一趟也得半个月时间。

    乌审召镇党委书记张志雄也对我道,树苗子是活物,娇贵啊。

    张志雄听去榆林拉树苗子的人讲过,每根树苗子的根部都得用湿麻布捆绑着保湿,路上遇到水洼子都得把树苗子放进水里浸湿。就是这样,还有不少树苗子不等回到乌审召就让黄风吹成了干柴禾。树苗栽下了,水跟不上旱死的,被沙埋的太多了,好不容易长出树芽了,又有被牲畜啃死的。这些活下来的树棵棵都是九死一生。

    我看着这一排排大树,感到它们都像是坚强战士,都是那个时代的见证。我给张志雄说,现在应当把这些树都保护起来,这是当年牧区大寨的活文物。

    张志雄告诉我,他们今年已经对乌审召庙区的十几棵古树进行了保护复壮。宝书记他们当年栽的这些树龄也就五十年,正值壮年哩。我看以后挂个牌或立块牌子,告诉人们这就是当年宝日勒岱他们种的树木。我在大会小会上没少说,咱甚时候也不能丢了当年治理沙漠的革命精神!

    谈到乌审召镇的生态建设,张志雄说随着乌审召镇工业化、城市化的推进,对环境要求要比过去高了许多。我们以后还要在美化环境上下了些功夫,把镇区搞得漂亮一些,绿化中有美化,美化中促绿化。今年春上镇上光购买万寿菊、牵牛花等景观花木就用去了110万元。另外,投资200多万元重点在道路两侧栽种了樟子松,旱柳等优质树种。近几年,镇上已经用于生态治理的投资为8600万元。

    张志雄说话慢悠悠的,说到投资上项目,他多少有点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

    我问他镇上财政收入如何?张志雄说今年能上5000多万。我说你现在可是财大气粗。他连连摇头说:“别说比市里,就是在全旗范围内比我这还不行。我现在不说别的,光镇里市政这块投入每年都得上千万。“十二五”期间,若镇财政收入过不了亿,我这儿的速度就得慢下来。”

    听着张志雄千万上亿地数字,感到乌审召真是富裕了起来。

    我告诉张志雄我看过一个资料,1976年时当时的乌审召公社牧业总产值才42万元,这已经是全旗产值最高的牧业公社。产值才42万,能有什么财政收入?

    张志雄说当时是穷得不行,可乌审召人穷志不短,硬是打拼成了闻名全国的“牧区大寨”,精神财富富裕着哩。到现在我们还是受益无穷。我给镇上的干部职工常讲,咱不管甚时候也得继承乌审召的光荣传统,今年春上我们组织干部群众进明沙梁里义务植树,大家在明沙梁里苦干了半个月,全镇义务植树三千多亩。咱乌审召咋绿的?就是这么一棵棵栽绿的!

    我说:“我这次是来看大明沙来了。”

    张志雄说:“镇上现在办起了个生态旅游公司,现在来乌审召旅游的人不少,生意还不错,人们都想看看乌审召,看看大沙漠。只是近处看不到大明沙了,这多少让大地方来的人感到有些不便利。”

    我说:“这还是越不便利越好。真要遍地还是大沙漠,也就没人来了。”

    张志雄笑了起来,说:“没错,你坐上我的车,我得带你去看看咱乌审召的大明沙。”

    我上了他的丰田越野车,张志雄驾车一直往西开去。我俩在路上愉快地交谈着。他告诉我:“现在还能看,沙里风不大,回去洗把脸就行了。春上在沙里植树时,沙子粘在头发上,每天回来用两盆水都洗不静头。”

    我说:“我也在毛乌素沙漠里呆过,知道那滋味。”

    我告诉张志雄,乌审召化工园区的陈主任去年也陪我看过块大沙漠,他问我是不是东面哪块?我说是的。张志雄说中煤今年已经在那儿搞场平了,你要再去老陈那儿看沙漠,他可真没有给你看的了。

    通过聊天,我才闹懂了乌审召镇是一级政权,乌审召化工园区管委会是乌审旗人民政府的派出单位。现在,张志雄还一直担任化工园区管委会的党委书记。他说旗委这样安排,主要是为了协调园区内的化工企业与地方政府,农牧民之间的关系。实际上,他的精力主要还是用在镇上。

