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斐逊-革命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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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自由而革命

    很多人都很赞赏杰斐逊的智慧与理智,认为他的智慧和理智已经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了,但那都是经历了很多坎坷之后才会有的。在美国的革命战争期间,杰斐逊和其他的革命分子一样,也会跟着自己的情绪走,也会因为一时的气愤而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杰斐逊也曾说:“如果我们的国家在枪尖之下遭受凌辱的时候,我们还在讲理智、讲道理而对之不闻不问,那么我们现在能在哪里呢?一定是快离灭国和殒命不远了吧!”

    虽然杰斐逊的很多愤怒和其他的爱国志士一样,都是针对英国王室,但是也有一些态度和情感并不受到他弗吉尼亚同胞的欣赏。杰斐逊认为,白人对待黑人与印第安人不公,但是他反对奴役与迫害这些人的言辞与他为殖民地而反抗英国之时所使用的言辞太过相似了。也许杰斐逊这种愤怒与他害怕自己也会遭到奴役有关,而他这种恐惧可能来自他小时候曾经受到过父母的控制与支配。

    1769年,杰斐逊落户的地方选举他为州议会议员。他在议会里请求准许解放黑奴,但是遭到拒绝。当然,在王室的统治之下,只要是有关自由的事情都不会成功。

    年仅26岁的杰斐逊这次提及的议案,是他第一次的立法案。当时弗吉尼亚的法律规定,只有绝对忠诚和有功劳的黑奴才能得到释放,可是在其他的地方,比如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拥有奴隶的人只需要向州郡的法院登记一下,就能释放黑奴。杰斐逊要求全弗吉尼亚拥有奴隶的人应该有权自由地释放自己的奴隶。

    杰斐逊的这项提案虽然遭到了很多人的指责和质问,但他没有因此而退却,反而在五年之内更加频繁地指责现有的奴隶制度是社会丑恶的陋习。他坚称废止这种制度,应是美洲殖民地人民“所希望的大目标”。

    然而事情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杰斐逊却又成为他所抨击的那种人,这样说明,他对于黑人的态度,还是存在着质疑和矛盾。就在他提出释放奴隶的议案没有通过的1769年,他家里一名黑白混血的鞋匠兼木工的奴隶,偷了一些财物还有杰斐逊的马,悄悄逃走了。结果,杰斐逊在1769年9月7日的《弗吉尼亚报》上刊登广告,要捕捉逃跑的奴隶,言语十分凶狠。后来奴隶终于被捉到,三年之后,杰斐逊就用100镑把他卖了。

    就这样,杰斐逊一手羁押了一个热切渴望自由的奴隶,而另一只手却又伸出去,想要解开其他奴隶的束缚。

    1770年4月,他为一个黑白混血的黑奴辩护。这名黑奴,以祖母是白种女人与奴隶父亲所生的女儿为由,要求获得自由。杰斐逊承办这件案子,是因为他认为那白种女人所生的孩子,在法律上是自由的——根据弗吉尼亚的法律,奴隶的地位不以肤色来决定,而由母亲的地位来决定——她的后裔自然也该是自由的才对。

    在这个案件中,杰斐逊大声呼吁说,在自然的法则之下,所有的人都生而自由,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自己的人身都拥有一份权利,这当然包括凭自己的意志随意行动,并获得最终的自由。而在当时的弗吉尼亚,这种举动被列为具有煽动性的异端邪说,法官因此断然地命令杰斐逊闭嘴,并把这名混血青年交由他的主人去裁夺。所以,他在当律师与从政的一开始,就同时留意到奴隶问题与黑白混血所造成的错综矛盾的心理状况。值得注意的是,“所有的人都生而自由”这句话六年之后重又出现在他的《独立宣言》里,而最初却是他公开为一个黑人奴隶辩护所说的。

    杰斐逊不只是对奴隶制度感到很厌恶,他对白人任意杀戮印第安人的行为也是相当震怒,可是这些情况在俄亥俄州的边境上却十分普遍。

    1774年4月,由柯利萨上校率领的一批白人杀害了一群无辜的印第安人,其中包括数名妇女,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妇女。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被残杀的印第安人是一个名叫罗根的酋长的全家。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白人的朋友。罗根为了复仇,让他的薛尼族人也杀死了很多的白人移民。弗吉尼亚总督邓莫尔爵士,亲自带领部队前往该地剿除了这些印第安人。罗根脱逃之后发表了一篇情词哀恳的演说,后来被1775年的弗吉尼亚报界广为报道。这篇报道,深深地震撼了杰斐逊,因此杰斐逊立即把它记在手边的账册上,后来又把它收在《弗吉尼亚纪事》里。

    如果杰斐逊在培根、洛克和牛顿这些学者之外,还要另选一位英雄人物,那么就是这位薛尼族的酋长了。这么一位愿意与白人和平修好而被嘲骂和指责的人,却因为白人毫无理智的滥杀,变成了凶猛残酷的战士。这一连串血腥的屠杀,在1774年到1775年间弗吉尼亚的报纸上都有详细的报道,而这正是杰斐逊投身革命最紧要的一年。

    杰斐逊在22岁的时候,首次听到叛国与革命的言辞时,他就站在弗吉尼亚议会的门边,听着上层的代表人物派帕特里克·亨利大声疾呼,反对“印花税法案”。当时美国殖民那样愤怒地反对印花税法案,并不完全是对英国暴政的一种反映,而是对他们已经习惯了特有的自由受到侵害时感到的不满。1766年,印花税法案终于被废止,美国殖民地的人们认为这是最大的胜利,于是在安那玻里斯疯狂庆祝。

    杰斐逊有好多亲戚,在这次革命性的抗议中,走在最前线,重要的有他的益友佩顿·伦道夫;还有他母亲的表亲理查德·布兰写了一本很有影响力的小册子——《试论英属殖民地的权利》。杰斐逊曾经研究过有关威尔士人对抗英皇的著作,他在自己名句选集的本子上,抄录了西蒙·皮鲁帝雨的《塞尔特史》中的一些故事,讲的是古塞尔特人凭着己意推举国王,或是贬斥国王,对于有关全国利益的事情,都以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来表决。

    就在1769年杰斐逊成为弗吉尼亚议会议员之后的第十天,他首次尝到了英国皇室的厉害。一些美国殖民地的立法者都计划用最有效的手段,来抗议英国在殖民地新增加的纸税、玻璃税、颜料税和茶税。英国国会派出了两个英国常备军军团,前往波士顿镇压疯狂抗议的民众。然而,这是政治上一个重大的错误,这种举动惹火了整个大西洋海岸的人民。乔治·华盛顿是战场上的老将,他曾经把法国人赶出了美洲大陆,为英皇争得了不少光荣,他也把英国的驻军视为一种侮辱。可是正当华盛顿和弗吉尼亚议会的议员们投票决定要和马萨诸塞州的人们团结一致抗议英国暴政的时候,弗吉尼亚新总督波特托爵士却下令要关闭议会。

