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刻骨铭心的记忆:老兵讲述2-智取奇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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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曙光:打差船

    抗日战争时期,我奉上级命令,带领一个排的武装,到教宜沿江伪军一个营的驻点去改编部队。这些沿江伪军中有一些是潜伏的共产党员,很早就要求反正。营长是个顽固派,已被我们控制了。当我代表新四军第五师宣布这支武装脱离伪军,成为人民抗日武装,并光荣命名为“新四军第五师沿江挺进第一支队”的时候,广大士兵无不欢欣鼓舞,顿时全体官兵轰动起来了。有的当场摘下伪军帽,丢在地下用脚踩;有的把伪军帽往厕所里抛。他们要求马上脱掉身上穿的黄狗皮,换上新四军的土布灰军装。部队改编以后,我任政委,在鄂南党的直接领导下,开始活跃在长江一线和金水河两岸。当时,长江日寇的差船经常往上游运输物质。开始我们的服装是不整齐的,穿灰衣、黄衣的都有。当日寇发现时,我们就利用穿黄衣的追赶穿灰衣的,鬼子们认为是伪军帮他们把新四军打跑了。就这样日寇的差船多次被打,我们蒙骗了狡猾而又笨拙的敌人。

    差船打得最痛快的要算1945年3月的一次。有一天情报员跑来向我报告说:“这次有不少大驳船从汉阳出发,开往宜昌,船上装满了食盐、洋油、罐头、红糖、皮鞋等物。”大家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后,劲头可足了,锅里的饭尚未煮熟,就把夹生饭吃了,一心想争分夺秒赶到江边。因为差船多,我们只有40人,连长程发主动带队出发了。他们沿长江上游奔去,跑到双窑时,差船就在眼前,战士们一个个高兴极了,巴不得在此地就堵截住。经过观察和分析,这里江面太宽,又没有什么掩盖物,地势很不利,于是只有继续沿上游奔跑,一直跑到了老官嘴。再观察地势,恰好是个夹洲,不仅江面狭窄,而且有一个湾,在上游出湾口的地方还有一座窑,地势极好,恰像一个大口袋,真是天生的阵地。程连长立即布置了战斗,命令第一班打正面,第二班打右翼,第三班打掩护,还命令几个司号员散开,一挺冲锋枪就架在窑顶上,堵住大口袋的出口。真是万事俱备,只等差船的到来。

    正当日头过午的时候,远远的一串白帆向上游慢慢驶来,每个战士潜藏在堤外不响不动,只瞧着一只、两只、三只……50余只差船装进了“口袋”。程连长看到领头的一只快要出袋口时,立即举起手枪,“啪啪”两声发出了战斗讯号,高喊着“冲呀!冲呀!冲呀!”窑上那挺冲锋枪也哗哗地响起来了,所有的子弹一齐向江中射击。40个战士每人一个口哨,“嘟嘟”地直响,司号员们一齐吹起雄威的冲锋号,“冲呀!杀呀!”枪声喊声号声混成一片,吓得船上的鬼子晕头转向,不知东西。这时,我们高喊:“船工们!快落篷,我们都是中国人,今天要报仇雪恨呀!”船工们马上应声高喊:“请你们不要打枪,船上的鬼子由我们来对付!”所有的帆篷都唰唰地落下来了。英勇的船工们,很快从鬼子手中夺取枪支,有的和鬼子厮打,有的将鬼子干脆推到江里。其中有只大驳船,一个鬼子架着一挺机枪正要向我们扫射时,船工老爷爷急忙上前用双手箍住鬼子的手和腰。因为鬼子年轻力大,一下把老爷爷摔倒了。老爷爷的大儿子膀粗腰圆,眼看父亲快要吃亏,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拖住了鬼子,接着老爷爷的第二个儿子也上来了,就这样父子三人活活地将鬼子连人带枪推到江里去了。

    手枪队长老姚和队员程树艮,各提一把快慢机枪跳上了船。可是船上的鬼子还在拼命抵抗,啪的一声枪响,向老姚射来,老姚立即装死躺下了。程树艮一听枪响,很快沉入水里,沿着船也摸索到鬼子跟前,偷偷举起快慢机枪向鬼子射击,不料枪机一扣没有响,是子弹卡了壳,于是又悄悄地将卡壳退出,接着一梭子子弹射进舱内,鬼子应声而倒。老姚听到枪一响,急忙爬起跳进舱内,把剩下的鬼子打死。这次共有100多个鬼子,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推到江里,还有的挂在老百姓的鱼钩上淹死,另外28个当了我们的俘虏。航行在最后面的十多只船还没进入口袋,听到枪响,看到篷下,知道情况不妙,急忙掉头顺流而下,赶紧回去“报丧”了。

    因为船上东西很多,我们就号召附近的群众前来挑,50多条船的货物,整整挑了一天。第二天等我们扫清了战场,差船又已返航,飞机也跟着来了。据说是武汉派来的两架飞机,他们是奉命前来“吊丧”的,并在老官嘴和江堤边丢了几颗炸弹就急忙回去了。同时还从武汉开来大批陆军,到离老官咀30多华里的地方,胆战心惊地不敢前进,拖到太阳刚刚偏西时,他们当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抓住时机龟缩回去了。

    丁玉琢:淮上鏖战急 智勇歼日伪——记我父丁文山抗日斗争片段

    我父丁文山,1928年由党派到沿淮工作的陈阔庭介绍入党,是中共寿县中心县委(活动地包括凤台)成立后,最早发展的党员之一。入党后,他担任县委政治通讯员、交通员等,在家乡,今淮南市潘集区丁家岗、店集一带,组织、领导雇工会、穷人会、互助会等革命活动,并先后参加了我党领导的瓦埠暴动、黄家坝暴动和店集等地的河工罢工、开仓分粮等斗争。1934年4月,由于叛徒出卖,被国民党逮捕坐牢,1937年3月获释。出狱后不久,就积极联系家乡党员进行活动,宣传我党抗日主张。同年10月,由刚从延安来的曹云路同志主持,恢复了组织关系。1938年4月,中共安徽工委(设在寿县)批准成立凤台县委,孙广贤任书记,我父任副书记。8月,孙不幸病故,我父即任凤台县委代书记。其后,一直投身于抗日战争。

    我父1902年生,弟兄四人,只读过两年小学,便辍学务农。十六七岁时,学了一手磨豆腐、压千张的好手艺,农闲时便到处赶集做生意,对污吏劣绅的恶迹、人民的疾苦,常留心了解,时有不平之词。因为他处事公正刚直,爽快大方,又是行四,乡亲们都亲热地喊他四老板。抗日战争爆发后,上级党委指示:当前主要矛盾是中华民族与日本帝国主义之间的民族矛盾,我党必须拿出抗日的实际行动,才能受到民众拥护。我父丁文山坚决执行党中央的英明决策,坚决抗战。直到今天,淮河两岸还流传着许多“丁文山打鬼子”的故事。现将我父在淮南智勇歼日伪的斗争片段略述于下:

    一、夜袭维持会枪毙狗汉奸

    1938年夏,淮南、凤台、寿县相继沦陷。日寇为了控制航道,大量掠夺淮南煤矿、煤炭和牛皮、铜元、大豆等战争物资,对田家庵至凤台一段沿淮地区,经常疯狂扫荡,杀人放火,并积极物色民族败类,建立伪政权。这时有个流氓叫许鲁初,自动跳出来与日伪接头,在店集设立维持会,当了维持会长。名为维持,实是趁火打劫的帮凶。许经常明火执仗地带着日寇或单独行动,到平圩、店集、祁集等地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民愤极大。

    1939年农历五月十九日,活动于太平、陶王一带的中共凤台县委代书记的我父,应沿淮人民的要求,带领县游击队员余广谟、丁贺山、丁玉华等六人,携短枪三支、步枪一支、手榴弹四枚,根据地下党的情报,于午夜到达店集,翻墙进入维持会大院。这时,许鲁初正歪在床上,让其姘妇陪伴吸大烟。我父不发一枪,便活捉了狗汉奸许鲁初,并俘虏会丁20余人,缴获长短枪9支。次日上午7时,将许鲁初押到古沟集,正值逢集,当众处决了铁杆汉奸许鲁初,其余人员教育后释放,并向群众宣传了我党的抗日主张。这次袭击,为我们以后在沿淮建立巩固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涂庄追击战,全歼日伪绥靖一营

    1939年7月,新四军四师师长彭雪枫率领部队驰骋淮北,开辟(津浦)路西抗日根据地,派六八八团在凤台地区活动。1940年年初,在龙亢成立淮上地委、行署,后又建立了蒙城、凤台、怀远等县级政权,当时叫办事处。豫皖苏边区党委派陈元良、张太冲等人来凤台地区,开辟根据地,并组建凤台办事处。办事处设在潘集,主任张太冲,书记陈元良,组织部长马连衣(后名马伦),并设民政、财政、教育、军事等科;紧接着设区,一区区长王子云,书记王保台,二区区长丁文山,书记谢青梓。二区有区中队百余人,枪40余支。父亲丁文山在县委领导下,积极参加抗日。当时二区靠日伪占领区近,日、匪、杂(别动队)活动猖狂,父亲在开辟工作中起着很大作用。二区所辖的今潘集区东部,敌情十分复杂,它紧靠日寇淮河航道,沿淮有许多日伪据点,过河就是日伪巢穴田家庵、淮南煤矿。二区范围内,有畏敌如虎的国民党区、乡公所,有数不清的专干“拉人家老驴扛人家被”的土匪武装——大褂子队,又叫别动队、吃拿队,特别是投敌不久、被日寇封为“绥靖第六团团长”的杨立言,更是可恨。杨本是兵痞,趁国民党县政府逃到西陈集、凤台东北乡一片混乱之机,拉起了大褂子队,有200多人,盘踞于田集一带鱼肉人民。投降日寇,接受伪军番号后,仍然赖在田集一带,不仅变本加厉残害群众,且是我开辟二区和潘集根据地的心腹之患,必须消灭。

