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歌的城邦-刀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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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个世界,肯定不是同一个梦想。就像同一个打工世界,就有着太多的三六九等,什么金领白领蓝领,早有些狗屁专家社会精英鼓捣出这些鸿鸿沟沟给界定框圈好了。

    吴文婉雪看上去是打工世界的幸运儿,一步就跨入了白领阶层。

    人有了钱就想有名,政府有了钱就想吹。松乡镇虽地处关外,但也富得流油。原来的政府机关报是一月一期,现改为对开八版的周报,吴文和婉雪也因此走了狗屎运,摇身一变成为广大人民群众的三防对象之一:防火防盗防记者的小记者。

    那天吴文、江城、婉雪三人从南乡海边参观完祝涛的恋爱圣地,回到海都三十一区时已是华灯初上,想到吴文两人有了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江城高兴得像一头吃到香蕉的猩猩,硬拉着他们到“毛家饭店”摆国宴庆贺,两杯“西凤酒”下肚,吴文的脸就红得像猴子屁股,大着舌头说我们当记者了,一定要铁肩担道义,妙手著……著那个新闻。婉雪听了暗笑不迭,心里说还记者呢,一个对内发行镇级小报的通讯员,算个啥呀?!但她却很喜欢吴文这孩子般的天真。

    次日江城又亲自把两人保驾护航送到《松乡报》社,看着松乡镇像白宫一样的办公大楼,江城说老子就是在这里扫地做清洁工都他妈的值!你们能混进政府机关打工,真是上天给的莫大福气!

    《松乡报》编辑部设在四楼,当吴文婉雪进去时,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像刘翔跨栏似的跨过吴文,齐刷刷向婉雪罩去。

    吴文感觉到,编辑部的十几个人都不欢迎他的加盟。他不知道,《松乡报》总编王蒿为了让大伙接受他,没少在这帮大记者面前吹吴文的文笔如何如何了得,这一吹可更是火上浇油,这帮记者们,无一不是自诩文曲星下凡,上欺屈原下压鲁迅,羽笔横扫中国文坛五千年无敌手,没想半路杀出个游民作家吴文,人还未到就大受老总追捧,一到又还是个大编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同仇敌忾,在新人报到时给吴文来了一个下马威:瞅都不瞅你一眼!

    第一次开编辑会时吴文就惨遭炮轰,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炮手竟是总编王蒿。

    “你是作家没错,但我这里不需要作家。”王大总编嘴叼“大中华”,像烧窑似的吞云吐雾,熊着脸说,“作家不一定做得好记者,但记者一定做得好作家。知道不?你要转行,不要用什么文学笔法啊来写新闻,那是两码事儿,不然你就不是个合格的记者,不合格的记者在我这里是呆不长的。嗯——我给你三个月的试用期,合格就留,不合格就走人!”

    吴文脸成猪肝,像被人狠狠抽了几记耳光,那些人吃吃笑起来,个个中了巨奖似的开心。

    书中暗表,此王大总编系陕西渭南人氏,在松乡镇革命工作已十一载,九年前是《松乡报》总编,九年后还是《松乡报》总编,想做宣传办主任要发疯,可官运不亨,昨日松乡政府第七次讨论王大总编提主任之事,孰料管宣传的党委刚一提出,就遭到其他的党委一致反对,王大总编的主任美梦再次寿终正寝乌乎哀哉。王蒿得此消息,一夜抽了三盒“大中华”,一肚子闷气憋得像吃足了虫子的癞蛤蟆,正想找人出气,刚好吴文婉雪前来报到,他不好意思找美女开刀,就把大炮对准吴文,一通狂轰,就把吴作家轰得体无完肤血溅尘埃。

    把吴文贬得一钱不值后,为树立自己高大美好的形象,王大总编又拿出一本《松乡镇优秀文学作品选》,翻开目录指示吴文:“唔!你看,这是我前年获松乡镇一等奖的《逍遥的苦丁茶》,你以后可以按我的风格去学学。”

    吴文五味杂陈地接过这本旷世奇书,赫然发现,此奇书竟然是王大总编所主编,同时又惊天发现,王总编还是海都作家协会松乡分会会长!心中暗想,敢情此总编大人是松乡镇的第一才子,怪不得牛逼哄哄!便说:“我带回去一定好好地拜读拜读!”

