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尸岭的山巅有一片乱冢岗,这乱冢岗被划成东西两片区域。东侧历来是非天主教徒殡葬的地方,如馒头般隆起的坟堆密密麻麻,足有好几百个,整个墓区长满了齐膝深的野艾和狗尾巴草,成了蛇虫百脚的聚居区,所以平时是很少有人上这里来的。
乱冢岗的西侧则是天主教徒入葬的墓地,天主教徒入葬一般是不采用坟堆的,而是在棺椁入土之后,在墓上插一个用花岗石凿成的十字架,十字架的表面还得涂上红漆。但是,由于这些十字架插得东倒西歪的,所以到了晚上,乍一看就活像是一具具站立着的僵尸,煞是森然可怖。
张二秃带着四个人来到非天主教徒公墓的南首,这里有一片乱石堆,四个人就在张二秃指定的位置动起手来。他们晚间偷着干,拂晓还得用石块将掘开的洞口伪装起来,所以进展甚慢。
挖了三个月,掘下已有四丈余深,发现深处都是未经风化的花岗岩,显然是挖的位置错了。于是,张二秃只得重新测定位置,在乱冢岗正东偏北方位往下挖。这次进展较快。但当掘开浮土和岩石,接触到墓道的石门时,听到解放军的隆隆炮声了。
但他们的挖墓始终没中止,挖到第二年夏天,墓打开了,张二秃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五六个搞建筑的工匠。在进墓前,张二秃拔出乌亮的二十响,用枪口点点李阿根和史大海的头说:“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在外面望着风,谁也不准进来。谁要是擅自迈进一步,就叫他吃铁枣儿!”
尔后,张二秃同李福、满天飞三人,带了那帮子工匠走入墓道,回头又垒起石头,堵住了墓道口。安排停当,张二秃和李福、满天飞三人将工匠们逼到墓道的一个角落内,他们三人按亮了手电,进入墓穴深处。
原来所谓九坑十八穴,是由十八具棺椁分别安置在几个墓室内而构成的大型墓群,这九个墓室通过一条曲线形的墓道相互衔接,皇姑墓室是九个墓室中正中的一个,数它的面积最大。
张二秃命李福和满天飞两人将分布在九个墓室内的所有宝器全部集中起来,装了十只铁箱,又将十只铁箱集中到墓道的最深处。
当十只铁箱安置完毕,已是子夜时分了,张二秃三人押着那伙工匠,着手把墓道口的两扇石门改装成机关。
张二秃为装石门机关,可谓煞费了苦心:两扇石门可以自动闭合,石门中央只露出一个极小的孔;这是一种特殊的锁,必须使用与它相配的钥匙才能将门打开;假如用不相配的钥匙戳了锁孔,石门便迅速向两侧移开,霎时飞出两把飞刀,一下把开锁的人刺死,然后飞刀又自动收回,两扇石门也自行闭合。
石门安装就绪,张二秃对大家说:“各位也辛苦了,歇一歇再走吧。”说着从怀里掏出十来小包咖啡,说,“这可是洋货哩,喝了可以消除疲劳提精神。”他用带来的开水先自冲了一杯喝了,随后给每人也冲上一杯,眼看着他们喝下以后,不到片刻,一个个就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张二秃随手关上了石门,走出墓道时,已是进墓道的第三天傍晚了,只见他脸色特别的阴沉可怕,他命令李阿根和史大海立即用石块将洞口堵死。
李阿根问起他父亲时,张二秃装作沉痛的样子,说:“装完石门在里头歇息时,墓道上方的岩石突然塌方,结果都砸死在里边了。幸亏我的轻功好,跑得快,要不然也……”他一面拭着干涩的眼睛,一面摆出一副长者的口气,抚摸着李阿根的肩膀安慰说:“李福兄虽然不幸升天了,但我做大叔的决不会亏待你的。”
史大海虽不清楚墓内究竟藏了些什么宝贝,但按捺不住地插嘴说:“墓内不管有多少油水,让我们两个弟兄分了点也就算了,何必将墓口封得那么死?”
