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有诗人陆游说诗在诗外，今人衍化出文章在文章外，东篱借用一下此意，曰：情在情外。长期的家庭生活在给予你安定温馨无忧平静之外，是对你的意志地消磨和封锁，对你的才华地冰冻和分解。继而带给你的是对现有生活的乏味和麻木。

    我们不能不承认，夫妻情很深，但是已不是爱情。再产生爱情，就肯定在此情之外。

    李宗盛曾经唱道：“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这正是我这样的中年男子的心情，已经有妻室，工作稳定，孩子也渐渐长大。一切情和爱都归于平淡。可是还有多余的情愫似乎无处可去，既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又无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

    我这股邪气既遇谢思这股灵秀之气适过，于是必要引起一番搏击掀发才能尽。

    夜已过半，尚不能眠，于是披衣起身，不能开灯，在手机屏幕的微光中蹑足潜踪来至客厅。打开大灯，眼前一亮。看看时间凌晨三点，打开电脑。

    谢思的脸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么多天了不知道她想得怎么样了。自那次在将台路和她分开后就一直没敢再和她联系，不知道她目前怎么样了。

    我很想约她，可是又怕她还没想好会拒绝我。想起那天在车里的情景，心头涌起无限的思念，想起她无声的拒绝、无声的屈服，令人心头阵阵发痛。我现在知道张大千为什么能寿命九十了，能获得五房太太的芳心，哪个男人不一次次焕发出青春啊，五次青春，一次哪怕延迟十年，也要五十年了，如果张大千四十岁开始娶第二房太太的话，刚好九十岁啊。

    谢思的出现打开了我既有的生活方式，令我耳目一新，进入另一种生活方式，她小我十岁，令我感到自己也同时变得年轻。想想古代那些昏君都沉溺女色，似乎也有道理。后宫佳丽三千，网罗全国美女，多次选秀，一个赛一个年轻，有几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除了他有天生的生理缺陷或者是个同性恋者。

    拿出手机翻看谢思的照片，仍旧明眸皓齿的对着我，嘴角笑意盎然，定是她老公给她拍下来的，在他老公面前他才能露出如此灿然又略带点娇羞的笑容。想必她和她老公也是十分恩爱，想到她此刻正在另一个人男人的身边，突然心生妒意。她是如何应付身边人的，不能再往下想了，内心矛盾重重，胸口又开始发痛。

    不能久坐，起身在客厅踱步，又很想吸烟，心头充满诗情。遂作无词牌词一首，曰《无题》。

    “四十仍旧慕春色，偶遇红颜，笑若春风身芊巧，情意绵绵。问君可否诉衷肠？愁绪无限，今生最应消魂处，将台路边、迈腾车内、狭小空间。”

    写完了这首词。心中不免思绪纵横，往事历历跃然眼前。多少女子来了又去了，如今身在何处亦不得而知，每一个我曾经用心关注的女子，都曾经影响着我的生活，何止一个谢思哉？这些女子大多品行端正善良，或多或少仰慕我貌似横溢的才华，或被情动。或为才感，或甚相投。于是演绎出一段段情意绵绵的感情，而后成一篇篇文章，她们有的已不知道我后来又费神作文以纪念之。并将文编辑成书。

    或许有一天，他们在书店买到我的书，或在网上看见我的作品，也许还会记得我这痴情人。

    及此，想起丫头采菊说过我很像贾宝玉，似未曾说错。

    2

    今年中秋之后才是“十一”国庆节长假，早已许诺妻女外出旅游，机票酒店皆已定好，准备放假第二天即赴杭州。

    讲老实话我是很早就想去杭州了，皆因西湖胜景驰名中外并贯穿古今，无奈自己的差旅恐惧症困扰着我。迟迟未能成行。如今既有独自去深圳的经历，此行也就不再恐惧。

    夫人吉丽和女儿采菊为一起出行事兴奋和准备都不必再说了。

    在离开北京和放长假之前，有一件心事还不能完结，就是我还想见一下谢思。因为思之之情日盛。久不能眠，体重都已经减轻了五公斤。

    谢思接到我的QQ留言，答应在放假前一天三十日下午和我见面，因为这一天他们公司上半天班，而我也不用管接送孩子之事，夫人吉丽这天并不用上班可以全天照管女儿采菊，她难得有机会接送女儿，她的心情欣然愉快，我也就不和她说太多，给她们两个多一些亲近的机会。

    九月三十那日我其实整天都没事，一早起来心情就比较激动，独自坐在玻璃书桌前看了一会儿冯唐的书，然后看了看自己写的小说，向网络上传了一章之后，呆坐着想了想心事。吉丽开车送采菊去上学了。客厅里面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看时间尚早，不过内心怎么也不能再安静下来。

    不如早点去见谢思吧，想到这里于是起身换了衣服，没有过多修饰，仍旧和往常一样，白色衬衫，灰色裤子，黑色皮鞋。拿了车钥匙下楼。出楼门时候如常和邻居大妈打招呼，大妈笑笑，阳光灿烂，问我是不是上班啊，我说是。一切都和以往一样，可是我今天却并不是去上班，空气中有种特殊的令人激动和欣喜的气氛。这和欺骗无关。