    “恩——!恩——!”王总编十分受用,脸上乌云稍霁,连连额首,“可以的,可以的!你是要好好地学一学我的文笔,在松乡……吭吭……”下半句就止打住,很是意味深长,很是透露着非常的学问。世上总有玲珑人,话音未落,一个记者便天衣无缝地接龙曰:

    “王总的文笔肯定在松乡是第一的!要不然怎么会当上作协会长和报社总编。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就哄的一声,说那是肯定的!马屁熏天,十里可闻。王蒿闻之仰天大笑,半途中突然戛然而止,像被杀猪刀似的宰断,带了几分惊惧地望望门外,看见没人走过,吁了一口气,悚然说:“你们注意了,以后千万不要在办公室里大声喧哗,要是领导发现了,会屌死你!”

    王总编雨过天睛,就给吴文婉雪分配革命任务:吴文跑社会新闻,婉雪跑文体新闻。吴文一听就糊了头,说王总您不是要我过来做专职编辑的吗?怎么我也要跑新闻呢?

    “是吗?我说过吗?”王蒿一脸诧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这个镇级小报还用得着专职编辑吗?”

    “我……”

    吴文本想分辨,但一想既然遇上这样的活神仙,就是孙悟空再世也拿他没辙,只好自认命苦,除了忍气吞声,就是走人。但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自己还是个“蓬蒿人,”哪有本钱学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只好“盈盈一尺间,默默不能语。”王大总编见此狂人俯首称臣,不禁心花怒放,暗道我程咬金三板斧就搞掂了你,看你以后还不跟着我屁股转?!

    怕领导怕得伤心的王蒿同志除了是一壶烟虫外,还按摩沐足成瘾,每天中午到“时时”沐足城去按摩或沐足两个小时,这也成为他人生的必修课。

    按照《松乡报》社的光荣传统,每个新人入盟都要请师兄师姐腐败一次,与国际接轨,以示友好。下班时,王蒿手擎“大中华”,说:“吴文,你既然加入我们这个团队了,就要赶快融入,尽快适应环境。我们到‘时时’沐足城去休闲一下,行不?”还未等吴文回答,又幽上一默,“我请客,你埋单!哈哈哈……”其他记者无不喜得鬼哭狼嚎,一叠声地催:“我请客,你埋单!我请客,你埋单……”唱儿歌似的热闹。

    吴文叫苦不迭。十几个人按摩沐足下来不是个小数目,可自己手里才一百多块钱,真是逼牯牛下仔,不由急得脸红耳赤。他求助地看了看婉雪,婉雪心领神会,示意地拍了拍了手提包,叫他放心。吴文裂心地痛,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颤着声音说好啊,我请客是应该的!

    一干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时时”沐足城,兵分两路:女记沐足,男记按摩。默契而干脆利落,足见王大总编平时带兵有方,关键时候拉得出,打得赢,是一支特别能潇洒、特别能战斗的革命队伍。

    “波霸波霸,来个波霸!”王总编烟斗像炮筒,声巨若洪钟,冲着站柜台的妈咪喊。

    吴文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深有罪恶感。然而人生如演戏,就像大侠剑客们常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只好一边按摩,一边暗念阿弥陀佛,祈求我佛大施仙法,保我童身。

    手机忽然一阵震动,婉雪发来了短信:

    “文哥,你在那个那个的什么吗?”

    俩人拇指当嘴,用短信聊起来。吴文回道:

    “是的,你也在那个那个的什么吗?”

    “是哦!第一次沐足,感觉怪怪的。”

    “我也是第一次来按摩,真有种犯罪的感觉。”

    “文哥,你心情很不好吧?”

    “是啊!能好得起来么?要不是你借钱,今天真还不知怎呢,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钱还你啊……”

    “不要紧的,等你出书了赚大钱再还。嘻嘻……”

    “像这样的工作环境,哪还有心思写作!”

    “文哥,不要想太多,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

    “失业是沼泽,打工是荆棘。”

    “既然出来打工,我们就要做好吃苦和被羞辱的心理准备。”

    “话是这么说,但当真正羞辱临头的时候,忍耐是那么脆弱。今天我是红血忍成了黑血……”

    “男儿要能屈能伸。只会伸不能屈的男儿不是真男儿。”

    “关键是,我们能和这样没品味、没修养的人酱在一起吗?”

    “唉!说的也是。本以为找到了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想不到会是这样。”

    “我弄不懂,他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这只能说王蒿本就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打工就是尔虞我诈的倾轧中求生存,我们的难处还在后头呢……”

    “不要紧的,你文字功底那么深厚,我相信你会做的很好!”

    “我们团结一致并肩战斗,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好8(不)?”

    “好滴(的)好滴(的)!”

