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名

    “先生，请问，洗完头后剪不剪发？”

    “剪。找8号剪。”

    “8号换人了。您找原来的8号吗？”

    “8号呢？走了？”

    “没走。”

    “那就找他剪吧！你看看前面有几个在等。”我问洗头工，“他现在是几号？”

    “你到时看他的牌子就知道了。”洗头工卖起了关子。

    在这家叫巧手的美容美发中心，我第一次来剪发时，8号带蜜的话和狡黠的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几年里，我几乎都到这家美容美发中心，都找8号剪发。

    一头旋涡式的卷发染成了金黄，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衣解开了两个纽扣，牛仔裤打了几个洞，戴着大手箍，夸张奇特的穿戴。8号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前卫。

    “这是一种时髦。你要当发型师给人家设计形象，自己却土里土气，谁会找你？”8号这样理解他的标新立异。

    我虽然不甚喜欢8号的标新立异，但显然习惯他嘴里说出来放了蜜的话。仔细一听，又感觉他嘴里是放了蜜蜂而不光是纯粹的蜜，说出的话很甜，又偶尔会不经意蜇你一下，让你痒痒的。

    “老板，你穿这衣服，显得很庄重，看上去很有气质。”

    “靓仔，红光满面的，是不是泡到靓妞了？”

    “靓女，越长越漂亮，爱情滋润了吧！”

    ……

    8号第一次给我剪发，差不多剪好时在我耳边说：“大佬，我当了10年发型师，现在食艰难，以后来这里剪发，多帮衬我。记住了，我是8号发型师。”

    第二次到巧手美容美发中心，我点了8号。

    “大佬，很久不见，怪想您的。”8号把我当成老朋友一样。

    “您天庭饱满，两腮潮红，可不是一般的人哦！”8号带蜜的话又来了。

    挨着8号的7号发型师剪完发走开了，8号悄悄对我说：“1号2号刚从乡下来，小农意识，剪的发很土。3号4号基本功不扎实，不知道剪发的深浅。5号6号虽然来这儿时间不短，但经常闹笑话。7号……”

    7号发型师回来了。8号赶紧改口说：“靓仔就是靓仔，头发怎么剪都漂亮。”

    再去剪发，8号一番甜话后对我说：“大佬，您的白头发不少，该染一染了。”

    我很厌烦一去剪发，那些理发师活没干倒先劝你电发染发。8号却不同，前几次只字不提染发的事，这次说了，我并不反感：“男人有点白头发才有成熟感，懂不？”

    “染染年轻几岁，靓女都多看您凡眼。”8号不放弃。

    我不同意染发。8号见我态度坚决，事后再也没提过。往后给我剪发，都因后面等他剪的人多，手脚很快，三下两下搞掂。

    “来啦，大佬。好久没帮您剪发了。”一会儿，8号从二楼下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剪了个分头，染了淡黄头发，一袭白衬衣，一条黑西裤，8号突然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白领。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忍不住笑。

    “没办法啊！不习惯吧？”8号笑得不自然，却很沉稳。

    “当了店长了？”我再一细看，发现他原先戴的“8号发型师”的笑脸牌子不见了，换上了一块白底红字的“店长”牌子，“恭喜，恭喜。”

    “这个月老板新开了家店，原来的店长去了新店，我跟这个老板3年多了，这不，让我帮他管这家店。”

    “对我这行头不习惯？我原来的打扮太靓仔样，说话没威信。其实我都这么多岁了。”8号伸出3只手指，“大佬，发型师的年龄和女人的年龄一样是秘密，可别说出去啊！”

    8号露出了与他的打扮和年龄不相符的狡黠的笑。

    “当了这么大的美容美发中心的店长，还给顾客剪发？”

    “不剪了。您是老熟客老朋友，只要有空，我一定亲自给您剪。”

    “介绍位发型师往后帮我剪发吧，不难为你。”8号当了店长，自然不好意思老打扰他。

    “1号2号剪得大方得体，3号4号善于跟潮流，5号6号认真，7号8号心思巧……”8号找到了当店长的感觉。

    这一次剪发，8号显得格外认真。可他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吩咐这事那事……每次被打断，他都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剪完了，他左端详右端详，完了才如释重负般说：“好了。”

    说完，8号好像记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优惠卡，悄悄塞给我：“老友当店长了，多多关照。”

    埋单时，有优惠卡，38元省1元，心里像吃到了8号带蜜的话，甜甜的，又像被蜇了一下。

    1元也是人情。往后我还是几乎次次到巧手美容美发中心剪发。虽然不是找8号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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