    今天路上出奇的顺利，不怎么堵车，一路开过顾家庄桥，眼前出了广顺桥就是望京的广顺北大街了。虽然是放假前夕，或者有的公司已经放假了，适逢一年中唯一的一个旅游的黄金周，连我这平素不喜出门的人都已经定好酒店机票准备去旅游，可想而知那些喜欢旅游的人可能都早已飞离北京。另外还有部分外地人，借此长假回老家探亲也是有的。不知道谢思这个黄金周是如何安排的。

    以前为了路线简单，我都是沿着北五环出五元桥走京密路在往四环方向到望京，既然今天没什么车，于是就决定换条路线，走广顺北大街，谢思也向我推荐过这条路线。不过我一直嫌望京斜街方向复杂红绿灯也比较多所以就一直都没走。

    我在广顺桥右转开进广顺北大街，在广顺桥掉头，向南行驶，北大街还算是正南正北，一路上红绿灯不计其数，不过总的来说还算顺利。眼前已经来到广顺南大街，车流似乎也多起来，路边是脚步匆匆的行人。看看时间，谢思应该还没上班，她曾经和我说过，她每天步行上班，大约走二十分钟就到了。于是我一边开车一边在人流中寻找，希望能够找到她，但是茫茫人海，不见她的踪影，我们仅仅凭借着一个手机号，一个QQ号保持着联络，她的真实来历我尚不知晓。

    今天方恒大厦门口车辆不是很多，我很容易就找了一个空位子停下来。熄了火，觉得无所事事，于是拿出一本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赵玫的小说《铜雀春深》来看，说实话，这本书特别无趣，令我又进一步坚信好作品真的是30岁之前弄出来的，人一到年纪，真的就没有激情了，只能凭借这多年积累的技术来写东西，就像一个40的女人青春不在，只能靠买一些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衣服来修饰自己提升所谓的档次，即便如此，也再敌不过满大街青春逼人服饰粗糙、简单朴素的小女孩。

    我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这本书，正在这时，副驾驶室车窗外突然有人轻轻敲玻璃。我抬眼看时，却见谢思正躬身站在那边的车窗外，面露笑容，阳光而干净。

    我内心一阵惊喜，急忙放下手中的书，打开车门，跳出驾驶室。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下午吗？”她声音温柔略略带着一点点疑惑和责怪。

    我没说话，上下打量她，见她站在车的另一侧，仍旧是绿色长袖衫包裹着里面的白色低领裙子，头发覆盖到锁骨，一种柔情从车顶蔓延过来，直接侵袭着我的心脏。

    “怎么啦你？”她浅笑盈盈，嘴唇轻抿，眼神中似有无限话语和说不尽的温柔，我的心脏直接被融化了，四十年来，这样的眼神我以前仅仅见过一次，这久违了的眼神，令人心醉。

    我几乎不能再抬眼看她，她的温柔和明亮像光环一样辐射着我，令我不能够直视她，她是如此美好，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你没事吧？”她大概见我右手按住心脏且表情复杂，于是关切地问我。

    “我没事。”我怕吓到她而向她摆摆左手。并示意她进车里说话。她本来正欲走到我这边来，看见我摆手示意于是就拉开对面的车门。

    我表情严肃而古怪地钻进驾驶室。见她小心翼翼提着裙子钻进驾驶舱并坐好，然后轻轻带上车门。我们又在同一个空间了。这个驾驶室因为她而充满了亮色和温暖。车顶被路边高大国槐绿茵覆盖住。阴凉而幽静。

    “你到底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啊？”她侧着身子仍旧不解而关心地看着我，能得此怜爱，余生足矣。

    “我没事。”我艰难地说，然后用右手抓住她娇小而柔软的左手，放在火热的胸前。

    “你知道吗？你的美可以令我为你去死”。我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她，她是如此美丽，如此令人沉迷，如此令人爱的不能自拔。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头发在锁骨间摩挲。我用左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抚摸她的锁骨，然后将她揽入怀中，我感觉刹车在我们之间有些碍事。

    我轻轻托起我想过千百回的那美丽的脸庞，久久注视着她，她起初有些羞涩地垂着眼帘，直到后来我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她才抬眼看我，我们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我知道她已经完全属于我了。

    我将她抱的更紧一些，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微微的喘息，我的脸贴近她的脸的一瞬间，她轻轻闭上眼睛等待我的亲吻。这是她心甘情愿等待我的亲吻，我的嘴唇贴到她微微轻开的唇上，她的头发轻轻拂过我的额头，我们终于吻了，这等待已久的亲吻，销魂夺魄。

    女人把自己交付的瞬间总是令人既心酸又心痛。特别是对于一个既保守又传统的女人，若不是她真心爱你，她又怎么会向你交付自己的身体。可是你又能为她付出多少呢。看着眼前的这个需要人关心和爱护的女人，我内心突然充满了矛盾。

