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的浪漫-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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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财绝招

    王麻这个人,长相不怎么样,小眼小脑瓜,可人却特机灵,成天想找个窍门发一笔横财。有一天,他在一座坟头上见到一片黑蘑菇,采了一个尝尝,不一会,只觉得头重脚轻,栽倒在地,死了。没想到一天之后,他居然活了过来。他想这是咋回事?就又吃了三个,又死了。三天后,他又活过来了。王麻大喜,暗想:哈,这是老天爷给我发财的机会,我得好好利用。这个秘密他没告诉任何人,也没告诉妻子。他采了很多黑蘑菇,回家后,对妻子说:“跟我出趟门,发笔财回来。”妻子问:“你凭啥发财?”王麻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看我发财吧。”

    几天后,王麻带着妻子上路了,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寻找发财的地方,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月,来到了百鸟寨。

    这百鸟寨是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山村,村前村后的山坡上有很多外地老板在这里开煤窑。王麻山前山后兜了一圈,对妻子说:“我们在这儿住下,可以发笔财。”妻子迷惘地望望王麻,不知他有何高招发财。

    王麻和妻子借住在百鸟寨一个叫老憨的家里。

    老憨四十多岁,是个光棍。他为人诚实善良,是个人家问啥他答啥、人家叫他干啥他干啥、人家说啥他信啥的忠厚老实人。

    王麻问老憨:“外地老板到百鸟寨来开煤窑,都发财了吧?”

    老憨告诉王麻,有的老板开煤窑发了财,有的亏了本。他还告诉王麻,百鸟寨的人这几年靠外地老板来这儿开煤窑,家家户户都有钱,老憨天天给人挖煤,家里也存了好几万。

    王麻喜在心里,他一本正经地对老憨说:“我也是到这里来开煤窑的。我想聘请你当助手,选窑口,怎么样?”老憨很高兴,也很认真,他和王麻在村前的山坡上忙了好几天,终于定好了窑口。接着老憨带着十多个人往山坡里挖地洞,王麻给每个做工的人按月发工资。第一个月他付了工资。到第二个月,地洞掏了十多米深,出了黑土,但没煤。眼看到了月底,照例要发工资了。王麻对老憨说:“老哥,兄弟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出门时只带一万块,你把家里钱暂借给我,等出了煤我还给你,还付你高利息。我家有钱,可存了死期,一时拿不出来,不过我还有一栋房子,值三十万呢,你放一百个心。兄弟我不会诓你的。”

    老憨听了,二话没说,就把他这些年挣的血汗钱全部掏给了王麻。王麻买了发电机组,安装在窑洞口。一天到晚“咚咚”响,洞里牵着灯泡儿一大串,亮堂堂的,挖洞的人干得热火朝天。

    又过了一个月,洞里仍只出黑土没出煤。王麻又对老憨说:“老哥,你再帮兄弟个忙,帮我在村里借几十万。洞里一旦出煤,我马上连本带息一次清;万一不出煤,我回家把房子卖了还钱。”

    老憨依旧二话没说,带着王麻挨家挨户借钱。百鸟寨的人都不相信外乡人王麻,但相信本村的老憨。他们也不多贷,每家顶多给五千。王麻打了条子,村里人还要老憨作担保。老憨很认真地在每张欠条上签上大名。

    几天后,王麻连妻子也没告诉,偷偷把二十万寄回老家。

    这天晚上,王麻立在窑洞口看民工挑黑土。看着看着,他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呻吟起来。老憨慌忙问他:“王老板,你怎么啦?”王麻说:“肚子疼,哎哟,疼死我啦!”老憨忙扶他回家上床,又请来郎中给他治病,郎中摸不准王麻到底为啥肚子疼,就给打了止疼针,给了一包中草药就走了。

    半夜里,王麻妻给王麻喂药汤。王麻装模作样地对妻子说:“我恐怕活不长了。我死后,你用棺材把我装好,送我回老家。一定要记住哇!”

    王麻妻说:“开什么玩笑呢,肚子疼就说死!”

