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芸的番外。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以后我所嫁的人，非富即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孙这个姓氏。

    我虽不愿自己将来的婚姻被家族利益所牵制，但是毋庸置疑，我不能反抗母亲的意愿。

    我看过很多电视名著，说的都是富家女与穷小子的悲剧，所以一直以来我尽量不让自己动心，就算在荷尔蒙泛滥的中学时代，我也是本本分分，每天让司机按时接送，除此而外不跟多余的人交流。

    他们也都知道我的身份，除非必要，不会有人刻意来与我说话。

    但是，他是一个例子，他是我们班高中三年的班长，叫揽启林。

    很奇怪的姓氏对不对？但也能让人极为容易记住。

    他是个很负责人的班长，同学之间谁要是遇上困难他第一个带头帮助，让我记忆犹新的是班上当时有个同学母亲患了癌症，号召全校同学为她捐款，揽启林首当其冲为她捐了五百块，那个年代，就算是富家小姐的我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五百块。

    捐完款之后同学们相传揽启林其实是富家公子，但是我知道不是，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过他和他年迈的母亲路边拾捡的情景。

    揽启林比起大多数穷人来说，更加懂得珍惜自己学习的机会，每次考试他总是榜上最高分，但是为人不骄不躁，耐心为各位同学讲解题目。

    我记得有次自己在解题，半天都解不出来，也不好意思去问别人，然后他从我身旁走过，递给我一个练习册，上面有详细的解题过程，整个过程并没有多说一句话，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尴尬。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他时不时地会帮助我，又给我台阶下。

    那时候，我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他是班长，自然有义务帮助同学，再退而求其次，我自认为长得不差，是男生都会有意靠近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自尊心受损，那个母亲患癌症的女孩返校后，为了让她功课提上来，揽启林便每天课后自动延长一小时回家时间为她补课，甚至比对我更细心，不禁帮她补课，还帮她买饭。

    于是，从那以后我渐渐远离揽启林，我知道肯定是我大小姐脾气又犯了，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他对我和班上任何一位同学都一样。

    但令我想不到的是有一天放学他拦下我。

    “孙芸，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他的神色有些局促，不像平时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模样。

    我摇摇头，并不想跟他说话，但事实上他站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时，我已经原谅了他，虽然他并没有犯什么错。

    “孙芸，我是乡下人，言语之间可能会冒犯你，但是希望你别介意，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和我说，我会改的。”

    不知道为何，那一刻我竟然觉得揽启林在自卑。

    后来不知道是我有心原谅他还是他热情地过了头，总之我们关系开始好转，比以前更甚，中午的时候会一起去吃饭，我问看着他饭盒里的白米素菜，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饭盒中的排骨和红烧肉夹给他，“我不喜欢吃这些，吃了容易发胖，看着我们关系还不错的份上，帮帮我吧。”

    看见他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后，我的心开始欢愉起来。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穷小子，但是也仅限于喜欢而已，我并没有和家里叫板的勇气和能力。

    揽启林不光学习好，也极爱运动，每当他要打比赛的时候，就会迟迟疑疑问我，“孙芸，你会来看吗？”

    我笑着说道，“你会赢吗？你赢了我就会去看。”

    然后从此的每一场比赛，他打得全力以赴。

    但是，再唯美的爱恋也会有结束的一天。

    因为我高三毕业就要出国留学。

    那天全班同学一起为我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会，他们准备了两天，而我只能待一个小时就必须要，我母亲绝对不会允许我和大家一起疯闹，虽然我们都是同龄人。

    大家合照了一张，揽启林就站在我身旁，我还能闻见他衣服上的清香味。

    最后是他送我出校园，临行时，他问我，“孙芸，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我要给他怎么说？或许我毕业回来就是嫁人之际，我没有选择，别人看见的都是我光鲜亮丽的一幕，可是那些不为人知的无奈又有几人了解。

    那时第一次，我违背自己心意，告诉他，“揽启林，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甚至可能是喜欢，但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转身的那一刻，我就哭了。

    几年后我大学毕业，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方敬天。

    方敬天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有礼的男人，我想既然自己的婚姻不能选择，但是对象是他的话也是好的。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方敬天也极不愿意接受这份政治联姻，他父母和我父母看中的都是对方的家世，唯独我们两个人没有看中彼此。

    大婚初夜，他告诉我，“孙芸，我很痛苦，我什么都不能选择。”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完成了夫妻之实。

    一年后我生下方辄，那时候我的心已经安定下来，我受母亲的影响颇深，一个女人既然嫁给了一个男人，那么从今以后就要事事从夫，况且方敬天对我也很好，所以少女时代那份懵懂的情感被我从此藏在心间。