    可是这个爵士万万没有看出来现在的弗吉尼亚的议员们每个人都因为革命而剑拔弩张了。总督关闭了他们固定的集会场所,他们就前往罗莉酒店的阿波罗厅开会,并选举佩顿·伦道夫为议长,决定革命到底。还草拟了“不进口决议案”,不购买、不使用一切英国或外国货物,包括酒与奴隶作为抵制。华盛顿是此议案的创议人,杰斐逊也在提案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署完毕之后,全体议员举杯庆贺。

    这份议案与其他相类似的议案,送到了殖民地的其他各州,造成了深远的影响。结果所有的税一概取消,只留下茶税。殖民地的人们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不过,令人感觉有些失望的是,弗吉尼亚人本来对黑人掌握着生杀大权,现在他们作为奴役别人的人却起来反抗奴役,这真是让人觉得很讽刺。

    后来,“奴役”一词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口头禅,也成了集会之时愤怒的呐喊声。1768年,华盛顿写道,英国政府“用尽阴谋诈术与高压,要把奴隶的枷锁加在我们身上”。杰斐逊自己也写到,它“处心积虑,有系统的计划,要把我们降格为奴隶”。

    在当时美国殖民地的13个州上领养黑奴仍然是合法的,而反对奴役的行动还只是在开始的阶段。他们对自己的奴役黑人,与心中所想的英国奴役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其间竟无法以任何逻辑加以沟通。

    但这对于杰斐逊却是不一样的,不管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自己,杰斐逊都觉得难以从这种进退两难、自相矛盾的情况中挣扎着站起来。1769年,杰斐逊要求弗吉尼亚议会赋予他权力,让他释放自家的黑奴,他已经看出解放黑奴的权力,与免除君主或国会专政的权力,两者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1773年12月16日,波士顿港口的白人们为了抗议英国征收茶税,假扮成印第安人与黑人,将成箱的茶叶倒入海中,造成了“波士顿茶叶”事件。在此之前,1772年7月,他们还焚毁了英国税船“戛斯皮号”。除此之外,从税法的废止到茶叶事件这段期间里,算是很平静,这让很多人都以为美洲的问题已经解决。

    华盛顿返回了弗农山庄,开始经营他的农场,而杰斐逊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建造蒙特沙罗的房子,娶妻成家,并开始长期挣扎在政治狂热与田园生活之间。

    从1766年开始,杰斐逊就阅读有关政府缔约的书籍。自从弗吉尼亚议会关闭之后,杰斐逊就派人赶到英国去购买洛克的《关于政治学的两篇论文》、伯拉玛奎的《自然权利法则》、华纳的《爱尔兰史》和《内战史》、斯图尔特的《政治经济学》,还有孟德斯鸠的著作。买到之后,杰斐逊就夜以继日地攻读这些书,埋头做研究,并将有关政府的经典句子和思想摘抄在了他的名句选集本子中。这样他才成为了“一本联邦政府制度的历史先例的百科全书”。杰斐逊研究的政府体制十分丰富,他研究过乌特勒克联邦(乌特勒克现为荷兰中部一省)、赫尔维提亚的政体(古罗马时代阿尔卑斯山地之一区,今为瑞士西部及北部地区),还有丹麦、瑞典和波兰的政府制度,等等。到1773年,约翰·洛克“天赋人权”的理论已经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美洲的命运关乎着世界历史。

    “波士顿倾茶”事件发生后,英国政府竟然不把它当成暴民的暴行,却将它视为民众造反的行为,于是派部队封锁了波士顿港,废除当地一切政府机关,包括警长与治安法官的办公室,并禁止和平的集会及政治辩论。

    殖民地的人们采取了两种形式作为反应:一种是小规模的行动,就是弗吉尼亚的激进人士要求议会指定一天斋戒、祈祷,要求“上帝插手”,使殖民地避开“内战的恶魔”,这一着政治策略,杰斐逊后来满意地说,这种行动十分奏效,就像“电击一样”。另外一种行动就更重要了,由于总督邓莫尔爵士一再因为不知名的小事为借口解散议会,议员们决定在1774年8月里进行非法集会,选举代表组成纯粹的“大陆”议会,杰斐逊已经准备了一份周全的革命文件,供大家检阅参考。

    《英属美洲权利概述》(以下简称《概述》)是杰斐逊第一篇严正的论述,也是《独立宣言》的前身,它仔细而理智地陈述了殖民地人民的冤情。这篇论著气势磅礴,它反映出千万殖民地人民的愤怒,这种愤怒,最后炼化成了文雅的《独立宣言》。《概述》除了陈叙殖民地人民在心智与经济方面所遭受的痛苦和待遇的差异与权利的问题之外,其中还凸显了最原始的“两代”之间的冲突,美国被比喻成被奴役的孩子,英国和英王则被比喻成母亲。美洲殖民地作为年轻的一代,要求他们与“母亲”的这一辈享有同等的权利。

    《概述》的内容反映了一般年轻人常对父母发出的抱怨,很可能杰斐逊也是这样,深深觉得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殖民地上很多的青年,原来认为跟母国和英王翻脸是十分罪恶的事情,但是现在《概述》却激起了他们的共鸣。

    在美洲殖民地上,完全能够让青年们热血沸腾的话是约翰·亚当斯于1775年9月24日,在日记上说的:“雷诺兹爵士又在耍他的老花招了……他摇着摇篮,唱着催眠曲,纯真的孩子睡着了,于是他就拿起准备好的藤条,猛抽那可怜的婴孩。”后来《独立宣言》签署完成,约翰·亚当斯意气风发地写信告诉朋友说:“再见!再见,昏愚痴醉的继母,终于要独立啦!”

    就这样,一向过着惬意悠哉传统贵族生活的杰斐逊,在1774年写下他的《概述》。而这篇论述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勇气。他在《概述》中告诉英国的国王,在美洲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同时人民应该有权决定让英王下台,或是脱离大英帝国而独立。《概述》的送往过程也是很有趣的,当时杰斐逊带着《概述》前往威廉斯堡参加革命聚会,但因为感染了严重的痢疾,不得不折返蒙特沙罗,不过他却派人送了两份《概述》前去。这样,《概述》才得以发表并流传。

    《概述》在英国一下激起了很强烈的反响,而且很多地方都出版了好几版。这对于杰斐逊来却不是一个好消息。马上杰斐逊的名字就连同其他有影响力的人一起被列到了英国国会建议处死的名单里。

    独立战争开始

    1775年,杰斐逊被选入“大陆议会”,他动身赶往费城,并在6月21日抵达。此时华盛顿刚刚被推举为“大陆军”的最高统帅。华盛顿曾经尽力推辞过统帅的职务而没有成功,他表示十分不愿离开自己的家,怎奈大家都很相信他的能力,要把重任托付给他,也许这是命中注定要他替国人服务,希望自己接受了这个职务之后,能够不辜负国人的期望。华盛顿比杰斐逊大11岁,是杰斐逊心目中的英雄,他在对法国人与印第安人的战争中,出生入死,战绩骄人。当华盛顿带着一个分队的民兵动身前往波士顿时,杰斐逊曾骑马相送,一路上为华盛顿鼓号,场面很是感人。

