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衣自知杀人无数，却也被沈夜的手段所震慑。
而白千城……对她的死，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是万分的不安，仿佛她的死就是自己亲手所害一般。
是她的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而她忘了她原是一个从不为死亡而纠缠的人。
半月后。
陈国的军队整装待发，沈夜着最庄重的华服坐进了皇车之中。
金铃响彻，彩绸纷飞。
天地间一片大红，全是喜庆的颜色。
江九衣被请进了车厢里，画栋守在外面随行。
“等死的感觉如何？”沈夜看着江九衣，手边一杯香茗气味淡雅，嗅着嗅着就会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干了起来，不由的咽了口唾液。
见了她下意识的动作，沈夜便抬手也为她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此去雪国，路途遥远，切要保重身体。”
江九衣不语，倒是乖觉的将那茶一饮而尽，只是下肚后却觉得越发渴了起来，也不客气，自己拿了那茶壶给自己倒水喝，直灌水一样灌了五六倍方才停下，在摇一摇那紫金茶壶，那里面分明已经被喝干了。
“喝饱了要不要再吃些东西？”沈夜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推向了江九衣一盘糯米芙蓉糕。
江九衣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将那五只精致的点心一一吃下肚，而后依然缄默的垂着头，一动不动。
沈夜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紫金茶杯，侧眼看了江九衣一眼，便好笑道：“你先前不像这般沉默的。”
江九衣依旧不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车厢里一时寂静，只有沈夜啜水的细微声音。
许久之后，像是妥协，沈夜用杯盖拂了拂水面上的茶叶梗轻声道：“你出去吧。”
江九衣下去，依旧步行随着马车而走。
天色已晚，迎亲大军包下了城中最大的客栈，陆陆续续进了房间。
而江九衣并没有被分得住处，而是在沈夜的房间里随时侍奉，这也就意味着她将要在他的帘外站一夜。
一夜无眠，倒也没出现什么状况，只是江九衣形容之间多少有些憔悴。
天色方有些明亮的痕迹，江九衣便下楼去后厨拿吃食，她自是不愿与沈夜同桌吃饭，性命虽危在旦夕，江九衣也不再与沈夜忌讳，便先在厨房里自己挑喜爱的食物吃了个饱。
捧着几样小吃点心出去的时候，忽的被人撞上来，然后手中便被塞了什么东西，匆匆之间，江九衣侧头看的时候，只见一将军打扮的人对她一笑而过。
她不做声色，端了东西上楼，然后在楼梯拐角的隐蔽地方将那小纸团迅速拆开。
“衣儿莫怕。”
只简单的四个字，江九衣便认出这飘逸俊秀的字体是容瑾睿惯用的。
警惕的看了四周没有人，她便将那纸重新搓成团，然后塞进了口中吞了进去。
雪国与陈国一衣带水，前往雪国必经澜沧江。
皇船之上，江九衣立在甲板之上，眺望着大江那头渺小的雪国。
眼前便不自觉的浮现出白千城与夜幕的身影，想那时候她第一次坐那么远的船，竟是这两个素不相干的人陪伴的，那时还曾厌烦白千城的叽叽喳喳，也曾纳闷夜幕的沉默寡言，而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便落得这天人永隔的下场。
“我原不知道九姑娘也会有这多愁善感的时刻。”
久已不见的凌霄站在了江九衣身旁。
江九衣没有动，只被海风吹得微微眯了眼睛：“难道你不想白千城和夜幕吗？”
“他们不是出去执行任务了吗？有什么可想的，以前不都是这样吗？怎么，难道你在这里是觉得寂寞了？”凌霄背靠着船舷，一脸的嬉皮笑意。
江九衣转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他看。
直盯的凌霄心里一阵发毛。
“白千城和夜幕已经坠崖而死，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江九衣的语气很淡，淡的在这风中一闪而过。
凌霄愣了下，似乎没能在第一时间反映过来。然后他垂下了眸子，虽然他表面像是很平静，但他额头跳动的青筋就可以看出，他是用了好大力气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看来沈夜并没有将自己的恶行公布于众。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是想笑却没笑出来：“陛下做的？”
“是。”
凌霄叹了口气，语气中全是萧索：“这也不奇怪，白千城那样的心思，迟早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是可惜连累了夜幕，我的好兄弟。”
江九衣难以相信：“你不觉得这不公平！”
凌霄垂眸看她，很牵强的笑了：“这世上从来没什么公不公平。”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江九衣手中的短刀，然后转身离去，白色高大的身影此刻在海风的吹拂之下竟然显得消瘦无比。
江九衣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曾经她也坚信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使再不公平，也要靠手中的刀拼死夺回来，可是现在她就像宝刀蒙尘，失去了以前的信心。
夜幕降临，江九衣有些许晕船的迹象，好在沈夜的洁癖极重，担心她会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便打发她去甲板上透风。
月色姣好，在波光不断的江水之上撒上粼粼光影，变换不断，好看至极。
江九衣本是倚船而立，猛地一下船身动荡，她一下没站稳，堪堪用手死死的抓住了一只木桩才将自己的身体稳住，却在这惊魂一刻的时候，突然发觉身后有一道凛冽气息正朝自己扑来，她错愕回头，手中短刀还未拔出，船身再次动荡，那人也正好撞在自己身上！
站立不稳，身体失重，江九衣惊叫一声猛地翻下了船舷。
危急时刻，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那推她的人，不想手中一坠，那穿着宽大黑衣的人竟然也随着她一同翻下了船舷！
坠落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的时间，水花四溅，江九衣便觉得口鼻被封，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去。
她本是不熟水性，此刻又掉到了大江中央，焉有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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