    1940年正月初一,转移到平阿山骑龙集的二区政府得到情报,伪军杨立言部在田集东边朱家沟沿过年,随即向县委汇报。县委命令我父丁文山率区中队,赶到谢街西北瓦沟沿集中待命。晚上10点,区中队到达瓦沟沿时,六八八团冯团长和张太冲主任已先到了,冯团长带来了一个营。遂部署:王子云带来的一区队和二区队为一个连,由我父与王子云率领,从朱家沟沿东边上去。一营由冯团长、陈元良书记和张太冲主任率领从朱家沟沿西和西南上去,夜1点接近朱家沟沿,进村后,没有发现敌人。纪向群众了解才知道,杨部吃过中午饭即撤到苏涂庄去了,于是,立即向南六里的苏涂庄进军。区队仍由两位区长带领,从苏涂庄东边进攻。拂晓,我区队接近苏涂庄,被敌哨兵发现,鸣枪报警,立即接上了火。这时,冯、陈、张三同志带的部队也上来了,四面夹击,伪军已成瓮中之鳖。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打死打伤伪军几十人,残敌龟缩到地主苏少卿的炮楼里负隅顽抗。我军在加强军事围攻的同时,展开了政治攻势。伪军在我重重包围下,无路可逃,只得全部缴械投降。这次战斗全歼了杨部,活捉伪团长杨立言、副团长王寿之,共缴获长短枪100余支、机枪一挺。战斗胜利结束后,受到新四军四师师长彭雪枫司令员的表扬。

    三、巧施柳枝计日伪“献礼花”

    1940年农历六月中旬,正是黄河自花园口入淮的泛滥时期,站在东王家圩庙台上,可以看见对岸一座炮楼,上飘太阳旗,下围铁丝网。这就是群众痛恨的日军老牛坟据点,内驻日军一个小队十余人,伪军数十人,以监视淮河航道。该据点日伪军认为,八公山里新四军蔡效唐的部队距离较远,且隔着新庄孜、张楼、孔集等据点,淮河南北两岸间六七里全是浊浪翻滚的黄永,泅渡不便,他们比较安全。我父虽然识字不多,但长期的武装斗争使他知道,“攻其不备”往往是可以奏效的。

    据参加奇袭老牛坟的我区队班长孟凡起回忆说:丁区长真有办法,真勇敢,袭击前一天,派邓班长扮成卖豆芽的,到炮楼附近做过侦察。参加战斗的15名指战员,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奇袭的当天晚上八九点,队伍到达丁郢孜河边,丁区长教每人带几枝柳枝,一枝枝编成人头模样。编好后,丁区长动员说:今晚我们奇袭老牛坟鬼子据点,目的是狠狠教训他们,使鬼子知道,淮河是我们中国的,不准他们在这里为所欲为。然后,区长上了党员孙怀友的木船。船到湾里时,丁区长又指着水上一望无际半人多高的秫秫说:这是我们的青纱帐,水又浅,鬼子的汽艇进不来,打过就向北转移,河南岸还有蔡效唐大队长的队伍。大家擦拳捋袖,情绪高昂。约1点,我部在老牛坟东一里处登岸,分四个小组,趁着夜色,隐蔽在敌堡的四面。丁区长的驳壳枪一响,一时间,一挺轻机枪、十几支步枪和手榴弹一齐向炮楼猛烈轰击,据点里一处房子着了火,火光中但见日伪军仓皇应战,乱作一团,鬼哭狼嚎,有几个中弹者应声倒下。我们只打了十几分钟,便把柳枝插好,不损一兵一卒地撤回丁郢孜。回头看看老牛坟,日伪军枪打得像炸豆似的。原来他们在火光中看到一枝枝柳枝,误认为是新四军,中了丁区长的柳枝计。而且孔集等处据点的日军,听到枪声紧急,误认为我军还在攻打,天黑又不敢出洞,只好拼命打枪放炮,为老牛坟之敌壮胆。这样,淮河南岸四五处据点一齐乒乓作响,火花乱飞,简直像为我军祝捷献上的鞭炮、礼花!虾兵蟹将们很是凑了一阵热闹。直到天亮,老牛坟之敌才发现四周众多人影,原来都是柳枝,不是新四军,才知中计,停下枪炮。

    那天夜里,沿岗西起许家岗,东至平圩,20多里地,几十个村庄的老百姓都有不少人蹲在坎子上看“焰火”,而丁四老板打鬼子、用兵如神的消息,也在四乡八集迅速传开。

    四、平滩阻击战缴获日拖船

    1940年11月的一天上午,我区东店乡乡长余广谟送信:“日汽艇一艘西驶凤台。”按照规律,这次汽艇下午将驶回田家庵。那天,张太冲县长正在二区视察。经研究,我父立即带领区队30余人,下午1点赶到平圩。时值初冬,平家滩西水落河窄,河北高岗蒿草丛生。我父率部到岗后,马上布置挖简易工事,并命令:不许打散,集中火力打汽艇。下午3点多,那只汽艇果然由凤台回来了,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吃水很深的大拖船。待敌艇进入伏击火力圈后,一声令下,一排排仇恨的子弹,暴风雨般地倾注到汽艇上。两个蹲在船头上瞭望的日兵,顿时身亡。最初几分钟,日兵曾用机枪还击,几分钟后,日军机枪在我集中火力暴风雨般射击下变成哑巴。敌人急忙丢下拖船,靠南岸向东疾窜逃命去了。拖船被拖到北岸,发现装的尽是火麻等军需物资。我父当即向船上水手进行形势教育。在群众抢卸物资时,水手们也都忙着帮助抛锚、搭跳、搬运。区队离开平家滩了,才隐约看到田家庵来了几只日军汽艇,开得很慢,紧靠南岸,枪声倒很密,好像特意来为区队鸣枪送行。这些战利品,人力挑、毛驴驮,足足摆了半里多路,运到太平集后,又连夜运到凤台县政府,受到凤台县政府的通报嘉奖。平家滩阻击战大获全胜,日伪军怕得要死,震动很大。第二天,日军百余人,伪军花庆旺团300余人,窜到淮北沿岗各村,实行清乡。虽然区队早已撤到20里以西的太平集,他们却如临大敌,伪军在前,日军在后,猫着腰,端着枪,左顾右盼,一步一停,直至傍晚,才到谢家岗。据谢家岗群众说:一个骑马的鬼子大官站在岗头,指手画脚,叽里呱啦了好一阵。旁边的伪军军官满脸赔笑,光点头称是,没敢说二话。不久,大小河流汇流处北岸的谢家岗便设了日伪军据点。阻击战后的好几天,日军汽艇都不敢经过平家滩河面,以后跑汽艇时也是几只一起,惊头惊脑,往日趾高气扬的“皇军”,变成了胆战心惊的“老鼠”。这一仗,打得鬼子威风扫地,二区区队名声更响,不用说根据地各阶层人士,就连国民党、别动队控制区的开明士绅、老百姓也都带着牛肉、鸡蛋来太平集二区民主政府表示慰问。中国共产党的威望更高了,新四军的军威更壮了。

    江柱:日伪军生动的一课——山猴子战术

    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大发展,成立了第七师,活跃于皖中、皖南大江南北。1942年,为了适应新形势发展的需要,又组建了含和支队(二十旅的前身),开辟新区,游击于江北含山、和县一带,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南京附近。一次夜袭陶厂,消灭伪军一个中队,缴获轻机枪两挺,算是一个大胜仗,拔掉了根据地中的一颗钉子。建立地方政权,发动群众抗战。开办“集成商号”,专门同敌占区商人做生意,筹集布匹、医药等军用物资。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利用战斗空隙,开展大生产。我们小组三个人,开荒种粮,收获芝麻八斗、黄豆若干。支队司令员孙仲德同志,为了宣传和运用毛主席著名的游击战术,专门创办了《山猴子报》。

    1943年,我们的力量发展很快,影响越来越大。敌人坐不住了,又要开始扫荡。这可忙坏了侦察参谋汪默之同志,情报不断传来,反扫荡工作已经完成。日伪军集中了好几千人,向我们进攻。孙司令员十分沉着。他说,我们新区面积小,山有点,也不大,回旋余地不多,我们不宜转移过早,必须牵着敌人鼻子转。敌人估计我们不会出山区,我们偏要将他们引向江边。然后再回到山区,转到他们屁股后面,利用夜暗打它。白天牵着敌人鼻子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8月的一天,晴空万里,烈日似火。上午八九点,侦察员们先后不断地报告敌情:“敌人已经出动”、“敌人离我们十里”、“离我们还有六里”。我们仍然不动。“还有四里”,我们还是不动步。“只有两里”!孙司令员这才站起身来说,要前面警卫排打几枪,引敌人过来。枪一响,敌伪军明确了他们前进的目标。孙司令员又向各大队长重复了几个集合点和作战计划要点后,才开始带着我们行动。我们跟着孙司令员,心中十分坦然。从根据地中心到长江边,最多只有四五十里路,需要同敌人近距离周旋,拖过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就是我们的天下。敌人追,我们走;敌人停下,我们就等着,始终保持着两三里的间隔。敌人逐渐摸清了我们的意图,突然集中力量一个劲儿地猛追。我们刚要停下休息,他们就上来了。部队轮番掩护、撤退。下午3点左右,我们早已离开了山区,来到长江边的水网地区。大部队隐蔽行动,逐渐增加了困难,大家开始焦急起来。

    孙司令员骑在马上,开始实施他早已准备好的锦囊妙计。只见他先到一个三岔路口,下马站在路中,镇静地指挥着部队。“一、三大队走左路,二大队走右路。”并且又一次嘱咐一、三大队,如果敌人追你,你们到三岔路口再分,一直分到单兵行动,晚上到集合点会合。说完,他带领二大队沿右路撤退。敌人追到三岔路口,发现我兵分两路,不知何去何从。孙司令员看敌人没有跟上来,估计敌人不敢分兵追来,但追哪一路又下不了决心。于是他命令饲养员将他的马拉到了高地上转三圈,目的是吸引敌人到这边来。果然,马在高地上刚转了一圈,敌方枪声大作,向我们这边扑来。孙司令员就用这种分兵战术,又分了三次,最后只剩下他身边的几个参谋和一个警卫班,一共不到20个人。天色渐晚,敌人怕上当,不敢再追了。

    天黑后,孙司令员带领我们赶到了第一个集合点。不一会儿,分散的部队和单兵先后都来到了集合点。一清查,战斗一天,人员无一伤亡,武器无一损失。这时孙司令员对敌情又做了一番分析,估计敌人有一部分一定会就近返回和县城;而且由于一天的疲劳,一定要在途中休息、造饭。于是,他立即部署一个精干连,赶到县城附近埋伏,来个敌疲我打。他带领司令部和部队,返回根据地中心,寻敌作战。途中在一个山坡下,敌人燃烧过的篝火还未熄灭。敌人撕碎的五万分之一的日文军用地图,我们将它一点一点地捡起来(当时我们很缺这样详细的当地军用地图),以便重新拼贴、使用。