    杰斐逊在这个时候,第一次成为革命的核心人物之一。他有幸见到了本杰明·富兰克林、约翰·亚当斯、约翰·汉考克,还有许多议会里的元老。

    罗得岛州的代表塞缪尔·沃德眼中的杰斐逊看起来很通达,聪慧而又优雅,从他所写的那本《论武装的必要》(《概述》)小册子中就能看出来。后来,杰斐逊与富兰克林、约翰·亚当斯共同起草“雷诺兹爵士建议和解的会议决议案”。杰斐逊和富兰克林一样,几乎从来不参加公开的辩论,但是他的才能仍然让很多人佩服。

    杰斐逊这时32岁,是“大陆议会”里第二年轻的。自此他仍旧勤奋不懈,但是他仍会感觉自己无足轻重,但是比他大的同僚们却不这么认为。约翰·亚当斯在1775年10月25日的日记上说:“杰斐逊十分特殊,他曾学过法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又想学德文。杰斐逊在议会里以他的文学和科学的素养著称,而且还善于写作,他在议会上的谈话中,表现得十分敏捷、真诚、坦白而又果断……因此他深深抓住了我的心。”从此他俩就展开了政治史上一段感人的友情。

    1775年年初时,杰斐逊的政治热情度突然变得摇摆不定,并且在1776年9月2日辞去国会的职务。当杰斐逊回到家中的时候,只有18个月大的小女儿刚好不幸死去,这更使他不忍心离开爱妻。虽然佩顿·伦道夫等人的妻子都随着丈夫长途跋涉,来到革命的中心地,杰斐逊却深深知道自己妻子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而沿海英军的进攻,发生战事的可能性很大,不能叫她陪着自己上费城去。结果妻子玛莎到妹妹伊丽莎白·埃普斯的家中住了几星期,她家在查尔斯城,比蒙特沙罗更靠近海,更靠近英国战舰。在如此伤心的时刻,她没有寻求丈夫的安慰,反倒去求助妹妹,很可能她对费城的事情和费城所代表的意义,丝毫没有兴趣。

    杰斐逊回到家后,却发现家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威廉·伦道夫家的亲戚,已经为了革命的争论而分裂了。母亲的亲人约翰·伦道夫是弗吉尼亚的检察长,他认为弗吉尼亚人是想叛国了,十分愤怒,就将家产全部卖了,带着一家老小去往英国。

    约翰·伦道夫同杰斐逊之间原来签有一项友好的文契,说明了杰斐逊若先去世,由伦道夫继承杰斐逊收藏的价值大约100镑的书,要是伦道夫先去世了,就由杰斐逊继承他的小提琴和乐谱。现在伦道夫马上要到英国去,于是在杰斐逊的建议下,伦道夫以13镑的价钱把琴让给了他。伦道夫那正值青春年少而且热血沸腾的小儿子埃蒙德说什么也不肯随着父亲去英国。佩顿·伦道夫现在是大陆议会的代言人,而且是革命运动的先锋人物,表示愿意收养他做自己的儿子。

    在约翰·伦道夫去英国后不久,杰斐逊与佩顿·伦道夫在费城外一家餐馆里用餐,佩顿突然全身麻痹,在5小时之后就不幸去世了。杰斐逊所有亲人当中,此人是他最亲近且近似于父亲的长辈,他后来说,伦道夫、威思和斯莫尔博士,是影响他一生最多的良师益友。

    邓莫尔爵士除了威胁要炸毁大西洋沿岸之外,且还让人谣传,对于逃离叛党主人而加入英军的黑奴,邓莫尔一律让他获得自由,并且鼓励黑奴大肆叛变,这事使得杰斐逊为难而又不安。如果这些黑奴愿意参军并且获得自由,两周之内,佐治亚和南卡罗来纳这两省就会有两万的黑奴加入。而这些黑人之间有很好的传递消息的方法,相信一两个星期之内,消息就可以传遍数百英里。

    杰斐逊一直每个星期都要给妻子写一封信,但是1775年9月30日到11月7日之间,却收不到妻子和她在查尔斯城亲戚的一些只言片语,因此他变得焦虑不安。

    1775年11月7日,邓莫尔爵士正式宣告,只要是加入“皇家部队”的黑人,一律将给予自由。12月初,邓莫尔已经有300名穿上军服的黑奴。每人胸前都有“给奴隶以自由”的字样。杰斐逊听说英军逆流而上,在农庄烧杀抢掠,并使尽一切方法引诱黑奴,弄得殖民地人人自危,就催促妻子和她的妹妹埃普斯一家搬往内陆,并答应同他们会合。虽然大陆议会决定不休会,杰斐逊仍然于1775年12月28日,悄悄返回蒙特沙罗。

    然而此时,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杰斐逊竟然有四个月不见踪影。1776年2月4日,弗吉尼亚另一个代表和好友小托马斯·纳尔逊,写信要杰斐逊带玛莎到费城去,并说她要趁此注射天花预防针的话,他的太太可以照顾她。杰斐逊连着三个多月没有回信。等他再回到费城时,纳尔逊已经走了,当时杰斐逊只是简单地写了几句话给纳尔逊:“妻子没能和我一起来,我仍然是十分的紧张与焦虑。”

    到底是什么事让杰斐逊与外界隔绝并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1776年元旦,华盛顿已经升起了新的美国国旗;国会并已授权本尼迪克特·阿诺德率兵进击加拿大,战势正在高涨。1776年,杰斐逊的蒙特沙罗正是春季种植的好时期,但是他在《园艺簿》上却一样也没记。他在《自传》里面也跳过了1775年7月22日至1776年5月15日的这一段时间,使他在政治生涯上的这一段经历成为一个谜。

    有人认为,杰斐逊从来无法长久而持续地从事政治工作,并觉得他之所以屡次返回蒙特沙罗,都是为了喘息以求复苏。这话当然很有道理,但值得注意的是,他返回蒙特沙罗的时候,也多半是他遭受剧烈冲击的时候。在这段期间里,他只写了一篇论述:《驳〈殖民地系建立于英国的牺牲上〉》,其中对英王的攻击,态度暧昧,文章的层次散乱不清,而且含混其辞。这也许是杰斐逊家里的人害怕他会犯下政治上的大错,更也许是杰斐逊他自己害怕革命失败会造成一家人的损失,所以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华盛顿已经打了一场鼓舞人心的胜仗,进军温切斯特高地,迫使英军撤出了波士顿。炮声隆隆不停,人们的心绪也不能平静,都等待着独立的这一天。而这消息和情绪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弗吉尼亚州。他的朋友约翰·佩奇当时还不知道杰斐逊已经离开大陆议会,在1776年4月6日让他起草宣布独立的文件,但是,几星期过去了,杰斐逊仍然没有返回到费城,朋友们都认为,他如果没有成为拥英派,就是对妻子割舍不下。

