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嫂不生气了,说:“说心里话,我也不想回南方,可在这关东,也没有一个亲近的人。”
洪怀德说:“我就是你亲近的人啊!”
十三嫂吃惊地看着他。
洪怀德说:“今儿个什么也别想了,露水楼里正演着好戏,冬海棠都唱红了关东,你还没听过他唱的戏,今儿个我陪你去听听戏。”
十三嫂说:“这怎么行?这江南江北谁不识得洪老爷,你领着我这寡妇听戏,让人看了还不会惹出闲话,到那时,我二姨还不……”
洪怀德说:“你先在露水楼前边溜达溜达,我先到老董家皮货店去一趟,一会儿就去找你。怕是我能认得你,你却认不得我。”
十三嫂笑了:“想不到你还会化装术。”
快到晌午的时候,洪怀德一身老者的打扮,拄着龙头拐杖,到了露水楼门前,见露水楼门前聚了许多人,大清县府衙将露水楼前围了起来。一会儿,将一具死尸抬走了。洪怀德在烤地瓜的炉旁买了一只烤地瓜,边吃边听大伙儿议论。
“这人是江南洪家堡子的。他可能是在这儿掏包,让人给打死了。”
“不对,洪家堡子出来的人,没有穷人,更没听说洪家堡子人有小偷。”
“也没看见有人打他,刚才,他还在露水楼后边的馄饨铺吃馄饨,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死了呢!”
“我认得他,是江南玩狗的主儿,他叫洪耙子,是江南大爷洪怀德的侍从。”
洪怀德头有些晕。他没有在露水楼前久留,四处去找十三嫂也没有找到,就索性离开露水楼,坐在一辆人力车上,去了江边的一家小酒馆。他让店小二上一盘酱牛肉,一壶酒,就独自饮了起来。刚喝了一盅酒,小店又进来一个人,仔细看,是十三嫂。她神色有些慌张,坐在了洪怀德的对面,也让店小二上一盘牛肉和一壶酒。
洪怀德捋着粘得并不整齐的胡子说:“珍珠,你没认出我?”
十三嫂笑了:“在露水楼前我就认出你了,你吃烤地瓜,我就在你身后吃糖炒栗子。你坐车到了江边,我就跟你来了。”
洪怀德给她倒上酒,道:“洪耙子死了。”
十三嫂说:“我看见了他的尸首,你没看见。”
洪怀德一声长叹:“耙子是得罪了谁?”
十三嫂说:“谁也没得罪,是有人想杀他灭口。”
洪怀德说:“他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是他也参与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十三嫂说:“肯定是。”
洪怀德问:“是谁杀了耙子?”
十三嫂笑道:“你心里应该清楚。”
洪怀德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十三嫂把一杯酒干了,又看了看四周。酒馆里头很冷清,店小二和掌柜的都躲在了暗处。十三嫂放低了声音说:“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能不跟老爷说实话了。因为在我二姨和你之间,我必须做出选择。二姨是我的亲戚,我本应该是她的人,但她没有你对我实诚,因为你看得起我,把我当个人。我今天到江北就是二姨把我打发来的,她让我尾随你,必要时,跟着你。二姨已经猜算出来了,你要把洪耙子杀了。今天洪耙子死了,我心里很清楚,是你干的,当然,并不是你亲手杀的,而是你雇了人杀了他。”
洪怀德一怔:“我为什么要杀他?”
十三嫂说:“因为你和蚕豆做那种事情,让耙子看见了,耙子把这事告诉了二姨。蚕豆就指使你把耙子杀了。”
洪怀德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他不笑了,沉着脸说:“你二姨比我有计谋,也比我聪明,她先下手为强,又嫁祸于我。”
十三嫂说:“我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洪怀德说:“现在你不明白,总有你明白的时候。珍珠,你今天跟我说了实话,也看出了你对我的忠诚,我知道怎么报答你。可你得告诉我,那个胡作为是怎么回事。”
十三嫂说:“胡作为是假的,是二姨的人。”
洪怀德又问:“胡作为是你二姨的人?我怎么没看出来?听他的口音又真是南方人。”
十三嫂说:“不,他不是南方人,他是北京人,他是唱戏的,原来唱过苏州评弹,后到北京拜师学艺,学戏不成又改为写戏。是京东才子宋文丘的学生。”
洪怀德恍然大悟:“果然如此,她上的真是这条船。”
十三嫂说:“回去我怎么和二姨交代?”
洪怀德想了想:“你就说到了江北就看不见我了。”
(未完待2006年第1期续)
责任编辑 吴琼
插图 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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