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后就毫不犹豫地去作证了,只是恐怕将来芳苓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会大不如从前了。”她低声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们今夜相见,究竟为了何事吗?”宇文邕轻声问,目光凝视着她的面颊,白皙而又剔透。
“难道,你知道?”
“不知道。”他摇着摇头。
萨玉儿皱皱鼻子以示鄙视,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宇文邕怎会告诉她芳苓的身份,又怎么能说出她和南宫瑾的关系。
而芳苓却因此事而焦头烂额,只为不知该如何想萨玉儿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
还不等她想好对策,萨玉儿翌日已经登门探望。两人坐在桌前品茗不语,尴尬许久后芳苓才幽幽道:“昨晚的事情,你一定很好奇吧?”
“是真的吗?”她望着芳苓闪烁的目光轻声问:“你对他,到底是有事相求,还是有情……”
芳苓的身子一颤,惊愕地面色惨白,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掉在桌上,温热的茶水顷刻间洒出大半。见她如此,萨玉儿本就紧张的心,更是惴惴不安。
“姐姐……我……”
“太后恐怕会追问此事,你自己想好应对之策,悬崖勒马也是对他人的交代,否则就算我们再有心帮你,也是无济于事,你自己想清楚。”萨玉儿说着便起身离开,临行时她无意瞥见梳妆桌前的一个锦盒,极是眼熟,不由得走进细瞧,那青玉芍药花簪泛着冰冷的光,刺得她心发痛。
原本芳苓只是随意拿出来看看一解相思,却不想忘记把它收起来。见萨玉儿看着这簪子出神,芳苓连忙走过来笑道:“许多年的物件了,无事的时候拿出来瞧瞧,姐姐的话芳苓记住了,姐姐放心芳苓必定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昨天芳苓确实有事相求南宫将军,只是此事如今还不知该如何告知姐姐,待日后有机会,芳苓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姐姐大恩,芳苓没齿难忘。”她说得深刻动情,萨玉儿的心底却一丝都不觉得感动,更多的竟是畏惧,芳苓平日里柔弱的性子,怎会做出这种胆大妄为之事呢?
可她除了装糊涂,什么都不能做。不是不气芳苓骗自己,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轻易触碰,只能静观其变。
“你心底清楚就好,我也是担心你,昨日这种事情今后断不可再做了。”她安抚芳苓几句后便离开,也无心再回弘圣宫,便绕路去了紫轩宫。
见她来,库汗银瓶笑意盈盈地亲自倒杯茶递给她道:“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想不到事情到最后竟会这般峰回路转。”
萨玉儿接过茶杯低头苦笑不语,茶香气萦绕在鼻端,库汗银瓶没有注意到她面上淡淡的哀愁,自顾自说着:“真是想不到,皇后初来不久就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做事,以前当真是小觑了她。”
“她身份地位显赫,自然做起事来不假思索。”萨玉儿手握茶杯低声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终究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的。”她面上淡笑道:“前些日子我去探望娥姿姐姐,还说起这人生之事变化莫测,尤其是这风波迭起的宫中,更是如此。谁能说清楚明日事,还是要珍惜眼下的幸福。”
“姐姐说得是,只可惜这个理并不是所有人都懂的。”萨玉儿不由得想起芳苓宫里的那支簪子,她该是不会看错的。
如果这簪子真的是南宫瑾当年拿的那一支,那么他们俩……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库汗银瓶关切道:“好好的怎么打了冷颤?可是受了凉?”
萨玉儿笑道:“最近天气凉,好像穿得少了些。”
“你最近愈发消瘦,要照顾赟儿,又要照顾这些乱如麻絮的琐事,当真是难为你了。”
“赟儿很乖,我们只是盼着姐姐能够早日复出,东山再起。”她低声道。
库汗银瓶长叹:“谈何容易啊。”
两人皆陷入沉思,是啊,谈何容易。
时过境迁,芳苓一口咬定自己和南宫瑾只是偶遇,太后也只好说句好自为之,拿她无法。而南宫瑾自从那日之后,闲暇之余总是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发呆,当年的赵府惨案至今都历历在目,每一次宇文护见他的时候,他都恨不得立刻拔出剑来赐死他,可是想到如今一切还未稳妥,万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多次冲动皆被忍下。
那一日,芳苓就为了将此物交给他才差点被皇后处死。如今想想,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皆是处处险境,招招致命,若想要明哲保身实属难上加难。
寒冰死了,如今他多想到萨玉儿面前亲自问问有关寒冰的所有事情,可是经过池塘水榭和私交玉佩之事,他又怎能将同样的错误一犯再犯。
他只好动用自己的属下去暗地查询此事,寒冰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会是谁?难道是宇文护得知寒冰就是赵冰,所以才杀他灭口?各种疑团统统纠缠在南宫瑾的脑海中,让他几度心浮气躁,难以自抑。
韦孝宽觐见宇文邕的时候,面上尽是难以掩盖的喜色。他拱手对宇文邕道:“恭喜皇上,臣同雍州牧宇文宪大人偷偷联络了近三十位大臣,大家一致表示誓死追随陛下,必定同宇文护那个奸贼抗争到底!”
