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泰兰德·语风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再完好如初了。那头名为死亡之翼的黑色巨龙已彻底改变了艾泽拉斯的面貌，其方式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大分裂

    ——令这个世界唯一的大陆四分五裂的事件——更加骇人。高阶女祭司泰兰德曾亲历那场一万年前的史诗事变，却从未想过自己将再度面临如此严酷的考验。

    在少数不大了解泰兰德的种族的人眼中，这位暗夜精灵及肩的幽蓝长发令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不像是经历了万年的漫长岁月。她闪亮的银色双眸充溢着源自阅历的智慧，而过去历经的重重磨难，也在她的优雅的眼眸旁烙下了隐约的细纹。

    此刻，泰兰德正漫步在草木繁茂的神殿花园中。作为达纳苏斯的中心——尽管从地理位置上看，花园位于中央偏西——它由几座大小不一的岛屿组成，岛上被葱郁的奇花异草覆盖。满月之光朗照其中，仿佛格外垂青于她。但这对于泰兰德本人和与她巧遇的人们来说都不足为奇，毕竟对熟悉她庄严的人们来说，这正是日常光景。

    泰兰德曾想，或许换个环境会更有助于思考，能让她为自己肩负的重任理出头绪。作为高阶女祭司，她常去达纳苏斯最南端的月神殿中冥思，从艾露恩女神——她也常被称为月神——那儿寻求指引与安宁。然而，这次即便是在沐浴着永恒月光的艾露恩姐妹会圣堂中——有人将此处誉为“艾露恩之心”——泰兰德仍觉得心神不宁。于是，她来到这方宁静的神殿花园，希望在此获得新的启示。

    尽管在某种程度上，神殿花园比月神殿更能彰显艾露恩的精魂，但泰兰德此刻的心绪却依旧难以平复，她抑制不住自己对即将召开的高层会议的担忧，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他们既是伴侣也共同执政——的顾虑相同，她不确定这次会议能有多大价值。

    如今，联盟将要面对的部落已不再由看似进退两难、却仍愿为了双方利益极力斡旋和平的萨尔领导。新任大酋长加尔鲁什更加野心勃勃，他觊觎着灰谷广袤的林地，并加紧了侵占的脚步，但即使那里被他的战士们收入囊中，他也不大可能就此罢手。

    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更为关切艾泽拉斯土地上的生灵，也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但他竭力维护着联盟的团结。玛法里奥和泰兰德都很清楚，联盟的未来不能也不会仅系于他一人，是时候找出那些能为联盟的未来倾注更多心血的人选了。两人召集此次会议的目的之一，也是想看看是否有人能在会谈期间脱颖而出，带领联盟在新的世界里前行。

    但是，任何联盟成员的缺席，都会让这场会议变得毫无意义。现在还有几位重要人物未对是否参会做出答复，如果他们不到场，会议就难以达成共识。

    泰兰德在漫步时遇见了其他几位女祭司，她们身着与她的装束别无二致的无袖银色长袍，纷纷向她鞠躬致敬。尽管泰兰德身上的饰品甚少，也没有佩戴任何高级女祭司的标识，人们还是将她认了出来。她微笑着向女祭司们颔首致意，但由于被幽暗的思绪苦苦缠绕，她很快就忘记了这次邂逅。

    “灭世者”死亡之翼的狰狞面目和斑斑恶行在泰兰德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想到死亡之翼还将继续作恶，她就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忧虑得近乎窒息。

    “这次会议必须有所建树，”泰兰德心想，“这是拯救世界的唯一机会。如果此时还想不出任何对策，一切就都太迟了……”

    然而，泰兰德和玛法里奥还未收到联盟中三位重要成员的回信，其中包括暴风城……如果暴风城缺席，那么——

    环绕在泰兰德周围的光芒渐渐变得眩目。

    神殿花园消失了。

    泰兰德·语风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稳了脚。她睁开双眼，新的景象映入眼帘——这里不再是暗夜精灵的都城达纳苏斯，而是荒僻偏远的卡利姆多大陆。刹那之间，她竟被送去了数百里之外的地方。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里正进行着战争。泰兰德闻到了熟悉的尸臭味，放眼望去，亡者遍野，尸积如山。

    从一些残破的树干可以看出，这里是一片罹于战火的原始森林。正当泰兰德极力让自己恢复冷静时，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很难说这种感受是源于脑海深处的记忆，还是来自艾露恩的启示。