    回到司令部所在地,敌人早已逃遁。孙司令员妙趣横生地说:“傍晚,可惜敌人不追了,如果再追,我准备将马打死在三岔路口,请他们吃马肉,我们来个隐身土遁。”第二天,打埋伏的部队回来报告战绩:打死日伪军十余人,抓来了两名活鬼子。一看,可不是,其中一个鬼子还光着一只脚哩!这时,孙司令员又诙谐地说:“山猴子战术就厉害在这里。”

    佚名:访抗日战斗英雄陶冠科

    我喜欢听故事,尤其爱听老同志讲革命故事。那些英雄人物亲身经历的战斗历程、生动情节,常常给我以激励鼓舞,使我更加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我怀着崇敬和求知的心情,走访了抗日战斗英雄陶冠科同志。他是新四军三师六团三连三班班长,原籍潘集区架河乡陶圩村人,1939年入伍,1941年入党,现为离休干部,住在袁庄。低等身材,白鬓稀疏,红光满面。当我走进他开满鲜花的小院时,他正忙着给笼子里的画眉鸟添水。我说明了来意,他立即让我进入里屋,打开电扇,在银色的灯光下,开始了谈话。他很健谈,讲起话来声音洪亮,绘声绘色,立即把我的思绪,带进当年战火纷飞的华东抗日战场。

    姜庄战斗

    老陶谦虚地说,还是从姜庄(又名大姜庄)说起吧,1944年抗日进入战略反攻阶段,日军不甘心失败,仍拼命反扑,妄图挽救败局。4月,淮海地区的日军集中了大约两个连的兵力,向我沭阳县境扫荡。根据情报,我军决定进行截击。

    我团急行军60华里,到达姜庄。天色黎明,部队刚刚坐下休息,支队长来开动员会,准备投入战斗。会还未开完,支队长指着东南方向说:“看,敌人来了!”果然,远处隐隐约约有敌人部队在移动。我们立即散开,进入阵地,等待射击。姜庄多是大门朝东,呈一字形宅院,三连阵地在村子的南头。排长命令我三班进驻村南约百米处的交通沟口,阻止敌人包抄我后路。我立即带领全班,飞速前进。不料敌人先来部队,早已占据交通沟口,发现我军,三挺机枪一齐发射,一片火网,向我盖来。我排副首长看见敌情,大喊一声“卧倒”,随着枪声,中弹倒下。我看见火力稠密,就一歪头侧眼,瞄准那个正在射击的敌人机枪手,猛力扣动扳机。子弹是那样准确,正中那个专心射击的敌人的头部,打得他脑浆迸裂。当时,我真高兴呀,激动得热泪直流。背后传来排长的喝彩声:“打得好,陶冠科!”另外两台机枪仍发狂地射击,子弹像飞蝗一样,从我的头上掠过,以致粪池边沿上的几棵小树,全被子弹扫断了。我只好再向粪池内缩缩头,憋着气,仅仅露出两只眼睛来。等到敌射击稀疏的时候,才抬高一点位置,换一口气。那是一个晴天,半晌的时候,天气热起来,粪水经太阳暴晒,人粪畜粪漂满池面,一股嗅气直钻鼻孔。再加上夜行军,又渴又饿,左臂还在流血,正像油烧的一样,说不出的难受。猛然一阵密集的枪声,把我的思维从脏脏的环境中拉出,我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第二台机枪,用同样的办法,我又连续射倒敌二号三号机枪射手。开始敌人还不服气,死了再补上来,也连续遭到同样的命运,没人敢上了,结果敌人三台机枪摆在那里不响了。

    中午后,敌人步兵就从交通沟内行出,妄图抢夺我前沿阵地。这时,粪池右侧约百米处,有一大荒塚,设有我营部一台五连发的俄国机枪,正对交通沟口,向出击敌人奋力还击。敌人也拼命向荒塚推进。在争夺中,上来一批被射倒了,又上来一批,敌人付出重大伤亡,也未能攻上。我在粪池里却凝视注视,有两个凶恶的敌人,虎视眈眈,已接近荒塚,正准备投手榴弹。我从侧面看得真切,说时迟,那时快,瞄准头部,轻扣扳机,两个敌人就相继应声倒下了。后边的敌人只好狼狈退却。在敌人攻击我右侧的同时,为了减轻我班的正面压力,我警卫连也从粪池左侧,向敌人发动进攻。经过多时的激烈拼搏,我们仍没有突破敌人的阵地,少数同志被迫退了回来。我清楚地看到同乡葛傻子,一手捧着淌出的肠子,一手不时回头还击。当时我愤怒极了,不顾个人安危,端枪射向追击的敌人,掩护了葛傻子安全退却。

    经过双方互相攻击以后,战场暂时出现了沉寂。团部立即组织攻击力量,但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抽出几十个战士。黄昏时刻,先是我们心爱的俄国机枪,向敌人的交通口发出愤怒的叫声,接着嘹亮的冲锋号吹响了,排长一声呼喊:“冲呀!”几十个勇士冲向敌人的阵地,我也迅速地从粪池内跳上来,跟着大队向前冲。那时麦子已经出齐穗,麦棵内尽是横七竖八的死人,有敌人,也有我们的战士。但我们顾不得分辨,一直是向前冲,进入交通沟,敌人的死尸枕藉,一层摞一层,血肉模糊。一脚踩下去,血水迸溅。追了老远,死人稀少,也未见到活着的敌人。经同志们分析,认为敌人大部分都被打死了,剩下几个敌人顺交通口跑了,这战斗才算结束。

    战后军区评奖,三连被评为“大姜庄战斗模范连”,我本人被评为战斗模范,并获奖六块钢洋。

    林公渡战斗

    讲完了一次战斗,稍作休息。我问老陶,战斗英雄的称号是怎样获得的呢?老陶同志略思一会儿,又讲下去了。

    那是1944年秋天,敌人垂死挣扎,在洪泽湖北沿泗阳县运粮河边的林公渡口,设立据点,妄图切断鲁苏皖三省交通。那是一所碉堡群,第一层是树皮,第二层是深圩沟,第三层是矮墙,第四层是铁丝网,最后一层,还有一座庞大的主碉堡,明碉之外,还有暗堡多处的交叉火力网,住有鬼子两个连。凭借这所据点,鬼子不断四处骚扰阻拦几个解放区的交通。当时淮海军区司令部认为必须拔掉该据点,就命二支队组织战役,由四、五、六团和七旅的十九团参加。六团决定三连主攻,一连佯攻。当天副师长兼旅长刘震同志亲自到我连做动员报告,反又到我连做单独动员。动员后,全连喜气洋洋,战士纷纷写请战书,摩拳擦掌,等待战斗。三班被任命为尖刀班,主攻敌据点西南侧的第一道防线。

    那天下午,太阳离地面有一丈高的光景,前沿战斗便开始了,我神枪手连续击毙几个鬼子,敌人退入树枝防线内侧。我班跟踪追击,接近树枝防线时,见到树枝里边有一座小土房子,排长张保华告诉我,三班的任务是首先占领小土房。我瞭望一下,看不到敌人,就加速向树枝前进。不料敌人却在隐蔽处,见我接近时,突然一排火力向我射来,排长大喊一声“停!”话未落音,排长已中弹倒在血泊中。鉴于情况危急,我一头钻进树丛,一手伏地射击,一手后挥,示意同志们迅速贴近树枝,树枝暂时成我们的隐蔽物,这就大大减少了伤亡。我奋力掰开树枝,头部用劲往里钻,衣服撕破了,皮肤扎烂了,继续钻,终于钻进里层,两边也有几个同志钻了进去。几个敌人发现我们,就一齐扎来,在小土房门前拼起刺刀。经过十几分钟的搏击,几个敌人倒下了。一个敌人退入小土房,我也追了进去,一刺刀把敌人捅倒,敌人扣动扳机,我感到头部一蒙,随即栽倒。幸而我班战士王长木、陆志清同志赶到,结果了敌人性命。我们终于占领了小土房。后续部队立即跟上来,巩固了阵地,作为进攻第二道防线的立足点。同时,同志们也把我从小土房拖下来。我也就逐渐昏迷过去,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过来时,我已躺在军区医院的病床上。又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医生才把我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在医院里,从伤员的口中,才知道林公渡战役是第二天下午结束的,全歼了两连鬼子,是一次激烈的攻坚战。当我返回连队时,我们班只剩下王长才、陆志清和我三个人,失去了20位同志。当我们三个人再次见面时,紧紧地抱在一起,久久不放,激动、喜悦、悲伤交织在心头。当时,我深深地感到,革命战友是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1945年春天,在淮海军区司令部召开林公渡祝捷授奖大会,我被评为战斗英雄,并颁发了奖章。这枚用血换来的证物,我始终珍藏它,一直保存到今天。它不仅是我个人的荣誉,同时也是中国人民浴血战斗的历史见证。

    听完了两个战斗故事,作为访问者的我深深为之壮烈事迹所感染,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明白了,我们的抗日战士是怎样的英雄人物,我明白了新四军是怎样英雄的部队,明白了中华民族是怎样英雄的民族,我为生在这英雄的国度而自豪。是英雄们用鲜血换来了伟大抗日战争的胜利,英雄们用生命维护了中华民族的尊严。

    王培臣:皖中地区抗日反攻序幕战

    皖中抗日根据地区域辽阔,既能扼断南京、武汉之间的长江水道,又可为而后战略反攻时,作为攻夺南京、芜湖、合肥、安庆、九江等处的出发地。因此,它是华中非常重要的战略根据地之一。这个地区,地形复杂,人口众多(1000万人以上),物产富饶。盘踞在这地区的计有:日本侵略军华东派遣军的两个师团以上兵力和伪军三个军,分布在芜湖、合肥、安庆三个战略要点及其周围地区;国民党三、五战区的近20万大军分布在长江南北地区;另外还有无数封建帮会的武装。因此,这个地区的情况是非常复杂的。