“好!”宇文邕拍案而起,走到韦孝宽面前笑道:“韦大人,日后朕必定要给你记一大功啊!”
“谢皇上。陛下,不仅如此,南宫瑾秘密训练的精锐部队已经随时待命,只需您一声令下,便可动手除掉所有禁卫军当中的逆贼,皇城安危必定誓死守护!”
“朕此刻担心的是,除掉宇文护之后,要如何做。”他蹙眉幽幽道。
“夺取军权,迎来亲政。”韦孝宽坚定道。
宇文邕笑着摇摇头:“韦大人忘了,除了宇文护,还有齐国虎视眈眈呢,邙山一战我军惨败而归,如今虽然兵强马壮,可若想再次出兵恐怕又会元气大伤。况且,齐国还有高长恭、斛律光等几名猛将,他们可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啊。”
“这……”韦孝宽突然想起当年邙山一战的惨败,不由得面露难色。他见宇文邕神态自若的模样,心知他必定早有打算,于是拱手道:“还请陛下明示。”
“你过来。”他坐在案几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韦孝宽豁然开朗,他面上困惑之色顿时褪去,点头抚须:“离间君臣,借刀杀人,妙,当真是妙!”
宇文邕淡笑放下笔轻描淡写般问道:“听闻你在齐国有许多细作,各个都是你的心腹,在齐国朝野也算有一席之地?”
韦孝宽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立马拱手道:“陛下放心,臣立即修书一封,臣保证必定不动一兵一卒便除掉齐国兰陵王!只要没了他,齐国则不堪一击,排除外忧,再攘内患,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去吧,记住不可鲁莽行事,更勿打草惊蛇。”
“是。”韦孝宽退下后,宇文邕闭上双目靠在椅子上长舒口气,快了,那一天就快到了。
“皇上,巴赫求见。”何泉微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坐直身体道:“传。”
巴赫一身太监装扮,可目光却如利刃般犀利冰冷,走进堂内跪地行礼,声音低沉沙哑:“巴赫参见陛下。”
“起来吧,上次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宇文邕提起笔在纸上圈圈画画,漫不经心地问。
“回禀陛下,南宫瑾已经得知寒冰就是当年的赵冰。”
他的朱笔略微停顿一刻,然后继续圈圈写写:“然后呢?”
“他已经找到了隐梅山,还找到了隐梅道人,确定寒冰已经辞世的事情。只是对于凶手是谁,他还未曾查出来。”
“隐梅道人可曾对他提起过玉贵妃?”
“不曾。”
“继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随时禀告。还有,做一些寒冰死去的虚假线索,将此事转移到宇文护的身上。反正他已经欠了南宫瑾那么多性命,不差这一条了。”他语气淡漠,可眼角眉梢却是难以掩饰的清冷肃杀之气。
“是。属下在查询此事时,曾得知南宫瑾和隐梅道人提起过梅花令一事。”
宇文邕的目光瞬间凝聚在一处,屏住呼吸冷冷道:“说下去。”
“南宫瑾问隐梅道人同咏梅山庄是何关系,隐梅道人说是世交。当年咏梅山庄惨遭灭门之灾,自此便再无瓜葛了。南宫瑾问他可见过梅花令,隐梅道人只说不曾见过,也不知去向。”
“派人去隐梅山监视隐梅道人的一举一动,不必惊扰,随时回禀便可。”他停下半晌的笔再次动了起来,脸上的肃杀之气更多一分,刀眉微蹙嘴角轻抿,仿佛内心正在做一个极大的决定般坚毅。
巴赫应声退下。
宇文邕目光如一团烈火灼烤着笔下的字迹,寒冰、南宫瑾、宇文护、高长恭、斛律光、燕都、齐王,皆诛之。他放下笔,将这张纸点燃,火光映红了他的双眼,面上的凛冽同火光如冰火两重,相互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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