    恍然间，泰兰德置身于艾泽拉斯与燃烧军团的第一次激战之中……这场战斗发生于一万多年前的上古时代，并最终导致了大分裂，使得暗夜精灵的都城辛艾萨莉和他们的力量源泉永恒之井沉入水底。燃烧军团意欲将艾泽拉斯的生灵屠戮殆尽，而颇为讽刺的是，他们正是在暗夜精灵自己的女王艾萨拉的帮助下，险些实现了这一可怕的目标。

    恶魔们蜂拥向前。由炽热的地狱火充当先锋，浩浩荡荡的恶魔守卫和地狱犬跟在这些巨大的构造体后，前者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后者是齿露寒光的猛兽。庞大的部队中还包括其他种类的恶魔。燃烧军团的铁蹄蹂躏着这片沃土，却与暗夜精灵记忆中的历史全然不同。他们触碰的一切，都在一片恐怖的绿色火焰中灼灼焚烧。

    泰兰德苦苦找寻着应在此地的守卫、她的子民和为阻止艾泽拉斯毁灭而出手相助的盟友们，但他们都杳无踪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股邪恶势力了，艾泽拉斯也好，整个世界也罢，注定在劫难逃……

    忽然，一声怒嗥划破天际。希望陡然从女祭司心中冉冉升起，她认出了那声直击她灵魂的嗥叫。

    恶魔们也不由得为之战栗，因而停顿了片刻。随后他们发出了整齐如一的巨大咆哮，继续冲上前去。

    另一边，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地平线上升起，泰兰德向这身影走去。

    狼神身形巨大、雄伟庄严，浑身纯白的毛发闪耀着光泽，令人瞩目。巨狼再次发出嗥叫，这一次，它身后有无数嗥叫应声而起。

    “戈德林……”泰兰德喃喃自语。

    艾泽拉斯被泰坦重塑后，一些超凡的生物就一直守护着世界，譬如被泰坦钦点的龙族，以及艾泽拉斯自身孕育的诸多精魂和半神，它们生而不朽，却并非不死不灭。在上古之战以前，这些保卫者们从未面临过燃烧军团这般恐怖的威胁。无数巨龙为之殒命，亦有无数精魂和半神死于最后的战役。

    戈德林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泰兰德眼前血腥的一幕却并非真实的历史。她终于明白，尽管她本能地为自己的世界和这头想要再度保卫它的巨狼担忧，艾露恩选择向她呈示这一危急的情境，一定是要传递什么讯息。然而泰兰德尚未领会其中奥义。是要她目睹戈德林再一次牺牲吗？

    几个恶魔冲向戈德林，狼神发出了挑衅的嗥叫。但当袭击者们靠近时，又一阵嗥叫响起，一群巨狼从戈德林身后的空地跳了出来，遍布原野。这群皮毛光亮的猎手们已经开始追捕各自的猎物了，尽管它们并不如大多数恶魔高大，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勇猛与决心。

    两股势力激烈交锋。擅用武器的恶魔们挥舞着刀刃与战斧，张牙舞爪而来。乍看之下，狼族似乎只有牙齿和利爪可堪使用，但它们的灵敏和迅捷却是无可匹敌的。狼群在恶敌之中左冲右突，一有空隙便猛扑上去撕咬缠斗。

    戈德林站在队伍最前方，嘴里衔着一只恶魔卫士，利齿刺穿了恶魔的身体。当恶魔卫士的残骸落下时，一阵绿色的火焰喷薄而出。与此同时，戈德林的利爪将另一个敌人碾得粉碎。

    一个挥着战斧的恶魔刚刚劈死了一头巨狼，便被两匹狼扑倒在地。狼群撕扯下恶魔的手臂，掏穿了对手的喉咙。然而更多恶魔冲了上来，将它们湮没。

    泰兰德极力想要加入战斗，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狼死去。尽管狼群已经消灭了数量远远多于自身的敌人，却并未减轻泰兰德对它们的担忧和惋惜。

    更多的恶魔认清了狼群的领袖是戈德林，开始对之展开集中攻击。恶魔们试图砍下狼神的四肢，或是将其拖倒在地，进而割断它的喉咙。但戈德林挥舞利爪，将环绕着它的敌人狠狠拍飞，摔在其他恶魔卫士身上。巨狼张开血盆大口，叼起一个又一个恶魔，有的像第一个那样被它咬得粉碎，有的则被它纯然的力量剧烈晃动直至肢解。戈德林在燃烧军团的队伍里杀出了一条路，狂热的狼群一直伴随在它左右。

    战场上布满了血淋淋的狼族尸体和恶魔的残骸，而双方的数量却仿佛并未减少。又一头狼被砍成肉泥，更多的恶魔则加入到对戈德林的攻击中。然而，狼神毫无畏惧，它继续拍打撕咬着敌人，恶魔的尸体三五成群地堆积了起来。