    谢思聪明而敏感，她似乎已经了解到我的心事，一阵温存之后，她轻轻挣脱我的怀抱，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要上班去了。”她脸上微微一红，似乎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

    “我等你下班。”我说。

    “嗯……”她轻轻答应了一声，没再看我，然后低头转身离去。

    我注视她的身影轻盈而去，直到她走进大厦的玻璃转门。

    3

    大厦门前的人越来越少，街道也逐渐恢复到正常的车流水平，我在车里独自坐了一会儿，心潮澎湃，想想自己也要安排一下下午的时间才行。

    于是从衣兜里面掏出手机，通过蜂窝数据网络调查了一下这附近所有的吃饭和住宿的地方。想想中午饭还是要等谢思下班之后自己来选吧，而酒店我偷偷选了阜通西大街附近的七天酒店。想起这酒店和我渊源颇深，心中泛起一阵温柔。

    但是目前还不知道谢思会不会答应我……

    心中犹豫，决定给谢思发个短信试探一下，于是写了短信一封：“谢思，我们之后的时间是这样安排的：下班之后，我们去吃午饭，你自己选饭店（我建议海底捞火锅），之后到七天酒店（我已经订了房间）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两点左右我们开车出去旅行，据说巨蟹座喜欢郊外，鉴于此，我决定去北宫国家森林公园，想必那里的秋意正浓，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我写完了那封短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语法和错别字，我的核心内容七天酒店隐约在文字中间，变得不是很显眼，这样做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我忐忑地发了这条短信，过了会儿，谢思回复：“嗯，好。”这么痛快，想必是她忙得没有时间斟酌字词，也许就这样被我糊弄过关。

    我看见谢思回复的短信后欣喜若狂，于是发动我的车，直奔阜通西大街七天酒店。

    七天酒店定房间的人不是很多，偶尔有拎着行李箱的人走过去。我和前台小姐打了个招呼，问了房间，坦然地定了一个晚上的大床房，小姐登记做房卡的时候，我不自在地看看周边，心头虽有些激动，尽量镇静一些，交了押金领了房卡谢过前台小姐，泰然自若地乘电梯上了三层，走在铺了地毯的悠长的楼道中，想着自古男人都要为自己的欲望准备洞府，今天我也不能例外免俗。谢思是在我四十岁的时候遇到我，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有车可以载她出行，有钱可以开个房间，以前的那些女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但是激情却是一样的。想到这里不禁叹息一回，前面已经是我要找的那个房间，看看房间号码没错，于是停下来用房卡打开房门，室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大床180mm而已。果然是七天快捷酒店，看看房间墙壁上有WIFI密码，可以上网确实不错。独自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想了会儿心事。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不这样做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感情和欲望？想想对谢思确实是真心，也对得起她和自己的良心。只希望谢思能够和我长久相守，以后我不再约会别的女人，这个房间我可以长久的租下来留给她和我。

    看过了房间从酒店出来，又驱车来到谢思所在的大厦楼下，等她下班。自己一阵阵感觉自己像一头猎狗一样忠诚。正将车辆停进车位，忽然抬头看见谢思正站在大厦前面，手中拿着手机正低着头，似在发短信。我于是将车停好，心中纳闷。现在距离下班时间尚早，难道她有什么事不能陪我了？我心中掠过一阵不和谐的感觉。

    我用手机拨通她的电话。她接了电话，抬头看见了我的车，就向我这边走过来。我犹豫了一下，没有下车，而是俯身推开副驾驶室的车门。

    谢思走过来径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室中，仍旧是提着裙子态度端庄。这种传统女人现在真的是少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她，感觉到事情不妙，心头一阵失落。

    “领导让我下午出去办事，给客户送礼，不能陪你了。”谢思看着我的脸对我说。

    “那，好吧！”我的那种失望感无情地掠过我的心脏。内心一下冰冻起来。

    “那我可以陪你去送礼吗？我可以当你的司机。”我神色黯然地说道。

    “不用了，我们一个男同事开车和我一起去。”谢思已感觉到我的失落，有些歉意地说。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内心失望地看着窗外。不经意地拿出一支烟，打火机打了几次才点燃了烟。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她柔声关切地说。

    我吐了一口烟，然后侧头看看她温柔的脸。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我突然茫然地问。并为了听她的话在烟灰缸中熄灭了右手中刚刚点燃的纸烟。

    她忽然无限温柔地伸手抚摸着我的右手。并低声地告诉我：“我们去七天。”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像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的眼睛，她又坦然而坚定地浅浅一笑：“你不是已经订了酒店了吗？”

    看见她在光线下柔和的脸和眼神，我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谢思，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对我好。

    “你怎么啦？”她看着我有些无措，样子愈发温柔。

    “没事。”我说。尽量忍住泪水。拧动车钥匙，踩了油门，我的座骑突然跃出车位。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车开到七天的，一路上泪水不断地涌出眼眶，内心积累了无限委屈。我只听见谢思说：“你怎么像个小孩子？”耳边一直响起辛晓琪的歌《领悟》。

