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秘道-兴地一家村:库鲁克塔格山中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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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小村子,小到了只有一户人家,坐落在罗布泊北部边缘,深藏在库鲁克塔格山褶皱之中,方圆数公里除了高山就是戈壁。因为隐藏于大山之中,这里一直是丝绸之路与西部文明未经探索的秘境。从1876年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初探罗布泊,到后来的科兹洛夫、斯文·赫定、斯坦因、橘瑞超、亨廷顿……几乎所有的罗布泊荒原探险队都相望于道,未能走进罗布泊腹地,原因就是他们没摸到山中小村子这个门户。

    100多年前的兴地一家村

    1891年,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为了弄清罗布泊的准确位置,第一次来到了兴地。当他发现阿不都热依木一家是兴地仅有的居民时,便把这个地方起名为“兴地一家村”。

    自“兴地一家村”曝光于世,阿不都热依木的名字便与众多的西域探险家们联系在了一起。1900年,斯文·赫定第二次进入罗布泊荒原探险考察,走进小村子,在阿不都热依木的带领下,来到了荒漠甘泉阿提米希布拉克,拿到了进入罗布泊的“神奇钥匙”,由此而入,发现了楼兰古国的遗址。

    库鲁克塔格山,维吾尔语意为“干旱不毛之山”,位于塔里木盆地东北缘,东西走向,几乎横亘整个罗布泊地区的北岸,绵延数百里的山脉,如同巨人的手臂与阿尔金山、昆仑山一起将塔克拉玛干沙漠闭锁在塔里木盆地内,抵御着荒漠的扩张。

    据记载,1880年前后,阿不都热依木与父亲帕万和他的3个兄弟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库鲁克塔格兴地沟,在沟口建立了家园。他们和大多数罗布人一样固守旧俗,以打猎和放牧为生。阿不都热依木能够猎获野骆驼,在罗布人心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在一次追逐受伤的野骆驼时,他来到了位于兴地东南100多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片被芦苇遮住的溪流,这便是他父亲帕万曾经说起过的阿提米希布拉克,意为“六十个泉”。当年斯文·赫定考察罗布泊,就是在阿提米希布拉克建立了大本营。可以想象,斯文·赫定如果没能到达库鲁克塔格山及兴地,就不可能认识阿不都热依木;如果找不到水源,就无法拿到打开楼兰古国大门的钥匙。

    从此,兴地和兴地一家村便留在了新疆探险史上,成为进入罗布泊的重要驿站。以后接踵而来的西域探险家无论从库尔勒出发,沿着孔雀河向东行进,还是取道库米什向南经辛格尔而行,都只有到达兴地,请阿不都热依木当向导,找到阿提米希布拉克,才能获取足够的淡水,才能进入罗布泊腹地。

    关于“兴地”的含义,西域探险家众口一词,指出其源于汉语“兴旺发达的地方”。而当今的西域文史专家杨镰则认为,兴地的语源更为古老,应是INDIA,在西域三十六国时期曾是库鲁克塔格山的代名词,在很长一段时期,也是库鲁克塔格山的标志性地点。

    兴地似乎太小了,小到了只有一户人家;兴地的故事太久远,沉寂了一个多世纪还是无人重提起它。但当我们走进了兴地,惊讶地发现,兴地太大了,大到了广漠无边的戈壁。由于兴地的存在,使一座座寂寞的沙包变成了一段段传奇的故事,直到今天,它的主人还在演绎新的传奇。

    一次关于“兴地一家村”的考察

    上世纪90年代初,随着罗布泊地区的开放,罗布泊探险再度引起人们的关注,楼兰古城、罗布泊湖心、龙城雅丹、小河墓地等也就成为了探险、考古爱好者追逐的目标,“武装到牙齿”的人们借助于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蜂拥而至。我也是这个探险大军中的一员,从1993年起我4次进入罗布泊,考察了这些热点目标,唯独与兴地失之交臂。

    直到2008年我才终于有机会走近兴地。那年春节我们一行12人组成的罗布泊兴地考察队,在库尔勒龙行青年旅社的老板李涛杰的带领下,驾驶两辆越野车,离开了库尔勒。我们沿着218国道南行15公里到西尼尔镇,然后向东驶入一条国防公路,在尘土飞扬的沙石路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开始了“兴地一家村”的考察之行。

    我们的车子奔驰在茫茫戈壁,大家的心已经开始遥望烟灰迷蒙的库鲁克塔格山。行驶半个多小时后,一条黝黑的山脉渐渐地映入了眼帘。随车的老李告诉我们,那便是库鲁克塔格山,兴地就在它的背后。戈壁滩是如此渺茫,紧邻大漠的大山深处,那个叫做一家村的兴地,还会有人生活吗?