    这一年的3月底,就在他准备回费城的时候,母亲却意外发病,一小时之后去世了。杰斐逊严重的头疼病发作,这一耽搁又是六个星期。杰斐逊一生几次剧烈的头痛,以这一次时间最长,那剧烈的疼痛每天清晨就开始,到了晚上还在隐隐作痛。杰斐逊的头痛断断续续地发作着,直到他离开职位以后,才算完全消失。

    杰斐逊动身去费城之前,像个谨慎的丈夫一样记下了他欠人家的钱和人家欠他的钱,还给了太太10英镑,这些他都匆匆地记在账册里面。

    回到费城后,一连六个星期,杰斐逊一口气写了很多东西,这是他一生当中作品最可观的时期。从1776年5月17日至6月28日,他写了两篇十分著名的政治文件:《弗吉尼亚宪法》和《独立宣言》。他的疲倦消失了,他对革命的质疑和矛盾也彻底没有了,他焕然一新,成为人们认识的杰斐逊。

    弗吉尼亚的宪法包含了大部分杰斐逊一生主要的政治原则——人民有权反对集权统治、全民投票是重要的、西部应由独立的农民自由开发、给予印第安人合理的待遇、废除长子继承制与限定继承制、由民选的代表控制军权等。这样精密而复杂的政治构想,杰斐逊一定经过了多年的深思熟虑才能写出。

    杰斐逊回到费城后获悉要重写弗吉尼亚宪法,要重新订定弗吉尼亚的政治结构,不禁大为忧虑。虽然他得到消息比较迟,但他还是立即写信给小托马斯·纳尔逊,暗示他,要他解除自己在议会里的任务,以便去威廉斯堡参与制定新宪法的工作。

    杰斐逊认为,弗吉尼亚如果不能有个好政府,又怎么能跟英国打这一仗呢?但是他的请求没有被批准。即使这样,杰斐逊依然在13天之内写好了三个草案,和乔治·威思一起把最后一个草案送往威廉斯堡。但是他们太晚了。制宪会议已经采用约翰·亚当斯、乔治·梅森和理查德·亨利·李所起草的宪法,不过他们还是重开辩论,加入了杰斐逊起草的草案。

    杰斐逊在修订宪法行动中,没有掌握住时间,这充分表明了,在他那四个月不见踪影的时间里,不是像他朋友所想的是在平静地享受家庭的生活,更不是借此机会苦心积虑地计划宪法,而应该是他本人有着很强烈的矛盾,以至于他真正暂时放下了革命。母亲的死,对杰斐逊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这也代表着最后的“独立”。这就像他平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保持独立,维持公正,哪怕天塌下来!”

    签署《独立宣言》

    试问一个问题:假如杰斐逊真的获得批准离开大陆议会而去参加修订弗吉尼亚的宪法,那么独立宣言又会由谁来写呢?很多人会认为是约翰·亚当斯。因为当时本杰明·富兰克林由于疾病困扰而残废了,而其他的人都没有资格。

    1776年6月11日,议会选举五个人起草宣言,33岁的杰斐逊以最高票获选。为了礼让革命先进的亚当斯,杰斐逊请他来写,但被他婉拒。

    “为什么不呢?”杰斐逊问,“应该由您来写才对!”

    “我有充分的理由。”

    “您会有什么理由呢?”

    “理由一,你是弗吉尼亚人,这件事该由作为弗吉尼亚人的你来出头。理由二,我这人不惹人喜欢,也总是受到别人的猜忌,更不受欢迎,你可是完全不一样。理由三,你写得要比我好十倍。”

    杰斐逊也很谦虚地向他鞠了个躬:“您既然如此坚持,我只有竭尽所能来做了。”

    《独立宣言》里面除了杰斐逊绝佳的表达能力之外,到底还有哪些地方让它能够永垂不朽呢?

    在初稿中,杰斐逊起码有三个主要的陈述,但删去了两个,只余下一个。那删去的两个,一个是控诉乔治三世违反人性,因为他拒绝停止买卖奴隶。这一段很可能会引起道德的问题,在南卡罗来纳与佐治亚代表的坚持下删除了。由于独立战争的关系,许许多多的人像杰斐逊一样面临着要与英国的亲友断绝关系的威胁,他觉得需要说几句话表明态度才行,这一段也删了。而最后留下的,就是序言还有他那不朽的革命宣言:“所有的人皆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与了他们某些权利,其中有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们认为这些是不证自明的真理。”

    后来,宣言签署完成,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庆祝,只有杰斐逊因为自己写的宣言被删减了一部分而大发牢骚。杰斐逊起草独立宣言,只有国会和少数的朋友知道,直到1784年,才由美国的一家报纸披露。独立宣言完成后,人们对宣言的反应也是十分强烈。他们释放了狱里的欠债人,打碎了乔治三世镀金的雕像,烧毁或者埋葬了英国国王的头像,撕毁了英国皇家的徽饰。

    杰斐逊之后在《独立宣言》上签了名,并于1776年7月4日早上完成了议会的任务后,给妻子买了礼物准备回家了。他早在6月30日得到消息说玛莎可能又有身孕了。然而不幸的是7月底至8月9号之间,玛莎又流产了,杰斐逊因为公务的原因没有陪伴在她身边,心中十分难过。杰斐逊在1776年9月2日辞去议会的职务。尽管很多朋友都劝说他不要离开,而杰斐逊却足足有六年的时间没有再提过国事。

    杰斐逊虽然抛弃了议会,议会却没有抛弃他。随着1776年的战况转劣,议会决定征召本杰明·富兰克林、赛拉斯·迪恩和杰斐逊,派他们前往法国寻求援助。

    杰斐逊十分煎熬地考虑了三天,还是没有上任。而且他还在《自传》中特别地解释了一下。杰斐逊所以不接受征召,是玛莎又有了身孕,他和妻子似乎都明白,在生产时,她比别人要容易死亡,这事别人并不知道。约翰·亚当斯为了张罗革命军的费用,并研拟联盟条款的细节,搞得焦头烂额,请求杰斐逊帮忙,而杰斐逊也对他倾囊相授。

    其实,杰斐逊哪里在享受什么家庭的快乐,他当时正狂热地参与威廉斯堡的立法行动,要把弗吉尼亚变成完全民主的一个州。杰斐逊建议弗吉尼亚州扩大选举权的范围,废除长子继承制和限定继承制,开放西部土地由自耕农自由垦植,同时他自己一个人就修订了罪犯法规,除了杀人、叛国的罪行之外,其余的死罪全免。

    杰斐逊从小就对由英国国教牧师开办的私人学校很不满,他建议办理全州性的、由人民税收来负担的小学教导儿童,中等学校则教育有能力的学生,以及提供奖学金给有高度聪明才智的人,让他们接受大专的教育。他建议设立弗吉尼亚州图书馆,并修改威廉玛丽学院的课程,并且由以前的神学院改为现代的学院,注重科学、数学与近代语言的探讨。