    王麻知道妻子为人,不敢把这场骗局告诉她。他再三叮嘱妻子千万要把他装进棺材送回老家后,就偷偷吃了三个黑蘑菇。

    五更时,王麻妻发现王麻又冷又硬,成了死尸,吓得“哇”地哭喊起来。老憨闻声冲进房间,见王麻面色惨白死了。百鸟寨向王麻放了款的人都拥到老憨家,挤到王麻的床前,按按王麻的脉,再摸摸王麻的胸口,一个个气得捶胸顿足。

    老憨呆了半晌,说:“昨天喊肚疼,还看了郎中,怎么说死就死啦?”

    这时,村治保主任张果急匆匆赶来了。他瞅瞅王麻无血色的脸,说:“是不是郎中下错药?报案!”

    很快,县公安局的警车“呜——”地开到百鸟寨。郎中被软禁了起来。法医给王麻作鉴定。公安局把郎中开给王麻的草药拿到城里化验,结果没事!公安局的人对村治保主任张果说:“王麻是正常死亡,装棺材。”

    王麻被装进一口黑漆木棺里。王麻妻趴在棺材背上哭得死去活来:“我的天哩,在家活得好好的,干吗出门发什么财,开什么煤窑,命没了,啥都没了,呜……”王麻妻哭得伤心,哭干了眼泪,忽然想起王麻在临死前跟她说的话,就停止哭泣,收拾一番,准备把死王麻送回老家。

    张果盯着王麻妻两眼不停地在转,他也贷给王麻五千块钱。他想王麻突然死了,王麻妻再一走,那钱岂不打了水漂?他走过来对王麻妻说:“你慢走,我们债主研究一下王麻的后事。”

    死人复活

    几十个债主,把老憨、王麻妻和棺材里的王麻团团围住。大家像斗地主一样斗老憨:“老憨,当初你做担保人,现在拿钱来呀?我们的钱来之不易,是给人家卖苦力换来的血汗钱呀!”

    老憨可怜兮兮地看着王麻妻:“老板娘,王老板贷的款还没花完吧?他放在哪儿?”

    王麻妻只知道王麻向百鸟寨的人借了债,具体借多少,她一概不知。债主们便掏出条子,一家一家加起来,一共二十八万。王麻妻傻了眼,开煤窑绝对没花二十八万。王麻妻摇着棺材里的王麻哭道:“死鬼呀,你贷这多款?你把钱放在哪儿?告诉我吧!”张果发动债主们在王麻住处寻找,把房东老憨家翻个底朝天,哪有巨款的影子?张果问王麻妻:“你老家有些什么财产?”王麻妻说,家里一万元钱让王麻带来开煤窑,老家只有两间土砖墙破屋。

    老憨一愣:“不对,王老板生前告诉我了,你家的房子是小洋楼,值几十万!”

    王麻妻说:“你们不信,可跟我去看。”

    张果和债主们研究一番,最后做出三项决定:一、王麻妻作人质扣押在老憨家,她的人身安全由老憨全盘负责;二、张果护送死王麻回老家,并调查王麻的家产;三、如果王麻家没偿还能力,等张果回来后,大家再在老憨和王麻妻身上做文章。

    王麻妻泪水涟涟被软禁在老憨家,张果负责送王麻的棺材回老家。

    张果坐在大篷车上,司机是外地人,瞪着眼开夜车。

    半夜时,王麻在棺材里活过来了。他打个哈欠,伸伸懒腰,用手捶捶棺壁,嚷道:“老婆,把棺材盖打开!”

    这时张果歪靠在棺材边打瞌睡,忽然听得棺材里有响动,吓得睡意全消,背脊淌着冷汗。

    王麻见没人揭棺盖,就跷起脚蹬棺盖,蹬了几下,棺盖开了,王麻伸出两只大脚。张果不愧是治保主任,麻着胆子扑上去,抱住王麻的脚,将王麻倒提起来,吼道:“王麻,你这活鬼!”王麻看不清是谁,吓出一身汗,结结巴巴地说:“好汉,请把我放下,有话好说。”

    张果不敢放下王麻,只是紧张地喊司机停车到后车厢里来帮他。可是司机看见死人活过来了,吓得丢了车,跑到远远的地方站着,哪敢过来?