    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酒店前台，服务小姐礼貌的和我打了招呼，谢思显得沉着而冷静，临危不乱。我们一起乘电梯上了三层，在电梯里面谁都没有说话，穿过铺着软软的地毯的走廊，我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房卡，因为心情复杂，房卡从我的手中滑落，跌在地上。谢思见状俯身拾起房卡，白色长裙的下摆扑落在深色地毯上，我的心中突然一阵疼痛，眼前这个女人我一定要爱她一辈子。谢思将房卡插进门锁，房门在我们眼前被推开。

    她率先走进房间，我随着她在她身后走进去，房门在我身后关闭，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把手上轻轻摇动。

    我忍不住从后边紧紧抱住她，她在我的怀抱中显得如此柔弱，良久，我才轻轻扶着她的肩头亲吻她的脸颊，一边亲吻一边将她转过来，她抬起眼睛大胆地充满怜爱地看着我的眼睛，像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又低垂下头再次亲吻她的脸，她的唇，然后将她抱起来，走向大床，她没有拒绝我。

    当时情境和心境只用北宋词人秦观《鹊桥仙》一词才可表达。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4

    仲秋时节，北宫国家森林公园秋意正浓，高树参天，层林尽染，水流潺潺有声，石阶清新质朴。灌木丛中，竹林溪畔，徜徉在这静静的秋色中，令你顿生三分诗情画意。自古有多少文人墨客为这无尽的秋色所动，又留下多少书写秋天的诗文。

    最为著名的应是北宋词人欧阳修的《秋声赋》了，作者以独特的目光，由秋声起兴，极力描写渲染了秋风的萧瑟，万物的凋零；并且联系人生，发出了世事艰难，人生易老的沉重感慨。

    我和谢思入园不久，我即被这深深秋色所感染，看看身边谢思正当盛年，青春亮丽，而我已渐生白发，微临秋意，虽现有美人为伴，却也忍不住的幽思感怀。

    园中安静，也许是因为整个城市的工作者还没有正式放假，园子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我们走在高树参天的林间小路上，幽静而随意，阳光不能完全照透树林，只有一缕缕似宝剑一样穿过浓密的枝叶，落在草地上，形成斑斑点点的阳光碎片，随着秋风吹动树林而抖动。

    我们在草地和灌木丛中间穿行，身边是那些一人高的不知名字的灌木，枝条参差，像手臂一样伸到路边，不停触到谢思长长的裙摆。每枝低下来的枝条上都缀满了一簇簇鲜红色的小珠子，像红宝石一般亮丽动人，这就是那些不知名字的植物的果实。脚下是丛丛正欲衰败的野草，刚刚没过谢思的布质鞋的鞋面，一些成熟的草的种子挂在她的鞋上，想起小学时候自然常识课老师说过，草以这种方式来播种，保留自己的后代。大自然是如此神奇，虽然那些草的种子、植物的果实并不珍贵，但是它们以自己的方式展现自己的绚烂一生，默默生存，默默凋零，不禁令人欣赏叹惋。空气里散发着自然的青草的气味。

    “这景色太美了。”谢思一会儿伸开手臂，抚摸那些灌木枝叶，一会儿又停下来采摘那些不知名的浆果，这令我想起顾城的诗句。

    《秋天》

    “黑夜是凝滞的岁月，岁月是流动的黑夜。你停在门口，回过头，递给我短短的一瞥。

    这就是离别吗？难道一切都将被忘却？像绚丽的秋天过去，到处要蒙上冷漠的白雪。

    我珍爱果实，但也不畏惧这空旷的拒绝。只要心灵饮着热血，未来就没有凋残的季节！

    秋风摇荡繁星，哦，那是永恒在天空书写；是的，一瞥就足够了，我已该深深把你感谢。”

    我将顾城的诗说给谢思听。她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是啊，诗和诗人，也许只属于我们那个充满文艺色彩的时代，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就像80后作家韩寒说的：诗这种东西还存在啊？但是无论如何？即使不再有诗的存在，但是总有诗的意境还存在，你不写诗，也不能阻止现实客观存在的意境。只不过你不必写诗。

    谢思既然喜欢这里，喜欢和我一起来这里郊游，我也就别再弄出什么诗情画意来扫她的兴了，就好好陪着她度过这难得的下午时光。本来这天下午她原是要跟同事一起给客户处送礼的，但是碰巧那个客户不在，临时改变计划，我猜测也许是给客户的客户送礼去了吧。所谓人脉的养成远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那些去养成人脉的人，虽然鄙俗，令我看不起，可是就是因为这些人脉的形成，间接影响着我们这些貌似活在真空中的人，夫人吉丽曾经说过：市场无论多么肮脏，但其最终保证的是那些技术人员的纯洁，如果没有市场的获得，技术人员估计都要挨饿，纯洁是在那种粗鄙肮脏世俗中存活下来的。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见识，其实她言外之意就是，我甚至是我的整个家庭都是靠她的世俗的眼光活下来的。我不与之争辩，不仅仅是因为我是男人，还因为我确同意她的观点。