    皖中抗日根据地是1937年“七七”事变后开始创立的,在中共皖中工委李世农、桂蓬洲、张恺帆以及曾勉、李步新、付秋涛、谭希林、孙仲德、桂蓬洲、何伟、王集成、林维先、黄火星、魏文伯等同志的领导下,经历了长期的艰苦斗争和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形成发展过程。在漫长、残酷的抗日战争中,我新四军江北游击队和第七师坚决贯彻执行了毛主席、党中央和华中局、新四军军部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路线、方针、政策和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战略方针等指示,实行人民战争,顽强地开展了“反扫荡”、“反摩擦”的斗争。在长期的斗争中,创建了较为巩固的巢湖以南,无为县城、花桥以北,仓头以西,兆河、沐家集以东的以严家桥为中心的巢无根据地,还创建了从无为至宿松沿江地区的游击区,以及分布在长江南北的广大游击根据地。八年来,据不完全统计,我七师部队与敌、伪、顽作战达5000余次,毙伤敌、伪、顽39000余人,其中生俘敌、伪、顽2万余人。我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共计伤亡1万余人。其中牺牲团以上干部有桂蓬洲、熊梦辉、顾士多、肖辉锡、黄斌、巫希权、罗保濂、胡金龙、余坤、袁大鹏、兰翔、郑行福、张学文、胡继亭、吕惠生等同志。并在长期的斗争中,坚持、巩固和发展了皖中抗日根据地,不断壮大了我军的力量,尤其在抗日相持阶段,我皖中地区仍然发展根据地,扩大我军力量。截至1945年,我正规军、地方军、游击队壮大到3万余人,为抗日战略反攻准备了雄厚的力量。因此,获得了华中局的表扬。在对日大反攻中,配合了全国向拒降的日伪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歼灭了大量的日伪军,收复了皖中大片国土,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伟大的贡献。

    1944年12月15日,毛主席在陕甘宁边区参议会上发表了重要讲话,号召解放区军民向敌伪守备薄弱的地方进攻,消灭敌伪,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1945年8月9日,毛主席发表了《对日寇的最后一战》的声明,指出:“对日战争已处在最后阶段,最后地战胜日本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时间已经到来了。”他号召:“中国人民的一切抗日力量应举行全国规模的反攻,密切而有效地配合苏联及其他同盟国作战。八路军、新四军及其他人民军队,应在一切可能条件下,对于一切不愿投降的侵略者及其走狗实行广泛的进攻,歼灭这些敌人的力量,夺取其武器和资财,猛烈地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从此,抗日战争进行到了战略反攻阶段。在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进军中,我皖中地区广大军民在皖中区党委书记、七师政委曾勉,区党委副书记、七师副政委李步新,七师师长谭希林,参谋长孙仲德,政治部主任王集成,副参谋长林维先,副主任黄火星,皖中行署主任吕惠生,副主任张恺帆等同志领导下,热烈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积极向敌、伪据点发起进攻。皖中地区我军实施战略反攻的主要目的是:首先拔除巢湖南岸的姥山、散兵、长岗井、盛家湾、望城岗、无为城、襄安、汤家沟和繁昌的中分徐及裕溪河沿岸的铜城闸、运漕、雍家镇、裕溪口、东关、林头、炯炀河、桥头集等敌人据点,使巢无根据地与沿江、皖南、含和根据地连成一片,为孤立和解放巢县县城创造条件;而后解放含山、和县、繁昌、荻港、铜陵、大通、贵池、安庆、华阳、东流等长江沿岸的城镇;最后视情东进或北上,协同兄弟部队解放芜湖或合肥。皖中地区抽出了十九旅两个团:五十五团(团长朱鹤云、政委邓庆和、参谋长邬兰亭、主任汪佑志)、五十六团(团长王培臣、政委石裕田、参谋长刘声起、主任王荣光),含和支队的含和独立团(团长郑福生)及几个大队,皖南支队的无为独立团(团长刘金才)及几个大队,巢无独立团(参谋长段广高),军部独立旅(旅长覃健、副旅长冯志湘)两个团,七师特务营(营长刘正明),十九旅特务营(营长唐松光、政委郑子争)等七个团和数个大队,投入了抗日反攻的战役。从7月开始,进行了巢湖南岸的盛家湾、无为县城、繁昌的中分徐、巢县的望城岗、和县的雍家镇等战斗,并先后攻克了无为县城及散兵、盛家湾、襄安、汤家沟、中分徐、望城岗、铜城闸、运漕、雍家镇等城镇共39处,歼灭了日寇一个中队又两个小队、伪军第三军第四师十二团全部、无为县保安团全部、巢县保安团两个营、伪中央警卫二师四团二营、和县保安团两个营、一〇四师一个营和各城镇的13个自卫中队,共毙伤、俘日伪军万余人,解放国土18000平方公里和同胞60多万。皖中解放区东伸江浦、沿江,南达芜湖、当涂,西至望江,控制长江700里;包围了安庆、太湖。

    我当时是新四军七师十九旅五十六团的团长,我团政委是石裕田同志,参谋长刘声起,主任王荣光,供给处长冯大勋等。我团奉命与兄弟部队参加了皖中地区伟大的抗日战略反攻中的巢湖南岸的盛家湾、巢县的望城岗、和县的雍家镇等战斗。现分述如下:

    一、盛家湾等地战斗

    敌人为切断我巢无根据地与巢北游击区的联系,控制巢南山区,掠夺我姥山区铁矿,在巢湖南岸沿巢(县)盛(家桥)公路设立了许多据点。除盛家桥、槐林嘴、高林桥等据点已被我先后攻克外,还有姥山、散兵、长岗井、盛家桥等据点。驻有日寇一个小队、伪军巢县保安团的一个大队和笫三军第四师第十二团的一个连。

    我为打通与巢北游击区的联系,扩大解放区,于1945年7月下旬,以十九旅的五十六团为主,配属旅部特务营,向盛家湾、长岗井、散兵等敌伪据点发起进攻。我团接受盛家湾战斗任务后,由政委石裕田等同志负责部队做攻坚准备和与地方商讨解放巢南的协同等问题。我带领作战参谋胡坚标、侦察参谋陈壁、谢义坤的侦察连先到战地了解情况,研究作战预案。1.敌情:在姥山铁矿(散兵西南)驻有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排,南湾、散兵各驻伪军一个中队,长岗井驻伪军一个排,盛家湾驻伪军十二团一个连。巢县内驻有日军一个大队,伪第三军第四师大部和巢县保安团一部及其城南望城岗驻伪军一个加强连。巢北炯炀河、忠庙各驻伪军一个中队,并常有一两只武装小汽艇在巢湖巡逻,往返于巢县—忠庙之间。根据上述情况,我若攻打盛家湾、长岗井、散兵等据点,估计可能出援的兵力有其西日军一个班、伪军一个中队,其东日军一个小队或一个中队、伪军一个营或一个营以上。从巢湖乘船登岸其可能性也有,但不大,而最大可能是从陆地由巢县城出援。2.打法:采取“攻点打援”,其打援重点在东。3.兵力部署:由一营教导员李云、副营长吴虎龙和旅部特务营政委郑子争、营长唐松光统一指挥一营(缺一连)、旅部特务营在西段作战;以一营(缺一连,附迫击炮一门)打散兵,旅部特务营位于散兵西南,阻击姥山方向可能出援之敌。以六连连长吴明、副指导员丁仲明率其全连袭击长岗井。以二营副营长黄春旺率领五连(连长马之升、指导员史福生)和团迫击炮一连(连长李祥、副连长梁森、指导员杨振帮)、团重机枪排(排长张昆)攻打盛家湾,由团参谋长刘声起、主任王荣光率领三营(营长何继生、副营长丁桂山、教导员戚琏瑚)和四连(连长×××、指导员郑世农)位于茶亭阻击由巢县城可能出援的敌伪。由侦察连长谢义坤率领该连位于东门口(茶亭北)余家咀之线监视巢湖敌情。由一连连长窦笙生、指导员李汉平率其全连为团预备队,随团指挥所。团指挥所位于牛尖山下(盛家湾南一公里),由团供给处处长冯大勋、卫生队队长柳尚光率领救护所等位于大岭。十九旅参谋长熊应堂随我团行动,随时做具体指导。

    25日黄昏,我团政委石裕田同志在大岭对部队进行战斗动员后,各分队连夜向各作战地开进。

    (1)首袭长岗。长岗井位于盛家湾、散兵之间,是该两处的连接据点,据点内有双层炮楼一座,四周小碉堡四座,并有围墙相接,围墙外有一道铁丝网、两道壕沟、一道鹿岩。壕沟上架有吊桥一座,为据点内外的唯一通道。守敌为自卫中队一个排34人、轻机枪一挺、掷弹筒两具。我六连系新升级的连队,缺乏攻坚战的经验,且装备很差,全连只有轻机枪二挺(其中一挺不能连发)、步枪数十支。子弹奇缺,每支枪仅有数十发。1/3的战士是手持大刀。但全连干部战士斗志旺盛,求战心切。根据上述敌我等情况,六连研究决定,在战士自愿报名的基础上,组成了障碍排除队,共12人,分三组。每人大刀一把、手榴弹八枚。待通过敌障碍后,以一组放吊桥,二组开大门,三组掩护二组行动,为主攻分队开辟通路。然后协同主攻分队攻击据点,以一、二班位于据点北边向巢湖警戒,以七、八班位于据点东西两侧防敌突围,以三、四、九班为主攻,待障碍排除队放下吊桥后迅速通过,直扑敌炮楼。反之,则以步枪齐射,掩护障碍排除队强行排除,五、六班为第二梯队。当晚23时许,该连排除障碍队三个组利用夜暗,迅速隐蔽地翻越鹿岩、壕沟。在翻越铁丝网时被敌人游动哨发现,碉堡内敌人当即向我射击,我主攻班和二梯队即以火力掩护尖兵组向敌人猛扑。战士李光善抡起大刀将敌人的游动哨砍倒,接着向碉堡投掷手榴弹。此时,组长许锡山左腿中弹倒地,仍然坚持投弹攻击。一组乘机冲到桥边,砍断绳索、放下吊桥。二组即翻越围墙打开大门,战士李光善迅速架起梯子,向炮楼里投弹,高喊“缴枪不杀,新四军优待俘虏”。在我军政治攻势下,有七个伪军出来缴械投降。一部蹿入小碉堡企图顽抗。我主攻班攻入据点后,在火力掩护下冲进炮楼,以白刃格斗消灭了炮楼之敌。五、六班亦迅速将蹿入四周小碉堡之敌肃清。此战,我军发挥了近战、夜战的特长,仅30分钟全歼伪军34人,缴获机枪一挺、掷弹筒二具,我仅伤二人。