    王麻求道:“好汉,放下我吧!我是人,不是鬼!”张果睁大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才放下王麻。王麻见是百鸟寨村治保主任张果,就拍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道:“张主任,咱们去路边餐馆喝一杯,我三天没吃饭,肚子饿得慌。”

    张果和王麻从车厢里跳下来,朝不远处的一家“龙门客栈”走去。张果要司机一起去,可司机说什么也不去喝酒,只想张果付一半运费他好走人。王麻朝司机把眼一瞪:“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司机也奈何不了这刚活过来的死鬼,只得拖了那口空棺材跑了。

    张果和王麻进了“龙门客栈”。张果要了一个单间雅座,点了几道好菜,与王麻一同享受,两人把盏对饮,三杯下肚,张果哈哈大笑:“王老板,没想到你死而复生,你欠我们百鸟寨人的钱就少不了一分啦!”

    王麻瞪起一双小眼,故作惊愕地说:“我欠你们百鸟寨人钱?我怎么一点儿记不起来呢?”他边说边用手拍拍脑门,好像失去了记忆似的。

    张果端着酒杯盯着王麻看了一会,冷笑道:“王老板,你诓老憨,诓百鸟寨其他人,但你别欺我们百鸟寨没人!我劝你别再耍花招了,今夜在这儿住一宿,明天一早就跟我回百鸟寨。”

    王麻虽来百鸟寨时间不长,但对这个治保主任却一清二楚:是个人精,见钱眼开!

    王麻小眼睛转了几转,打着哈哈说:“张主任,你说我欠那么多钱,就是剥光我的皮也还不起。但欠你的钱我想办法还,不但还,而且只要你回家后,向债主们说我已火化了,我奖你五千;假如你把我老婆弄出来,我再奖你五千。这交易不错吧,愿意成交,咱就干怎么样?”张果想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王老板,只要你说话兑现,咱们干!”

    当夜,王麻还给张果要了个暗娼。安顿了张果后,王麻就给老家的弟弟打电话说他在外发了一笔财,近两天有张二十万的汇款单汇回家。他让弟弟先借他两万坐包车送到“龙门客栈”。

    第二天上午,王麻的弟弟果然坐了包车送钱来了。王麻甩给张果一万五千元。张果把钱数了数,装进口袋,十分激动地握着王麻的手说:“王老板,你这人够义气,讲信誉,我愿为你效犬马之劳!”王麻“嘿嘿”一笑:“礼尚往来!我在‘龙门客栈’等你把我老婆送来。你回去后千万莫告诉她我活着。”

    张果说声“知道”,就匆匆赶回百鸟寨营救王麻的妻子去了。

    妻被扣押

    张果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回到百鸟寨,债主们立即围过来打探消息。张果连连摇头说:“没治了,王老板家只有两间破屋,我们就是拆了卖掉,还抵不了盘缠。王老板已火化了,成了一捧灰。唉,‘人死债烂’,算了,大伙花钱买教训吧。”

    债主们哪肯算了,立即冲进老憨家,把老憨和王麻妻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追问索讨。老憨蹲在地上,懊悔得直淌冷汗。王麻妻坐在地上哭成泪人。

    张果瞅瞅王麻妻,揉红了眼,挤出几滴泪,对债主们叹口气说:“唉,这个女人真可怜,我看把她放回家算了吧?她丈夫把我们的钱花光了,留她何用?如果她是一头牛,我们轮流犁田;如果是只羊,杀了,每家分几斤肉。可惜她是个人,只有放了。”

    债主们不同意张果的看法,正因为她是个人,才扣押下来,不还钱,甭想放人!于是债主们轮流在老憨家大门口站岗放哨,日夜巡逻,生怕王麻妻从老憨家逃了。

    张果说:“你们这种做法是违法行为,我在村里搞治安,这事我得管!”