    谢思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我们两个还在酒店没有离开。和风细雨缠绵绯恻之后，谢思本已经穿好衣服，她告诉我还要回公司，自己这是临时跑出来的，就是因为下午不能陪我了，才临时决定。女人有时候的决定是如此令人震惊，她们这种爱恨分明，感情强烈的作风令我着迷而吃惊。

    我对她这个大胆的决定表示感激，她穿好衣服准备回公司的时候，我坐在床边看她整理衣服整理头发，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开始接电话和同事说话，我此刻不停地抚摸她的另一只手臂，轻轻亲吻她坦露在衣领外的锁骨，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躲避我，但是又不能出声。当我想继续进一步亲吻她的脖子的时候，她终于挂断了电话，然后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床上。

    “发生什么事啦？”我停止了亲吻有些紧张地问。

    “哎，下午不用去上班啦。”她有些微微的得意笑了笑，看着我。

    “真的，太好了。”我心头惊喜，又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小心地亲吻着她的脸。

    “你又得逞了！”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种善意的嘲讽，娇声对我说。

    “你不也是吗？”我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她有些害羞的红了脸颊。

    既然从紧张的时间和工作中挣脱出来，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我情不自禁的再次将她打开，寻找她的秘密，激起她心底深深的欲望。越是沉静矜持传统的女人内心的情感和欲望越是强烈。

    此时想起北宋词人李清朝的一首词《如梦令》

    “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在这风疏雨骤之后，我倒觉得红肥绿瘦。看见那睡在身边的女子，因为得到满足而羞红的脸，感激而无限倦遣的柔情眼神，真如一朵娇艳欲滴饱满殷实的海棠花。

    在酒店逗留到过午时候，我们才按照原计划去吃午饭，然后开车出来郊游。

    “你又想什么呢？”我的沉思被站在身边的谢思打断。

    “想你呢。”我低声直白地说，然后用火热的目光看着她，她低垂下头，我看看四下无人。一把将她拉过来。

    “别闹。”她一边使劲摆脱我的手臂一边娇羞地说。

    “让我亲一下。”我仍旧拉住她不放。

    “别这么贪心。”她小声地责怪我说。并躲开我的亲吻。

    “你知道为了你我都快崩溃了，我差点就要看心理医生了。”我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教育她说。

    “哪有这么严重。我看你这不是挺健康的吗？”她丝毫不领情。一幅骄傲的神情看着我。

    “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啊。”我望着她笑意满满的眼睛问她。

    “我没有，我是怕你自杀，到时候你的老婆孩子就惨了。”谢思笑着说道。

    这句话直接触到了我的心脏，我的手臂慢慢松开她。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突然很想吸烟。

    谢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对不起啊。你生气了？”她眼神惶恐地看着我小声问我，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令我感觉到十分不忍。

    “没有，这和你没关系。”我勉强笑了笑，想起这个公园不允许吸烟，自己也没把烟火带进来。

    “你真的没有生气？”她又确认似的问我，为了不让她产生担心，我笑了笑，又紧紧抱住她的身子。

    “别想这么多了，傻丫头。我没事的。我只希望我们两个开心的过完这个下午。”我说，一俯身将左臂放进她的小腿弯，一用力将她的整个身体横抱起来，揽于胸前。她的身材轻盈娇小，甚为让人怜爱。

    “那今天以后呢？”她显然猝不及防，但是并没有挣脱，一脸陶醉地在将头伏在我的怀中，仍旧有些不安地问我。

    “今天以后？今天以后也一样啊，我们开心的过日子。”我说，这句话因为自己也不能相信而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谢思用手用力勾住我的脖子，无限深情地看着我。我被她的眼神感动，低头亲吻她的嘴唇。欲望再次在我的心头涌起。

    这次轮到谢思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了，她躲开我的亲吻，显然她仍旧在考虑今天之后的事，或者是为了提醒我要考虑今天之后的事情。

    “你说，我们会像《蜗居》里面的海藻和宋秘书一样吗？”她样子郑重问我。

    “蜗居是什么啊？”我疑惑地问她。

    “电视剧啊，大叔。您不会连这个热播一时的电视剧也没看过吧？”谢思讽刺我说。

    “似乎听说过，不是说买房子搞房地产的事吗？”我歪头想了想说。

    “是啊。就是张嘉艺演里面的宋大叔。”谢思嘲讽地笑道，好象我就是那个宋大叔似的。

    “我没有张嘉艺那么老吧，我才四十岁，正当年。方才，你也知道的……”我坏笑了一下提示她说。

    “讨厌……”她不好意思近乎撒娇的捶了一下我的胸口。

    “哎呀，别这样，哪个男人受得了你啊，我骨头都酥了。”我禁止她的撒娇。

    她没再说话，似乎为了报复，突然轻轻咬住了我的肩头。这样多情的女子如何不令人喜欢。

    “呵呵呵，我想起来了，吉丽经常看那片子。”我笑着说。

    “吉丽？是你老婆？”她从我的怀中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猜道。

    “呵呵，是……啊。”我轻轻点头。

    她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轮到我看着她沉思的样子问道。感觉自己就这样抱着个大活人站着似乎有点傻，于是俯身坐在杂草浓密地草地上。

