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水田已结束了上半天的工作，正在洗手打算外出吃午饭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水田先从窥视镜里往外看了一眼，站在走廊里的是一个皮肤白净、穿着考究、微微隆起肚子的少妇，已经是冬天了，可她鼻梁上仍架着副墨镜。水田迅速打开门：“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请进！”
少妇默默地闪了进来，注意地看着水田重新把门关好后，迟疑地开口道：“请问，您这儿的套间隔音吗？”水田肯定地点点头。少妇依旧默默不语，两只眼睛打量着四周。水田诊所的布置本来就不同于一般的私人诊所，这里既没有大型的医疗器械，也没有专设的病床，更闻不到医院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甚至连体温表、血压计这一类必需的小器件也不放在外面。水田深知自己诊治的对象多少都有些疑神疑鬼，讳药忌医，他想用自己和谐典雅的独到布置来尽量减少病人对医生的戒备心理。
果然，这一招今天又奏效了，只见少妇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摘下墨镜，对水田说：“请原谅我失礼的举止，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您的。”水田“哦”了一声，表示能够理解，比少妇更为怪癖的患者水田见得多了，他当然不在乎这些。不过，摘下墨镜后少妇那忧郁的神情倒把水田吓了一大跳，他小心地请少妇在沙发上坐下，递上一杯茶，开口道：“请问夫人尊姓大名，您哪里感到不舒服？”“嗯，这个……”少妇有些吞吞吐吐，至少是对陌生的医生有所顾虑。水田了解不少女患者往往都是背着自己的丈夫或家人来就诊的，时间一长就好了，勉为其难只能适得其反，于是便说：“您第一次来，别着急，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好对症下药。”“对症下药？”少妇一怔，“您是说针对我的情况提出对策吧？记得我在哪本书上见过这种术语。”水田赞许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请相信干我们这一行的，嘴巴都顶严实。”
“这我完全相信，先生。”得到水田的暗示，少妇好像坚定了信心，“那就长话短说。先生，我开车撞死了一头猪，就是那种有名的野猪。”“野猪？”水田追问道，“是不当心的吧？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看来您受了刺激，心情十分不好啊。”大约是水田的话触到了对方的痛处，少妇禁不住泪水直流：“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我害怕极了，警察和记者不停地追寻我，野猪家族也不会善罢干休。我想去自首，因为是我故意撞上去的，可又有盯我梢的，我不自由，我该怎么办呢……”一个少妇在怀孕期间受到这种刺激，真是令人同情，看来病因是很明显的了。水田打断了对方的陈述，说：“就算是您故意撞上去的，可这顶多是一起交通事故嘛，您觉得有人盯梢，也许这只是一种幻觉……”“不，先生，这不是幻觉！”这回轮到少妇打断医生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野猪的徒子徒孙们在盯我的梢，我不愿意就这么死去。三天来我离家出走，换了几家旅馆，可仍然吃不好，睡不着。寒冬腊月戴着墨镜就是怕人认出我来，我……”讲到这里，少妇伤心得泣不成声。水田觉得对少妇来说，当务之急是先要让她休息好，设法让她睡上一觉，其他的，待复诊时再慢慢开导不迟。
水田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一边踱着方步，一边慢条斯理地对少妇说：“为您和您未来的孩子着想，我认为有两点值得您参考。”水田发觉少妇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便稍稍提高嗓门，“第一，建议您先睡上一觉，我这里有常用的镇静剂，效果不错，您不妨带回旅馆去试一试；至于第二点嘛，是希望您拿出生活的勇气来。您刚才提到是自己开车撞上去的，不是吗，生活中就需要这股子劲，烦恼会解脱的，您不妨再试试！”水田的话音刚落，少妇就迫不及待地反问道：“您是说，您能谅解我的行为，并让我勇敢地去应付一切，是这样吗？”水田毫不犹豫地接上去：“完全正确！药物的作用只是暂时的。”他感到少妇的双眼一亮，就又补充了一句，“关键是勇气和决心。”水田想不到自己这番话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只见少妇一跃而起，激动地大声说道：“先生，我懂了！我真的明白您的用意了！谢谢您，请先生恭候我的佳音吧！”少妇兴奋地嚷着，并伸手从鳄鱼拎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来，“这是给您的报酬，请不必客气。先生唤醒了我的勇气，这是用钱报答不了的。”水田当然知道信封里放的是什么，这类神经兮兮的贵妇出手照例是不低的。
第二天，水田医生用早餐时翻开报纸一看，几乎在每份报纸的本地新闻栏目里都登载了这样的报道：昨天傍晚，一名戴墨镜的女人开车冲向围追堵截她的五名歹徒乘坐的车辆，造成一死四伤的结果。据查，这伙歹徒与几天前死于一场交通事故的主犯属于同一个贩毒团伙，那个主犯正是该女人的丈夫，绰号叫“野猪”，他长期欺骗了这个女人，当她怀孕后又想甩了她。现在，该女人安然无恙，令闻讯赶来的警察惊叹不已云云。更有一份报纸，套红的标题是：“身怀六甲美少妇，勇气十足斗暴徒。”
（小林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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