    放不放王妻,村里人分成两派,双方僵持不下,闹得鸡飞狗跳。这时,村长出来调停了。村长没借钱给王麻,但他发表了重要讲话:“放不放王麻老婆,这事本来与我无关,但这事发生在百鸟寨,因为我是村长,不管不行。本村长认为王麻死了,烧成灰了,王麻老婆就成了寡妇,寡妇可以再嫁人,嫁东是嫁,嫁西也是嫁,反正是个嫁,就嫁到百鸟寨吧。往后谁也不许说扣压人质,那是犯法的。把她留下来嫁人,就合法了,还是成人之美,爱的奉献,大家听明白了?”村长说到这儿,扶正鸭舌帽,瞟瞟债主们。

    债主们立即答道:“村长,我们明白了!”从此债主们的婆娘接二连三上老憨家,劝王麻妻留下来嫁人。嫁给谁呢?就嫁给老憨吧!老憨这人心肠好,给王麻担保贷这么多款,王麻死了,她嫁给老憨也应该。

    王麻妻一下转不过弯,抹着泪哭道:“我想回家看看我那死鬼的骨灰。”这个要求本不过分,但债主们仍不放她,动员治保主任去王麻老家拿骨灰。张果见王麻妻很难离开百鸟寨,只得硬着头皮赶到“龙门客栈”与王麻会面。

    这几天,王麻在客栈正与暗娼快活,见张果一个人来了,十分恼火地说:“张主任,我老婆呢?”

    张果就把村里的形势一五一十禀告王麻:“债主们都不肯放你老婆,我不敢犯众怒。现在村长又拍了板,很可能叫老憨娶你老婆……”王麻脑袋顿时嗡嗡作响。王麻问张果:“我老婆是个烈妇,她愿嫁老憨?”张果说:“你既已死了,她当然嫁人哪。她才三十岁,我看她样子,好像情愿嫁老憨。”

    王麻歪歪嘴,怔了半晌后,愤然骂道:“这个臭婆娘,我算是看穿她了!我才死几天?她居然要嫁人。好吧,让她嫁老憨,我在百鸟寨人眼里已是鬼魂,不好去要她,算了。”

    暗娼在王麻耳边软语呢喃道:“王老板,你老婆嫁人了,若不嫌弃我,我愿做你妻子。”

    王麻一咧牙,拍拍她的屁股说:“好。”于是,他带着那女人准备离开“龙门客栈”。张果说:“王老板,我为你的事跑来跑去的,赏些钱吧?”王麻不高兴地说:“给你的钱不少了,还要钱?”张果说:“只给两千就行。你不给,我回百鸟寨,给债主们说你活着,怎么样?”王麻怕了,只好又甩了两千。张果又要买骨灰盒的钱,王麻又给了五百元。两人就此分手,各走各的阳关道。

    张果花了一百元从一个木匠那里买个便宜的骨灰盒,在盒里装些木炭灰,抱回百鸟寨,交给王麻妻。

    王麻妻搂着骨灰盒,哭得死去活来。老憨见她哭得伤心,也陪在一旁抹眼泪。

    王麻妻哭了几天,叫老憨把骨灰盒埋在没出煤的窑边,老憨还给王麻修了一座坟。王麻妻披麻戴孝,天天跪在王麻坟前烧纸、送饭。待到七七四十九天过去,王麻妻在债主们的劝说下,嫁给了老憨。

    代人受过

    老憨娶了王麻的妻子,百鸟寨的债主们偷偷地乐了。他们认为老憨这一辈子也还不清二十八万的沉重债务,但他娶了妻,就会生儿子,父债子还,只要承认债务,一代一代还下去。老憨也认为是这个理,他挨家挨户上债主家,把欠条上王麻的名字划了,改成自己的名字。讲到借款利息,债主们说:“老憨,当初,如果王麻开窑发了财,我们一定会要利息,现在只要你还个本就行了。”老憨感动得双手发抖,感谢债主们的宽容。

    王麻的妻子结婚七八年,从没生育,没料到嫁给老憨不久,她的肚子竟鼓起来了。十月怀胎后,她生下一个胖男孩。债主们都爱这个孩子,大家纷纷送礼,到老憨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祝贺。老憨办完孩子的满月酒,发现债主们送的礼除去酒席钱,还多余一千多。老憨妻说:“你买些鸡崽羊崽,我来养。”

    老憨妻养鸡放羊,老憨到外地老板开的煤窑卖苦力。他每天干十六个小时活,驮着两百斤重的煤从几十米深的煤洞里往上一步一步地爬。他累得佝偻着腰,瘦得像只猴精。

    债主们见了心疼了,劝道:“老憨,别把自己累垮了。欠我们的钱莫急,我们不逼你。你还不清,到时叫你儿子还给我的儿子,慢慢来。”

