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沿着墙根奔跑。
这样的叙述并不完整。实际情况是,还有三个老太太追着这只鸟在奔跑。
这三个老太太大概是出来晨练的,我见过她们。她们一般是三五成群,在小公园里边说话边伸胳膊蹬腿,或者攀在某根树枝上晃悠,不管做何种动作,都显得迟缓。但现在却不同,她们三面包抄在围捕这只鸟,动作显得敏捷得多。
这只鸟也并不是总在奔跑,它跑上十来米,把追捕者甩开,就开始走,两只爪子一前一后地挪。虽然只有走上几步的时间空隙,但那几步仍然优雅,不像麻雀总是跳,急促,也不像鸡,总是探头探脑地试图发现什么食物。只有几步,却很像悠闲的散步,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然后它又跑,因为老太太们又追了上来。我想,它停下来散步,大概以为追它的人会停下来,危险已经过去了。但它显然错了,三个老太太锲而不舍。这样跑跑走走,有七八十米,就离我很近了,我也看清楚了那只鸟。
说真的,这不算是一只美丽的鸟。它的羽毛棕黄,黑喙,比麻雀大一些,腿比一般的鸟儿稍长。我对鸟类是个外行,认不出这是一只什么鸟儿。
老太太们还在追,但只有一个大体能跟得上这只鸟儿的步子,这是三个人中较年轻的一个。我注意到她接近鸟儿的时候,策略有点变化,不像刚才一味猛扑,而是放轻了脚步,慢慢接近,再扑。但鸟儿对她的策略似乎是视而不见,等到她的手掌快要挨到羽毛时,才一跳,快跑,使她的动作一下子落空。这使它看上去像是在戏耍她。紧张,又有点让人兴奋。
但我显然高估了这只鸟儿的智商。前面墙根的拐弯处出现了一个编织袋,那户人家正装修房子,这只袋子原来大概是盛水泥的,现在空了。鸟儿发现了它,像找到了庇护所,一下跑过去,藏在了下面。
对于三个老太太来说,这显然是个惊喜。她们一起围拢了过来。我听到了鸟儿的叫声。随后,它出现在年轻一点的老太太的手上,另外两个也伸手去抚摸。
“它为什么只是跑?”我问。“没看到我们在捉它吗?”答非所问。其实我想问的是:它如果飞的话,又有谁能捉住它呢?于是我又说:“那它为什么不飞呢?”
“为了让我们逮住它呀!”其中一位老太太大概心情愉快,顺势幽了我一默。
但她们太兴奋,似乎放松了警惕。那只鸟突然扑腾起翅膀,一下子挣脱,在几位老太太的惊呼声中箭一般蹿起来,转眼间消失在树丛中。
“它终于还是飞了。”我不合时宜地又加了一句。
她们先是愣怔,然后对我怒目而视。
这使我羞愧,低着头慢慢地走开。
但我还是在想:它为什么要在墙根一带走路呢?从它的身体构成来看,它有翅膀,能飞,它还有腿脚,那么,散步也该算是一种很正常的行动吧。
几乎看不到鸟儿散步。但这一只,或许心里盛满了浪漫主义,就想在人们惯常散步的地方也散散步。但它显然错了,直到它被人抓在手里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这里可不是它散步的地方,它只有飞快逃走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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