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全鉴-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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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兵治军,仁礼并用

    【原典】

    带勇之法,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待弁勇如待子弟之心,尝望其成立,望其发达,则人之恩矣。礼者,即所谓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泰而不骄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懔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守斯二者,虽蛮貊之邦行矣,何兵勇之不可治哉。

    【译文】

    带兵的方法,用恩情不如用仁义,用威严不如用礼遇。“仁”的意思就是:要想自己立身成事,先让别人立身,要想自己达到目的,先要帮别人达到目的。对待士兵要像对待自家子弟一样,希望他成事立业,希望他发达兴旺,那么人们自然感恩于你。“礼”的意思,指人与人之间平等相待,不分年龄大小,不分位置上下,彼此不能侮谩、安适平和而不骄傲自大。衣冠端正,庄严肃穆,人们看见就生敬畏之心,觉得威严持重不莽撞。做事敬业,待人稳健,无形无声中现出崇高难犯的气象,这样,别人自然尊重他的威严。遵守这两个方面,即使到国外出使也行得通,更何况带兵治军呢?

    兵无常势,见机而行

    《老子》云:“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大意是说,我不敢先发进攻,而是采取守势;不敢冒进一寸,而要后退一尺。这就叫作:虽然有阵势,却像没有阵势可摆;虽然有奋臂进击,却像没有手臂可举;虽然可以牵制敌人,却像没有敌人可以牵制;虽然手持兵器,却像没有兵器可持。

    老子的这一思想对曾国藩影响很大,成为他攻防战守的主要理论基础。他说:“凡用兵主客奇正,夫人能言之,未必果能知之也。”那么何为主,何为客?何为奇,何为正?这主客奇正有什么奥妙,又是如何体现的呢?曾国藩说,守城者为主,攻者为客,守营垒者为主,攻者为客,中途相遇,先至战地者为主,后至者为客。两军相持,先呐喊放枪者为客,后呐喊放枪者为主。两人持矛相斗,先动手戳第一下者为客,后动手即格开而即戳者为主。

    这种战略战术核心思想就是要以退为进,不轻易出击,保存实力,后发制人。

    一般说来,用奇兵比用正兵好,老子就说要“以奇用兵”,奇兵的优点是隐蔽,出其不意,变幻莫测,但有时也要用正兵,威风凛凛,气吞山河,使敌不敢进犯。

    那么,什么时候为主,什么时候为客,什么时候用正兵,什么时候用奇兵,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曾国藩说:“忽主忽客,忽正忽奇,变动无定时,转移无定势,能一一区别之,则于用兵之道思过半矣。”可见“变动无定时,转移无定势”,这才是用兵的最高智慧和最高境界。

    曾国藩说:“行军本非余之所长,兵贵奇而余太平,兵贵诈而余太直。”他指示下属说:“兵事喜诈而恶直也。”“古人用兵,最重‘变化不测’四字。”又说:“行兵最贵机局生活。忽主忽客,忽正忽奇,变动无定时,转移无定势,能一一区别之,则于用兵之道思过半矣!”关于稳慎与灵活的关系,曾国藩在一副箴弟联中说得很明白: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稳当,次求变化;办事无声无息,既要精到,又要简捷。

    稳慎与变化,有先后之序;精到与简捷,须同时并求。这就是曾国藩的战略原则的总的要求。

    为了力求机局多变,曾国藩提出了“虚虚实实”之法。他说:兵法最忌“形见势绌”四字,以隐隐约约,虚虚实实,使贼不能尽窥我之底蕴。若人数单薄,尤宜如此诀。若常扎一处,人力太单,日久则形见矣;我之形既尽被贼党觑破,则势绌矣,此大忌也。

    有一年,湘勇一统领张连兰所部三百人驻扎在牛角岭,前后左右没有增援部队,曾国藩听说后立即写信加以制止,认为这样做太呆板了,正犯了“形见势绌”的毛病,结果五旗失守,他们没有吸取教训,又把第三旗驻扎在这里,曾国藩写信告诉他们,这就更呆板了。他说:用兵当深思熟虑,不能驻扎,就应退守,然后,军队合到一起,等敌人来时,就联合起来与之决战,只要有一次得胜,锐气就会振作起来。大凡敌我交战,胜负常在须臾之间,即使救兵在八里之外,也不能援救;若是雨雪泥泞天气,即使在四里之外,也不能援救。再加上将士精神心血,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假若时刻兢兢业业,夜夜提防,不过十天,就会疲劳不堪。疲劳之师,就会产生暮气,肯定没有战斗力。曾国藩所担心的一是怕孤军无援,二是怕劳师无力。