    “……”

    “……”

    两人直聊得手机发烫,电池响警报方才罢休。

    洗脚按摩后,王总编又春光灿烂地发号召去宵夜,吴文恨得牙痒痒,但在人家手下打工,就像睡在砧板上的猪肉,只好由人宰割,有屁也只能憋着哑放,实感窝囊之极。

    此次为团结最广泛的联盟阵线,吴文共花去2300多元人民币,又气又恨又心疼,一路上小腿直打哆嗦。

    送走婉雪,回到江城住所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江帅哥正在网上和一妹妹视频,见到吴文面如黑煞,忙挂断QQ,问:“怎么啦?是不是和婉雪吵架了?”

    “他妈的,今天被一帮流氓敲去2000多!”

    江城唬得触电似的一跳,忙扳着吴文左看右看,见该同志完好无损,一颗心“咚”地落回肚里,松口气说:“好好的么,你是吓唬俺吧?”

    吴文用春秋笔法将故事原创完,江城顿感事态严重,他未曾料到记者竟和作家斗起法来,这是哪跟哪么?想三国的曹二公子都快死两千年了,可那“文人相轻”的阴魂却一直不散,实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于是很愤然地给朋友打气,说:“你怕个鸟?玩文字是靠实力吃饭的,你一个作家,还怕得了他们?新闻是个啥么?干巴巴的几个文字,怎比得上文学语言的鲜活生动?”吴文听了苦笑不止,说:“文学语言的鲜活生动正成了我搞新闻的短处,我是拿着短棍对长枪呵!”忧心忡忡。江城脑袋一扑愣,打气道:“作家一定做得好记者,记者却不一定做得好作家。”吴文摇头苦笑,说:“王蒿王大总编的论断正好跟你相反!”

    “那你以后就证明给他们看!”

    “我就怕没有这样的机会。”

    正说着,江城的手机响起来,原来是丽娟打过来的。

    “砍脑壳的,还没睡啊?”电话中的丽娟有几分兴奋。

    “哟?什么事这么高兴呵?是不是找男朋友啦?”

    “去你的!”丽娟在电话里“呸”了一声,问,“今天不是吴文上班么?他怎么样呵?”

    “你问他。”江城把手机给吴文。吴文接过道:“这么晚你们还不休息?”

    “休息?想得美!我们刚下班准备到外面吃宵夜呢。”

    “你和岚岚要注意安全哈!”

    “知道啦知道啦!对了,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如何呀,做记者一定很爽很牛气吧?”

    “还好!还好!记者是无冕之王么!”

    三年后,以一本《谁无歌的城邦我的青春红颜》走红的网络作家吴文在接受某省卫视采访时,回忆起在《松乡报》的大半年时间,感慨万千地对美女主持人说:“知道吗?那是我人生早最压抑、最尴尬、最别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为什么这样说呢?”全国知名九洲红透的美女主持娥眉微戚,伤感而忧郁地问吴大作家。

    “哦!”在摄像机镜头前,吴文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像念悼词似的沉痛追抚往事。

    “你知道被刀砍斧劈的滋味吗?不是明火执杖的那种,而是你置身在一个黑屋子里,不知道斧头刀子什么时候、从哪个方向劈过来,你无法、也无所逃避,只能承受。”

    游民作家吴文不能承受内斗之伤。在《松乡报》上班的第一个周五,也就是松乡报编报排版的日子,他再一次领教了王大总编的虎威。

    《松乡报》一共21个采编人员,这也是王总编欲把《松乡报》打造成松乡镇山寨版人民日报的具体体现,“人多力量大,手多好办事。”王总秉承此办报理念,准备轰轰烈烈地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好为自己的平步青云搭上天梯。但“吃饭的多,做事的少”,这是当下中国的基本国情,报社是有21双手,这没错,但真正干活的手不到22只,那些拿钱不干事的纤纤红酥手,大多牵着松乡镇的皇亲国戚,哪肯屈尊纡贵去搞那些雕虫小技的酸腐文章?所有采编排的一揽子事件全摊在外面招聘来的记者编辑身上,如吴文婉雪之流。

    每逢周五,王大总编与前四天就大不相同,总是史无前例地按时上班,用三十分钟时间很严肃很庄重地对各版编辑布置完今天的报纸任务,便于北京时间九点整宣布出差公干革命工作,大约于某时某点回来检查报纸内容。众人唯唯,王大总编很是满意,既亲切又威严地环视诸弟子一笑,翩跹而去,遂携娇妻,带爱女,驾别克,去松岗石岩水库钓鱼休闲去也,甚是逍遥快活。

    后来吴文偷偷写了一篇《老总一怒雷天下小记九改定文章》的消息奚落之:

    “本报讯因未按时完成排版任务,×年×月×日晚×时××分许,《松乡报》总编王蒿在该报编辑部对报社工作人员提出了严厉批评,在其严督下,各版编辑及记者挑灯苦战,其中仅一道新闻标题改了九次才尘埃落定。

    据了解,改版后的《松乡报》每逢周五出版。×月×日,总编王蒿因公外出,约晚上8时许,其打来电话询问报纸的编排情况,当获悉还未完成既定任务时,对报社采编人员的工作效率表示非常失望和严重不满。约8时35分左右,王总编风尘仆仆赶回编辑部,对一至八版进行了严格审查,结果发现,无论从版面格式,还是标题制作,以及插图配制,都没有体现总编的办报风格及其理念。尤其是记者吴文写的一篇名为《民间弈林高手战楚河,江湖棋坛群雄分汉界》的消息,引起王总编的极大不满,特别是此标题的笼统含糊,没给读者以任何明确信息,责令其立即整改。在提出指导意见后,王总编因出差过度劳累回家休息,定稿后用QQ传版面至王总编,待其终审后再由编辑部发版到印刷厂出版。

    据悉,吴文系四川省作协会员,文字功底有一定火候,但对于新闻笔法却知无所几,故犯此大错。《民间弈林高手战楚河,江湖棋坛群雄分汉界》一题直改到第九遍才由王总编亲自拟定:《众象棋手纷战楚河汉界》,众人一直忙到次日凌晨三点才告结束。

    据知情人士透露,王蒿总编一直有着高度的敬业精神,在其影响下,其报社工作人员均以加班至深夜为自豪,誓以已之健康,为王总编早日擢升而铺砖搭桥。”

    但这个故事至少还流传着另外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那天王蒿王大总编在石岩水库钓了4小时零8分钟,只钓了三条鱼,但此三条神鱼加起来不到二两重。王太太许氏见之芳心大怒,怒斥夫君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在政府混了十几年,连一个副科级都没混上,现在钓了半天鱼,也才钓了三条小指头一样的东西,足见无用窝囊得不可救药。一个大男人混到这个程度,倒不如到母牛胯里撞死了算!王大总编在夫人面前涵养极好,将太太的数落嘲骂一字不落地用耳朵盛下,一声不吭,深得中国驼鸟外交的真传。

    为讨娇妻爱女之欢颜,王大总编于下午又驱车至小梅沙,小梅沙的海浪终于博得王太太咧虎唇一笑。据传,后经社会学家及有考证癖的学者研究,王太太许氏此嫣然一笑堪比李隆基老婆杨玉环的妃子一笑。

    踏了海浪又吃了海鲜,王太太许氏便命夫君打道回府,此时的海都已是华灯初上,王总编酒足饭饱,惬意非常,一路响嗝与哑屁齐飞,红脸共路灯一色,回到府弟,才悠然想起报纸不知折腾得如何了,乃斜躺于沙发,二郎腿以高翘,用无线电波远控听政,当得知区区八版报纸还没搞掂,不由怒从心上起,火向胆边生,愤然驱车前往报社,修理编辑部众奶油小生及靓姐酷妹。

    “你们是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搞掂?”王总编满脸溅朱,口沫横飞得像燕山雪花。

    “你不回来,我们不好定版。”一个记者小声说。

    “那你们起码要搞到像模像样嘛!”王总编57秒内审扫过八版,拍着样稿说,“这就是你们排的版编的报?乱得像疯子婆娘的头发,哪有一点我办报的理念和意图?”当看到吴文《民间弈林高手战楚河,江湖棋坛群雄分汉界》这篇消息时,戟指怒曰:

    “吴文,你这标题是怎么做的?作家就这水平吗?”

    吴作家从早八点一直工作到晚八点,中午只和婉雪吃了一个8块钱的快餐,忙得像小蚂蚁,累得像黑窑工,巴望着总编大人早点回来得解放,谁知打仗归来的王总不是亲人解放军,而是“三光”的小日本。吴作家心里就有了一丝的不悦,暗说你看也不看就全部否定,是不是太霸道武断了点?当下窝在电脑前一声不吭,沉默地抗议,但王总机枪扫处生灵涂炭,吴文作哑巴也惨烈中弹。

    王大总编见吴文像个闷葫芦,一个虎跳到吴文办公桌前,说大作家,你倒说说你写这个标题的理由,你不吱声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个总编还是怎么的?

    吴文抹了一下脸,说王总,我觉得这个标题蛮好的,形象生动,文采也还可以。

    “文采文采,狗屁文采!”王总编咆哮起来,“我给你说过多少次,新闻不是要文采,而是要事实。要事实,你懂吗?!”