    (2)攻打散兵。散兵是巢湖南岸的重要渡口,守军为伪军巢县保安团一个中队百余人,轻机枪二挺。散兵西南六公里的南湾渡口驻有伪军巢县保安团一个中队大部,其南二公里的姥山矿还驻有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排。26日零时,一营(缺一连)向散兵敌据点发起攻击。我一营与敌激战三小时,于拂晓攻下散兵,守敌百余人除40人从湖上逃跑外,其余均被歼,缴获轻机枪一挺。旅部特务营在散兵西南一里的渔塘村之线布阵阻击,姥山等敌伪没敢出援。

    (3)攻打盛家湾。盛家湾位于巢湖南岸、观首山以北、散兵以东,是距巢县城西南七公里的重要据点。该据点位于盛家湾街道东北岗上,筑有砖木结构的三层炮楼,炮楼外有围墙水壕、鹿岩等附防设施,围墙正南开有大门。正西水壕上架有吊桥,水壕内侧筑有桥头堡。守敌系伪军第三军第四师十二团第一连,该敌有150余人,轻机枪六挺、掷弹筒四具,是兵员充足、装备好、战斗力较强的伪四师的一个连队。其连长王老虎是伪四师师长刘子清的干儿子,自称能战的老虎。我二营副营长黄春旺率领五连和团属迫击炮连、团属重机枪排去攻打盛家湾。五连有140余人、三挺轻机枪,是历史较老、能征善战的一个连队。前几任连长、指导员都是红军老战士。该连还有现任排班干部的樊家山井战斗英雄陈裕德、丁学明。团属迫击炮连有九门迫击炮,具有迫击平射的实践经验,还有炮兵能手现任排干的徐胜道。团属重机枪排有三挺重机枪,加上该营一挺共有四挺。其排长张昆是重机枪的特等射手。以上合计兵员300余人,迫击炮8门、重机枪4挺、轻机枪3挺,在兵力、火力上都超过敌人,战斗力上更超过敌人。这样就在质量上、物质上均充分具备了取胜的条件。26日一时,二营采取了先偷袭、后强攻的战术攻打盛家湾。其部署:以五连三排从正面主攻,袭击吊桥,消灭敌桥头堡之敌,而后攻炮楼。一排为预备队,随三排后跟进;二排沿观音山北坡迂回到据点正南,协同三排攻打炮楼;团迫击炮连和团重机枪排位于据点正西一百米处,掩护三排攻击。攻击发起后,二排因南面深沟坎陡,攻击受阻,三排从西面抢占吊桥和桥头堡后,进至围墙时遭敌火力阻拦,后用土坦克(方桌上垫湿棉被,人在桌下推动前进)掩护攻击未成,令伪军家属喊话也无效。这时,团、营、连干部立即开会研究。分析攻击受阻原因,主要是主攻方向兵力不足和没能发挥我炮火的威力。遂决定,集中兵力,从正面方向突击。二排除一个组在正南继续牵制敌人,其余兵力全调到正面。迫击炮连推进到距敌炮楼60米处,以抵近平射自上而下逐层轰击敌炮楼。5时许,继续向敌人攻击,先用迫击炮平射猛轰敌炮楼,将敌炮楼上层轰开了豁口,随即以重机枪火力封锁射击,然后再将敌炮楼二层轰开。再以重机枪火力封锁射击,迫敌逃到炮楼最下层,最后用八门迫击炮猛轰敌炮楼。此时,二、三排乘机翻越围墙冲进敌炮楼,与敌近战格斗,并开展政治攻势。敌被迫向我缴械投降。一排同时也肃清了外围敌人。天亮以前结束战斗,全歼守敌150余人,活捉敌军连长王老虎,缴获轻机枪六挺、掷弹筒四具。

    (4)茶亭打援战斗。茶亭位于巢县城西南五公里处,西距盛家湾二公里,北临巢湖,南靠巴斗山。巴斗山上灌木丛生,山下稻田密布。茶亭东通巢县,向西往盛家湾的大路穿越稻田而过。巢县城驻有日军一个大队、伪军第三军四师大部。伪军屡遭我打击,士气不振,战斗力较弱。为保障对盛家湾、长岗井、散兵等据点攻击,由团参谋长刘声起、主任王荣光同志率领三营全部和四连到盛家湾以东的茶亭,阻击可能由巢县城出援的敌伪,于25日22时到达茶亭。共部署如下:以七连(连长林天明、指导员徐飞)位于茶亭以东(附重机枪一挺);八连(连长蔡永祥、指导员彭醒霞现名彭抑)位于巴斗山北坡、贾家岗以,西占领制高点,保障七连右翼安全;九连(连长夏冬青、指导员江格榕)和四连(连长×××,指导员郑世农)位于茶亭正南侧为预备队;指挥所位于巴斗山西北坡。26日6时许,三营接到团部命令:盛家湾已攻克,你营即撤回大岭。刚欲转移,侦察员突然来报告,巢县城出来援敌。三营为保障友邻安全转移,决定按团预定方案阻击。6点30分左右,日军一个小队及伪军一个多排为右路沿公路向茶亭前进,当敌进至我七连阵地前几十米的洼地时,我轻重机枪一起开火,当即杀伤伪军大部、日军一部。余敌急忙后退,组织顽抗。我三营见敌队形混乱,即令七连从正面和右翼出击。九连(缺一个排)、四连从右翼出击,将敌人分割包围,与敌白刃格斗。在激战中,七连四班长先后刺死两个鬼子,但与另一个鬼子拼刺中,不幸壮烈牺牲。战士们高呼:“为四班长报仇!”勇猛地冲杀上去。七连机枪班长瞿大保(外号巢湖北)看见日本小队长挥舞洋刀并一刀砍掉副班长的一只手,指挥残兵突围时,他义愤填膺地一个箭步冲上去,用长矛打掉日军小队长的指挥刀,将他按倒在地,活活地掐死。当一个鬼子跳入水田,企图逃跑时,四连六班长瞿守怀紧追不放,扑上去将其拦腰抱住。鬼子用手中半截洋刀砍伤了他的左臂,他死不撒手,待另一名战士赶到,共同活捉了这个鬼子。在我四、七、九连的奋力合击下,全歼该路之敌,计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多排,俘虏日本鬼子两名、伪军十余人,缴获三七手射炮一门、重机枪一挺等武器弹药。当公路上日伪军遭我围歼时,其左路伪军两个多连企图解围,数次向我巴斗山北坡阵地攻击,被我八连和九连一排击退,杀伤其一部。其后,伪军两个多连在轻机枪火力掩护下,竟以全部出动向我猛攻。正在这时,我红军老战士八连长蔡永祥同志壮烈牺牲。该连指导员彭醒霞立即大声呼叫:“同志们,北边鬼子伪军全部被我消灭了,我四连、七连、九连在北边出击了,快把这路鬼子包围了,快打啊!”正在向我冲锋的伪军听到北边日伪军被我消灭,唯恐自己被消灭,正欲后逃时,而我八连指导员彭醒霞同志又看到四连向敌后侧运动,就大叫:“同志们,四连打到敌人后边了,我们冲啊!”于是,彭指导员指挥四排从正面打下去,协同四连侧后出击,将敌打垮,并乘胜追击逃敌到张小村一线,共毙、伤、俘敌人一个多连。茶亭打援战斗共打垮伪军一个营,歼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多连,计俘日军两名,伪军30余人,缴获平射炮一门、轻重机枪各一挺等武器弹药。

    巢县、盛家桥公路大捷,共毙伤伪军第三军第四师十二团一个连、巢县保安团一个大队共400余人;日军一个小队(包括小队长)34人,其中俘伪十二团一连连长王老虎以下200余人、日本兵2人;缴获三七平射炮1门、重机枪1挺、轻机枪9挺、掷弹筒6具、步枪百余支等军用品。

    此战是五十六团自1940年建团以来第一次较大规模的攻坚战斗。由于指挥正确、战前准备充分、战术手段运用得当,积极开展战时政治和军事民主,发扬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和速战、夜战的特长。经过一昼夜激战,连克散兵、长岗井、盛家湾等村镇,切断了巢县城与姥山矿区敌伪的联系,为而后解放姥山矿区创造了条件。此战扩大了解放区,震撼了敌人,大大鼓舞了我皖中解放区对日伪局部反攻的胜利信心。

    二、望城岗战斗

    1945年8月上旬,我新四军七师十九旅(欠五十七团配属巢无独立团),兵分左右两路,对望城岗、运漕镇守敌发起进攻,以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左路以五十六、五十五团三营、师部特务营和巢无独立团等对巢县城南望城岗守敌进攻。七师师长谭希林和十九旅参谋长熊应堂、旅政治部主任余明等同志随左路行动,随时做具体指导。右路以五十五团(欠三营)及地方武装一部,对裕溪河北岸的运漕镇(巢县至芜湖间)守敌进攻。该团在团长朱鹤云、政委邓庆和、参谋长邬兰亭、主任汪佑志等同志指挥下经三天激战,全歼运漕镇敌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中队,俘伪军百余人,日兵一名,缴获轻机枪两挺、掷弹筒一具、步枪80余支及其他军用物资。

    巢县城是敌人在合肥、芜湖两大战略要地的中转站,也是水陆交道的枢纽,为此,常有重兵把守。当时巢县城内驻有日军一个大队大部、伪军第三军第四师大部、巢县保安团一部,城西北山岗上驻有桂顽一三八师一个营,以上共计5000余人。上述各敌由于惧怕我歼灭而分兵把守,能用于机动作战的兵力仅有一个多团。望城岗在巢县城西南四公里,岗高60余米,其东面是水网地带,岗北和西南地形起伏,岗西有条大路北通巢县城。西南至大岭,东南通吕婆店。该地北临巢湖,西南连接银屏山,是敌人控制我巢湖以南山区和守备巢县城的前哨据点。据点内有三层炮楼一座,七米高的围墙一道,围墙四角各有小碉堡一个。围墙外挖有深六米、宽五米的干沟,干沟外有鹿岩等附防设施,构成了一个较完整的独立防御体系。守敌系伪三军四师十二团第九连,共四个排,配有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三挺。我五十六团配属五十五团三营、师部特务营主攻望城岗。巢无独立团参谋长段广商同志率该团位于吕婆店一带对林头、东关方向警戒,以保障我右侧安全。