    老憨回家后,泪流满面搂着小毛虫一样的儿子,喃喃道:世人生儿子为了防老、接代,哪有生儿子还债?老憨妻听了也哭。为了不让儿子替他们还债,老憨和妻子拼命干。老憨妻编个藤篓,把儿子背着,一天到晚在山坡上放羊。

    一年后,老憨赚了两万。他给每个债主家送了五百元,张果也收了五百。老憨和妻子吁了口气。他们算了一下账,根据这个进度还债,二十八万只要十四年就可还清。到那时,他们的儿子就是个无债一身轻的翩翩少年了!

    还两万元债的这一天,老憨带着妻儿上王麻的坟。他给王麻烧些纸钱,说:“王麻兄弟,我会把你欠下的债还清,你在土里安息吧!”

    就在夫妻俩烧纸的时候,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却离开大人的身边,摇摇晃晃地朝坟边的窑洞口走去。来到洞口,他不敢再走下去,只是趴在洞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向里望去。忽然,一个很怪的动物从洞里往外爬,它盯着洞口的孩子,慢慢把头缩回去,钻进洞里去了。孩子“呀呀”地叫唤起来,老憨立即跑过来,孩子对他爹“咿呀咿呀”叫着,还用小手指着窑洞。

    这是王麻开的窑洞,因为王麻莫名其妙地“死了”,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很不吉利的窑洞,所以一直没人进去。老憨见孩子用手指着洞不停地叫唤,觉得很奇怪,就提着马灯,拿着一把短柄铁镢钻进洞,一步一步朝洞底摸去。他走到洞底,看见有个像是动物打的小洞。他用镢柄插进去掏了掏,洞内忽地蹿出一只穿山甲,把老憨撞了个仰八叉,逃了。老憨从地上爬起来,用马灯照洞口,见洞口堆着穿山甲扒出来的黑色粉末闪闪发光,他抓了一把,走出洞外,仔细一看,顿时惊喜地大叫一声:“天呵,这窑洞里有煤!”

    老憨妻接过老憨手上的煤粉,双手搓搓,“扑通”跪下,仰着脸,淌着泪:“老天爷,您一定是可怜我们背一身债,就赐一个煤窑吧?”

    老憨和妻子在窑洞口哭成一团。

    债主们听说王麻开的窑洞让穿山甲打出了煤,手舞足蹈奔来了。

    张果也赶来了,见窑洞里真的出了煤,他一愣一愣地说:“这煤窑的主人死了,它属于谁?属村里的吧?”债主们说:“应该归老憨!”村长赶来了,他扶一下鸭舌帽,在煤洞口走了几圈,说:“这煤窑理应归王麻,可惜王麻死了。老憨扛王麻的债务,王麻的老婆又嫁给了老憨,按理来说,现在这煤窑归老憨!”村长重重拍了一下老憨的肩,“老憨,开采吧,你是窑主。”

    老憨做了窑主,请了二十多个人挖煤。这煤窑的煤质也好,挖出来就卖了,卖的钱就还债。老憨妻再不用养鸡放羊,而是到煤窑给做工的人煮饭,老憨负责挖煤销煤,屁股上挂个手机跟煤贩子联络,很像回事儿。

    张果也到老憨窑上来打工。他说他不愿下煤窑挑煤,要做保安,在窑口站着,转转,开口要月工资八百元。老憨妻觉得这煤窑不需要保安,死也不答应。这下没把张果气昏过去,决定找个活鬼给她瞧瞧。

    卷土重来

    张果千里迢迢来到王麻老家找王麻。村里人告诉张果:“两年多前王麻死在外乡,老婆嫁人了。”

    原来,王麻离开“龙门客栈”后,就没回家乡,他叫弟弟回村后,散布谣言,说他死了。张果想了想,便打听好王麻弟弟的住家,找上门来。王麻弟弟在“龙门客栈”见过张果,知道他俩是老搭档,便告诉王麻的真正下落。

    王麻与那个暗娼住在省城,暗娼做了王麻后妻。两人买了一套商品房,天天吃香喝辣,逛逛大街,逍遥自在。但坐吃山空,如今王麻口袋瘪了,这几天正在家里酝酿准备再做一笔生意,张果送财源来了。

    张果一见王麻,紧紧握手后,说:“王麻老弟,我说你这人哪鼠目寸光,你没想到吧,你开的那个煤窑不得了啦!煤山煤海,老憨发大财啦!才半年工夫,老憨把你欠的一屁股债都还清了,现在赚的就全落到老憨的腰包。据我看,不上几年,老憨就是百万富翁!”