    “如果我以后离不开你了该怎么办啊？”谢思突然柔声地问我。

    “那就嫁给我吧，我比较传统，再娶一个老婆也不介意。”我看着她的脸笑了笑。

    “你会为了我和你老婆离婚么？”谢思又问我。

    “肯定不会，那样太麻烦。你直接当我的二房就行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谢思没有说话，但是我明显感觉到她有些冷淡下来。勾住我脖子的手也变得失去了活力。眼神有些黯然。

    我内心一阵矛盾，对她的爱恋又升起在心头。低头不停地亲吻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自己对她的歉意。她起初还很冷淡，后来也被我的热情所溶化。

    5

    谢思实际上并不是那种善于谈话和交流的女人，我们一边漫步，一边欣赏着景色，基本上都是我在说，她在听，偶尔她也会发问，她的好处在于她的身体，而不是她的思想。我一边觉得自己的鄙俗和现实，一边仍旧希望她能够理解我。

    北宫森林公园确有她的美丽，每到一处景致，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一些古诗词，然后或悲或喜的吟诵。这对于当今时代，多少有些过时，而且谢思虽然对我颇有赞赏之意，但是毕竟她并不是像我一样喜欢这些。我想这也许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爱情的持久力，如果我喜欢诗词，她也具雅韵，彼此还能应对互答，这可能就是《红楼梦》中所希望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境界，但是今人已很难做到。所谓曲高和寡即便如此，从这点来看，很自然的她是不如我的夫人吉丽的，夫人吉丽和一起时，随时能够应和我，而且夫人受过诗词传统教育，她自己还会写诗，填词。之后我们两个一起品评，其中的乐趣无法言喻。

    谢思从不应和我，但是她却会应付我，此种态度令我想起一个战国时候古代美男邹忌的故事。

    邹忌身高八尺，而且身材魁伟，容貌美丽。有一天早晨他穿好衣服戴好帽子，照镜子，对他的妻子说：“我与城北徐公相比，哪一个美？”他的妻子说：“您美极了，徐公哪里能比得上您呢？”城北的徐公，是齐国的美男子。邹忌不相信自己会比徐公美，于是又问他的妾说：“我与徐公相比谁更美？”妾说：“徐公哪里能比得上您呢！”第二天，一位客人从外面来拜访，邹忌与他坐着闲谈。邹忌问客人说：“我和徐公谁更美？”客人说：“徐公不如您美啊。”第二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地端详他，自己认为不如徐公美；再照镜子看看自己，又觉得远不如人家。晚上，他躺在床上想这件事，说：“我的妻子认为我美的原因，是偏爱我；妾认为我美的原因，是惧怕我；客人认为我美的原因，是有事情想要求于我。”一个古代美男通过自省来总结一些生活中的细节情感，同时推论出一个结果，妻爱己更胜于妾。

    对于女子大多如此，但是对于男子来说爱妾却更胜于妻。尽管谢思应付我。

    我们走至杏花村时，虽然杏树仍旧碧绿，杏花在此季节早已凋零，但是仍旧给人带来很多感慨。我又想起晚唐诗人杜牧的诗句：

    “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遂将此诗句的原始意蕴告诉谢思。

    据《唐诗纪事》记载，当时杜牧游湖州，见到一个少女十余岁，十分美丽，心生爱慕。于是与其母相约十年后来娶这个姑娘。可是杜牧十四年后为湖州刺史，见其女已嫁并有二子。杜牧作此诗叹惋。

    另外无独有偶，唐朝诗人王建的《宫词一百首》之一也表达了此意：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

    王建此诗似乎没有杜牧的意境高一些，也没有其中的叹惋之情感人。但是也表达了这种恋人相见恨晚，不能相处的遗憾。

    无偶有三，唐朝另一诗人与王建同时代，所做《节妇吟》更加直白的说了此意：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明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将这三首古诗同时告诉谢思，并说明其中的联系，她起初还颇不以为意，后来听到最后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她突然变得沉默。或许她被这首诗的意境所感。

    “有时候缘份天定，的确如此。”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似有无限心事。

    这种感觉确实正像我和谢思，但是我倒不同意她的说法，因为我们不会早认识，即便早认识，我未必就能够娶她，她未必就能够嫁我。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识，真的是由天缘决定的。

    “这时候相识，其实也并不算晚。”我伸手抚摸正站在枝叶繁茂的杏树下的谢思的肩头，此刻，日已偏西，微风吹来，吹动她的头发和衣裙，令人不胜秋意。

    “为什么你就这样固执？”她忽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目光幽怨。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我只能用我自己做的一首词来回答她：

    “曾经七载独行，潇洒从容。东西南北遍京城，不曾忘，身是客，旅途中。今朝遇尔，前世似已相识，疑惑怎么可能？几番争斗，几番自拔，一缕一缕情思难斩，寤寐相思何时醒。愁心点点，欲断还盈。不欲拯救，何日与君再相逢？”