张二秃以一种识大局的口吻教训道:“目前,我们这里已是共产党的天下,你手头上即使有货也卖不出去。你要知道,珠宝店里都伏有公安局的人,凡是出售金银珠宝都得有乡政府一级的证明,否则,你将宝货一放到柜台上,就会立刻被他们逮住,何况你俩又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惯盗!所以东西暂且封在里边,石门的钥匙我暂为保管,待以后有了机会,我们再出售不迟。到时候,咱几个弟兄少不了都有点好处。”
听了张二秃这一番说教,史大海和李阿根两人将信将疑地盯着张二秃手中那把黑乎乎的快慢机,也只好默不作声了。到了夜深人静时,李阿根和史大海一声不吭地悻悻回去了。
李阿根回到家,一骨碌滚到了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疑心父亲定然为张二秃所害,在墓道口,他恨不得将那老贼一刀结果了,但他见老贼手中握着二十响,他只得将仇恨埋在心里。
李乞婆手擎油灯,缓步走进儿子的屋里,诧异地问:“你阿爸呢?”阿根经母亲动问,不由得呜呜哭起来,边哭边将掘墓、藏宝以及父亲被害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李乞婆原是穷人家的独生闺女,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李福勾结史大海等匪徒杀了李乞婆的父母,强行将李乞婆抢来,做了他的压寨夫人。李乞婆做了李福的老婆后,也曾多次规劝李福不要再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李福非但不听规劝,反而将她拳打脚踢一顿。所以,她对李福的感情几乎丧失殆尽。当她听说李福死于贼首之手,不由得仰天叹道:“这是天主的报应啊!”说着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她哭的倒不是李福,而是想起父母的惨死和自己一生的遭遇,到头来,自己还落了个“强盗婆”的恶名。她越想越悲,越想越苦,索性呼天抢地地号啕起来。
李阿根虽说也是个小强盗,但对母亲倒是十分孝顺的。这时,他突然停止哭泣,瞪大了眼睛对母亲说:“这杀父之仇一定要报!”
李乞婆摇摇头说:“你父亲是自作自受,况且你也不是张二秃这老贼的对手。”她想了想,对儿子说,“我看你还是安分些吧,往后洗手不要再干那勾当了。屋后有一片荒地,我们娘俩把它开垦了,凭自己的劳力过日子,心里也舒坦些。”
“那……皇姑墓那么多宝贝,难道就让老贼独吞了不成?”阿根愤愤地说。
李乞婆默然良久,对阿根说:“这石门的钥匙要能搞到手就好了。”
“我想钥匙暂时还不会转移到其他地方,肯定就在他的卧室里。我要抓紧在这几天,趁老贼外出之机,把他的卧室搜索一遍。”
两天后,适逢张二秃同史大海去邻村搞天主教传教活动,李阿根抓准机会,撬开了教堂铁栅玻璃窗,进入张二秃的卧室,从床下的地窖里发现一只铁盒,打开铁盒,铁盒里就一只由两半合成的黄铜木鱼,木鱼的正面镶嵌着两颗铁铸的眼球。阿根一时打不开木鱼,他估摸这就是张二秃最为小心珍藏的宝贝心肝了,钥匙看来就在里边。他不敢在此久留,拿了铁盒,跳窗溜了回来。
回到家,阿根立即和母亲一起反复琢磨,终于打开木鱼,果然藏了一把奇特的金属钥匙,这一下母子俩真是喜出望外。但李乞婆又立刻忧郁地说:“老贼一旦发觉木鱼被窃,决不会善罢甘休,还是赶快把它藏起来,以免招来飞来横祸。这几天你也不要出门,免生意外。”接着母子俩仍旧将木鱼封在铁盒内锁好,将铁盒藏在离屋后五十步开外的五棵松东首第一棵树下。
张二秃和史大海于当天下午回天主堂,一进卧室,发现窗户被人撬开,张二秃顿时慌了手脚,他急速打开地窖,发现铁盒被窃。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老奸巨猾的张二秃立即镇静了下来。他细细思索,觉得知道石门钥匙一事的只有两人:一是李阿根,一是史大海。史大海今天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所以窃走钥匙的准是李阿根。
飞来的横祸终于降临了。当晚,就在李阿根上屋外解手之际,他失踪了。三天后,李乞婆在落鹰涧找到了儿子的尸体。
但张二秃并不因此甘休。就在阿根失踪后的第三天晚上,他带了史大海将李乞婆吊在梁上,拳打鞭抽,逼她交出钥匙。李乞婆破口大骂张二秃是披着宗教外衣的强盗,是人面兽心的恶魔,说她死了也要为丈夫和儿子讨还血债。张二秃被骂得一时火起,猛抽几鞭,李乞婆顿时昏了过去。
张二秃转而一想,还得把这老婆子留着,放长线钓大鱼,要不钥匙就没法找了。于是,他命史大海把她从梁上放下,然后同史大海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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