    库鲁克塔格山没什么名气,但人们说及罗布泊时均会联系到它,走进罗布泊的人一般都以它为参照物。早在1000多年前,商旅们进入罗布泊,沿着库鲁克塔格山南麓而行也是首选之路。

    途中,没多远我们就能看到烽燧。一个在路边高高耸起的烽燧特别醒目,它就是丝绸之路上的兴地烽燧,位于库鲁克塔格山南侧,孔雀河北岸。历史上,沿这条道向南可抵达楼兰故城,向北穿过库鲁克塔格山,就能抵达车师(今吐鲁番)。兴地烽燧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汉代古丝绸之路干道上保存最完好的一座烽火台。烽燧高10米左右,外观呈立体梯形,土坯结构,一层土坯一层泥,泥中掺杂着芦苇,每隔30~40厘米加有胡杨木。烽火台四周有围墙,西侧设有梯口,并有台阶通往烽燧顶部。由于年代久远,现在我们看到的台阶已变成土坡。烽燧下面,有一大片被盗墓者洗劫过的古墓地,衣物残片、骨骼等随地可见。

    另一个“兴地村”

    接近库鲁克塔格山时,在公路的左侧,越来越多地出现了造型奇特的大土包。这一独特地貌,在维吾尔语中叫“雅尔丹”,意为“险峻的土丘”。它是地表不断地受到水流与风力侵蚀的结果,这也是罗布泊及周边地区独特的地貌,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大自然的神奇塑造力,为神秘的罗布泊增添了奇光异彩。在一处大雅丹的下面,有一个保存较完好的古墓,内有精美壁画。我坐在车里,望着一望无际的戈壁和绵延于天边的库鲁克塔格山脉,思绪万千。这条干旱荒芜的路,在远古时期是什么样的呢?我想,肯定要比现在有生气得多。

    库鲁克塔格山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景观:在大山的洼地里残留着许多核试验的痕迹,废弃的军营,试验用的掩体、房屋,大小不等的水泥球,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弹坑以及铁塔等。

    汽车向东颠簸了3个多小时,库鲁克塔格山越来越近。这时,前方出现了一条向北延伸的便道,直通库鲁克塔格山。道路的岔口处有一个铁牌路标,上面写着“兴地村”三个大字。

    大家一阵骚动后,兴奋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原来,这里不是斯文·赫定描述的“兴地一家村”,而是尉犁县的一个牧业村。这个村子位于库鲁克塔格山的乌塘沟中,所以也叫乌塘村。村里虽只有几户人家,但因为我们的脑子里灌满了“一家村”,又走了一路没有人烟的戈壁,一下子见到几户人家,就犹如从小村庄进了大都市。据李涛杰说,铁牌路标是库尔勒户外爱好者所立,因为他们经常到这个村子来探访,由于村子离兴地一家村不远,他们索性就把这个牧业点称作“兴地村”。

    沿着库鲁克塔格山东行,不远处就到了蛭石矿。据说这个矿是亚洲最大的矿,蛭石在建筑行业用途极广。这一带是古老的矿区,早在史书上就有库鲁克塔格山出产铅矿的记载。

    在蛭石矿有一个岔路口,路的北边是一条巨大的山岭,像一堵无比高大的城墙挡在了面前,于是我们沿着一条蜿蜒狭窄的河道向山岭驶去。进入山岭,道路模糊了起来,许多路段已被水冲得面目全非。望着两旁高耸的山体,我真正体会到了“库鲁克塔格”的含义。这真是一座不毛之山,岩石裸露,怪石嶙峋,极度荒凉,黑褐色的山体上,几乎看不到草木,只是在山沟的底部星星点点分布着少量的胡杨和柳树。冬季,沟底干旱无水,但从被水冲刷的痕迹上判断,盛夏季节,一旦下雨,沟底的车道将会被水所淹,狭窄的沟底便是洪水滔滔,行驶的车辆绝对难逃厄运。