    月亮母亲啊，您为何要让我看到这般图景？！高阶女祭司极力想要跃到戈德林身侧给予帮助，但除了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什么也做不了。要么允许我加入战斗，要么告诉我这场无休止的屠杀用意何在吧，我恳求您！

    战斗还在持续，泰兰德仍未获得任何启示。更糟糕的是，戈德林一方的境况急转直下。它四面受敌，难以抵御所有敌人的同时进攻。狼神一再被恶魔击中，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最终对之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一个恶魔卫士设法爬上了白狼的脊背，这凶残的战士举起武器，眼中闪耀着热望的绿光，猛地向白狼的脊柱正中刺去。

    “不！”泰兰德嘶喊，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她熟知这个恐怖的事件，只是此前从不知晓细节。

    戈德林发出一声痛苦的嗥叫，它屈膝倒下，更多的恶魔们向它涌来。

    在上古半神右侧的混战中，一头深棕色的狼跳了出来。尽管这高度远远超过了它能力的极限，但这头小狼不仅跃上了戈德林的脊背，还直接跳到了那个曾重创它的恶魔面前。

    当小狼接近时，恶魔卫士转过身来，企图将其砍杀，但健壮而凶猛的小狼猛地从斧头下蹿了过去，从恶魔的双腿间扑翻了高大的敌人。

    恶魔跌在了戈德林背部，武器也甩飞到一边，恶魔卫士试图站起身来，小狼却已扑到敌人身上，狠狠咬断了袭击者的喉咙。

    恶魔的尸体从一侧滑落，小狼发出一声嗥叫，接着俯瞰一眼，跳了下去。这一跃并非毫无目的，而是因为另一个恶魔正在攻击戈德林，小狼跳到了恶魔身上，撕开了对方的胸膛。

    在小狼的带领下，狼族的其他成员也开始撕咬那些企图消灭戈德林的恶魔。燃烧军团最终不得不放弃对狼神的攻击，被迫撤退。

    但对于戈德林而言，一切都太迟了。上古半神挣扎着站起身，嘴里还衔着一个恶魔，它咬穿了敌人的盔甲和筋骨，吐出残渣。但由于伤势过重，上古半神倒了下来，它的身躯将几个敌人碾得粉碎，而后不再动弹。

    正如一万多年前发生的那样，戈德林再次牺牲了。

    那头深棕色的小狼却似乎并未被这沉重的损失吓退，它身先士卒，跃过戈德林的尸体向前冲去。越来越多的狼加入了它，开始为它们的守护神复仇。

    恶魔卫士一个接一个地命丧于深棕色小狼的爪牙之下。它在敌群中怒嗥，吼声如戈德林一般高亢。它看起来也更加高大了，身形是其他狼的两倍有余。

    燃烧军团开始组织对棕狼的反击，它却似乎越战越勇。棕狼迎击每一个来袭的恶魔，所到之处残骸遍地。大多数恶魔要比它要高大许多，于是棕狼干脆跳起身来，后腿直立，以便更好地抓咬恶魔的手臂甚至对方俯下的头颅。它的前爪如刀刃一般锋利，撕开了恶魔的盔甲与血肉。

    无助的泰兰德又发出了一声叹息。她越是凝视那头勇猛的狼，便越觉得它似乎是长了两条腿而不是四条。它的爪子紧紧并在一起，融为一体，随着每一次扑杀而变得更长。

    这与高阶女祭司听闻的战斗情况迥然不同，她即刻省悟，历史已被改写，而这就是艾露恩真正想要给她的启示……尽管这意味着什么，对暗夜精灵来说还是一个谜。

    忽然间，狼爪变成一把真正的巨剑，而棕狼则完全化身为一个人——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他的面容从高阶女祭司的位置看去不甚分明。狼群站在他身后，而他继续与燃烧军团战斗，利剑一次又一次向前刺杀。

    接着又发生了一个惊人的变化，这次是在恶魔当中：恶魔们幻化成了泰兰德同样熟悉却更为危险的兽人。

    这个变化发生得很快，以至于交战双方都未能察觉。狼群撕咬着兽人，仿佛彼此一直就是死敌。

    在打倒了又一个敌人后，那个面目模糊的战士举起巨剑，发出了一声胜利的呼喊，那声音仍带有狼嗥的特征。狼群再次集聚，它们此时都用后腿站立了起来，前爪也变成握着斧头、战锤和其他武器的双手。正如族群的首领一样，它们现在都变成了人类，甚至看上去比他更加阴森。