    杰斐逊自己身为律师,现在又在修订弗吉尼亚全部的法规,因此了解到一些有关英国国教的事情,譬如对国教持不同的看法,可以处死;否认圣子、圣父、圣灵三位一体的,可以判监禁三年;自由思想者和唯一神论者,可以被宣告为不适合为人父母,而不许养育自己的子女。这些在当时虽然已经是死的条文,杰斐逊仍然担心在不同的“时代精神”下仍会复活,所以力主废除。杰斐逊为了摧毁英国国教的势力,虽单枪匹马,仍不遗余力,而且经过多年才得以完成,他将它列为一生当中三件最大的成就之一。还有他那著名的“第八十二号议案”,要求将沿自古代的教会权力与政府权力完全分开。这“第八十二号议案”对全世界的影响力,仅次于《独立宣言》。

    杰斐逊是十万火急地赶着做这些事情,他明白大改革只能在革命白热化的时候进行。1781年,他这样写道:“能将每样基本权利诉诸以法律为基础的最佳时机,是当我们的统治者诚实,而我们自己又团结的时候。等这场战争一结束,我们就要走下坡。由于不必再事事求助于人民的支持,人民便会被遗忘,他们的权利也会被置于不顾。而他们也忘了自己,只全心一意地赚钱……等战争结束时,这些枷锁还未能解除,他们就会长时留在我们身上,越来越重。”

    杰斐逊这些修改法律的建议,在他1776年10月到1779年6月,出席弗吉尼亚议会的期间里,可以说是一件件的都被否决了,唯一成功的是通过了废除长子继承制和限定继承制。另外就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通过法案,对国教的权力加以部分的限制,使它不得迫害其他教派。弗吉尼亚的教会与政府,要到1786年才真正分开;全州性的自由学校的构想,也在南北内战之后才付诸实现。

    杰斐逊在议会里遭受这许多挫折,也就难怪他要长期缺席了。不过他的缺席也可能与家中发生的不幸有关。1777年5月28日,玛莎生了一个儿子,却马上在6月14日夭折,孩子去世的时候连名字都还没有。玛莎现在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唯一活下来的是6岁的女儿玛莎。

    孩子接二连三的夭亡,使得杰斐逊更加紧守在妻子身旁。人们通常将孩子的死归于上帝的旨意,而18世纪的人,都会认为有时这会导致做母亲的发疯。杰斐逊儿子死前一年不到的时候,曾听说丽贝卡·伯韦尔在死去两个孩子之后发了疯,因此杰斐逊更深深地为玛莎担忧。

    1777年的11月,杰斐逊回到威廉斯堡,一直开会至到第二年1月24日,然后,又在春季返回蒙特沙罗。玛莎又怀了孩子,在1778年8月1日产下一名女婴取名玛丽·波丽。不过他们的这个女儿总算活了下来,日后给杰斐逊带来了许多的快乐。

    杰斐逊的女儿波丽出世后,妻子玛莎的病况却越来越严重,因此1778年大部分的时间,杰斐逊都留在蒙特沙罗,照看他的妻子,照料他们的房屋。

    1778年11月,英军攻占密弗林堡和墨舍堡,控制了特拉华。1778年12月29日至1779年1月29日,英军先后又攻陷了佐治亚州的沙凡那与奥古斯塔。至此,佐治亚州几乎全部沦陷。而此时,杰斐逊在忙碌着结交战俘朋友,并且建议那些生活困窘的军官、士兵种植蔬菜,整建营房等。

    屡屡受挫

    如果,杰斐逊一直按照他的这种归隐或者沉睡的方式生活下去,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了解战争的残酷,可是,他就快要醒过来了。

    杰斐逊自己并没有亲身参与革命的军事行动,他对军史或军事策略没什么兴趣,他当时就只是个建设家、教育家、立法家和植树家。如果硬要他去侵略别人,去抢夺别人的财物,烧毁别人的房屋,他也不会。虽然,杰斐逊心中是十分痛恨拥英派的,但在出任弗吉尼亚战时总督的时候,他却下令不得对那些拥英人士羞辱或侮慢。

    1779年6月,杰斐逊膺选为弗吉尼亚战时总督,这是他一生中的大不幸。本来5月初他就提出要退休,就有很多政坛人士怪他这么年轻就要舒舒服服退隐,不管天下大事。就因为有着这样的压力,杰斐逊才没有反对提名他角逐总督的职务。

    杰斐逊的运气不好,刚上任的时候,英军已经把主力移往南部,拿下了朴茨茅斯,在弗吉尼亚的岸上劫掠了16天。杰斐逊拥有50000名国民兵的兵源,可用的毛瑟枪却仅4000支,而弗吉尼亚正规军又需不断地招兵买马,补充军需以抗英军,这下可让他不知所措。弗吉尼亚像其他各州一样通货膨胀,农民反对纳税,反对民兵的征召超过两个月。而当杰斐逊就职后第一年夏天,当时的农作物严重歉收,一群拥英的叛党又在西南部蠢蠢欲动。他当总督的两年里,是他一生事业中唯一最大的失败。

    弗吉尼亚的宪法很大程度上阻碍了行政的效率。杰斐逊到了第二任的时候才有权召集民兵,而不用担心必须征求八人会议的同意。为遏止通货膨胀,并使军人的所得有实际的价值,他制定了一套以小麦和烟草抵税的方法,并实行新货币,后来新旧两种货币并行,新货币并不比旧的价值高。

    杰斐逊本来打算在詹姆斯河附近建立兵工厂,却因无法自法国请来技术人员而最终没有实现。杰斐逊本以为依赖民兵保卫乡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他们上了战场就个个惊慌不已,屡战屡败。

    虽然他们常常吃败仗,但是在杰斐逊的带领下,仍旧遏阻了英军的攻势,并成功对付了拥英派的反革命。杰斐逊虽然对军事不感兴趣,但是他有时候也会提出很好的战略见解,他相信英军越是猛烈的进攻,就越能加强殖民地人民反抗的意志。他轻易地平抚了蒙哥马利郡拥英派与肯塔基脱离派的暴动,并使乔治·罗斯的英军人数锐减、计划失败。

    杰斐逊担任总督的任期内,还有一种特殊的现象,就是杰斐逊对使用黑人军队的态度。最初邓莫尔爵士宣称,凡加入英军的黑奴一律许以自由的时候,曾使华盛顿十分紧张。不过,新英格兰已经逐步训练黑人部队,罗德岛也很快就有了所谓的“黑人大队”,然后,马萨诸塞州对于入伍的黑奴也给予自由,并给黑人奴隶主适当的赔偿。后来,纽约州用土地来抵偿,甚至于马里兰州在1777年以后,也开始准许黑奴参军。而宾夕法尼亚州,在本杰明·富兰克林与托马斯·潘恩的倡导下,在1780年3月1日,颁布了全面解放黑奴的命令,宣布以后出生的黑人孩子,到了28岁都可以获得自由。华盛顿后来也十分器重黑人部队,不会担心他们反叛,而且还鼓励聪颖的年轻上校约翰·罗伦斯在南部组织黑人军队,并在1779年3月22日,通过大陆议会的建议,开始在南卡罗来纳州和佐治亚州招募黑人部队3000名,奴隶主每名奴隶可获1000美元的补偿。