    我五十六团受领攻打望城岗任务后,立即召开团党委扩大会议研究敌情、地形,制定作战方案。与会同志一致认为:望城岗可北控巢湖口、东制裕溪河,它是敌人固守巢县城西南方向的重要屏障。我若攻,敌必援,援则必经岗西大路,此段地形便利埋伏。综观上述,最终确定望城岗战斗采取“攻点打援”的作战方案,并决定先诱歼援敌,后全力攻点。兵力部署如下:以三营(营长何继生、教导员戚琏瑚、副官长丁桂山)配属团迫击炮两门、九二步兵炮一门,围攻望城岗敌据点,诱巢县城之敌出援;以二营(营长聂国春、副营长黄春旺、副教导员黄少希)位于司家巷一带,若敌来援,稍事阻击,即向西北方向后撤,诱敌进入我设伏地区,而后向东南出击,截断敌尾部;以一营(营长刘锦章、教导员李云、副营长吴虎龙)隐蔽于贾家岗以北、李家大村以南的洼地,待援敌进入伏击区后,向东出击,斩敌腰部,会同二、三营歼敌于龙王庙附近;以侦察连(连长谢义坤)位于汪家嘴一带,对巢湖警戒;以五十五团三营(营长瞿群)位于大司家,为预备队;师部特务营(营长刘正明)隐蔽于望城岗西侧周小村以南地区;以团迫击炮连(连长李祥、指导员江运发、副连长梁森)和团重机枪排(欠迫击炮两门、九步兵炮一门)位于贾家岗东南高地遂行龙王庙一带。团指挥部位于贾家岗东南高地,并由团参谋长刘声起、主任王荣光直接指挥一、二营和侦察连进行战斗。由供给外长冯大勋、卫生队长柳向光率领团救护所等,位于望城岗西南的黄金科。会后,各分队分别进行战斗动员,口号是“打下望城岗,解放巢县城”。经动员后,部队群情激昂,决心打好大反攻的第一仗。

    8月10日23时许,我三营在迫击炮、重机枪火力急射后,以八连从望城岗西、南两个方向进行攻击。以九连一部兵力、火力从东北方配合攻击。守敌见我攻势猛烈,畏惧被歼不断向上求援。巢县城伪军第四师连获求援报告后,为守住望城岗要点,即拼凑了以十二团为主的三个多营的兵力,在十二团副团长的率领下,于11日5时30分沿巢南大路向望城岗增援。我六连在司家巷以火力杀伤敌一部后,即向西北方向转移。援敌见我西撤,即乘机突进,并迅速沿高尔岗向龙王庙急进。此时,我团以全部炮兵、重机枪火力向进至龙王庙敌人猛射。我二营由西向东出击,重占司家巷,断敌后路,并以全力向东南方向截击。我一营由西向东冲进敌群、斩其腰部。我三营七、九连拦敌头部,正面堵击。在三路夹击下,进至龙王庙附近的敌人,当即被我歼灭一个营。余敌溃成两股:一股约两个连,蹿至望城岗以东水田地带,在王家凹被我巢无独立团截歼一半,剩下约一个连沿裕溪河西岸逃回巢县城;另一股约一个营在敌十二团副团长带领下逃入望城岗据点。

    打援获胜后,我们立即分析敌情,认为:援敌虽一部蹿入据点,但由于据点太小,兵力拥挤展不开,加之夏天天气炎热缺水,更增加其惊恐混乱,而巢县城守敌出援遭惨败,短时间也难以抽兵再援。综观上述,这正是我攻夺望城岗据点的良好时机。于是我们决心以一营从望城岗东北,三营从东雨,师部特务营从正面,团炮兵连和重机枪排在西南,四面围攻据点。团指挥所移到周小村距离望城岗敌据点100余公尺处。二营仍在司家巷一线警戒,随时准备截歼援敌,其余部署不变。11日守敌依仗其坚固的工事,负隅顽抗,我数次攻击不下。12日7时许,我首先以全部火力,轻重机枪火力猛烈急射,各营突然发起猛攻,但由于敌人凭借其坚固工事拼命抵抗,故我攻击未奏效。在此情况下,我们一面令部队继续围攻据点,一面发动干部战士讨论克敌办法。后来集中了干部战士四条办法:一是用迫击炮曲射,打碎据点内的水缸,使敌人没水吃;二是用三七平射炮和机关炮(原飞机上的)轰击敌炮楼,用九门迫击炮平射,集中轰开其西面围墙;三是东门用火攻;四是各营同时在战场喊话,瓦解敌人。12日10时许,我团迫击炮连的排长、炮兵能手徐道胜用迫击炮简便射击办法,只三发炮弹便击毁了水缸。敌没有饮水而干渴,迫使敌自饮小便和争饮别人小便而打架。接着,平射炮、机关炮猛轰敌炮楼上层,使敌轻重机枪失去封锁作用。这时,我五连机枪班长亘连友的机枪完全封锁了敌西面小碉堡;而我们九门迫击炮集中平射,轰开了西面围墙。与此同时,我九连在东门已燃着柴草烧门。各营一起喊话:“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敌人在外无援兵、内断粮水、伤亡惨重、四面被围攻的情况下,恐慌万状。此时,我团乘机向敌发起猛攻,三个营同时攻上去,我一连俄国式机枪班长、特等射手杨维仁的机枪完全封锁了敌据点东北角的小碉堡;二排副排长、战斗英雄李勇,一马当先,跳跃鹿岩,逼近敌人,连投十余枚手榴弹,打退敌人反扑,杀出一条通路后不幸英勇牺牲。在他的英勇行为鼓舞下,一营各连一鼓作气攻进据点。与此同时,我三营和师部特务营也相继突入敌据点。战至12时,全歼守敌,攻克了望城岗敌据点。我们再次研究敌情,认为巢县城守敌可能再次出援,我决心乘胜再歼援敌。果然不出所料,12日14时许,巢县城守敌又纠集两个营的兵力前来增援。待援敌通过司家巷后,我二营由西向东出击,断敌后路;一营和五十五团三营分东西两路向北出击;师部特务营在望城岗布防迎敌;三营位于望城岗南为预备队;团指挥所移至望城岗以北钱家高地。援敌见势不妙,掉头就逃,我二营奋起直追,截歼敌后尾一个多连。余敌溃败,大部溜回城内。至此,战斗胜利结束。

    望城岗战略反攻首战告捷,歼灭敌人伪军第三军第四师第十二团大部和巢县保安团一部共1300余人,其中俘敌伪副团长以下千余人,缴获轻重机枪30余挺、步枪700余支。我方伤亡200余人。此战大量歼灭了敌人有生力量,改善了我军装备,对扩大皖中解放区起了重要作用,大大鼓舞了我军对日伪大反攻的胜利信心。

    三、雍家镇战斗

    望城岗战斗后,我团驻在无为县城北的照明山东北的赵汪村一带,进行总结战斗、调整组织、补充兵员(包括解放战士补入连队)、形势任务教育等工作。一天,七师师长谭希林和十九旅政委黄火星首长来我团视察,我全团指战员高兴万分。第二天早晨6时许,我团集合在赵汪村东边的平米岗草坪上听候师、旅首长的指示。谭师长做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讲话。谭师长首先讲到的是我团几次战斗的意义。他说:同志们,你们这个团和其他部队近来经过了两渡巢潮,攻克了张家瞳、桐荫镇,使炯炀游击区更好发展。又攻克了红庙,使无为县城西和南我游击活动更为方便。又攻克了散兵、长岗井、盛家湾,逼退了姥山矿区的日伪军,打通了巢无根据地与巢北游击区的联系。前几天又攻克了望城岗,使我巢南解放区扩展到巢县城边,这为孤立和解放巢县城创造了良好条件。这样,对我皖中地区的大反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他接着说,你团在其他部队配合下经过上述战斗得到了锻炼,战术水平得到了提高。由游击战转变为运动战,发展到对敌伪守备较强的几个据点,同时发起进攻,现在又能在敌人重兵设防的巢县城边攻下敌人坚固的据点,打垮了敌人一个多团的援兵,并取得了消灭敌人一个多团的重大胜利。通过这些战斗,你团的干部还获得了战斗和战役指挥的新经验。他还说:“你团的武器装备已大大得到改善。梭镖全没有了,全团换成了较好的钢枪。每连也有四挺轻机枪,全团已有九挺重机枪。但是,你们不能忘记人民!不能忘记兄弟部队!正是由于人民的全力支援,民兵的积极参战,如担架运输、修桥补路、烧水做饭、照料伤员、埋设地雷、侦察捕俘和兄弟部队的配合作战等,都直接地保证了你团战斗任务的完成。为了使新建的部队更好地武装起来,更快地参加反攻战斗,师部决定:“将你团在望城岗战斗中缴获的一部分武器装备全部上缴送给新建部队。我完全相信,你们一定能照顾全局,不会有意见的。”谭师长讲话一停,全团热烈鼓掌。接着谭师长又谈到我团的发展历史。他说:“你们这个团是皖中人民的子弟兵。1938年为四支队的第二游击纵队,1940年与老红军的四团一个营合编为江北游击纵队第二团。1944年又与皖南事变突围出来的老红军部队合编为七师十九旅五十六团。因此,你们这个团底子老、干部老,是有光荣历史的部队,你们这个团向来战斗作风好,战斗力强,每次战斗都能出色地完成战斗任务。去年8月的周家大山战斗,我七师以一个团重创桂顽五二八团,击毙其一个营长、三个连长、连以下300余人,我又守住了阵地,而荣获新四军军部的嘉奖。你们这个团有与三尖山碉堡共存亡的张柏、张开运、袁世俊、夏顺德、郑鸿文、夏日密、王宝福、张司木等23名烈士,有这次望城岗战斗牺牲的英雄李勇,还有曾经领导过你们这个团的江北游击纵队参谋长桂蓬洲、团政委郑行福、团长罗保濂、副团长袁大鹏、团参谋长胡金龙、副营长肖恒辉等烈士,还有活着的樊家山井战斗英雄陈裕堆、丁学明和茶争战斗用手掐死日军小队长的英雄瞿大保等。总之,你们这个团是英雄辈出的。”谭师长极其深刻而又极为生动的讲话,使我团全体同志非常自豪,情绪激昂,要求再战的心情更深一层。接着,谭师长又说:“同志们,现在又要给你团一个重大的战斗任务!就是要你团和五十五团、含和独立团去攻打芜湖外围重镇雍家镇,由你团主攻。”全团听到后,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谭师长讲话一结束,十九旅政委黄火星同志就接上去讲。黄政委说:“同志们,红军时代的老师长、现任七师师长谭希林同志,刚才深刻而生动的指示,对我们大家都是极大的鼓舞,我们一定要坚决执行谭师长的指示,完成攻克雍家镇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第二天,我团经过石涧埠、黄洛河、凤凰桥、三汉河向雍家镇开进。团里几个领导干部到运漕镇,了解和学习五十五团攻打运漕的经验。22日上午,我和我团政委石裕田同志及五十五团团长朱鹤云、政委邓庆和等同志,赶到雍家镇裕溪河南岸的大王村师指挥所开会。师长谭希林同志、师参谋长兼含和支队长孙仲德同志和十九旅政委黄火星、参谋长熊应堂、主任余明及含和支队副支队长马长炎、副政委何志远、含和独立团团长郑福生等同志,一见到我们四人到达,都上来握手,抓头捶背的,我们的感情用笔墨难以形容。马长炎同志端着一瓷缸开水,上来就给我一捶说:“小老王,喝水。”我手接茶缸,笑着说:“马首长啊,1943年年初在大俞岗是皖南事变后见面的第一捶,今天是第二捶。”于是我二人都大笑起来。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谭师长说:“雍家镇位于裕溪口西南六公里处,东南隔江与芜湖市相距仅九公里,是敌伪在长江北岸淮南铁路较南侧的重要据点。该镇两面临水,裕溪河从西向东,绕过镇南、镇东,流向裕溪口,沿河筑有圩埂,镇北为水网稻田地区。该镇防御阵地比较坚固完整,镇西、镇东筑有三层砖木结构的大炮楼控制全镇,镇南沿河堤和镇北均各筑有地堡数座,炮楼和地堡前挖有堑壕、水沟,布有鹿岩、铁丝网、地雷,设有暗堡,镇西的大祠堂被改造成既能屯兵又能防御的工事。雍家镇守敌系伪警卫二师四团二营、伪和县保安团曹良文部一个营及该镇伪自卫中队共千余人。其中伪警卫二师四团二营下辖三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每个步兵连配轻机枪四挺、掷弹筒三具。机枪连配重机枪四挺、日式曲射炮二门。该营经过日寇长期训练,善于守备。该镇守敌兵力多、装备好、战斗力较强。地势险要、工事坚固、易守难攻,邻近裕溪口援兵来得快,但该敌在大势已去的局面下,士气低沉。8月中旬,我含和独立团又两次围攻,已给敌一定的伤亡和消耗。裕溪口驻有伪和县保安团曹良文部二个营,芜湖市驻有日寇第十九旅团大部和伪军一个师,长江中常有日寇军舰巡戈,巢县城驻有日寇一个大队和伪军第四师刘子清部队。上述敌人随时可能来援,尤其裕溪口之敌来援可能性更大。根据上述,我们决心攻下雍家镇,歼灭拒降之伪军,采取‘攻点打援’的作战方针。决定以五十六团主攻雍家镇,以五十五团(欠三营)位于镇东北的军施村一线,伏击裕溪口援敌和截歼雍家镇逃敌,以含和独立团位于镇东之蒋鸽庙、西湖家一线,视情机动,并负责对芜湖方向和裕溪口之警戒。师指挥所位于裕溪口河南岸之大王村。”

