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厂长夫妇、钱科长、财务科长老金,围坐在一张很考究的麻将桌旁。
“和!”老金猛地喊了一声,惹得迟厂长心疼地“啧啧”,叹气说:“就差碰这个八万,要不早就‘自摸’了。”他正要忿忿地洗牌,抬头看见了阿明,“噢,什么事?”
“关于那批压电陶瓷……”阿明说。
“哦,我知道了。”迟厂长没再看阿明,双手开始“哗哗”地洗牌,“坐呀,阿明。”
“何工真是多事,其实,就他发明的那个狗屁玩意儿,能好使吗?”钱科长说。
“货主可能是把它用在很尖端的项目上,一丝一毫也差不得。”阿明说。
“噢!”迟厂长洗牌的手停下来,“阿明,你知道?”
“从他们要求的技术指标看,绝不会只用做玩具上的蜂鸣器。”阿明学着何工的口吻说。
“事到如今,你说咋办?”钱科长说。
“延误了交货日期,别说那五百万销货款泡汤,按合同规定,我们还要交双倍的罚金啊!”老金很是紧张。
迟厂长做了个手势,迟妻便把麻将牌利落地收拾进匣子,离开了客厅。
迟厂长低下头,一个劲儿地吸烟,想了一会儿说:“一面之辞,何工的话尚需考证。”
“现在怎么办?”阿明问。
“还能怎么办?就这么着呗!”钱科长说。
“得把情况向货主讲清楚,请求延期,重新生产。”时明急切地说。
“你疯了!五百万我们还没拿到手,还有生产的成本呢?他们再向我们索要巨额罚金,一枪仨眼儿,赔了夫人又折兵。”老金说。
“这里面一定有内幕。当初我就怀疑,看来还真没那么简单!”钱科长瞟了阿明一眼。阿明打了个寒颤,他明白钱科长恶毒的意思。
迟厂长一直没吭声,他半眯着眼睛斜倚在藤椅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事儿是我联系的,我去找他们?”阿明再次问迟厂长。
“我不能独断专行,明天厂部开会讨论后再决定。”迟厂长说话时的脸色不大好看……
阿明出了厂长家,走下楼的时候,又听见厂长家传出了麻将声。那硬梆梆的麻将牌仿佛一下子搓在他的心头,叫他感到了一阵阵痛楚。
陶瓷厂的信誉,就要毁在这些压电陶瓷上。他阿明这个旁观者该怎样做?假如事情只关系到他那五千块钱和副厂长这个头衔,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陶瓷厂的信誉。可是,问题远不止这么简单。、假如去找于善堂,把事情讲清楚,结果真像老金说的那样,岂不等于倒子陶瓷厂碗里的肥肉?等于把陶瓷厂的一线生机给掐了?等于给雄心勃勃的迟厂长当头一棒?等于……这不叫厂里的人吐唾沫淹死才怪呢!俗话说:宁犯天条,不惹众憎。迟厂长都没当回事儿,自己犯得着吗?
第二天,迟厂长没有召开厂部会议讨论阿明昨天提出的问题。
阿明中午没有回家吃饭,买了两个馒头趴在光秃,秃的办公桌上啃。晚饭的时间也过了,肚子又开始叫唤,但他还没有回家的打算。
回家没好处。要么天天接受桂荣那俗不可耐的殷勤,做个什么也不用管的大傻瓜;要么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从而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一想到要从桂荣手里要回四千块钱,他就打怵。当然,这场“战争”一定要打赢,要不赢还叫男人吗?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赢得轻轻松松。她会大骂,会大嚎。兴许她还会扔下“离婚”的“核弹头”。她一定会这样说:“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真离婚了怎么办?儿子归谁固然是个大问题,最重要的是多丢人啊!人家会以为他乱搞,或说他戴绿帽子,说他是钱闹的,有的还会说他性无力……无论怎样,总是丑事。唉呀呀,怎么办?
阿明斜躺在岸堤的沙丘上,时而看看天空流动的云,时而看看已经上涨的河水。一包烟已经抽光,咽喉大概肿了,咽口水都有点疼。
“哎,我说,你在这儿已经躺了两个钟头啦,也许还不止,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你了……有孩子吧,想想孩子,心就会宽的。做人虽然好艰难,但也是有乐趣的。看我,钓了一斤多,啧啧……鲫鱼炖豆腐,甭提多美啦!你年纪轻轻的,还没到那一步呢!走吧,要不,上我家喝两盅?”
阿明仰视这个老态龙钟的钓鱼人,不禁一阵心热,同时又觉得可笑。他翻身坐起,苦笑着说:“老伯,您就放心去吃鲫鱼炖豆腐好了,我哪会跳河自杀呢!我在想工作的问题。”
老人打量他一会,点点头,扛着鱼杆,拎着鱼桶,悠闲地走了。
阿明又重新回到心乱如麻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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