    可惜的是,弗吉尼亚州自始至终从没有正式允许黑人参军。后来当黑奴的问题变得十分强烈的时候,州议会只是授权可以购买黑奴作为劳工,与民兵一起作战。可是由于给奴隶主的钱财不多,所以大部分奴隶主都不愿出售。结果弗吉尼亚州议会不仅不招训黑奴并许给他们自由,赔偿奴隶主,却在1780年10月议决,只要是白人参军服役到战事终了的,可以给予45英亩的土地,外加一名年龄在10岁到30岁之间的健康诚实的黑奴,或者价值60英镑的金银。

    由于训练民兵的困难与日俱增,杰斐逊在1781年5月10日请求议会制定法规,征用男性黑人劳工加入军队。虽然杰斐逊对于黑奴使用武器感到不安,但是由于他的请求,却使弗吉尼亚参训的黑奴多于其他各州,而仅次于新英格兰。当大批弗吉尼亚黑奴投奔到英军的时候,其中也有杰斐逊的22名奴隶,杰斐逊毫不避讳地在《农事录》上记下他们:“加入敌军。”还有些是被掳走的。后来,杰斐逊家中逃走的22名奴隶,其中死了12个,回来的6个当中又死了4个,死因都是感染了“营房热”或者“天花”,这些杰斐逊都冷静地详记在《农事录》里。他对于自家奴隶的逃亡一定是非常愤怒的,可是他又不敢建议议会,鼓励黑奴留下参军并给予自由,在《弗吉尼亚纪事》中,他就提到让黑人参军、给他自由与补偿奴隶主,要比用一名健康的黑奴来贿赂白人参军好得多。可见他是多么的矛盾。

    杰斐逊在担任总督的政治生涯中,还是会遭遇到家庭的不幸。夫人玛莎勉强带了女儿玛莎与波丽,随他一起住进了威廉斯堡总督的房舍,但是因为这个地方也很容易受到英军的攻击,随后杰斐逊把州政府迁往内陆的里士满,他一家人带着几个蒙特沙罗来的奴隶,便安顿在他叔父的一栋砖房里。

    1780年年初,玛莎又怀孕了。在这次的怀孕过程中,妻子曾经长期卧病不起,这让杰斐逊感到十分担忧和焦虑,因此杰斐逊想要退辞总督的职位。

    1780年11月里,杰斐逊开始抽出时间详细回答了法国政府询问的有关弗吉尼亚州的历史、商业、农业与人民的情形,这便是他写《弗吉尼亚纪事》的由来。而就在11月20日晚上10点45分,杰斐逊的女儿露西·伊丽莎白出世了。

    1780年12月,一列英国舰队带着步兵与轻骑兵刚刚离开纽约,往南方进发。一时,弗吉尼亚已经停了27艘英国战舰。而杰斐逊对当前的情况十分乐观,他派民兵队长托马斯·纳尔逊将军前往海岸迎敌,自己却整整等了两天才召集议员开会,到下达命令召集4600名民兵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1月2日了。

    英军将领是叛国的本尼迪克特·阿诺德,他借着难得的顺风,沿着詹姆斯河逆流而上,在韦斯托弗放下了1500人,开始展开了方圆66英里的大攻击,制粉厂、铸造厂、战略物资、州政府文件等都被焚毁,无一幸免。临走之时,他们还将弗吉尼亚民兵抛入詹姆斯河的5具大炮,也捞上来带走了。幸好,他们没有俘虏到杰斐逊,而为了安全起见,杰斐逊已经把妻女送到吐卡霍去了。他自己骑着马,狂乱地在战场上找寻最后才任命的民兵队长贝隆·凡·史都本,想和他取得联系。这次的大惨败,吓坏了弗吉尼亚人,更羞辱了杰斐逊,也永远让他这个战时总督抬不起头来。

    他写了封信给华盛顿坦言失败,华盛顿并没有深究,只是派了1200名常备兵前来弗吉尼亚,由拉法耶特统率。

    拉法耶特在1781年3月16日抵达威廉斯堡,本来可以将阿诺德围困于海峡之上,却因法国舰队没能够如约而来,因此功败垂成,使弗吉尼亚在4月里再度遭受攻击。在这次进击之前,杰斐逊已经决定于第二任任期届满的6月2日,退隐回家。他的信心虽然因为阿诺德有所动摇,但在4月14日写出去的10封信中,却没有一封是悲观绝望的。

    4月15日,杰斐逊那个有4个半月大的女儿露西·伊丽莎白也不幸死去了,这一天,他没有召开议会。他的妻子玛莎对于女儿的死也是十分悲痛,同时自己的健康情况也很不乐观。

    最让杰斐逊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在6月2日宣布退隐,就在4月18日,又有一支新的英国部队,总共2300人,在詹姆斯河口登陆,同时阿诺德又回来了,和他一道的还有威廉·菲利普少将,此人身为战俘时,曾受杰斐逊特别的款待,后来因交换战俘而重返英军。康瓦利的军队这时正由北卡罗来纳缓慢往上推移,企图与菲利普会师,歼灭拉法耶特。

    拉法耶特这时只有900名常备军,所幸有2000支毛瑟枪这时正好由北方运到,他明智地避免与英军直接交锋,在里士满附近占据了一个战略位置,使得里士满避免了第二次遭受英军的劫掠。

    1781年5月20日,康瓦利与菲利普终于在彼得堡会师,这时候英军人数达到7000人,而拉法耶特的军队加上增援的宾夕法尼亚常备军,充其量不过3000人。杰斐逊写了封绝望的信给华盛顿,请他亲自前来坐镇,以安人心,并说将会在三天之内,把自己的职位移交给更干练的人。华盛顿只是回信称赞他反应敏捷,对革命忠诚,并且还暗示他法军有所计划,这将可能让英军撒离出弗吉尼亚。

    5月28日,杰斐逊接到议会的一份报告,指责弗吉尼亚政府听任兵员叛逃而不处置,法律规章废而不施行,没能够训练民兵等。这份报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明显指的就是杰斐逊。