    《淮南子·兵略》云:“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近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收敛)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若鬼之无迹,若水之无创。”这种方法就是在表面上不显得斗志昂扬,迎敌时却勇猛顽强;表面上显得弱小无力,攻敌时却威力无比;部队将要向西行动,却虚张向东的声势。总之要无形无迹,变幻莫测,让敌人摸不着头脑。正是出于这种战略战术考虑,曾国藩对张连兰说:“必须变动不测,时进时退,时虚时实,时示怯弱,时示强壮,有神龙矫变之状,老湘营昔日之妙处,全在于此。”湘军在与太平天国军队交战中始终处于弱势,太平天国军队有百万之余,而湘军在其鼎盛时期也不过三十万人,没有正确的战略和战术,是不可能取得最后胜利的。

    为了避免“形见势绌”,就要采取“变化不测”的方针。曾国藩曾指出曾国荃“行军太缺少变化”,他说:“世事变化反复,往往出乎意想之外。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饱历事故,焉知局中之艰难哉!……余之拙见,总宜有呆兵,有活兵,有重兵,缺一不可。”特别“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重兵,少用轻兵”。

    虚实结合,主要体现在示形上。他在《陆军得胜歌》中具体地说:“起手要阴后要阳,出队要弱收队强。初交手时如老鼠,越打越强如老虎。”之所以“起手要阴”,要“如老鼠”,就是为了麻痹敌之心意,而蓄养己之气力,“先为不可胜,然后伺间抵隙,以待敌之可胜”。这就是“气敛局紧”的意思。所以,曾国藩断言道:“凡用兵之道,本强故示弱者多胜,本弱故示强者多败。”本强而示弱,是用兵之虚;而且虚的目的,是充分发挥己之实(实力),“越打越强如老虎”。这种虚实结合,终归是形虚而实实,正如《孙子》所说,“兵之所加,如以投卵者,虚实是也”,“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

    为了机局多变,曾国藩主张“奇正互用”“忽正忽奇”。他评论道:“吴竹庄带彪勇并义武营驰剿新昌,甚好甚好,有重兵以镇守,有轻兵以雕剿,正合古人奇正互用之法。”何谓奇正?他解释说:“中间排队迎敌为正,左右两旁抄出为奇兵。屯宿重兵,坚扎老营,与贼相持者为正兵,分出游兵,飘忽无常,待隙狙击者为奇兵。意有专向,吾所恃以御寇者为正兵,多张疑阵,示人以不可测者为奇兵。旌旗鲜明,使敌不敢犯者为正兵,羸马疲卒,偃旗息鼓,本强而故示以弱者为奇兵。建旗鸣鼓,屹然不轻动者为正兵,佯败佯退,设伏而诱敌者为奇兵。”一般来说,在战场上,以正兵为主,奇兵为辅。但根据战争形势的变化,有时候用兵的重点方向,或者说,军事指挥人员的主要着笔处,不在正兵,反在奇兵,这是因为“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出奇之所以能制胜,主要是乘敌不意,攻敌不备。《孙子》中说:“奇正之变,不可胜变也。”奇正互用,忽正忽奇,正取此意。

    为求机局多变,曾国藩还很注意重兵与轻兵,呆兵与活兵之辨。他说:“进退开合,变化不测,活兵也;屯宿一处,师老人顽,呆兵也。多用大炮辎重,文员太众,车船难齐,重兵也;器械灵活,马驮辎重,不用车船轿夫,风驰电击,轻兵也。”他指出:“我的拙见,总宜有呆兵,有活兵,有重兵,有轻兵,缺一不可。”但他主张“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轻兵,少用重兵”,或者“半活半呆,半剿半守,更番互换,乃能保常新之气”。“至军务之要,亦有二语,曰坚守已得之地,多筹游击之师而已。”他批评向荣、和春的江南大营之败,在于“以重兵株守金陵,不早思变计”,即不知于“空处着笔”,动用轻兵、活兵之妙。所以,他坚决反对曾国荃屯兵金陵城下,“以数万人全作呆兵,图合长围”。他反问道:“今岂肯以向、和为师,而蹈其覆辙乎?”

    虚实、正奇、呆活、轻重,以及战场上如何具体运动,关键取决于见机审势。同治元年三月,曾国荃部将南渡长江以进金陵时,曾国藩指示说:“以你军目前的情势来看,若在下游采石渡江,隔断金陵、芜湖两贼之师,下窥秣陵关,这就得势。若在上游三山渡江,使巢、和、西梁留守之师与分攻鲁港之兵隔气,这就失势。”这是在用兵地点上审势之一例。“至于进兵金陵早迟,亦由弟自行审察机势。机已灵活,势已酣足,早进可以;否则不如迟进。”这是在用兵时间上审势之一例。他概括地说:“用兵以审势为第一要义。”

    但他在另一处说:“审机审势,犹在后来,第一先贵审力。审力,知己知彼的切实功夫。”“古人说,兵骄必败。老子说,两军相对,哀者胜。不审力,这就是骄;审力而不自足,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哀。”审力,是指战员的基本功;审机审势,则是对指战员的更高要求。咸丰五年,湘军水师被分割为外江、内湖两部分,进击无力,陆师围攻九江,也久攻而不下,曾国藩驻扎南康,一筹莫展。太平军则乘机西上,第三次攻克武昌。八月,罗泽南至南康、湖口一看,“自知兵力不足以图功”,便毅然率勇扬长而去,弃赣奔鄂。曾国藩后来多次提到这一事例,盛赞说:“有识者皆佩服罗山用兵识时务,能取远势。余虽私怨罗山之弃余而他往,而未尝不服其行军有伸有缩,有开有合也”。