    “你当时难道没有感觉？那次在电梯里面看见你的笑容，我就突然喜欢上你了。只不过我那时候自己都不能承认这份感情。”我将她揽入怀中不停抚摸她的肩头。

    “我开始确实并没有留意到，直到一起吃中午饭的时候，你的眼神起了变化，最后，在深圳，你在晚上突然发短信告诉我说：你想我。当时我以为只是一句玩笑，半信半疑，你从深圳回来，我们在楼梯处见面，我看见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避免。”谢思低声说。把头深深埋在我的怀里。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我自己会喜欢你，看见你发的那些诗句，那些令人不好意思的话，我一直都在一种矛盾，你已经结婚，我也同样，我们之间怎么可能，直到你开车来到楼下来找我，看见你从车里出来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你是真的……。”她在我的胸前抬起头，注视我的脸，一双眼睛中满是真情流露，我情不自禁地捧起她清丽的脸庞，爱抚她，亲吻她。

    心头渐渐升起一种深深的眷恋，谢思，我的后半生，就靠你来支撑我度过了。但是她是不会知道的，我们之间还有现实，还有更大更多的阻力。

    6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庄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意是与其在困境中，互相依存，不如不在困境，各自在安逸的环境中忘记彼此。今人只取了前面一句的美好来形容夫妻或者爱人的情感生活，岂不知，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远没有抛弃强烈的感情，取得恬适的心境更实在。可是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说多情也好，好色也好，他们就喜欢在感情的生活中荡漾，他们属于感情动物，没有感情，生命就失去了意义，据说这种人天生为爱情而生。如果生活中没有了爱情，他们就会像金属器皿一样失去光泽。这种人就是星座书上说的天秤座的人。东篱即如此。

    我们从北宫国家森林公园出来的时候，日已西斜。谢思陪我走了一天，显出一丝倦意。我们一起走向停车场，这里附近多树，那种幽静十分有时光穿越感，令我想起《千与千寻》里面的最后一个情节，千寻和父母走出魔幻，看见自己的车上面落满了灰尘和落叶。而她的父母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我走到我的车前，看见车顶落着几片叶子，真的希望发生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而不是被我们遗忘，于是我伸手把那些落叶扫落。

    “饿不饿你？”我看着正站在身边的真实的谢思，那略有倦容的脸，仍旧如初见时一样温柔美丽。

    “不饿。你呢？”她笑了笑，关心地问我。打开车门，仍旧如常一样提起裙摆钻进驾驶室。

    “我也没事，我们还一起吃晚饭吗？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人等你？”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嗯，别吃了，我还要回家……你要送我回家。”她坐好之后对我说。

    “嗯，行。我还要去退房……”我说道。不经意间看见她的脸羞得通红，惹人无限怜爱。

    此刻我也钻进驾驶室，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她，她的柔情再次向我袭来，我情不自禁地又拉住她的手。她侧着头看着我笑了笑。“还没看够啊？”低声地羞涩地问我。眼帘轻挑，甚为迷人。

    “真的看不够了，被你迷住了，真的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温柔，那次在天津，你帮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我就沦陷了。”我忍不住拿起她的手，低头轻吻。

    “贪心。”她声音轻轻浅浅的，并没有拒绝我而抽出那只手，而是用另一只手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内心被这种充满爱的动作再次溶化。

    “以前我初中时候坐在我座位后面有个女孩，她的眼神她的举止都恬静而温柔，她静静坐在我身后，不和我对话，之后她有题不会做时候她才问我问题，我讲题时候不会很自在，我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因为我害怕她。后来我们就静静的讲题，交往。我还在她父母不在的时候去过她的家，她像一个家居主妇一样做饭给我吃。我还记得那次炒了四个菜，有个豆腐的酱油放多了。我们都没说话，我也没有批评她。我们静静的交往，直到上了大学，她去了天津，然后我去天津找她。在车站她等到我一直到天黑，那次，我们在她的宿舍里面，第一次拥抱亲吻。我发誓我要娶到她。”

    我静静地对谢思说着那个天津女孩的故事。

    她静静地听着，然后伸手抚摸我的脸颊，她的手温暖。她也许被这种叙事方式所打动。

    “后来，我们分别和不同的人结婚了。”这结局令人心碎。

    “谢思，我不能再错过你。”我看着她，平静而淡然地说。

    “我很像你以前的女友？”谢思肯定地问。

    我没有说话。将车钥匙插进锁孔，发动机轰鸣。

    我的灰色坐骑稳稳行驶在西五环上，穿过仲秋的傍晚，穿过喧嚣的车流，穿过正在新陈代谢中的工业区，穿过亮色与晦暗交替的居民小区。迎面而来的灰色柏油道路迅速向后退去，新的道路又在我的车头上迎面而来，驾车行驶的过程容易引起人深思，深思中又令人陶醉。