    6月2日,杰斐逊在蒙特沙罗,家里还来了几位议员。由于这天是星期六,因此总督的选举推迟两天,正好让他依旧在位,接受最后的羞辱。

    天刚蒙蒙亮,杰斐逊被一个人叫醒了。据他说,当时他正在酒店喝酒,但是突然听到有人谈论一支英国骑兵正打算夺下议会,并计划活捉杰斐逊。于是,他赶紧连夜骑马穿过森林警告杰斐逊。杰斐逊听了之后,一边派人把妻女和朋友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一边毫不紧张地吃着早饭,还时不时地用望远镜观察前方敌情。等到杰斐逊看到那支英国骑兵开始爬登蒙特沙罗的时候,他才悠闲地骑着马穿过了树林,朝着卡特山逃命了。杰斐逊处理这件事情很沉着,而且可以说是勇敢,只是因为他逃往了卡特山,就被之后的政敌嘲讽为在军事上软弱胆怯。其实,杰斐逊在将要离开他迷恋的蒙特沙罗时,心中很是痛楚。他心想,当他再回到此地,一定是所有都化成灰烬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带领这支骑兵的首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命令手下的士兵对所有房屋和内部的设施甚至包括里面的奴隶,都不能有丝毫的伤害。

    虽然当时的大元帅华盛顿很宽容地原谅并且允许杰斐逊退隐,但是他在弗吉尼亚议会里的政敌仍旧不肯放过他,在抨击和质疑杰斐逊之后,还在1781年6月12日通过了议会,去调查杰斐逊在总督期内的那些不力的作为。杰斐逊只好心力交瘁地带着一家人,隐居在白杨林的农场。这个地方距离蒙特沙罗有90英里,而且不会受到英军的攻击。

    即使是这样,大陆议会觉得杰斐逊退辞总督的职位是应当情有可原,并且抓住了这个机会,在1781年6月14日,推选他与约翰·亚当斯、约翰·杰伊、约翰·罗伦斯,以及本杰明·富兰克林等人为全权大使,让他们设法争取俄国女皇的战争调停旨意,以谋求和平。

    杰斐逊向往欧洲已经很多年了,他早就希望亲自去看看那里的科学、艺术、文化进步的情况。他再三考虑了四个星期,但最后还是婉言拒绝了,因为他的妻子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他写信给他的亲戚埃德蒙·伦道夫说自己计划从此退出政坛,过归隐生活,从此打算和家人、书本为伴。

    但是,杰斐逊这次退出政坛和计划归隐的决定,并没有给他带来解脱的愉悦,反而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忏悔。

    开始奋笔疾书

    从1781年6月杰斐逊逃难到卡特山到这一年的9月底,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杰斐逊已经着手著作一本书,书名为《弗吉尼亚纪事》。1955年,威廉·皮登把这本书加以注解出版了,并评价这本书可能是1785年以前一本最重要的科学和政治方面的书籍,是美国最早的不朽著作与智慧结晶的里程碑之一。

    在这四个月里,妻子玛莎再度怀孕了,所以杰斐逊在整整九个月的时间内,除了到里士满的弗吉尼亚议会为自己的名誉辩护而离开妻子两星期之外,其他时间都一步不离地陪伴着她。

    在白杨林的前几个星期之中,杰斐逊开始回答法朗沙·得·巴贝·马巴有关弗吉尼亚情形的21个问题。就为了这个,他在1780年的11月就开始收集资料。这些回答后来形成了一篇篇的短文,所写的细枝末节又扩展成为章节,到最后他所写的东西变成了一本书,它不再仅是《弗吉尼亚纪事》了,它同时也是《托马斯·杰斐逊纪事》。杰斐逊在这本书中记述的有彊界、河流、海港、人口、矿产、蔬菜以及动物等,并且他还进一步讨论了教士的专横、公众教育的必要、黑人的本质、印第安人的源起,以及他们复杂的语言结构,甚至包括了弗吉尼亚的建筑等主题。他认为弗吉尼亚与美国息息相关,它的社会和政治期望就是全美国的社会、政治期望,更重要的是杰斐逊此刻已经把自己和弗吉尼亚合为一体,并与它荣辱与共了。

    杰斐逊在写这部书的时候,尽可能让它变得精确万分,尽可能表现出自己的学识渊博与深谋远虑,但是此书中也包括很多自己的怨叹和愤怒,个人主见十分鲜明而突出,所以杰斐逊当初并没有打算出版。

    1781年12月20日,杰斐逊送给了朋友一本,并形容这部书一点也不完美,除了证明对朋友的尊重之外,一无是处。但1785年在巴黎时,由于朋友一再鼓励,杰斐逊终于答应出书,但是这本经过了修正、补充的书,也只不过出了两百本而已,杰斐逊还拒绝在书上印上自己的名字,怕因为此书而引起议会和其他领导人物甚至国人的不愉快,他只是从巴黎秘密地给在美国的朋友寄过几本,其余的都烧掉了。一个人要烧毁自己的著作,一定是对它的内容感到十分矛盾和犹疑。杰斐逊不只是对自己所写的东西的价值不确定,他同时也害怕他所论述的关于宗教和奴隶的问题会引起强烈的反应。1785年,为了防止法国出版商的盗印,他同意翻译成法文出版,并只许在书上印上自己名字的缩写。等到印刷完毕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如果《纪事》一旦在法国出版,难免会被翻译回英文在英国和美国出版,那倒不如以原来的面目示人。因此,他与伦敦的约翰·史多得订下和约,让他在英国出书,并且首次把名字印在书上。

    杰斐逊的这本《纪事》,类似于旅行指南类型的书籍,但是其中可以看出作者的心思缜密,深谋远虑。这部书刚开始,像测量家那样平静地勘定自己那一州的界线,可是,不久他就冲出了弗吉尼亚的界线范畴之外,描述的范围逐步扩大,扩大到西边,后来到圣塔菲。该书在记叙河流的时候,杰斐逊的心情貌似显得十分兴奋与欢快……《纪事》这部书里面所写的许多事情都是有着辩证性质的,频频出现大小的对比。摊开这本书的时候,很多人会发现他不只写的是弗吉尼亚的过去,而且也写下了它必然的将来。

    杰斐逊在《纪事》里有一些思想是很矛盾的。他在该书中对购养黑奴的陋习和黑人的天性以及他们遭受白人虐待的情况等所发表的意见,是人们争论最多的地方。因为不管作家们的政治立场怎样,对种族的态度又是如何,应该都有一个统一的观点。但是在这部书中,可以找到他赞同解放黑奴的字句,也可以找到他所不赞同完全解放黑奴的语言。

    杰斐逊虽然是大力倡议解放黑奴,但是他的实际行动少之又少,不像宾夕法尼亚州勇敢地成为通过解放立法的第一个州。杰斐逊凭着自己的聪明睿智,当然已经觉察出自己生活中理论与行动的相互矛盾。因此,他确信上帝一定是站在黑奴这一边的。杰斐逊激动地说:“当我想到上帝是公正的时候,就不禁为我的国家战栗不止,因为他的公正是永远不会沉睡不醒的……彼此情况的互换,是很可能的事,它可能由于超自然力的干预而变成真实!”