    王麻惊得小眼睛珠子弹出:“真的?”

    张果说:“骗你就是一只狗!”

    王麻追悔莫及。假如当年真心开煤窑,现在就成了百万富翁,这好事岂能轮到老憨头上?他得知张果来找他的目的,立即表示:“张主任,你若帮我夺回煤窑,往后煤窑有你一半!”

    张果大喜:“我知道王老弟说话讲信誉,我跟你出个好计谋……”

    两天后,张果回到百鸟寨,就在村巷里大呼小叫嚷开了:“真是撞见活鬼了!撞见活鬼了!”

    村里人忙问是咋回事,张果抹着一脸虚汗说:“真让人害怕。这次出门,碰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他伸手向我讨钱。我掏出一元硬币递给他,再一看他的脸,天哪!可把我吓傻了。乡亲们,你知道这乞丐是谁?”“是谁?”“天!他是死了的王麻!”

    围观的人听了“啊”了一声:“他做鬼向你讨钱?”

    张果摇摇头,说:“他没有死!他活着!真是太蹊跷了。那次我送他回老家后,他一直躺在棺材里。第二次大家叫我去他家拿骨灰,我嫌路远,半路上买个骨灰盒回村。我想反正王麻死了,我只想把他老婆留在咱们村,谁晓得王麻活过来了。”

    百鸟寨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大家半信半疑,都叫老憨妻去前夫家看看。反正老憨已把债务还清,谁也不怕老憨妻跑了。

    老憨妻听说王麻还活着,做了乞丐,呆了。老憨同意妻子去找乞丐王麻。老憨妻刚出村关,就看见大路边有个乞丐。只见他拄拐杖,打赤脚,衣衫褴褛,满脸污黑,眼睛一轮一轮地转动。老憨妻捏把汗走过去,久久地打量着乞丐,终于失声叫道:“王麻!”顿时昏倒在地。

    王麻也哭着:“老婆呀!”喊罢他也闭着眼,倒在地上。

    百鸟寨的人听说王麻和老憨妻都昏倒在村边的大路上,立即告知老憨。老憨慌忙带了几个在窑上做工的人赶来,把王麻和妻子抬回家。

    一会儿,两个人都醒过来了,老憨妻不停地抹着泪水。百鸟寨的人都惊诧地围着王麻看,不知他是人,还是鬼。王麻装模作样,哭哭啼啼,告诉百鸟寨的人:他的尸体运回家后,正准备火化,他就活过来了。当时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大脑也失去了记忆,过了半年,他才复原。他本想再到百鸟寨来,但听说妻子嫁给房东老憨了,自己又欠百鸟寨人的钱,就没脸来了。百鸟寨人听了王麻一席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老憨把王麻欠的债还清了,百鸟寨的人也不恨王麻,见王麻沦为乞丐,还产生了几分同情心呢。

    老憨把王麻留在家里,给他换上新衣服,老憨妻还给王麻做了很多好吃的菜,王麻又在老憨家住下了。晚上他见老憨夫妻进了东厢房,心里禁不住有点泛酸,但一想此次来的目的,那酸味马上消失了。

    第二天,张果悄悄对王麻说:“第一步由鬼变成人,成功了。下一步就是夺煤窑了。”

    狼狈为奸

    王麻一连几天待在老憨家,愁眉苦脸,一副寄人篱下的样子。老憨妻见了与老憨一说,就拿了一万块钱给王麻,叫他回老家。王麻哭哭啼啼地说:“老婆呀,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才瞧不起一万块钱!金钱如粪土,我想你跟我回家。”老憨妻为难了,现在她跟老憨结了婚,还生了儿子,再说,她觉得老憨勤劳,心眼好,远远胜过王麻,打心里她打算跟老憨过一辈子,可王麻与自己毕竟是结发夫妻啊!怎么办?

