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

    一人大学，众兄弟皆按寝室排了座次，以后便不唤全名，叫做大哥、二哥、老七、老八。显得混合。然后是学兄们例行公事般过来看看，说说系里的趣事，白话起来个个争先，唯恐在学弟面前露了怯。

    有人问起哪位教授讲课好时，皆答赵大西——幽默，上课不困，和学生处得哥们儿一般。大家就说想听他的课。学兄道：还早，他讲元明清文学，最后一年。

    原以为上了大学便轻松了、解放了，没想到才离虎穴又入狼窝，系里派来个辅导员恶狼一样，像管小学生般，迟到、早退，早操、晚自习，事必躬亲，稍有反抗便威胁说不给你及格。

    尤其请假，谁也不行，啥事也不行。他说：爹妈死了重要还是学习重要？我父母去世，我都没回去。大家心里暗骂，背后联名上书系里，一去无音。

    有凡日不见“恶狼辅导员”来，正在揣度是怎么回事，进来一位年轻的黑黑大大的先生，道：鄙人赵大西，你们的新辅导员，大家可以称我赵老师，也可称我老赵，也可称我西哥。

    小子们一通鼓掌，说叫西哥亲切。以后除了几名女生，都把他唤做西哥。

    西哥上任，先不管理，而是和大家打扑克、喝酒。等关系融洽了，便把道理讲给大家，号召大家好好学习，只要学了，考试不成问题，不行我老赵亲自为你们疏通。然后问：我说这够哥们儿够意思吧？大家鼓掌，说：太够意思了。于是凑份子请西哥小酌一下。不几天，系里容貌大改。

    西哥万般皆好，只是恋杯中之物。有时贪杯，总误小事。一日，系里老六撞见西哥摇摇晃晃，便问：西哥去哪儿？西哥便停住脚说：让我想想，我刚才想去哪儿了呢？哎呀，去接孩子。老六见西哥喝成这样，便一同去。果见只剩赵家小子一个人在幼儿园，阿姨下班了，只一更夫陪伴，孩子见西哥哇哇大哭。

    老六背了孩子，到西哥家门口，正欲放下，西哥道：你一起跟我进去，免得我挨骂。

    老六便进去了，见到西嫂粉面含霜，碍着老六不便发作。煮了两碗方便面，自己一碗、儿子一碗。西哥吐了下舌头：没饭吃了。老六便请他出去醒醒酒，小喝一杯。

    喝完夜半，老六待要送他。西哥答：不用，一个大老爷们儿这点事儿摆不平？

    老六便回，走在路上，只听得西哥嘭嘭的敲门声，直至我进了寝室，还嘭嘭作响。

    第二日老六问之，西哥拐弯抹角地不答，以致“此案”成谜。

    西哥本是个做学问极好的人，只苦了他肚皮。当老师一年喝不上几回大酒。有时他当记者的夫人也带他出去采访，假冒记者混酒，居然像模像样，而且趁着酒劲儿替夫人写稿，篇篇得到社领导表扬。

    况且他教的弟子中不少挺有出息，在地方上皆混得有头有脸。有时请他过去消遣，吆五喝六好不威风。

    西哥便起了改行之意，而且就当记者，别的不说，酒局子多矣。一次市报招聘，西哥背着系里应聘，笔试第一，被录取为记者，因原来为副教授，不久即升为主任。

    进了报社的西哥如鱼得水，文章好、酒量大，酒桌上最后往往是东倒西歪一片，只有西哥等一两个满面含春，和风细雨地正用啤酒透一透。

    西哥凭着文采和酒量渐成小城名记，迎来送往，酬酢之事不断，西哥也仿佛找到了做人感觉。

    正当他感觉找到时，他夫人则厌倦了这种生活，改行进了机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

    不几年，西哥顿觉酒量下降，肝儿却见长，欲戒酒。友人告日，不改行难戒。

    西哥便托关系回师院当教授。中间人回道：不成，人是奇多，编制奇缺，你这后半辈子当不成老师了。

    西哥道：罢了，接着喝吧，多大个事儿。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