    张志雄说,现在全乌审召镇生态治理总面积已经达到近二百万亩,生态恢复面积也在二百万亩。另外还实施了四十余万亩“退牧还草”项目。

    我说我只知道“退耕还林”,“禁牧轮牧”,对“退牧还草”还是知之不多。

    张志雄给我解释说,“退牧还草”就是人、畜彻底从草场退出来,实行人上楼,畜进棚。这样,草场就可以得到休养、恢复,提高草的高度,密度,几年下来,你再来看……

    他对乌审召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人上楼,畜进棚,张志雄似乎是不经意间讲的,但我知道这句话的背后必须有强大的产业化支撑。只有当工业化、城市化进入到毛乌素沙漠之中,人们千百年遗留下来的生产、生活方式才会得到改变,而赖以维系这种生活、生产方式的土地也才会得到相应的改变。沙漠是几千年农、牧业文化遗留下来的产物,传统的农、牧业生产方式不得到改变,而沙漠也不会得到改变。也许,工业化是沙漠的克星。

    果然,张志雄给我讲起了乌审召镇生态移民小区建设,他说去年镇上就开始建设生态移民小区,今年正在完成配套,已经有牧民搬进了小区。要不,咱们去看看移民小区?他说着,就要拐弯。

    我急忙道:“咱不是说好看大明沙吗?”

    我俩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志雄把车开下了公路,拐进了一条简易土路,这条路穿行在苍茫茫的寸草滩上,草原显得很是开阔。开阔得有些单调,无尽的绿色,绿色。张志雄说过了这片草原,就能见到明沙了。果然走了一段路,在绿茵茵草滩上就能见到一块块黄澄澄的明沙了,每块沙都不大,不过有足球场大小,像积木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地散落在草地上。张志雄说再往西就能看见连片的了。后来还是见到了连片的明沙,但给我记忆的沙漠相差甚远。我有些失落,那真可以说是高兴的失落。

    张志雄像是安慰我说:“再一直往西还有高的,大片的。就是没有路了……”

    我望着这片沙漠,沙漠上有推土机轰轰作业,沙漠边上有许多人影晃动。我不知道这片沙漠上又在搞什么样的项目,也许过不了几日,连这样的沙漠也见不到了。

    张志雄用手比划着眼前的明沙,对我说:“这块沙漠我可不想把它简单地染绿了,我要让它出大效益。”

    原来,镇里已经在这里规划了万亩樟子松基地,已经开始动工了。眼前的那些推土机正在平沙,明年樟子松基地就要建成,而且全部上喷灌,三年内就可以出苗。现在沙漠边上已经有了零零散散的小规模的樟子松苗圃,有些已经有了收益。

    我说:“咱们去看一看?”

    张志雄带我去了沙漠之间的一块巴拉地上。所谓巴拉地,就是我们常说的沙湾子,一般是在两座大沙丘之间。过去,乌审旗的农牧民都在巴拉地上开小片荒。现在这里已经建成了一个樟子松苗圃,松树苗绿油油的,有四五十公分高。一群女人正在往外移苗,苗圃边上有两辆汽车,车上装着松树苗子。地边上还停着几辆小汽车,我有些奇怪,不知是什么人用的?邵飞舟说人们开着小汽车种地的多了去了。

    张志雄问在地里干活的一个女人:“咋这么矮的苗子就往外卖了?”

    那女人说:“领导,我是打工的,这事你得问老板。”

    张志雄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女人笑着道:“就是这圪泡灰日的。隔壁那块苗子地雇日工人家都给到一百六了,他还给一百四,看娘娘明天敢给他圪泡转场不?”

    圪泡是当地的骂人土话,转场是指倒地方。日工一百四十元人们还骂娘,应当算是幸福地嘻骂了。

    那女人一面嘻骂着,一面忙忙碌碌地干着活。

    张志雄打了个电话,看来是找到了这块苗圃的主人,训了一气,然后放下电话道:“我早给他说过,到明年这苗子就能长到八十公分,和现在出苗价钱能多下一倍。可他架不住人家央求着非要买苗子,只得三十几元一株就给买了。”

    我问一亩地能出多少松树苗子,邵飞舟说千余株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樟子松苗子供不应求,有多少市场吸纳多少。鄂尔多斯绿化面积广,树苗子太缺了,现在东北的松树苗子不住气往这拉还不够用。就是东北的苗子就是不太服鄂尔多斯的水土,不好侍候不说,成活率还有些低。当地育的松树苗子,皮实好活,市场前景好。现在旗里搞五十万亩樟子松育苗基地,就是瞅准鄂尔多斯和旗里的绿化市场建的。

    我问他们育苗经济效益如何?

