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十年动乱的岁月里，欧阳伯卿每次上瑞竹镇购买日常用品时，总看到一个老婆婆跪倒在镇中心的大桥上，她那满头白苍苍的银发几乎贴到了地面。欧阳伯卿每次看到这情景，心里就涌起一阵酸楚。当时，他一家三口靠妻子淑蕙当民办教师每月挣得的五十来元钱苦度时光，但当他了解到这是一位无依无靠、以露宿街头讨乞为生的老人时，心中感到凄然，因此每次上街，总是尽自己所能，给她三元、五元的。有一次，他买了两只肉包子，准备带回去让峰儿高兴高兴。但当他走过那老婆婆跟前时，摸摸钱包，钱和粮票都已空空，那老婆婆正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捧起一只破碗期待着施舍时，欧阳伯卿心碎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篮里，能吃的就是那两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于是便不假思索地把它放到了她的破碗里。从此，欧阳伯卿同老婆婆在感情上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个风雪弥漫的夜晚，家家户户已关门睡觉，欧阳伯卿望着屋外漫天大雪，想起了这位卧宿街头的老人，于是他让淑蕙陪着，冒雪赶到镇上，在一家商店的廊檐下，见那老婆婆正蜷曲着身子躺在那儿。他上前一摸，发现她在发着高烧，病得奄奄一息了，他赶忙把她背到公社卫生院。经诊断，原来老人患有肺原性心脏病，因受寒病情发作，生命已危在旦夕，欧阳伯卿便求医生抢救。经十天住院治疗，老人的病情是好转了，但欧阳伯卿家仅剩的六十多元存款也花光了。为了让老人能有休养复原的机会，他干脆把老人接到自己家里，待之如母。就这样，过了约有一年光景，老人见欧阳伯卿家的生活也不宽裕，她不忍心连累他家，便坚持要走。欧阳伯卿见挽留不住，便东拼西凑借了些钱给她。老人临走时，告诉欧阳伯卿说，她家住姚湾镇，当地都称她“李乞婆”，她要欧阳伯卿无论如何要抽空看看她。
可是，李乞婆走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信息。
五棵松的巧遇，真可谓天赐良缘，实在使欧阳伯卿感到喜出望外，一种崇高的母子情感促使他不忍拒绝李乞婆挽留他住一宿的请求。
这天夜晚，欧阳伯卿从皮箱内取出一瓶葡萄酒和一听牛肉罐头，两人边吃边像母子似的攀谈着。欧阳伯卿告诉她，这次调回凌峰市担任考古所副所长，以后还要接她去凌峰一块生活。李乞婆说，自从由瑞竹回到这祖祖辈辈居住的窝棚之后，自觉身体渐渐不行，最近又老病复发，看来将不久于人世了。
欧阳伯卿明知肺原性心脏病是会引起昏迷的，是一种十分凶险的疾患，但他还一股劲地安慰李乞婆。李乞婆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吐出一大口鲜血，欧阳伯卿连忙扶她坐到凳子上。李乞婆接过欧阳伯卿递给她的茶壶，喝了一口茶，突然瞪起双眼说：“伯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到讨乞这种地步吗？这都是我祖宗作的孽，天给的报应！”欧阳伯卿安慰她说：“伯娘，你别那么胡思乱想，哪有什么真的天报应。”“哼，你不信，我祖上三代是以强盗为生的，你知道吗？”
欧阳伯卿听了这话，倒真倒抽了口冷气。继而他想：祖上是祖上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这老婆婆还是个好人嘛！于是又劝慰道：“伯娘，你别这样说，还是平心静气地歇息吧！”“不！那是真的，是千真万确的！”李乞婆把头凑到欧阳伯卿的耳边，压低了嗓门，神秘地说：“今晚我所以要你住下，是要告诉你一件特别重要的秘密。”
这下，欧阳伯卿倒果真怔住了，一双惊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此时，李乞婆的精神反好起来了，她一五一十地细述起这件秘密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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