    兽人们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的数量逐渐减少。领头的战士再度发出了一声满怀信心的喊叫。

    战场后方传来一声应答似的狼嚎，高阶女祭司知道那是上古狼神倒下的方向。泰兰德将目光转向那里……却看见了两个戈德林。第一个是狼神死去的躯体，第二个则是光辉灿烂的半透明精魂，它再度发出胜利的嗥叫。

    尽管狼之精魂如雾般缥缈，但内中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更像实体，也更眼熟——

    高阶女祭司吃了一惊，意识到自己正注视着那阴影中的领袖……尽管他本应站在战场前线。接着，泰兰德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所看的正是前线。这两处地方突然重合在了一起，戈德林幽灵般的面容浮现在那位战士身上，他似乎变得更高大了。

    一个挥舞着两把战斧的兽人冲向领导群狼的战士。战士挡开了第一把斧头，又迅速架住第二把。他手中的剑运转如风，锋刃从两把战斧间深深插入兽人的胸膛。

    战士将剑拔出时，鲜血从兽人裂开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兽人错愕地张着嘴，瞪大双眼趔趄了两步，战斧从他抽搐的指间掉落。

    笨重的兽人跪倒在地，浑身颤抖，鲜血从口中涌出，滴落在下颚和獠牙上。

    战士向后退了一步。

    兽人脸朝下向前倒去，在杀死他的人脚边断了气。他死去时，他的最后一位兽人同伴也丧生了。

    战斗结束了。

    戈德林的精魂又发出一声嗥叫，而后与战士完全融为一体。与此同时，面目模糊的战士将目光转向泰兰德。他的面容终于清晰可见……

    就在此刻，高阶女祭司回到了神殿花园。

    泰兰德恍惚了一会儿，然后迅速恢复了镇静。高阶女祭司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方才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正是艾露恩的意旨。泰兰德甚至怀疑在现实世界里，时间一秒都未曾流逝。

    高阶女祭司知道自己突然进入那样的幻象，显然是艾露恩希望向她传达一些紧急得刻不容缓的信息。在明白究竟所为何事后，泰兰德心存感激，却又有些困惑。

    她意识到有人正向她走来，于是整了整身上的银色长袍，迎上了珊蒂斯·羽月将军麾下一名副官的目光。这位哨兵看上去面色略显绯红，像是奋力奔跑了一路。

    这位女哨兵的身躯、前臂和腿部皆披挂轻甲，佩戴着暗夜精灵们最爱使用的武器——月刃。她极为恭敬地跪在泰兰德面前，因为高阶女祭司不仅是她们的领袖，还是将军的养母。

    暗夜精灵颔首道：“将军知道您希望马上看到这个，高阶女祭司。”

    哨兵递来一张盖有珊蒂斯私人印章的小羊皮纸。泰兰德接过书信，遣开副官，打开封蜡，开始阅读信的内容。消息简短却切中肯綮，一如珊蒂斯的风格。

    据悉，暴风城国王将出席高层会议。

    除了珊蒂斯末尾的签名，信里没有其他内容了。这则消息意义重大，因为如果暴风城参与会议，那么其他观望者也会很快送来与会的消息。高阶女祭司和玛法里奥一直希望暴风城同意出席，尽管他们近来一直担心其统治者会认为，要是没有那些麻烦的邻居，王国的未来会更加光明。

    但对于高阶女祭司而言，意义更重大的是这则消息到来的时机。她知道珊蒂斯也不过是几分钟前刚收到它，但和往常一样，珊蒂斯会确保她爱戴的领袖和母亲尽快得知这则消息。艾露恩正是有意让幻象的呈现与这封信到来的时机相契合。

    “这么说，瓦里安会来了……”泰兰德喃喃道，“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我早该想到的。”

    现在那幻象的变得清晰了起来。尽管只不过是短短一瞥，但暗夜精灵已经确信，那个阴影中的战士正是暴风城国王瓦里安·乌瑞恩。当然，月亮母亲早已知晓这一点，于是她对高阶女祭司降以神启，并让这启示发挥作用。

    “瓦里安·乌瑞恩。”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回想起这位国王的坎坷往事。他曾沦为奴隶、角斗士，一个记不起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他亲见自己的王国陷入危机，并奋力从伪装成伯爵干涉暴风城政治的死亡之翼的女儿手中力挽狂澜。

    在那段可怕的岁月里，失去了名姓的瓦里安几乎每天都要为博观众一乐而拼死战斗。观众们给他取了另一个名字，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名字。