    张志雄说:“咱们算个账,一亩就按千株计算,每株三十元,就是三万元。这一万亩的产值是多少?三个亿!你说这块沙漠是不是聚宝盆?现在人们是抢着开发荒漠,为甚?因为这里面有利!有利才能吸引投资,人们才有积极性,才有主意,有办法!这事我可是琢磨上了,我在乡镇干了小二十年了,过去咋治不住沙?主要是净当贴面厨子了,人们积极性咋能长远?远的不说,就像咱乌审召,六七十年代治理沙漠那可是全国出了名的“牧区大寨”,可也没能治住穷,你们说是不是?我看现在旗委、政府提出绿富同兴,这才挖在了事物的根子上……”

    邵飞舟也说:“现在的产业化治沙是以提高经济效益为拉动的,一面治沙一面治穷。沙漠绿了,人也富了。绿富双赢才是真正可持续的科学发展。”

    我望着眼前的沙漠,想象着两年以后这里成了万亩樟子松苗圃,不光出绿,还能滋生财富,沙漠已经成了乌审召人的生财之地。

    张志雄拉我到了他的移民小区,这个小区在镇的东面,已经建起了十余幢六层楼房,看上去很是漂亮气派。我打量着这片小区,即使是搬到任何一个城市,也丝毫不逊色。张志雄说这个小区,全是给“退牧还草”的转移牧民安置的。我问牧民需要交多少钱才能入住?张志雄说全部是免费住房,而且是精装修。你就是这样,牧民们还不愿意住楼房呢?咱镇上的干部还得磨破嘴皮子动员他们上楼。要说,这也怨不得牧民们,你想,祖祖辈辈住在草地上牧马放羊,清风凉躁惯了,现在忽然住到了楼上,咋好适应?

    张志雄指着一幢漂亮的大楼,对我说这是已经落成的社区服务中心。里面图书馆,会议厅、党员活动室、娱乐室,健身房,卫生站一应俱全,还有幼儿园马上就能投入使用了。这些配套设施完善了,就更能吸引牧民入住了。我问他现在住进人了吗?张志雄道:“今年已经搬进了百十户,明年就能全部入住。我让镇上的干部和新分来的大学生全部深入到住户当中,每个人包几户,连他们如何使用卫生间,你都得替他们考虑到……”

    张志雄他们考虑的是周道的。但我也有些担心,上了楼的牧民们能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吗?他们的生活来源是什么呢?张志雄想领我走几户看看。我说下次吧,这类的移民小区,将是我以后采访的一个重点。

    说心里话,我是不愿意见到牧人的失落。这些呼吸惯了清风野气放了一辈子牲畜的人们,与草原、沙漠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们,忽然被封闭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那种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痛苦,我是能够想象得到的。面对如此大的落差,我不知道该如何把握和反映。同样,对在草原、牧区快速推进的城市化建设,我也有一个慢慢消化和适应的过程。

    我与张志雄约定,一年之后,我还会来这个移民小区的。

    六、张平说:“我看还是叫毛乌素吧,这样,啥都有了!”

    今年夏天,张平邀我在我家附近的一个茶楼里喝茶,我去时,他已经在茶室等我了,茶桌上还摆放着几份文件。

    我握着他的手说:“你可是大忙人,咋?请人品茶还不忘签阅文件?”

    张平无可奈何地笑笑,显得略有些疲惫。我知道旗、县委书记,在我国的干部序列中,是最具实权却又是最忙累的一个职务。他说下午市里开个会,上午这段时间正好有空,咱们好好聊聊。我开玩笑说,我也正想听听你这八年之痒。张平听后笑了起来。

    我看着张平,他中等个,人挺干练,只是四十几岁的人已经有些谢顶,脸虽有些发黑,但掩盖不住脸上的书卷气。这位毕业于内蒙古大学经济系的高材生,先后在当时的盟委办公室和盟统计局工作过,在1995年经过“一推双考”担任了伊盟统计局副局长。后又交换到黄河湾边的达拉特旗担任副旗长,主持政府的常务工作。四十岁的时候,张平来到乌审旗担任人民政府旗长,五年后接任旗委书记。说起绿色乌审建设,张平兴致勃勃。

    张平告诉我,“以人为体,建设绿色乌审”,是2003年他刚到乌审旗工作时,和旗委书记包崇明同志及旗委、政府一班人经过将近一年的调研、酝酿,集大家的共同智慧,一直到2004年的夏天,才正式确定这个发展理念的。实际上建设绿色乌审,不仅是生态理念,更重要的是在市场经济的前提下,以发展为第一要务,关注可持续发展,构筑以循环工业为核心的绿色工业,有机农、牧业,以城镇新兴产业和文化旅游业为主体的生态性产业体系。同时还包容了打造“绿色通道”,强调依法行政,建立诚信政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内涵。

    我说:“听你这样一解释,绿色乌审建设很有亲和力,能拉近旗委、政府和百姓群众的距离。这是不是人们常讲的亲民意识?”