    进山不久,山沟越来越狭窄,汽车吃力地沿着狭窄的盘山道爬行。山谷两侧怪石嶙嶙,山崖压顶,我们仿佛走在一条时光隧道里。在路边,每走一公里就可以看到一个水泥路标,经年复一年的风吹日晒,上面的标记已难以辨认。据说这条路也是通往罗布泊核试验场的路,是当年由部队所修。接近山脊时,在一个制高点上有一座坍塌的建筑,从石块垒砌的形状判断,像是一个哨所。据李涛杰说,这里曾是古道上的驿站,清朝曾在此设立哨所,镇守丝路古道。站在倒塌的废墟上眺望,在山脊上有个豁口,这便是库鲁克塔格山的分水岭,也是当地人所说的老虎口。翻越老虎口的路是在峭壁上开凿的一条栈道,它不但坡度极大,而且极其狭窄,勉强能通过一辆小车。好在库鲁克塔格山区很少下雪,不然,这条路在冬季是无法通行的。

    终于到达了山岭的最高点,眼前豁然开阔,两座平行的山体之间是狭长广袤的平川,约有200平方公里。冬季,草木已枯黄,但一条蜿蜒东去的河流在茂密的胡杨和柳树中穿行,这涓涓流淌的河流来自何方?难道来自荒漠甘泉?眼前的情景与山外的世界形成了很大的反差,让我们无不为之惊叹。

    顺河而下,汽车在河谷中穿行半个小时后,谷底渐渐变窄,两边的山岭也渐渐合拢,形成了一条峡谷,阻断了道路。峡谷的入口处长满了芦苇,在一个被芦苇遮掩着的台地上有着两间低矮的土坯房,静静地驻守在河边,这便是世外桃源“兴地一家村”——当年探险家们所描述的进入罗布泊的门户。

    今天的兴地已经变成了“两家村”

    100多年过去了,今天的兴地“一家村”已不是科兹洛夫、斯文·赫定时代的“一家村”,而是“两家村”。

    我们下榻的第一家主人叫亚生。

    亚生一家并不是“一家村”的原始主人,他们来自罗布泊边缘的东河滩,是罗布人的后裔。18年前,他和妻子带着3个儿子和老父亲来到了这里。经过几年的辛勤耕耘,现在家有200多只山羊,十几亩耕地。他习惯了这里的安逸生活,按他的话说,虽然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钱,但生活得很悠闲。

    我们下车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在馕坑边忙碌的亚生。“一家村”深藏于库鲁克塔格山,是被世间遗忘的角落,一年四季几乎没人光顾此地。见到我们,亚生显得非常高兴,急忙把我们请进了房子,拿出刚烤出的热乎乎的馕让我们吃。牙生的大儿子库尔班江是个残疾,从小就靠双拐行走,自从来到了兴地后,就再也没有离开库鲁克塔格山。库尔班江不懂汉话,也不善于表达,但他待人之诚溢于言表,我们一进屋子,他就不停地往火炉中添柴,生怕我们冻着。

    晚上,我们围在火炉旁边,拿出带来的食品和酒,和亚生聊到了好晚。从他那里我们得知,兴地以东的辛格尔现在仍然有草有水,和早期的罗布泊探险家们描述的荒漠绿洲没什么两样,只是辛格尔现在被划入军事禁区,不允许在那里放牧了。至于“阿提米希布拉克”,也确有此地,亚生年轻的时候就听老人们讲过,从兴地到那里骑骆驼要走3天。在罗布人的眼里,60代表多,1000代表非常多,这个名为“六十个泉”的阿提米希布拉克,就是有很多泉水的地方。在那里有众泉汇成的溪流,有成片的红柳和芦苇,也曾是野骆驼的家园。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罗布泊一带的野骆驼至少有四五千峰,80年代初估算也有700峰左右,而现在仅剩几十峰了。

    亚生告诉我们,他的两个小儿子在尉犁县城上过学,朋友也都在县城,他家将来肯定要离开兴地。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像大队长优努斯一样,能有更多的羊,将来给残疾的大儿子娶个媳妇。他的一番话使我想起了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1928年,贝格曼在兴地参加了一个百年来库鲁克塔格与罗布荒原最为隆重热烈的婚礼,婚礼上,帕万家族的四对堂兄妹结为“世纪良缘”。贝格曼对“兴地的婚礼”的描述也成为他的《考古探险手记》一书中的亮点广为流传。在贝格曼笔下,婚礼的当天,一家村像节日般热闹,夜晚灯火通明,人流熙攘……我们也很想参加亚生大儿子的婚礼,也想置身于“兴地的婚礼”的喜庆之中,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兴地“一家村”毕竟太遥远了,可我们和亚生一样有着美好的祈盼,大家都对亚生说,办喜事时一定通知一声,我们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新人的。