    谢思起初还静静看着前方，后来已经在我的身边睡着了。静静的脸上充满了恬适和安宁，女人只有充分相信自己处于安全的状态才会在你的车里面睡着。

    她的头稍稍倾斜向我的方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将车窗的玻璃微微的缝隙合拢，怕她被风吹病，多少年的旅途，这次总算有些新的收获而归。看见她这样子，我内心在七年的漂泊中突然有种归属感。我那颗不安静的心虽然已经结婚多年，可是总还有一些不踏实，看见她之后我被她身上的安静和温柔打动，她令我有归属感，有牵连感。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今后，我都会觉得我的心永远属于她，这种感觉不是遇到每个女人的时候都会有。

    7

    我的车开进广顺北大街的时候，谢思醒了。她睁开眼睛仍旧靠在座椅的靠背上，神色慵懒地扭头看看我又看看车窗外。她的醒来给车中狭小的空间增加了一种温暖的气氛，窗外已天色向晚，华灯初上。街道和周边的店铺已经开始了夜晚的热闹光景。已经能够看见路边上岛咖啡明亮的玻璃窗里面正在吃饭聊天人们幸福的样子。

    “你们家在哪条街啊？”我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花家地街。前面右转再左转就到了。”她声音朦胧似乎还有睡意。

    “觉得冷吗？”我试图关心她才这样说。其实我是不大会关心别人的。

    “还行。”她坐直了身子，抱着双肩，为了更清楚地看清路况。

    “前面就到了，你可以靠边停了。”她看清楚了路况，对我说。

    车辆减速，停在路边众多车辆旁边。驾驶室中出现了瞬间的安静。

    “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啊？”我看着她映在路灯光中的线条柔和的脸问她。

    “总要国庆节放假之后吧。”她浅浅笑了一下。

    “国庆节长假你打算干什么啊？”我又问她。

    “我还要回天津呢。”她说。她的意思是她不会有时间陪着我。

    “你不是还要出去玩吗？陪着你的老婆孩子。”她扭头看我然后笑了笑。我没有感受到那笑里面的内容，有没有嫉妒。

    “是啊。”我也突然想起我确实是放假第二天就要飞往杭州的。

    “好，我要走了。提前祝你和你的家人旅途愉快。”她侧头看了我一眼，这句话令我感觉她瞬间就要离开我，我们之间竟然是如此遥远。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谢思。”我低声地叫她一声，企图将这种遥远的距离拉近。

    “怎么了？”她在灯光中神色温柔问我。我才感觉到这是真实的她。

    “我会想你的。”我忍不住对她说。

    “真像个小孩子。”她忽然无限母性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并温情款款地看着我。

    “我答应你，我会和你保持联络的。”她又安慰我说。

    我仍旧不放开手，内心涌起阵阵酸楚，呆呆地注视着她。

    “听话，我答应你放完假我们就见面。”她低声地安慰我，声音温柔。

    我突然伸手抚摸她柔软的胸部，欲望在心头升起。“可是，我想要你。”我说。

    “不行，这是在路边。”她提醒我说，并挣脱开我的手臂。我仍旧不放开她。

    “我答应你放完假保证我们就会见面的。”她又柔声对我说。

    “那你会给我吗？”我心头阵阵疼痛，问道。她没有回答我。我仍旧紧紧拉住她的手臂不放开。

    “我什么都答应你，过完节之后，我保证。”她低声说，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仍旧看见她的脸羞得通红。“放我走吧。求你了。”她又看着我充满欲望的眼神，感受到我沉重的呼吸。

    突然她不顾羞涩地吻了一下我的脸颊，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我，我无限惊讶地松开自己的手臂。她已经趁机推开车门，一阵凉风吹进车内。我彻底清醒了。

    “我真的要走了。”她不等我说话，就提起裙摆推开车门走出驾驶室。然后车门轻轻关上。她在车窗外向我挥了挥手，我只好将车窗摇下来以便更清楚地看到她。

    “好好过节吧。”她笑着和我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她就转身离开。我看见她温柔的背影在路灯昏黄的颜色中远去，终于消失在小区门口里。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失落。

    这个假期我将如何度过啊？为什么每次离别都是这么痛苦。我坐在车里想着谢思，想着和她在一起的一切一切。我正想着，突然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我拿过手机，见是谢思发过来的一封短信。

    “提醒你，别忘了退房。爱你…”看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头又燃起了希望。分别，不是为了结束，而是代表着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我看着这些字，感受到谢思虽不喜欢表达，但是为了我仍旧要表达，她想必是知道我仍旧傻傻地坐在车里没有离开，所以才发来短信提醒我。我心头激荡着一阵阵暖意，然后回复道：“我也是。”接着我翻看手机中她的照片，正笑意满面，嘴唇轻抿地注视我，我忍不住低头亲吻手机上她的嘴唇，屏幕是如此冰冷。

    我又看了一遍这条短信然后发动车子，去七天酒店办理退房手续。

    我来到七天酒店的时候，前台小姐照旧是礼貌地向我打招呼，我乘坐电梯上了三层，用门卡打开房门，大床出现在我的面前，空气中似乎还有谢思的气味，我坐下来抚摸大床，感受着谢思的存在。想必是她已经到家，和老公共进晚餐，而我也要回去见那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了。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打起精神去前台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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