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

    温凉一把搭在黎别肩膀上，挽过黎别，“专门等我？”

    “没啥，上课时最贱，不小心惹到你爹，被罚站，你回家了替我道个歉。”

    “好，包我身上，走，吃饭，我请客。”

    “还没下课，老师还没出来，没让我走我不能走，这算逃课。”

    温凉双手抱头，“诶呀！死脑筋，我爹他也是人，自然能体谅你肚子饿，还有对食物的憧憬。”

    “不行！不能走。”

    下课铃一响，唐桥桥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左顾右盼，看到黎别，“抱歉，都怪我。”

    唐桥桥低头紧咬下嘴唇，左手捏右手贴在胸前，噘嘴又有点委屈，“要不是我，温老师就不会体罚你，让你丢面子。”

    “没事，这不怪你，我嘴笨，找不到恰当理由，我活该。”

    唐桥桥抬头，眼眶泛红。

    “诶呦，某人都快要哭了！”

    “温凉，你怎么在这儿？”

    “桥桥，温凉，你俩认识？”

    “不认识！”唐桥桥拧过头去，正好跟撞了温水满怀，“抱歉，温老师。”

    “没事。”温水瞪了一眼温凉，“你咋在这里？”

    “我来找好哥们。”温凉说着搂住黎别。“我们仨准备一起去吃饭。”

    “以前认识？咋没听你提起过。”

    “刚才我俩刚刚——”温凉看见黎别挤眉弄眼，瞬间明白，立马调转话锋“刚才都约好去吃饭了，贼饿，老爹拜拜。”

    温凉搂着黎别就跑，黎别顺手拽上唐桥桥。

    “咱仨去吃啥？”温凉征求黎别和唐桥桥的意见。

    “不，是我们去吃啥，跟你没关系。”

    “呦，过二人世界呀，把我这个障碍清除在外。”

    唐桥桥气得冒火，抬腿就踢，“有自知之明，赶紧滚蛋。”

    “温凉，我俩不是那种关系，别乱开玩笑。”

    唐桥桥听到这句话，呆呆站定，不再踢温凉，“就是，别乱开玩笑！因为这，我才踢你的。”

    “别解释，越涂越黑。”

    “黎别咱俩走，别跟他一起。”唐桥桥拉着黎别要走。

    “约好了，我本来就打算带你一起，正好你俩还认识。”黎别拦下唐桥桥。

    “不去。”唐桥桥停顿了一下，“你说——”

    “我请客。”温凉大手一挥。

    “走！涮羊肉火锅。”

    “要狠宰我一顿呀！”

    No.5

    温凉这在家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竟然给黎别和唐桥桥调了油碗，待他落座以后，三人开动。

    “最近城里出事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要乱跑进城。”温凉笑得贱兮兮，两杯啤酒下肚，不像李白七分酿成月光，三分啸成剑气，他最多七分变成口臭，三分笑出贱气。

    “你一个男孩家家的，也不要乱跑，妈妈会担心的。”唐桥桥毫不顾忌这买单人的面子。

    温凉没听出来唐桥桥占他便宜，乐呵呵地陪笑。

    “真是个混蛋！”一声娇骂从角落的一桌传来，一桌四个女生，黎别看去，任盈月赫然在列，当时一阵小鹿乱撞。

    黎别打断温凉的话头，“城里出事，关咱们什么事？”

    “你不写了一篇什么《长星坠平野》，写那个爱国词人，叫啥来着，王国维？你这一腔热血，挥洒此处，如何？咱们也一起去。”

    黎别有那一帮避世词人的做事风范，却没有他们淡泊名利的情怀，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又恬不知耻接受赞誉。

    黎别准备一展不与世争的高人风范，有意无意一瞟，任盈月冷眼注视他，黎别一哆嗦，改口说道，“大丈夫何曾惜命，我以我血鉴昆仑！乱世之下，我辈英雄。”

    瞬既压低音调，黎别悄声说，“瞎整什么幺蛾子？待在学校里妥当。”转头对唐桥桥说，“尤其是你，别手撑下巴，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准去！”

    唐桥桥憋住那句顺嘴的“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轻轻点头，淡然一笑。

    温凉醉意更浓，没来由问了一句，“黎别，你眼里怎么才算是美女？”

    唐桥桥一听，为之一滞，又自顾自吃蟹棒，权当没听见。

    黎别缓缓开口，“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诗词为心。”

    “拽什么文言文，不够意思，不拿我当哥们，你就说，是谁？”

    黎别也有些醉意，借着酒胆一狠心，一字一颤，吐字不清，“远，啊——在天边，近——啊！烫。”

    黎别跳开，打倒玻璃杯，掉在地上碎成一片月光，带翻椅子。

    黎别摔倒在地。

    任盈月睥睨斜视，“满口污秽，李渔的文字正配你这种肮脏的人，拿着文学当嘘头遮羞，像你这种虚伪至极的人，只要我在，别妄想进文学社。”

    一听这话，黎别像被割头后，沿着脖颈灌进一盆水，黎别全身冰凉，心如死灰，坐在地上发呆。

    “啪！”一巴掌落在任盈月脸上，霎时梨白脸上出现五指红印，她晕头转向，伸手撑在桌子上回神。

    唐桥桥左手攥住右手手腕，后退一步，全身发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气愤。

    “任学姐，怪我怪我，不该乱说话，别在意。”黎别站起来捂脸赔笑。

    任盈月甩开他的手，下到楼梯拐角处，回头看来，黎别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却听任盈月冷冷道，“学弟，你是有点小才华，让人眼前一亮，可你这卑躬屈膝，恬不知耻的姿态，让人厌恶万分，抵过你一切的努力。”说着冷哼一声，斜眼上挑，转身就走。

    黎别伫立在楼梯口，加上刚才那句“有我，永远别妄想进文学社”，这两句话彻底击碎黎别的防线，一切辛苦努力都被否定，一切引以为傲都被鄙视，黎别低下头去，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被人看到，也不想去看那抹白色倩影。

    “没事。”唐桥桥递去面巾纸，“她算个屁，别听她胡说，她不是老师，哪里有决定权。”

    黎别打开唐桥桥的手，指着楼梯口，“走！我不想发脾气。”

    唐桥桥一顿，换上一张笑脸，躬身上视，“呀，还有小脾气了呢。”

    黎别红了眼眶一睁眼，唐桥桥皱眉而笑，搁平常黎别准会摸摸头。此时，黎别又羞又怒，惭愧又悔恨，在黎别眼里这满带宠溺的笑意不再怀有安慰，全变成调侃与讥讽。

    黎别甩手猛戳楼梯口方向，“滚！滚！滚！”

    唐桥桥愣住，“好，我滚。”说着捂嘴跑开。温凉重叹一声，拍拍黎别肩膀，跑下去追唐桥桥。

    天灵盖撬开口子，灌进水银一般，全身沉重，黎别颓坐在地上，再也撑不住，努力尽数白费。黎别不甘、委屈、愤怒五味杂陈，像是掉进粮油店，打翻调味品货架一样，酸腻苦涩辛辣一起涌上心头，难受异常。

    黎别捂住心口，大口喘气。

    “学长！你没事吧。”

    从哪里冒出来个学妹，黎别惊得身体弹起，“还好。”

    “学长，没烫着吧？我替任学姐向你道个歉。”

    这个姑娘跪坐着轻轻颔首，停顿两三秒，抬起头来，伸手捏掉黎别头发上的茶叶渣滓。“学长再见。”

    没看清是谁，也不认识，但这个背影也渐渐消失在黄昏里。

    黎别一人坐着，孤独异常，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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