    他曾经——并至今被许多人称作——洛戈什。

    洛戈什——幽灵之狼戈德林的别名。

    两个身披斗篷的旅客从小舟中登岸。他们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从身形和露在兜帽外的双耳来看，他们和大多数鲁瑟兰村的村民一样，也是暗夜精灵。

    按照暗夜精灵的标准，这个港口村很不起眼，但由于建筑都是全新的，村子看上去倒很新鲜。实际上，这是第二个叫鲁瑟兰的村镇了，第一个已在大灾变中被海啸摧毁。除了三座码头之外，这个港口的另一个显著之处在于，它是角鹰兽的繁殖地。这种长着双翼的异兽是暗夜精灵的坐骑，它们的后代就在此繁衍生长。

    两个旅人久久注视着岛屿上最令人瞩目的标志。事实上，在数里之外的大陆上，他们就已经看见它了，就像这里所有人能看见的一样。

    岛屿名为泰达希尔，但这是后来命名的，它其实只是泰达希尔本体的延伸。一棵巨树占据了岛上绝大部分的空间，它高耸入云，枝干甚至比一些王国还大，浓密的树冠足以容纳整个文明——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的确，泰达希尔就是第二棵世界之树。第一棵世界之树——古老的诺达希尔依然存活，但尚未从几年前的第三次大战——也是一次对抗燃烧军团的战斗——的暴力摧毁中恢复过来。诺达希尔为暗夜精灵提供了不朽而健康的身体，保护永恒之井的魔力不被滥用，并提供了通往翡翠梦境的通道，而第二棵世界之树只不过是暗夜精灵一族的新家而已。即便如此，泰达希尔还是遭遇了危机，它曾被邪恶的梦魇之王的傀儡——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玷污，使腐蚀蔓延到了泰达希尔的动植物身上，巨树直到最近才被净化。

    尽管对于所有见过它的人而言，巨树令人叹为观止，但两个旅人却几乎对之视而不见。两人中较高的一位——兜帽下露出银色长发的男性精灵——饶有兴趣地停下来打量一只成年角鹰兽。他身边那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剧烈地咳嗽，摇摇晃晃地倚靠在同伴身上。男人的注意力迅速从角鹰兽转向女子，紧紧搂住了她。

    “传送门，”他低声说道，“它就在附近，而且非常便捷。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快到了。千万……坚持住！”

    女人的兜帽急速地上下起伏。“我会……尽力的……我的爱人……”

    她的回答十分虚弱，男人紧绷的姿态显示出他对伴侣的担忧。在领着她前行的过程中，他寻找着一个虽从未见过、但应易于认出的东西。

    一名哨兵军官发现了这对旅人，她的目光扫过二人裹在身上的斗篷。哨兵皱起眉头，手执月刃，向他们走去。

    “二位来客，欢迎你们，”她说道，“请问你们从哪儿来？”

    男人看向她，他的面孔清晰可见。

    哨兵压低了声音，她的脸因震惊而涨得通红。“你……”

    男人一言不发，领着他的同伴从惊讶的军官身边走过。他所寻找的东西在建筑和人群之中显露了出来。

    “传送门……”他喃喃道。

    一条石子砌成的缓坡向着泰达希尔的方向延伸而去。在巨树的根部，隐藏着一座高大的传送门，一个由达纳苏斯语书写的巨型闪光标识呈现在门的一侧。然而，即便传送门看起来无比高大，与泰达希尔的巨大拱形树根相比，它还是相形见绌了。

    传送门直接通向远在高处的城市。表面上看，只有两名哨兵在此守卫，但男人知道这附近还藏着其他人。此外，传送门内部和周边也还有其他安全措施。

    他毫不犹豫地领着同伴朝传送门走去，哨兵们向他投来了怀疑的眼光。

    先前那个军官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别拦着，让他们过去。”

    守卫们没有质疑这个命令，男人也没有浪费时间转身感谢那位军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带着他的伴侣去达纳苏斯寻求帮助。

    “当心脚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们成功到达了传送门。他心中升起了更大的希望。就快到了！

    女子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以至于挣脱了他的手。她跪倒在地，被兜帽遮住的脸几乎磕到了石头。

    他迅速将她扶起，帮助她站起身来，与此同时，他听见了液体滴落时轻柔的啪嗒声。

    那处地面被一小摊血迹染红。

    “不要！”

    她握着他的手突然一紧，充满了惊人的力量与真实的恐惧。“吾爱——”

    她倒在了他怀里。

    守卫们前来协助，但他无暇理会。她们或许还会建议他等一会儿，让她们来为这女子检查身体状况。但在心烦意乱的男人看来，多等一秒都意味着灾难和损失。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高阶女祭司。

    他抱起倒下的伴侣，冲进了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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