    但是悲剧却从此拉开序幕。

    方敬天不爱我，这一点我从早就知道了，因为他父母当初的强制手段，他心里还隐约有一丝反感我，但即便如此，他对我的好还是没话说。

    我未曾料到的是，方敬天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这件事最后弄得两家人齐聚一堂。

    方父严厉的神色如今在我印象中还记忆犹新，“方敬天，你若是还敢跟那女人联系，我必定让你身败名裂。”

    后来不知道是方敬天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还是那个女人主动离开他，总之后来他们没再联系过。

    但无比讽刺的是，方敬天每晚梦呓都会叫着一个名字，“烟烟……”不用多想我也知道定是那女人的名字。

    一次逛街，方敬天钱包落地，我看见那里面的相片不是我也不是方辄，是他跟那个女人的合影。

    回到家中我开始大吵大闹，凭什么我都可以忘记揽启林安下心来跟他好好过日子，他还一刻不忘地惦记那个女人？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我们都没得选择，既然没有选择何不就安于现状。

    方敬天冷冷告诉我：“孙芸，我恨自己懦弱不敢争取自己的幸福，但是我也瞧不起你，因为你同样懦弱，你也不敢争取。”说完他从书架上丢出一本书，书的扉页里落出一张照片，是那一年我和揽启林他们的合照。

    于是，一段长达二十多年的同床异梦生活从此开始。

    后来一位好友告诉我，要举行同学会，这已经距离那年毕业十年了，因为不想遇见揽启林，不想让他知道我不幸的婚姻，所以我一直没有参加同学会。

    但是这一次，我到底还是去参加了。

    我看见了他，时间真的很会改变一个人，他褪去少年时代的青涩，已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言语间不乏一股书卷气，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是市一中的校长了，一中历史上最年轻的校长。

    他问我，“听他们说你已经是百业集团董事长夫人了，这么多年来，你幸福吗？”

    我笑道：“我很幸福。”我有什么理由不幸福，全场女人只有我包养得最好，我手上拎的，身上穿的都是最好的，所以我告诉他，我很幸福。只是说完这句话我的心里悲凉一片。

    揽启林点点头，随即又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接一个电话。”

    我听见他隐约传来的话语，“小景生病了？老婆你别哭，我马上回来！”

    他连道别的话语都没有和众人说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我不由得想起小方辄生病时只有我守在床边的情景。

    从那以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停地和方敬天争吵，我希望他重视我，揽启林那么幸福，我没道理不幸福。

    但结果就是方敬天对我越发疏远起来，慢慢地我们不再同房，整日在房内话说不到三句。

    那时候我知道，我的婚姻已经摇摇欲坠了。

    后来，遇见那个女孩子，她说她叫揽景，说揽启林是她父亲的时候，我的心前所未见的惊喜，最重要的是她喜欢方辄，于是我便有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助她，我和揽启林注定没有缘分，但我希望我的儿子和他的女儿能走到一起。

    可惜的是，方辄他不止一次告诉我他不喜欢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方敬天要和我离婚。

    那一刻，我感觉天崩地坼。

    我虽知道我们婚姻有名无实，但是我承受不了离婚的噩运，离了婚他可以去找那个女人，他可以再次幸福，那我呢，我要怎么办？我已经不再年轻，我心里牵挂的人已经成家立业，我如此不幸，我怎么会放过方敬天。

    我后悔当初嫁给他，更后悔自己看错人，竟然以为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其实他是这世界上最懦弱的男人。

    但显然这次我小看了方敬天，他已经是打定主意要跟我离婚的，无论方老太太和方辄如何劝住他都一意孤行。甚至不惜以百业集团董事长的职位为代价。

    如此，我还能怎么办，只有任由他将法律文件送到我面前，但是签字的那一刻，我的心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一场包办婚姻，终于落幕了。

    和揽启林正式见面是揽景和方辄关系定下来之后。

    他的头发有些斑白，但仍难掩一股书生气，他的家里有很多书，果然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还爱学习，从揽景口中我知道他和他的妻子已经离婚，转来转去我们还是一样，真不知道是命运故意捉弄人还是怎样。

    那日，我先于揽景到他家，因为约定今日四人一起吃便饭。

    他说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去书房看看书，我随意拿起一本书翻开，一张照片掉出来，我捡起一看，顿时湿了眼眶，那是那一年我们的合照。

    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我仍旧清晰看出照片里的我和他眼眸里透出的不舍。

    “孙芸。”他在身后喊我。

    我转身，也忘记了擦掉眼角的泪水。

    他走上前，两只手分明是想拥住我，却在等我的下文。

    终于，我扑进魂牵梦萦的温暖怀抱，“我怪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勇敢一点。”

    他温柔地说：“还好一切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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