    吴文倔劲上涌,分辩道:“王总我这标题里也有事实呀,民间棋手比赛难道不是事实吗?”

    “弈林是什么意思?楚河汉界又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读者都像你一样高的水平吗?要直接,懂吗?新闻要直接!而不是给读者绕弯子!”

    “道新闻标题就一定要做得像白开水,不讲究一点语言艺术性吗?”

    “艺术个屁!”王总编怒发冲冠,“你少在我面前讲什么语言艺术,就你懂是不是?你今天不把这个标题搞掂,明天就给我走人!”

    吴文呆气发作,刚准备英勇就义,婉雪及时掩护过来,说吴文你是咋回事?领导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一个劲地使眼色,就差眼珠没化玻璃珠蹦出来。

    有美女相劝,吴文总算吞下一口鸟气,心想你要老子怎么改就怎么改,反正老子又不是社长总编,这张鸟报办得有不有水平也不关老子屌事!于是释然,忙皮笑肉不笑地说老总批评得是,我确实没领会您的意图,我这就改。

    王蒿正准备拿此书呆练练拳脚,想不到吴某人来个关公脱袍,倒教王大侠打了空,那使出去的排山倒海之力无处着落,一时愣在那里,倒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怕骂,忙拥上前说王总您今天出差辛苦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们搞好了再给您电话行不?

    王大总编于是又翩跹而回,在家里用QQ摇控诸弟子一直至凌晨三点方休。

    此乃第一个版本。

    第二个版本说的是,周五王大总编上了半个小时班后,就长驱直入南华寺求佛,恳祈六祖赐以官运,三跪九拜十二叩首之后,王信士拈香求签。得一签曰:

    “蝇营狗苟逐腥臭,

    沟渠泥鳅图翻波。

    趋之若鹜何处去?

    水月镜花总成空。”

    王信士得此下下签,佛心很是不爽,沉沉驾车回到海都,就直奔“时时沐足城”,找到江湖人称“大奶波”的38号按摩妹,沐足修行。修了一个钟,行得王大总编一时兴起,就把“大奶波”在墙角里给上了。那“大奶波”虽年方二十,却也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配合王信士把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的八股文做得熨熨贴贴,让王信士梅开三度,几欲升天。后来干脆开了一间房,巫山云雨做了半天露水夫妻,两人劳动累了就歇,缓过气又劳动,活像高尔基扑在了面包上,吃起来没个节制。

    此对露水夫妻从下午两点一直缠绵到晚八点,王老公在屙尿时突然想起报纸还等着他去定稿,忙抖净了做案工具,跟“大波奶”老婆道了别,哼着革命小曲去检查工作。

    在跨入电梯的一刹那,王蒿脑里又浮起那个该死的下下签,什么“趋之若鹜何处去?水月镜花总成空。”真是菩萨睁了眼也说瞎话!但联想起自己在松乡政府混了十几年,身上还没挂上一个“副科”的军衔,真是可以痛哭三日泪落九天,他日若有闲暇,定要做篇《伤官词》的痛文好好哀悼哀悼!这样一想,刚才的风流快活劲立刻如滚烫泼雪,踪影全无。待到编辑部一看,见一班弟子还在手忙脚乱地在那里折腾,不觉火起,看谁都像欠了他三百大洋,架起迫击炮就是“嗵嗵”地一番乱轰,就把个编辑部里轰得鸡窜狗跳,悽悽惶惶。

    鸡毛鸭毛满天飞,就吴文此公鸡岿然不动,端坐在办公桌屏风后面将一支圆珠笔玩得滴溜溜转,像孙悟空舞金箍棒,怡然自乐,全没把这隆隆炮声当回事。王总编就深感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蔑视,于是毅然调整炮口,专打吴文这个反动派碉堡。

    这两个版本的故事有一个共同点是:那天王大总编发了半个小时脾气,就打道回府用QQ遥控诸弟子,在凌晨三点钟,在睡梦中的王大总编接到一关门女徒弟的电话,汇报报纸已做好,请师父大人审阅。王师傅嘀咕着起了床,叫徒弟们把版用QQ传过来了,睡眼惺松地看了个大概,便在QQ上回曰:

    “可以发版印刷!”

    接着纳头便睡。

    除了婉雪,众人恨死了吴文吴书呆,说要不是他那个死标题,他妈的也不会拖到凌晨三点多才搞掂!

    这就预示着,作家和记者的较量将无有穷期,并还会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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