    百鸟寨的人都为老憨妻着急,前夫死而复生,要她回老家,咋办好呢?张果则趁机在村里煽阴风,说:“老憨这人太过分了,王麻没死,他霸了王麻妻,又霸了王麻的煤窑。两样只能选一样。不然,王麻太亏了。我们不要以为王麻是外乡人就欺负人。我是村里治保主任,这事儿我得管!”

    老憨听了张果的话,闷着不吭声,心想:我老憨霸占人家的妻和窑了么?

    张果见老憨不表态,就找村长。他危言耸听地说,这事如搞得不好,王麻想不通,就会在百鸟寨上吊,出了人命,他治保主任可负不了这个责任!希望村长出面处理这事。

    村长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很伤脑筋。

    张果说:“村长,老憨不交出妻子,就得交出煤窑,二者必居其一,不能两件好事儿全让他占了。”

    村长说:“王麻愿要哪一种?”

    张果对村长说,王麻这人办事灵活机动,会做人。他是个外乡人,他开煤窑,少不了当地干部的好处。村长说:“我这人喜欢兑个现。”

    张果就去跟王麻商量,让村长做老憨工作,但得付给村长两万好处费。王麻说他手上没一分钱,叫张果先垫上,账记到他头上。张果一想到煤窑天天出煤,只要把煤窑夺来了,什么都好说。他回家拿了两万,送给村长。

    村长摆摆手说:“先莫慌,我去问问老憨,等他同意了,到时煤窑有我一个股份就行。”村长要得三分之一的股份,张果和王麻虽觉得村长心太黑,但只好答应。

    村长得到满足,当即披着衣服,叉着腰,胳膊把后衣襟撑得高高的来找老憨,说:“老憨,你和王麻之间的私事本来与我无关,但这事发生在百鸟寨,因为我是村长,所以要管一管。我办事素来公平合理。你的妻子本来是王麻的妻子,你的窑本来是王麻的窑,两样都让你占了。假如王麻真的死了,你白捡,我没半个屁放,问题是王麻又活了。我建议两样你任选一样,你挑一挑吧,老婆和煤窑你挑哪一样?”

    老憨觉得两个他都想要,但只能挑选一个,他就说:“村长,我要老婆。”

    村长立即“啪”地一拍桌子:“好!人是第一宝贵的!老憨,你眼睛看得准。”村长接着缩回手,从后襟下伸出来,朝立在一旁的张果勾动指头。张果忙把两叠百元大钞塞进村长的后襟里。村长把头扭向王麻,吼叫道:“王麻,你这个死鬼,谁叫你死一次呢?你妻子落入人家手里,也是罪有应得!老憨不肯把会生儿子的老婆还给你,只给你一座煤窑,你自作自受去吧!”

    老憨妻偷偷瞟王麻,见王麻偷偷乐着,她站出来说话了:“王麻,煤窑给你也行。但这两年多来,我和老憨拼死拼活给你还债,刚把债还清,你就把煤窑拿去了。就算这两年我和老憨给你卖工吧,也得给咱五万辛劳费!”

    王麻说没钱,老憨妻就不交出煤窑。村长觉得不能因小失大,立即从后襟里抽出两万,往桌上一拍说:“给你两万!张主任,你再送三万给老憨。这账都算到王麻头上。”王麻一口应承,并打了欠条。

    第二天,王麻当窑主了,还杀价把老憨屁股上的手机买了下来。王麻买下手机后,马上给后妻打个电话说:“快来,煤窑到手了!”