    张平笑笑,呷了口茶道:“我们为什么将以人为本放在首位?这既是绿色乌审建设的基础也是最终诉求。我们有了这个基础和诉求,再以科学发展为统领,市场取向为发展动力,我们就能办成一些事情,办好一些事情。”

    听他娓娓讲来,我禁不住再仔细端详他,更觉得他像一位在校育人多年的中学老师。我想,就是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带领十万乌审儿女喝退了暴戾千年的毛乌素沙漠。在人与沙漠的博弈中,张平是一个幸运的胜出者。

    我毫不隐晦的观点。

    张平听后道:“实际上我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可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乌审人民有半个多世纪的治沙防沙实践经验,当然也有教训。我这届班子带领乌审人民在与沙漠的博弈中,汲取了以往的经验教训,尽量少走和不走弯路。我是‘十五’末期来乌审旗工作的,当时乌审旗的植被覆盖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已经是很高的了。到今年,植被覆盖率为百分之七十九,我这八年,每年平均提高百分之一点多。所以我说,我们的成绩是一点点累加的,集中了乌审旗人民半个多世纪的努力和付出……”

    他淡淡地说。

    我有些疑问,我说:“我也是老鄂尔多斯了,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也常来毛乌素沙漠工作和采风,按说百分之七十的植被覆盖率,也应当是满眼皆绿了,我却没有这个感觉。当时觉得沙子很大,很高,目及之处,也是黄澄澄的。我在采访中,提及毛乌素沙漠的变化,人们都说是近几年明显感到一下子绿了,沙漠也矮了许多……”

    张平告诉我,主要是观察的角度不太一样。过去,我们的公路是低标准的土路、油砂路,基本上没有标准路基,车溜着地皮跑,沙漠当然很高。现在是一级公路,路基提高了许多,你坐在车上看,是不是有点一览众山小?再加上植被覆盖,绿色满眼,柔和了许多,就不像过去视觉冲击得那么强烈。

    我说可能有那么一点点。

    张平说:“沙海沙海,沙漠真的似海。比如说,你在岸边观海,就和乘船出海,感觉不一样。无风三尺浪,沙海也一样。”

    我说我虽然乘车,可的确是在毛乌素沙漠腹地里寻觅沙漠。

    张平问我:“你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告诉他:“我得到的最大发现是我们熟悉的毛乌素沙漠真的没有了。”

    张平微微一笑说:“我只能说是乌审旗境内的移动沙丘已经成为历史。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同样是植被覆盖,这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告诉他,我光顾寻找大沙漠了,真还是没有注意观察植被的变化。

    张平说:“过去的毛乌素沙漠的防治,只可远观,不可近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沙漠上栽沙柳、沙蒿,远看绿绿的,可你到跟前一看,这些沙生灌木周围都是光秃秃的,还是一片片荒沙。这些沙柳、沙蒿都像贴上去的绿补丁,羊儿都是跑着吃,现在呢,这还是偷着放牧的农牧民告诉我……”

    我知道,乌审旗坚决实施了禁牧,轮牧政策。旗政府和各苏木、镇都有强有力的禁牧办事机构,专门和草地上活蹦乱跳的羊儿过不去。在禁牧期间实施棚圈饲养,这些生性好动的羊儿,都被限制在棚圈内,就像关了禁闭一样。这就是人们常讲的,产羊不见羊。现在绿茵茵的毛乌素沙漠里,很少见到有畜群活动,偶有见到也都是违背禁牧令而偷偷放牧的。

    我看着张平,暗想,这些偷牧的农牧民会告诉他什么呢?