    第二天,我们顺河而下,来到了一公里外的第二户罗布人家。

    主人尤努斯是土生土长的库鲁克塔格山居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家坐落在兴地峡谷的入口处,依山傍水,庭院虽没有围墙但整个院落都被百年的红柳和胡杨所包围。在庭院靠山坡的一角有一个羊圈,木桩上搭着一个马槽,这个马槽非同一般,一看就知道是罗布人过去用过的卡盆(用完整的胡杨树凿成的木船)。尤努斯也说不清楚这个卡盆是从何而来,只是说,在他小的时候就有这个马槽。我很纳闷,莫非阿不都热依木曾使用过这个卡盆在碧波荡漾的罗布泊或孔雀河捕鱼狩猎?也许传承了祖上的荣耀,尤努斯在库鲁克塔格山区的游牧民中有很高的威望,人们都称呼他为大队长。他是这一地区名副其实的大巴依,家里有800多只山羊,200多亩耕地。也许他太富有了,祖上留给他的耕地已撂荒多年,平整的土地被高高的芨芨草淹没,已看不出是曾经耕作过的田地。

    我们在探访中了解到,尤努斯正是阿不都热依木的亲孙子。他的祖上阿赫迈德·帕万世代生活在库鲁克塔格山中,早期的探险家都曾提及帕万的名字,以及他人丁兴旺的家族。甚至有人说,在库鲁克塔格游牧的山民都出自同一个祖先,那就是帕万的远祖。

    距院落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包,那里曾是尤努斯爷爷的家。100多年过去了,山包周围长满了蒿草和芦苇,曾经上演过兴地婚礼的房屋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一堵摇摇欲坠的残墙。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残墙上有两个佛龛,在当今的维吾尔风格建筑中是绝对看不到的。可以想象,在100多年前,库鲁克塔格山一带的罗布人,曾受佛教文化的影响,他们也是罗布荒原古文明的传承者。

    尤努斯在库鲁克塔格山中度过了半辈子,至今他还能回忆起儿时和爷爷在一起的事情。据他回忆,每当爷爷去“六十个泉”猎野骆驼,他每天都要爬上屋前小山坡眺望,期待着爷爷满载而归。因为只要能猎到一峰野骆驼,就够全家人吃上一个冬天。

    在尤努斯家南面不远处有一片麻扎(维吾尔语意为“墓地”),那便是帕万家族的墓地。茫茫戈壁上,几个坟包显得异常稀疏,冷清。尤努斯指着一个圆顶的大麻扎说,他的爷爷阿不都热依木就埋在那里。这个大麻扎直径有5米,高5米,虽说是典型的伊斯兰建筑风格,但在麻扎顶端却没有月牙标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原木桩。在麻扎圆顶上有一个大窟窿,借助透射下来的阳光可以看到,麻扎的圆厅中央安放着两个土块垒砌的墓穴,其中一个有被挖掘的痕迹。尤努斯告诉我们,他的爷爷就安放在这个大麻扎里,几年前他爷爷的墓地被盗过,他又将其尸骨重新收敛入土安葬。

    在羊倌的带领下,找到古老的兴地岩画

    一个多世纪以来,虽然罗布泊考古的重大发现多次震惊世界,但兴地始终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唯一记录了其辉煌过去的是兴地沟山崖上的那一幅幅岩画。

    我们在尤努斯的羊倌带领下,沿着河谷去寻找古老的兴地岩画。

    兴地岩画在兴地峡谷的中部,距尤努斯家直线距离不足5公里。虽说是冬季,但兴地峡谷中的河水并没有完全封冻,在蜿蜒曲折的峡谷中,我们时而在冰上行走,时而登上河岸。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红柳丛,终于到达刻有岩画的峭壁下面。

    这是一幅长十来米、高约五六米的岩画,有上百个图案,涉及捕猎、放牧、杂耍、建筑等内容。从岩画表面的风化程度看,岩画不是一个年代所刻,石壁上部的岩画比下部要早许多年。据考证,兴地岩画是匈奴人在西域活动期间的产物。匈奴势力在公元前2世纪才到达塔里木盆地,兴地岩画也应产生于公元前2世纪以后。可以想象,兴地曾经绿树成荫,溪流纵横,是丝绸之路上一条热闹的商道,络绎不绝的驼队和马队经过这里,不约而同地在山崖上镌刻上了他们的商旅生活。20世纪二三十年代,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也曾两次在兴地停留,全面记录了岩画的内容。

