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

    外籍教师詹姆的到来给这所山城的专科学校带来了浓浓的喜庆气氛。

    秋季开学的第一天，S师专外语系的全体师生穿着整齐的服装，打着彩旗，手执花束，摆开阵势，准备举行欢迎仪式。市电视台也来了人，打算拍下这一激动人心的镜头，并且要在新闻节目里将这一重要新闻在一个礼拜以内告知全体地区人民，我们的穷山区也有了执教的洋教师了。

    下午四时许，詹姆在教育局一行人的陪同下进入校园。他们走下轿车，和前来迎接他们的S学校的校长、书记一一亲切握手。当翻译把学校校长严基山介绍给詹姆时，詹姆上前双方握手，用汉语向他说道：“严基山同志，你好，见了你，我高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这蹩脚的汉语把在场的人全都逗乐了，大家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然而校长却没有笑，他严肃惯了，不喜欢别人在庄重的场合开玩笑。到任至今，这所学校里还没有一个人敢于对他直呼其名，更没有人称他为同志，可这位长着黄头发的外国人也真叫不懂规矩，虽然他是被派到本校来援助教育事业的一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志愿者，然而，论级别，他只相当于本校的一个普通教师而已，可他也太没分寸了，连句敬称的话都不会说。校长心里有些不悦意。

    詹姆到校的第二天就开始上课了，每周担任二十四节课的重头教学任务。他工作兢兢业业，讲课认真、生动，就连课余时间也一边和学生们开展活动，一边帮助他们练习口语，因而深得全系师生的爱戴；在校园里，他也常常与校长先生碰面，可他仍然热情地称他为严基山同志。校长对此很不习惯，经常绕道躲开他，尽量减少与他直接谋面的机会。

    詹姆的生活简朴，但有一样奢侈，那就是他每天都做大量运动，必须天天洗澡。洗手间里的热水器经常由于没有煤气而使他不快。按学校规定，只有处级以上的干部每月享受一罐煤气，而普通教师一个季度才能享受一罐。论级别，詹姆当属普通教师一列，那自然每季度才能享受一罐了。詹姆没有了煤气就去找校长。“严基山同志，我，没有煤气了，洗澡、麻烦。”校长很不高兴，斥责道：“我们全家人洗澡，两个月才用一罐煤气，而你一个人洗澡，不到一个月就用一罐，你这是在洗什么东西哩，干吗这么浪费？”言罢不再理他。詹姆不得已，只得自己掏腰包去城里买煤气。

    一年一度的元旦到了，按惯例，每年元旦前夕，学校处级以上的干部都要去“金美华”大酒店美餐一顿，今年更不例外。一天下午，校长和他的手下们驱车去“金美华”，路过林荫道时，看见詹姆正在和一群学生谈话，校长旁边的一个处长问是否可以把那个老外也带上，他万里迢迢来到我们这里，也够辛苦了，吃顿饭也好表表我们对他的情谊。校长略一沉吟，然后说：“论情理，这顿饭应该请他一起吃；不过，论级别，这顿饭是不能请他吃的，还是不开这个先例的好。”言罢驱车而去。

    暑假到了，詹姆准备回国度假。他有一些行李，需要学校给他派辆车把他送到省城。申请递上去了，可校长的批复写道：“经会议研究，因级别缘故，还是不派车为宜。”

    于是，詹姆扛着一只巨大的帆布行李包离开了学校，挤上公共汽车去了省城。

    又一个新学期开始了，同学们都在盼着詹姆的到来。几天以后，学校收到了一封来自省教委的电传，上面写道：詹姆先生要求提前一年终止合同，本学期不再赴你校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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