    会议结束后,我和政委石裕田同志于当日下午3时左右到达雍家镇西边的千棵树。我团政治处副主任徐志明同志带来几百名民夫担架。我们立即召开各营干、直属连干和司政后机关等干部会议,研究我团攻打雍家镇的一切部署和准备工作。会议决定:一是以西边为主,东西对攻,北边助攻。二是部署:以二营配属团炮连和重机枪排为主攻,由西向东攻击。以三营由东向西攻击,形成三、二营东西对攻。以一营为第二梯队,位于千棵树以东,待二营突破镇西大炮楼和祠堂后即投入纵深战斗,会同二、三营聚歼雍家镇守敌。以侦察连在镇北助攻,并以一个排向北警戒。以炮兵连全部(迫击炮九门、三七平射炮一门、七二步兵炮一门、飞机上机关炮二门)和重机枪排(重机枪四挺)布置在镇西敌炮楼西边150米处,首先支援二营战斗,而后支援纵深战斗。团救护所等在千棵树,团指挥所位于镇西与千棵树之间圩堤转弯处。今晚完成一切准备,决定明天(23日)拂晓开始攻击。当日黄昏后,参谋长刘声起、主任王荣光同志带几个参谋、干事去检查各营准备工作。副主任徐志明、供给处长冯大勋、卫生队长柳向光在千棵树组织后勤工作(粮弹供应、卫生救护、担架运输等)。我和政委石裕田同志去检查二营和炮兵准备情况,发现二营长聂国春和团炮兵连连长李祥、指导员江运发等同志和战士一起抬木头、挖工事,我和石裕田也抬一扇门板去支援。看见炮手们都在夜晚测距瞄准,炮兵连长李祥向我们谈及炮击的方案,他说:“对大炮楼拟以六门迫击炮平射轮换从上而下打,并以二挺重机枪封锁,迫敌退到最下层,然后,以六门迫击炮和机关枪、重机枪集射以消灭之。其余炮火、重机枪集中对祠堂之敌,以先摧毁大炮楼为主。同时射击祠堂之敌来支援二营战斗。”我向站在身旁的聂营长问:“老聂,你认为如何?”聂国春营长说:“炮击方案还可以。我准备找各连干部来同炮兵一起研究步炮协同等问题。”

    23日拂晓,我团在镇西以六门迫击炮平射,经过两小时射击,已将三层炮楼从上而下打开了宽一米、长七米的长沟。在我重机枪排长、特等射手张昆亲自射击下,敌人全部被赶到最下层。上午8时许,我二营沿圩埂发起攻击,当进至敌工事前,为敌火力所阻,并遭敌连续反击。二营五、六连用马刀砍杀,与敌格斗,打退了敌人反击。但由于地形狭窄(十米宽),兵力施展不开,又遭敌暗堡火力拦阻,故我二营三次冲击均未奏效。在镇东我三营同时发起攻击,八、九连攻至敌工事前,也遭敌反击。12时许,谭师长令含和独立团一部从雍家镇东南方向助攻。我团二、三营在此策应下,继续强攻。二营五、六连首先突入敌碉堡前的堑壕内,并依托堑壕,封锁敌反击道路,敌我双方遂成对峙状态。与此同时,三营八、九连亦攻占镇东北碉堡一座,后遭敌连续反击。但我九连仍然坚守已占阵地,敌在我东峰、东南、西三个方向攻击威胁下,连续向裕溪口求援。13时许,裕溪口守敌派一个营前来增援,当援敌全部进入军施村以北,刘家拐以西我五十五团伏击圈时,该团先以迫击炮、机枪火力向敌猛射,接着以四连截尾,五连拦头,六连拦腰斩断,并向南北两侧卷击,冲入敌群。经过40分钟近战,援敌大部被歼,少数跳入裕溪河泅水逃窜。

    15时许,谭师长根据情况判断:裕溪口的援敌遭我伏击后,难以再援,雍家镇守敌在我连续攻击下,伤亡较大,盼援无望,处于混乱动摇之中。因此,我决心趁夜迅速攻克该镇全歼守敌。于是,将五十五团炮兵连调归五十六团指挥,并令含和独立团一部仍从镇东南渡河向敌攻击。18时,我五十六团和五十五团的全部炮火急袭敌工事与镇东西屯兵的大祠堂。敌在工事摧垮、伤亡惨重、无法固守、求援无望的情况下,被迫于19时许向东突围。我五十六团一、二营与七连由西向东乘机猛攻,我侦察连由北向南猛攻,同时突入镇内,歼灭伪和县保安团曹良文部一个营和该镇自卫中队。含和独立团一部也从镇东南攻入,肃清镇南沿河一线之敌。突围之伪警卫二师四团二营当蹿至军施村以南时,被我五十五团一营从正面由北向南猛击,五十六团八、九连从敌后由南向北尾击。经一小时战斗,全歼该敌,全部战斗至此结束。

    此战共歼敌三个营和一个中队(伪警卫二师四团二营和县曹良文保安团两个营,雍家镇伪自卫中队)1200余人,其中毙伤伪副团长以下400余人,俘伪军副营长以下800余人;缴获日式步兵炮二门、重机枪四挺、轻机枪26挺、步枪500余支、掷弹筒14具、短枪20余支、子弹22000余发、电话机2部,电话线2000米。这次战斗晚上准备,次日就战,部队准备仓促,地形不熟,缺乏圩埂战斗经验。特别我团,在没有对两个多营守备的敌据点攻击经验、敌人重兵防守、工事坚固、火力集中、暗堡地雷密布的情况下,发扬了英勇顽强战斗精神,竭尽全力,奋勇杀敌,终于取得了战斗胜利。尤以我二营,百折不挠,经得起伤亡和挫折的考验,六连在最后只剩下12人的情况下,仍然组织再战。

    沈保民:夜歼临泽敌侦缉队

    临泽日伪侦缉队完全丧尽天良,死心塌地为敌人卖力,甘愿像狗一样舔鬼子的靴子。他们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吃人不见血。他们自作聪明,认为躲在据点里有皇军有伪军马佑民部戒备森严,新四军想进镇来是老虎吃天干瞪眼,因此他们放肆地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干尽坏事。这股敌人行动狡猾,像蜗牛触角,稍碰点什么就立刻把头缩进硬壳里。于是,我决定通过内线夜袭歼敌。

    自从许美凤深入虎穴得虎子,通过表姐丁兰芝发展了表姐夫耿玉清为内线后,又派王昌山驾轻就熟地混进临泽镇获取了临泽镇驻军配置图。图上标明侦缉队驻地坐落在镇中偏南的一座大祠堂里,四周有高墙,仅有前后门,各放一个哨,后门晚间上锁。东边距鬼子岗哨约80米,两边距伪军团部营地约100米,南面距环镇河约80米。这条环镇河设三条吊桥,晚上吊桥收起,并且将铁栅栏上了锁,东西两吊桥有敌伪派出的岗哨,中间吊桥有侦缉队出的岗哨。铁栅栏门的钥匙在夜间由带班班长掌握。汉奸们认为躲在安乐窝里,万无一失了。

    当耿玉清送出口令,其在铁栅栏值岗时间及与我联络暗号后,开始了第一次夜袭行动。由于当天侦缉队突然得到了坐探报告,新四军混进了街,队长孙财富一面大肆搜捕,一面临时加派岗哨,耿玉清值岗变动,一时无法与我联络上,因此,不得已撤出战斗。

    我侦队副队长杨根荣是位老侦察员,英勇善战,足智多谋,他向我提建议说:“下次战斗虽仍然要走内线暗通口令,利用放吊桥的有利条件进行偷袭,但要多走一着棋,选择徒涉环镇河而直接进军,创造战机!”

