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别走上讲台,克制目光下移到任盈月腿上的冲动。
任盈月坐在评委席,双腿叠夹,侧膝挺腰,低头看资料,她作为评委也需要了解每一个面试者的情况。
刚才出言训斥黎别的老师,他桌上名牌写着“程华”二字,程华问任盈月,“这碎仔获过省级三等奖?”
任盈月点点头,“应该是真的。”
程华面带笑意,“同学别紧张,请先自我介绍。”
“我叫黎别,白天不懂夜的黑的黎,再瞅我别怪我动手的别。”
底下同学笑声震天,女孩们也不禁莞尔,一排老师不苟言笑,除了程华跟着同学们笑了笑。
黎别没料想临场发挥逗得大家合不拢嘴,心里总有窃喜,控制不住想要耍宝冲动,想要任盈月多看他几眼,仿佛这样子便可得美人垂青一般。
任盈月皱皱眉,低下头继续看资料,不时做做笔记。
此时,黎别不再觉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有多么荒唐,不博美人一笑,坐拥天下又如何?美人不笑,言辞不妙,美人一顾,捶胸顿哭。
程华问,“你就是初赛写《长星坠平野》的那个碎仔?”黎别点点头。
程华朗声道,“估计这就是天意了,你拿了初试第一,就拿你开刀,今年面试形式不同往年,不再提问了。”程华掏出一把枣子放在桌子上,“以枣子为主题,发表一番议论,限时五分钟。”
黎别呆住,还在体会周幽王一意孤行的心境。
“瓷怂!瓷怂!瓷怂!”男生们不嫌事大,捂着嘴在底下瞎起哄。
“请安静,同学们。”任盈月一句话,大家噤若寒蝉,男生们大气不敢出一下,也不全是怕任盈月生气,像是怕惊到路边的麻雀一样,怕那两条诱人的腿,收了回去。
“可以开始了吗?黎别同学。”任盈月礼貌性地微笑示意。
黎别站不住,全身上下的血液直向脑袋涌,脚下有些轻飘飘的。深呼吸,深呼吸,不要慌张,这一帮四五十的中年大叔大妈能把我吃了?四五十,四五十,枣子,枣子,突然灵光一闪。
黎别抬头,正好接上任盈月的目光,一个激灵脑子一片空白,刚组织的思路断线了。
“大家都知道,咱们灞柳文学社是陈忠实老先生创建的,嗯,陈忠实大家知道吗?那个——”
任盈月本以为黎别会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讲出什么新颖的观点,看来名不副实,也是庸才一枚,任盈月嘴角一翘,私语道,“切!不过如此。”眼神里满是蔑视。
最断人肠是一字情,最伤人心是三寸舌,黎别听得一清二楚,一瓢冰水浇过头顶,心里那颗小火苗被淋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灭了。黎别一咬舌尖,收拢心思,不再乱想。
“我谈一谈《白鹿原》里的几颗枣子。”
一听这句话,在坐的老师面面相觑,有个女老师甚至一脸惊骇,暗暗祈求,“别说那个,千万别说。”
同学们一听“白鹿原”三个字顿时提起精神,坐得直挺挺,竖起耳朵听。
这里,陈忠实先生的母校,校方曾明令禁止看《白鹿原》,或者说不允许看未删减版的,流到学生们手上的《白鹿原》只剩下沿街发的男科手册那么厚。
初中时,黎别托他书商老爹的福,被窝里挑灯一个月偷偷看完这本书,每一页与每一夜都是难以忘记的,因为每次偷偷去厕所既是胆战心惊的又是愧疚不已的。
“在说这几颗枣子之前,我想先介绍一个女人,她的父亲是一个没落秀才,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却把女儿卖给郭举人做妾。这个女人到了郭家不仅被要求打扫庭院,洗衣做饭,过得甚至不如一个奴隶,而且还得在大女人的监视下,每个月定期让郭举人发泄兽欲。”
女生们低下头,用刘海遮住发烫的脸,“兽欲”两个字已经足够玷污这些纯洁的耳朵了,女生们纷纷捂上耳朵,不再听这些污言秽语。
任盈月双颊通红,咬牙攥拳,羞愤不已。女老师尴尬不已,只好望向窗外。
“注意枣子来了,就算这个样子,她依旧要满足郭举人的恶心癖好,在大女人的监督下,每晚放三个枣子在那个里面,每天早上掏出来,洗干净给郭举人吃。那时候,养生理论认为人身上是有灵气的,吸取别人的灵气,滋补自己,所谓的采阴补阳,这个女人作为一个祭品被摆上餐桌,供人宰割——”
“时间到,黎别同学请你出去!”任盈月脖子连带锁骨透出粉色,指着门外,“请你出去!”
黎别尴尬站着,不知所措。程华看看沙漏,“不还有一部分沙子嘛,接着讲。”
“老师!”
程华点点头,示意黎别继续。任盈月赌气扭头不看。
黎别报以微笑,“在我眼里,《白鹿原》这本书,不是什么获奖作品,不是什么民族史诗,更不是什么邪魔黄书,它就是讲了一个女人的抗争,从迫于淫威到把阴枣泡到尿壶里端给郭举人吃,再到跟黑娃私奔,再到被整个白鹿原排斥,最后被镇压在六棱塔下。”
“每个勇于追求幸福的女人都带有一些悲剧色彩,田小娥就是这样子,但她敢于追求,虽说她失败了,那不是她的时代。但愿我也能像她一般,不顾一切扔掉心里的‘枣子’,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黎别鞠躬谢意,感谢在座的女孩子们没有拿用过的姨妈巾砸他。
程华看看周围老师,其他老师尴尬地对他笑笑,程华说,“黎别同学,感谢你的演讲,让人耳目一新,最后结果,请等通知。”
黎别走下讲台,突然脚下绊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任盈月的迅速收回玉腿,她回过脸来,气滚滚瞪黎别一眼。黎别心惊肉跳,看得心疼,即不忍心让她生气,又想继续看看她恼怒的可爱样子。回到座位系鞋带时,黎别摸摸被绊的脚踝。
黎别猫下腰,正准备从后门溜走,突然间手臂被挽住,吓得黎别抬手挺腰坐端正。
“哥,你这个段子可讲得真够荤得,看看那帮女生,尤其是捂耳朵的,臊得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放手,我得回去,班里还上着课呢!”
“温水又占自习课?”
“别直呼老师名字。”
“他是我爹,我帮你解释,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不是说好了请你吃饭么,不准溜。”
“我,我真的——”
“不吃就是看不起我。”
“你说,咋帮你,帮完我就走。”
“老哥,仗义,明事儿人。”温凉咧嘴竖起大拇指,搂过黎别的肩,黎别瞅一眼,两指捏掉温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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