    张平说:“现在偷着放牧的农牧民们告诉我,现在放牧不用跟着羊屁股跑了,过去羊儿吃沙柳,沙蒿,尤其是绵羊只能吃高草,只能跑着吃,跑一天也吃不饱。一天跑上几十里地,羊肚子还是瘪的。你知道一只绵羊每天的食用鲜草量是多少吗?是六公斤。可羊儿跑一天也吃不到六公斤,可见我们的草场草份质量是多么的糟糕!而现在呢,刚出坡没多远,羊群就吃饱了,卧在地上不动了,正好被禁牧队员抓个正着。”

    张平说着笑了起来,问我:“这是为什么?”

    我有些茫然。

    张平为我释疑道:“用老百姓的话说,现在沙漠上高草、低草全有了,正好放牧了。这告诉我们什么呢?现在沙漠上的草的成分已经发生了变化。过去毛乌素沙漠只有防沙固沙的先锋草种,像沙柳、沙蒿、沙打旺,现在这些灌木丛下的沙地上已经有了像碱草、莆公英这样的爬地皮草。现在的毛乌素沙漠既可远观,也可近看。有人对我说,羊儿关在棚里,闻见青草腥味儿,都快急疯了。我说疯了也没办法,要是把这些羊儿,马儿都放出来,用不了多久,高草没了,低草也没了。我们生态恢复了几十年才有了现在这样子,几代人的心血啊!要是破坏起来快得很,不用几年,毛乌素沙漠就又回来了!生态立旗是我们在不管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要遵守的铁律!”

    我试探着问:“现在乌审旗的牲畜保有量是多少?”

    张平告诉我,实施禁牧前,乌审旗的牲畜保有量是 万头只,现在的保有量是 万头只。稳稳领先于其它旗、区,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牧业大旗。现在农牧业的产值在全旗总产值中占 ,二产的产值占 ,三产的产值占 ,乌审旗现在可以说是既是牧业大旗,更是工业强旗。我们乌审旗是在发展工业化、推进城镇化的过程中,促进和推动了生态的恢复。

    张平肯定地说:“如若没有工业化、城镇化,乌审旗境内的毛乌素沙漠不会像现在这样得到有效的治理。我们闯出了一条在资源富集区,生态脆弱区实施绿富同兴的路子!”

    我也兴奋地说:“我想忠实纪录这个过程,并且想好了一个题目,就叫:寻找毛乌素沙漠。”

    张平沉吟了一下道:“我看就叫寻找毛乌素吧,这样,啥都有了。”

    我说我在采访过程中,经常产生这样的错觉,这里真的存在过毛乌素沙漠吗?莫非是我们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我在整理阅读过去的资料时,发现越是黄沙滚滚,一片荒漠,人们越是高喊人定胜天,向沙漠进军。现在沙漠固定住了,人们反倒平和了许多,不是计算着从沙漠中提取的收益就是谈着对沙地的规划,在谈到沙漠时,反而产生了几分敬畏。

    张平说:“也有人给我提议,说乌审旗明沙不能再治了,沙漠全绿了也会出问题。我们根据中科院专家的建议,有意给一些沙丘实行了半固定,给部分沙地留下‘呼吸的空间’,以减少植被对地下水的消耗。我也在琢磨,土地对林木植被的承载量是多少呢?也有一定的限度吧?尤其是我们的蒸发量,远远大于降水量,林木植被的过盛一定会影响地下水。所以我们就要逐渐淘汰一些用于固沙的先锋树种和草种,像杨树就不能再种了,它就像一台台小吸水机,抽取着地下水。而要种一些耐旱的樟子松,油松等。要建立自己的苗木基地,培育耐旱的树种。”

    我说,我这一路走来,在沙漠中见到的成规模的不成规模的樟子松苗木基地太多了,也有成片旱死的。在绿油油的沙漠上,显得挺刺眼。张平说,培育林木基地是近几年才成规模兴起的,需要我们慢慢摸索。以后生态治理的重点,将是集中力量用于林份草份的改造上,在效益上下功夫。在我们这里,防沙固沙那一页已经掀过去了,在沙漠上挖掘财富的时代正在开始……

    听着张平娓娓而谈,我想起了钱学森先生期望的,要在一百年内,在沙漠上挖出千亿产值。

    我与张平告别时,又问他:“你为什么要叫‘寻找毛乌素’呢?我觉得从书的角度还是叫‘寻找毛乌素沙漠’更有冲击力……”

    张平道:“我们通常叫毛乌素沙漠惯了,有专家一直称其毛乌素沙地。咱叫毛乌素,啥都包括了。”

    我笑着说:“要是再过几年,专家连毛乌素沙地也不叫了,会直呼毛乌素草原。”

    张平道:“那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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