    他的建议正和我的措施合拍,于是,要他与班长张仁兴同去实地侦察。他俩化装成猎人,挎上牛角盒(猎人放炸药的工具),肩上挑根木棍子,倒挂着两只野兔,跟随上街做买卖的群众,经过敌哨兵验“良民证”及搜身检查,过了吊桥,慢悠悠地一边叫喊“卖野兔哎!”一边直向侦缉队大院走去。到了有哨兵把守的大门口,两人瞥了哨兵一眼,若无其事地起劲高喊:“卖野兔哎!”哨兵眼见偌大的肥兔,顿时垂涎三尺,故意摆出下马威说:“喂,军事要地,谁让你们乱闯的,快走开!”

    “老乡!穷人急于把货脱手,靠钱养家活口哩!”张仁兴装着愁眉苦脸地说。

    哨兵走上来,像猫头鹰似的瞪起大眼打量了一下两个不速之客,又伸手把野兔一只只摸了摸,嘴里啧啧有声。

    张仁兴摸透了哨兵的脾性,慷慨地说:“老乡,一回生两回熟,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官兵们要买,买一只送一只!”

    哨兵求之不得,哪有送来礼物不受之理,“嘿嘿”两声,“好说好说”,拎起四只兔子就往大门里走。张仁兴、杨根荣不言不语地跟着哨兵进入了大祠堂,装作好奇东瞧西看,楼上楼下,通道、侧房、厨房尽收眼底,然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悠游自在地休憩。

    哨兵过了好一会儿,装模作样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今天钱不便,改日再来取!”

    “是,老乡,过天见!多谢官兵赏赐!”

    杨根荣、张仁兴“醉翁之意不在酒”,顺水推舟地退出大院,沿环镇河铁丝网边上向东走去,只见不远处一条坝根稍露出在河岸边,再向东、西两边的吊桥看,坝位离之约为等距离。杨根荣心头一阵喜悦,真是天赐良机。但是否可徒涉,还得实地测试。于是两人混出吊桥,绕行至暗坝处,装作摸鱼捉虾,向河对岸徒涉过去,测得水深及颈,退回南岸起身返队。

    我听了实地侦察的汇报后,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像熨斗熨过一样,一点皱纹都没有了。立即组成五个突击组,杨根荣为大组长兼第一小组长,张仁兴为二组长,一班长胡纪宝为三组长,二排副潘仲仁为四组长,三排副童银礼为五组长。突击组经过动员讨论,大家都保证“不遇棘手情况,决不响枪!”

    7月初的一天深夜,四周一片黑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蓝光。部队在迅速行进,间有断断续续的狗吠声。部队行军30多里进入距镇南约200米的大坟园内,掩护队两个步枪班附轻机枪一挺,按预先布置进入阵地。张仁兴率姚立太、杨重才去联络暗号。三个人身影一晃,就投入黑暗中不见了。他们屏住呼吸,像猫似的轻步走,仔细分辨周围一切可疑的征候,留心听着一切响动。张仁兴是熟门熟路,一棵树、一个坟堆、一条墒沟都记得清楚。但他每前进一步对周围的地形地物都要判断得确实后,才领同伴前进。田野里的蟋蟀吱吱叫着,纺织娘唱着织布歌,它们一丝也没受到惊扰。他们再往前爬,抬头看见了耸起的炮楼,没有灯光,像是揳在镇上的漆黑夜空中的枣核似的钉子一般。地利、天时已到,张仁兴发出几阵“咯咯咯”的联络信号,但是几次都未联络上。不久,听见哨兵妖声妖气地哼起谣调“十八摸”,这声音不像耿玉清的。张仁兴愉快的心情没有持续几分钟,很快就被新的不安占据。心里一着急,嗓子眼里干得发胀发痒,一发痒直想咳嗽。在临敌面前咳嗽不是会暴露吗?!可是,越着急越痒得厉害,张仁兴竭力抑制住,憋得眼睛直胀,实在憋不住了,急中生智,用刺刀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全身紧趴下去,用双手把鼻子和腮帮都捂起来,只剩下一张嘴巴对着小坑。幸亏哨兵哼得起劲,他连忙咳了两声,抬起头听见哨兵还在哼哼,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又放下来。他当机立断按预先措施,用像猫儿一样滑溜的动作,隐蔽地向右侧方运动。每一个“沙沙”声、树枝“簌簌”声和每一阵疾风吹过,都使他们停下来仔细倾听。张仁兴时时压制自己:“不能心急,每走一步要更加谨慎!”爬了好久,才爬到有暗坝的河边。他屏住呼吸,像鹰抓小鸡时的锐利目光准准地瞅视着两边敌哨兵的暗色身影,鸦雀无声地徒涉过河。细听一下无动静,才从背后裤袋里摸出小钢钳,“乒——乓”几声细小的音响,铁丝网从上到下都剪断了,随之将铁丝网拉开钻过向前运动。突然三个鬼子端着枪沿河边向他们巡逻过来。张仁兴顿时血往上涌,第一个念头:“夜老虎抓夜老鼠!”但一转念,怕抓了芝麻,丢了西瓜;而且会驼子跌筋斗,两头不着实!他又一次碰到非个人决断不可的时候了。不知什么力量让他下了决心:“除非鬼子碰到鼻子,决不交手!”他用手一摆,迅速隐蔽到茅棚的背后,从缝隙中死瞅着鬼子的动静。鬼子“噔噔”朝前走,越来越近了,脚步像践踏在他心上一样感到痛苦。他竭力压住自己的心跳。结果,鬼子毫无察觉地走过去,淹没在黑暗中了。靠着机智,一场惊险安然度过。随后,他们高一脚低一脚,小心翼翼转过两条街,从后边接近中间铁栅栏门的岗哨。他们轮换挪动轻盈的脚尖,心房剧烈地跳动着,偷偷地接近哨兵的背后。他们的眼睛对黑暗已经习惯,同时,也意识到敌哨对黑暗也是经过锻炼的,本能地要求一切动作降到最轻,好在哨兵并未发觉。张仁兴用满足腱子肉的手臂,突然掐住哨兵的喉咙,夺下枪。哨兵还未及说出“别开玩笑”,忽见六只眼睛在黑暗中逼视着他,无声地示意:“不许动!我们是新四军!”姚立太、杨重才敏捷地将一团乱絮塞住哨兵嘴巴,捆住手脚放倒在墙角落里。然后背向铁栅栏隐蔽,静待带班班长来临。时间一秒都难熬。约半时,才见有个黑影蹒跚而来,越走越近。说时迟,那时快,黑影被两支枪同时抵住。姚立太手快夺下枪,张仁兴无声地对敌班长伸出四个手指头,暗示是新四军,又把敌班长的头摆向吊桥。暗示他开锁放吊桥,敌班长虽然惊魂未定,也会意到是怎么回事,就连连叩头作揖,似乎在哀求:“饶了我的狗命吧!”

    “钥匙,快!”张仁兴枪口一摆,又似乎在发出命令。

    “是,是……”敌班长吓得似乎在回答,乖乖地拿出钥匙,开了铁栅栏门,放下了吊桥。

    杨根荣与突击组在原地屏息凝视地倾听着。

    “喀喀喀,哦!”突然,张仁兴发出了联络讯号。

    待机行动的突击组听到信号,由杨根荣带领,悄悄地朝着铁栅栏门移动,一个个高提着脚尖,小心地把脚尖着地,肃静地通过了铁栅栏门,进入了街道。

    杨根荣率领第一组进到大祠堂门口摸哨,但空无一人,再进入内院,见两个哨兵大开着门正在烧半夜饭吃。当杨根荣率组员摸进厨房时,两个哨兵一时惊呆了。组员快步蹿上去,一把按倒敌人,用右腿跪在敌人肚皮上,把短枪抵住了心窝颤了几颤,意思是暗示:“要动就打死你!”都按摸哨的动作照章办理完了,敌人才如梦初醒,知道侦缉队完蛋了!

    杨根荣顺手把厨房门掩上,带一、二、三组上楼,留四组在楼梯下接应,五组在大门外警戒掩护。前三组同时蹑手蹑脚进到楼房边,从腰里抽出小刀,把刀尖插入门缝,拨开门,用两手使劲抚托着门扇,轻轻推开,屋里漆黑一团,只听像母猪喘气似的“呼噜”声。队员们摸进房里,点起特制的用火纸裹着且浸湿的蜡烛,顿时房内烧得通亮,敌人仍在南柯一梦。队员们悄悄地取下挂在墙壁上的长短枪、子弹袋等武器。一不慎,发生了枪的撞击声,这才把敌侦缉队员从噩梦中惊醒。一见枪口对准着自己,大机头张开着,侦缉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慌了,一骨碌爬起来,像没头苍蝇到处乱窜,有的“扑通”朝窗口往楼下跳。大部分在“不准动!动,打死你们!”的喝令声中乖乖举起双手,豆大的汗珠从脸上簌簌地滚了下来。不到十分钟,这群正睡着的死猪就被捉住了。

    杨根荣率队安然无恙撤出铁栅栏门,到镇前大坟堡附近时,东边鬼子的哨兵才发觉,吆喝:“库里哇,囔代斯嘎……啊库里哇,囔代斯嘎……”“八格牙鲁!”“叭咕”放了一枪,子弹在队员们头顶“嗖”地掠过。队员们轻蔑地“嘿嘿”一笑了之!杨重才诙谐地说:“老子胜利回家,还欢迎我们哩!你照着探照灯也找不着我们啦!”张仁兴笑呵呵地说:“这把算盘划得来,干掉它整个侦缉队,自己没掉一根毫毛!”姚立太也幽默地说:“我们这些骆驼,真的能从针眼里穿过去,拔出来!哈哈!”

    没等队员们尽兴,临泽镇就“乒乒、乓乓”枪声大作,掷弹筒、机枪声连续不断,喊声震天,电光闪烁。敌伪军出洞开始搜捕,结果由搜捕而误会,由误会而对射,乌龟打王八,狗打黄鼠,连抓带咬,又臊又臭,敌伪互有伤亡。

    队员们边撤边倾听那场混战的枪弹声,禁不住诙谐地议论开了:

    “叫敌人用自己的拳头捣瞎自己的眼去吧!”

    脱出敌伪火力范围以外几里路,杨根荣统计了战果:俘虏16名,缴获短枪16支、步枪24支、子弹1300余发。

    真是:神出鬼没,一枪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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