    苍天有眼

    王麻成了窑主,没忙挖煤,他首先把窑洞边的坟给荡平,尔后举行一个剪彩仪式。暗地里各占三分之一股的村长和治保主任,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们请来了乡里一些头儿脑儿们来剪彩。王麻又特意把匆匆赶来的漂亮后妻介绍给大家,说她是他请来的煤炭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如此闹腾了一整天,看那排场,倒像是那么回事呢。

    煤窑开工的第一天,老憨就到窑里来打工了。他在窑里一连干了几天,发觉窑里的煤越来越少,不到一星期,煤没了,挖出来的净是黑土。

    这事立即传开,在百鸟寨一带开煤窑的老板到王麻煤窑里参观,他们边看边议论:这儿全是小煤窑,贮量很少,这种现象过去也有过,只有打一枪换个地方,他们建议王麻重新再开一个煤窑。

    王麻傻了眼。村长没投资,只后悔不该把张果塞给他的两万块钱给了老憨。张果心疼得直跳脚,对王麻说:“你这口窑我不参加股份了,你穷了发了,我一概不管,你把五万块钱还给我。”王麻嘴上没说心里想:我一分钱也没拿你的,你钱给了老憨,要我还?哼……

    张果见王麻不吭声,吼道:“你白纸黑字写了条子,不还钱,我打断你的腿!你就是死了,我到你家去卖你房子!”

    王麻答应卖房子还钱。他打发后妻回家卖房子,悄悄对她说:“你把房子卖了,钱藏好,我再想出绝招逃出百鸟寨。假如张果把我装进棺材送回家,你见了,不要哭,不要把我送到火葬场,我会慢慢活过来的。”

    王麻后妻听后,惊愕不已:“你装棺材?还活过来?”

    王麻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张果见王麻把他后妻打发走了,怕他也逃走,就天天跟着王麻,晚上睡觉也睡在一起。有天晚上,王麻吃了六只黑蘑菇。他想吃三只蘑菇,三天后就会活过来,狡猾的张果护送棺材准会吸取上次教训,一直守在他身边。为了甩掉张果,就多吃了三只蘑菇。王麻六只蘑菇下肚后,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张果身边。半夜时,张果发现王麻身上冰凉,一摸,硬邦邦的。他吓得一下跳了起来。百鸟寨很多人赶来围观,大家再没上次那么惊慌,个个异口同声地说:“留他三天,说不定活过来了哩!”

    三天过去了,王麻仍舒舒服服地躺着。

    张果忍不住给王麻后妻打电话说:“王麻死了,你快来。”张果心里盘算着,只要王麻后妻来了,就把她扣押下来,还愁五万元不到手!

    王麻的后妻“咯咯咯咯”一阵大笑后说:“张主任,你别骗我,我回家前,他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你把他送回家,我给你五万。”

    张果怕有诈,立即说:“不行。你把钱送来,把王麻尸体运回去。”

    王麻后妻一怔:“王麻真的死啦?”张果急道:“我骗你是只狗!”对方半天没声音。张果说:“喂!你说话呀!”对方“嗒”地挂上电话。

    张果没日没夜打电话,没人接。又过了两天,有个男人接电话,说:“那个女人把房子卖给我了。刚才我在大街上碰到那个女人,她跟一个男人去坐咖啡馆,不知是不是她丈夫王麻……”张果一听,双腿发软,坐在地上。

    第六天早上,王麻仍躺在床上没动静。张果估计王麻再也活不过来,他也不想花钱给王麻装棺材,准备把王麻扛到一个山凹洞里喂野狗。还是村长看不过去,跑到老憨家,对老憨妻说:“王麻的事本来与我无关,这事发生在我村里,因为我是村长,不管不行。你是王麻前妻,把他送到城里火化了吧,买个骨灰盒,一共才几百块钱。要知道,人家白送你五万呢。”

    老憨和他妻子把王麻送到火葬场,张果也跟着去了,他希望王麻在火葬场活过来。

    王麻被火化工塞进火化炉里,“咣当”关上炉门。“呼”的一声,炉里顿时火光闪耀,张果在火化炉边弯着腰从炉门缝里瞅王麻,忽然他见王麻猛地坐起来,双手一举,张着嘴巴想喊,但嘴巴里立即塞满火苗。张果急忙对火化工嚷道:“师傅,不得了,王麻活了!”

    火化工从炉门缝里往里瞅瞅,见王麻衣服已被烧光了,皮肉已着火了,王麻扭曲着身子,双手举着,像燃烧着的两根木棍。火化工一声叹息,对张果说:“像这种死鬼我见得多了,进了火化炉,突然坐起来,举着手。可惜进了炉子,举手投降已晚了。”

    张果一颤一颤地说:“师傅,这是为啥呢?”

    火化工对张果嘿嘿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范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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