    善于审力、审机、审势,则静动、主客、迅速、正奇、虚实、轻重、呆活、伸缩、开合等对立事物,皆可有机地统一,运筹自如,得心应手,否则,必然弄巧成拙,南辕而北辙。这就是曾国藩“先求稳当,次求变化”的辩证思考。蔡松坡说,曾国藩的治兵言论,“多洞中窾要”,乃“治兵之至宝”。作为对《孙子》《司马法》《尉缭子》《吴子》《六韬》及《练兵实纪》等中国古代兵法理论的继承,作为对中国近代军事实践的总结,曾国藩的战略战术思想,确实含有丰富的辩证因素。“多洞中窾要”的评论,当是言之有据的。

    严格约束部将,重视纪律教育

    曾国藩深谙“兵者,阴事”的道理,对行军打仗本不在行的书生而言,他每临战阵,多以失败告终。但他注意总结教训,而且注意民心的作用,严格约束部将。

    曾国藩为了把湘军训练成为一支劲旅,一支有胆有技、能征善战的子弟兵,是不吝花费心血的。曾国藩将湘军的训练分为训教与操练两种,而以训教为根本,特别注重思想教育。

    湘军的训教,没有制成明文颁布,但在曾国藩所着的《劝训练以御寇》中有反映。他写道:禁嫖赌,戒游惰,慎言语,敬尊长,此父兄教子弟之家规也。为营官者,待兵勇如子弟,使人人学好,个个成名,则众勇感之矣。

    曾国藩以理学家的身份创立湘军,为此他十分重视义理之教在湘军中的作用。王守仁曾说过“破山中之贼易,破心中之贼难”的话,曾国藩遂将此一思想运用于治军上,则可理解为,重视“操练”就是“破山中之贼”的工夫;“训教”则是“破心中之贼”的工夫。因为“破心中之贼难”,所以对于训教必须下苦功夫。如何训教,曾国藩将其分为两个方面,即官兵与兵民。在官兵方面,他强调以义理来带兵。

    在湘军中,倡导将领以父兄待子弟般对待士兵,士兵也就视将领为父兄,加之湘军中客观存在的亲党邻里的血缘和地缘关系,每每在训教后,均收到勇丁感动得五体投地的效果。

    曾国藩十分重视湘军的纪律教育,力争以湘军形象改变老百姓心目中“兵不如匪”的看法。曾国藩说:“恐民心一去,不可挽回,誓欲练成一旅,秋毫无犯,以挽民心而塞民口,每逢三八操演,集诸勇而教之,反复开说至千百语,但令其无扰百姓。自四月以后,间令塔将传唤营官,一同操演,亦不过令弁兵前来,听我教语。每次与诸弁兵讲说至一时数刻之久,虽不敢云说法点顽石之头,亦诚欲以苦口滴杜鹃之血……国藩之为此,盖欲感动一二,冀其不扰百姓,以雪兵勇不如贼匪之耻,而稍变武弁漫无纪律之态。”目的在于,要在精神上唤起兵勇的自觉,以对抗太平军。曾国藩苦口婆心,开诚布公,劝导士兵严守纪律,爱护百姓。

    对湘军的操练,曾国藩强调勤与熟。他将湘军营规定为《日夜常课之规》七条:

    一、五更三点皆起,派三成队站墙子一次。放醒炮,闻锣声则散。

    二、黎明演早操一次,营官看亲兵之操,或帮办代看。哨官看本哨之操。

    三、午刻点名一次,亲兵由营官点,或帮办代点。各哨由哨长点。

    四、日斜时,演操一次,与黎明早操同。

    五、灯时,派三成队站墙一次,放定更炮,闻锣声则散。

    六、二更前点名一次,与午刻点名一次。计每日夜共站墙子两次,点名二次,看操二次。此外营官点全营之名,看全营之操无定期,每月四五次。

    七、每次派一成队站墙,唱更,每更一人轮流替换。如离贼甚近,则派二成队,每更二人轮流替换。若但传令箭而不唱更,谓之暗令。仍派哨长、亲兵等常常稽查。

    曾国藩对湘军日夜课程的七条规定,就是要突出一个“勤”字,使士兵在营中日夜都有一定功课可做,严格遵守点名、演操、站墙子、巡更、放哨等营规,曾国藩对于治军中“勤”字的理解是“治军以勤字为先,实阅历而知其不可易。未有平日不起早,而临敌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习劳,而临敌忽能习劳者,未有平日不能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者”。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又提到,“治军之道,以勤字为先。身勤则强,逸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只有在平日里保持高度的紧张,才能有备无患,战时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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