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眸看的时候，打开的窗框上已经横坐了一个白衣女子，穿了白绢鞋面的小脚俏皮的挑起支在窗框上，怀里抱着一把比自己还要显得大一号的墨色长刀，娇小的如同邻家小妹的女孩抬头荡了荡小脚：“那么远，那么小，那么冷，一点都不好玩。”
这是她的结论，既然知道遥不可及，她便先一步让自己失去对其的兴趣。
江九衣懒懒的坐在椅上，脸上的笑容淡然而疏离：“你错了，明明无处不在的东西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呢？难道你不想试一试摸到月亮是什么滋味？”
白千城本来在空中画空的纤细手指停顿了一下，隔了半晌才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江九衣。
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将江九衣立体的五官分离出明暗的交界，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神秘莫测，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表情，白千城便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惊喜道：“你想开了？”
“我为什么想不开？”江九衣的眸光璀璨：“这是对我们大家最好的选择，也最有效率，在沈夜面前显然值得我们一试，再说我若不答应不是辜负了你大老远偷来一趟？”
白千城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意，惊喜之色几乎从眼睛里变成星星跳出来，不过片刻她便看着江九衣眉梢眼角都是促狭：“九儿，不过半月未见，我怎么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怎么，最近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怎么会开心？白千城回来之前就已经听闻了江九衣在宫中的境遇，以她的所见所闻，江九衣现在过得可不算舒坦。要不是因为如此，她还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见江九衣一面。
不过现在看来，她费尽心机躲过暗卫来见她的做法还是非常正确的，只是她猜不准江九衣会因为这一点挫折就同意自己的提议。
听到白千城也问自己的变化，江九衣明显的一怔，难道自己真的变得很明显，明显到连白千城的眼睛都瞒不过？不过现在她并不想在这方面再纠缠：“我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而现在我还差一条后路，需要你帮忙。”
白千城蹙眉很认真的看着江九衣：“什么？”
“帮我从沈夜手中救一个人出来。”
“谁？”白千城的声音微微颤抖，被长久禁锢的她此刻听到沈夜的名字犹自忍不住惶恐，从他手中救出一人何其恐怖，想她只是为了带姐姐离开他的魔掌，隐忍谋划了多年依然毫无所获，她就觉得心脏被刀一层层削成片的战栗生疼。
这本身就是精神上的一种强取豪夺。
江九衣面色凝重：“你见过的，兰格儿。位置是江南地狱塔。”
江南地狱塔……
白千城握着长刀的手指下意识的握紧，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慌张，不过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勉强笑着问道：“兰格儿？你没搞错吧，她只是你的一个丫鬟，你居然劳师动众的让我去救她？”
“她可不止是一个丫鬟，她是我们的后路。”江九衣面色沉重的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无目的的踱步：“如果我说她其实是沈夜的皇妹，你会不会感兴趣？”
因为江九衣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白千城嘴唇颤了颤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整个身子也因为震惊险些从窗子上摔下来，直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不可相信的重复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
“我在陈国跟着沈夜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她还有一个皇妹，你一定在胡说对不对？九儿，相信我，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白千城的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她忽然想起来当时从海里救出兰格儿的时候，沈夜还因为她们捉弄兰格儿而惩罚过她们，如果兰格儿真的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物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待遇。
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可是在心里白千城便已经先妥协了。
“那你可听说过容妃娘娘？兰格儿就是她的女儿，而容妃正在心心念念的找寻着这个女儿。”江九衣缓缓道来。
白千城凝重的看了江九衣的眼睛，而她也从她黑的渗人的瞳孔里选择了相信。找出兰格儿是她们必须要走的一条路，白千城转身，许久之后才确定下来：“我可以去地狱塔救兰格儿，但是你也要帮我救出我姐姐。”
“她如果不愿意走我也没有办法。”江九衣说的果断。
而白千城已经足尖一点，轻轻的站在了窗框上，皎洁的月光将她娇小的身影拉得纤长：“我不管，地狱塔有来无回，你既然要我冒险，就一定要带我姐姐走，否则，我们就不用合作了。”
江九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我只答应把她带出来，至于用什么方法我就不保证了。”
白千城默许了她的说法，却又偏头沉声道：“还有，地狱塔实在过于凶险，而且我没有兰格儿的具体位置，所以如果我单枪匹马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放心，我会安排人暗中协助你，而且我会在外面接应，你只需要负责将兰格儿从地狱塔带出来。”
白千城的声音像是灌了铅，沉沉的却很坚定：“好。”
她足尖一动，方想轻身离开，身后又传来江九衣淡淡的声音：“你以为你是在帮燕京吗？她真的会感激你吗？”
白千城轻轻抬起了脸，眼睛模糊了月光，声音缥缈的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我不在乎。”
白影一晃，簌簌风声，几片明黄的树叶随着白千城的离去而缓慢飘落。
江九衣轻轻的伸出手，那打着旋的落叶便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
风凉凉的，比之凤都的初雪更加舒爽，吹散了人心头跳跃的躁动，她低头看着树叶上明暗的脉络，面色沉重。
抬头，她的唇轻轻阖动：“沈夜，离别之夜不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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