    1781年11月,弗吉尼亚议会开会,选举杰斐逊为大陆议会的代表,由于他的政敌派帕特里克·亨利的怂恿,对杰斐逊担任总督时期所作所为的调查不可小视,因此议会对这事特别举行了听证。杰斐逊顿时觉得在精神上受到了极大打击。同一年12月17日,议会选出约克镇战役的四位英雄:华盛顿、罗尚博、德格拉斯和拉法耶特,议会向他们忠心地表示感激。

    杰斐逊政界的好友们觉得这次调查,一定是杰斐逊的政敌故意借理由整治他,因此特别又在12月19日的时候设法让议会增选他为英雄人物,也对他表示感激信任之意。但是后来议决又经过议会很长时间的争论,而且也没有得出结果。杰斐逊知道消息之后,立即辞去了议会的职务,而且婉拒出任大陆议会代表,并表示将永远离开政坛。

    于是,杰斐逊又过上了归隐蒙特沙罗的生活,他在《农事录》里面也愉快地记下了许多事情。有一段时候,杰斐逊还让守寡并且带着六个孩子的姐姐玛莎到家里来住,其中两个外甥女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花费是很大的。他同时还收养了她的长子彼得·卡尔。彼得是个英俊、有前途的青年,杰斐逊亲自督导他的教育,并将他视为己出。

    但是,时间一长,离开了政坛的杰斐逊,又感到孤独且寂寞。后来,有一位少将在1782年4月里到蒙特沙罗来拜访杰斐逊,杰斐逊殷勤地招待了他,并邀请他住上几天再走。

    妻子逝世的悲痛

    1782年5月8日,玛莎再生下一个女儿,仍旧给她取名露西·伊丽莎白。5月20日杰斐逊发现妻子的病况还是跟以前一样,随时都有去世的可能。但是拥护杰斐逊的人们还有他的政坛朋友们,没有顾上杰斐逊将要来临的不幸,在玛莎生产的那一周没有经过杰斐逊的同意,就再度把他选入了弗吉尼亚的议会。当时议会有一条法规规定,议会代表如果不到里士满去出席,又没有获得正式的批准离开,警官可以用武力强行对其逮捕,并拖往会场。杰斐逊在5月6日已经正式写信表示拒绝参加议会,但心里还是难免担心会受到威胁,而这时爱妻正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杰斐逊再度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界。在马上要遭遇家庭剧变的时候,还要承受外来的压力,这让杰斐逊一下子又心力交瘁了。

    杰斐逊在妻子生命的最后四个月里,一直都是一呼即到,即使杰斐逊不在她床边的时候,他也会在距离很近的正对着妻子床头的一个小房间里写东西。

    1782年春天,杰斐逊又开始记载花园里众花开始绽放的事情。到了6月25日,他的妻子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杰斐逊就再也没有任何心情记下去了。

    夏天马上要结束了,农田里也要获得丰收了,玛莎的生命也接近了尾声。一天,妻子打开杰斐逊心爱的一本书,她开始抄录上面的一些字句。这些凄美的字句,每读一回就会令人感到撕心裂肺。玛莎只选出这些来抄,而省略了与她情况不合的,正可以看出她的聪颖与敏慧,她借着别人的语句来发抒自己非宣泄不可的情感。杰斐逊把这张为自己抄录的纸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日后还加上了一束爱妻的秀发。

    玛莎马上就要去世了。杰斐逊安静而悲痛地坐在她的身旁,聆听着心爱的妻子临走之前想要做的事情和其他的吩咐。当玛莎说到孩子们的时候,哽咽了很长时间,最后她举起手来,伸出四根手指头,告诉杰斐逊说,她一想到这四个孩子要有后娘进门,她实在无法死得安心。

    杰斐逊把玛莎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很严肃地向她保证,他绝对不再结婚。后来,杰斐逊果然没有再结婚。当时杰斐逊还很年轻,而且又英俊潇洒,他可以再好好地结婚的,只是杰斐逊一直都信守着自己的诺言。其实,玛莎去世时只有三个孩子,而不是四个。那第四根手指很可能是表示第四个夭折的孩子。

    那么,又怎么看待临终的诺言呢?这样的要求当然是有些极端而且自私了,但更可能是在无限伤心之下,对爱情永恒的一种寄望。玛莎和杰斐逊结婚的时候,本身就是个死了丈夫的人,如果她真要求丈夫保证绝不续娶,那么就表示,她不仅在活着的时候占有着他,就是死后,她也仍然希望占有他,她对丈夫未来的妻子心怀醋意,就如同妒忌丈夫的政治热诚一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杰斐逊似乎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不过,这也可能只是她在不得不放弃生命与丈夫时,一种万般无奈而哀伤的表示而已。

    在妻子玛莎结束生命的那一刻,杰斐逊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已经毫无知觉了,后来被杰斐逊的妹妹带离了那个房间。杰斐逊的妹妹花了很大力气好不容易把杰斐逊扶进了藏书室,到了那里他刚醒来又再度昏了过去,很久都没有知觉。

    1782年9月6日,杰斐逊在自己的账册里记下:“我亲爱的妻子在早上11点45分过世了。”

    杰斐逊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妻子,心情自然是悲痛欲绝。每天晚上,杰斐逊都是情绪起伏很大,而且总是无比的忧伤。整整三个星期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论黑夜白天,他几乎都在不停地踱来踱去,只偶尔在筋疲力尽时,才在一张小床上躺下。杰斐逊的姐姐和妹妹们一直陪了他好几个星期。最后杰斐逊终于走出了房间,他一出房间,就骑着马在山区里漫步,走向人迹罕至的地方,并且时常穿越到森林深处。他哀伤万分地走在山径之上,总会时不时激动难抑,哀不自胜!

    按说,妻子玛莎长久卧病,杰斐逊应该早有心理准备,而且心中也早已经悲伤了很久,到她真正去世时,应该不会这么悲痛才对。但是,杰斐逊不是上帝,他也只是个凡人,而他也没有那么坚强。他妻子许多的病症大部分都是因为怀孕而派生出来的,也就间接因为他而生病,杰斐逊难免为此自责。而且,不管是谁,越是爱得深,自责也越是厉害。由于爱妻去世这种情况发生,杰斐逊开始是完全失去知觉,后来是失眠,最后完全不能工作了。

    1782年6月25日以后,《园艺簿》里便什么记载也没有。然而9月11日,也就是玛莎死后的第五天,杰斐逊竟然记下了关于小鸟尸体保存的方法。杰斐逊想到妻子的身体会腐坏,转而留意如何用科学方法来保存一只漂亮的死鸟。也许,这就是感触特别深刻的杰斐逊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处理自己的忧伤,而是对遭遇不幸的一种抗拒。即使是这样,杰斐逊也是悲痛欲绝,他曾经说如果不是为了女儿们,都想一死以求解脱。

    那么,玛莎三个小女儿的情况怎样呢?她们三个人在母亲死后,成为了杰斐逊的影子,代替了母亲,每时每刻都陪伴在杰斐逊的身边,这使得杰斐逊宽慰了不少,减少了他不少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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