    兴地峡谷虽说人迹罕至,但兴地岩画已遭到严重破坏。个别地质考察和区域规划人员在岩画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一处精美的岩画上我们就发现了“尉犁区划队”的签名。为了保护这一原始游牧民族留下的文化遗产,自治区人民政府于2000年将兴地岩画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尉犁县人民政府也为保护兴地岩画而在此立碑。

    再过一个世纪,兴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兴地一家村不仅是一个隐秘之地,而且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这里也是个敏感之地。据罗布人亚生说,辛格尔和破城子现在都有哨兵把守,巡逻兵也不时地到兴地来巡逻。如发现外人来兴地,他都有义务通过无线电话向乡派出所报告。听他这番话,我们反而增添了几分好奇,放弃了从辛格尔和库米什返回的计划,决定徒步穿越兴地沟,从营盘返回。

    在古西域三十六国中,有两个王国的命运与库鲁克塔格密切相关。一个是盛极一时却又神秘消失的楼兰,另一个就是与库鲁克塔格相伴,以辛格尔绿洲为中心的山国。兴地沟所处位置正是沟通罗布洼地和吐鲁番盆地的重要道路,被称为“墨山国之路”。其起点,就是位于兴地沟以南25公里的营盘遗址。我们徒步沿着兴地沟向南穿行,沿途发现了许多石块垒砌的遗址,有的像烽燧,有的像哨所。走出兴地沟后,涓涓流淌的兴地河渐渐消失在库鲁克塔格山北边的冲击扇之中。我们沿着干枯的河道向营盘走去。

    营盘古城北面是库鲁克塔格山,南靠孔雀河岸,它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山国的都城,也是丝绸之路北道的必经之地。营盘古城的奇妙之处,在于它是一座周长900余米的圆形城堡。在其周围有上百座古墓,是迄今罗布泊地区最大、文化内涵最丰富的墓葬群之一,被历史学家称为“第二楼兰”。如今,营盘的圆形城墙一半已不复存在,但一眼望去仍然能清楚地看出圆形的城池。残缺的城墙有3~4米高,是由夯土干打垒而成,即一层湿土加一层树枝条,又一层夯土,又一层树枝条,就如同我们现代建筑中砌几层砖放一层钢筋增加拉力原理一样。在城池边上的高地上有一个5~6米高的佛塔,周边有许多古墓。虽然营盘周边用铁丝网做围栏,但由于没有人看守,古墓大都被盗掘过。

    离开营盘后,我们乘车沿着孔雀河向218国道驶去,途中,我们考察了孔雀河畔的“太阳墓”遗址。“太阳墓”外表奇特而壮观,围绕墓穴的是一层套一层共7层由细而粗的圆木,木桩由内而外,粗细有序。圈外又有呈放射状四面展开的列木,井然不乱,蔚为壮观。由于它整个外形酷似一个太阳,很容易让人产生各种神秘的联想。还有这样一种说法,“太阳墓”的盛行,使大量树木被砍伐,使楼兰人在不知不觉中埋葬了自己的家园。如今的“太阳墓”地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盗墓者在“太阳墓”的中央挖了一个大坑,木桩也被拔出了不少。

    离开兴地,踏上归途,罗布荒原和库鲁克塔格山脉远去了,我的思绪却凝滞在“一家村”升起的炊烟之中。阿不都热依木和他的家族没有离开库鲁克塔格,没有离开“兴地一家村”。在深感欣慰的同时,我们也看到,在现代文明无孔不入的今天,罗布泊的大开发已拉开了序幕。人类无休止地索取,使罗布泊和库鲁克塔格山的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的威胁,轰隆隆的机器声打破了远古荒原的沉寂。野骆驼的家园阿提米希布拉克或许已经不复存在,广袤的罗布荒原已经难以寻觅野骆驼的踪迹。水草茂盛的兴地河谷,一个世纪前也曾是野骆驼、马鹿、棕熊、盘羊、羚羊的家园,可现在就连野兔子也难以看到。再过一个世纪,兴地会变成什么样子?它还会是今天的“一家村”吗?

    为了兴地的安宁,为了还野生动物一个本属于它们的家园,我们还是少来打扰这片静谧的山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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