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记:少爷哪里逃-卷四 一、今已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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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事着实难预料。

    原本想着唾手可得的东西,哪料眨眼间便属了旁人。

    而原本遥不可及之物,竟是猛然间便到了跟前,任你甩也甩不脱。

    这银城里的众人们,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如何有人可曾想到过,多年前定芳楼里以一手琵琶绝技叱咤四海的清倌人白莺莺,才名声雀起便如昙花一现,销声匿迹那许多年,只当她死了。

    哪里料到,原来竟是偷偷去生孩子去了。

    白清水亦没有想到,自己顶着个青楼私生女的名声活了这么多年,到今日才知,那个被他自幼期盼转至而今痛恨的父亲,竟然是当今圣上的胞弟,雅号“美髯王”的贵亲王!

    若要问起贵亲王是何人?

    自然是上到八十老嬬,下至三岁孩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英雄人物。

    白清水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此人经历过于传奇,她向来是当话本子来听……

    茶馆里说书人说起贵亲王生平,向来是如此这般开头:贵亲王年少成名,二十五岁那年更是孤身犯北,横少千军,成就了北境百姓近二十年的安居乐业。其后多年跟是南征北战,开疆拓土,协理圣上成就了当今的皇图霸业……

    只是向来盛传他为人严肃,不近女色,除了府中正妃,身边再无旁的女子。

    哪里料到,原来十多年前那位风华正茂的贵亲王竟然也曾拜服在了清倌人白莺莺的石榴裙下……

    白清水觉得自己简真要疯了。

    这位“美髯王”剑眉星目,人过中年,依然身段挺拔,颇是俊朗。再衬着颔下那黑而浓密的美须,时时以手抚之,洒脱风流之态,只叫昨日夜里回白宅时即便冷着一副面孔的白氏不知偷瞧了多少次。

    白清水便知她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娘是完了。

    无怪得她守着活寡这么多年,来家中求娶的媒婆门坎都要踏破了,她也从来不曾动过心思。

    还只当她是为了自己,因而不肯改嫁。

    原来却是多年前便有了这么个长胡子的英俊男人早定格在了她的生命里,不知何时便已在她心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情丝,根本便是挣不脱了的!

    白清水坐在房中的塌上摸着自己那因从谢府台阶上跌下去而跌伤了的脚,耳听得隔壁屋里她娘那哀怨的嗔怪之声,“早些年你做什么去了?将我们母女两个丢在此处不闻不问多年,而今你死了元配、又没了长子,这会子倒是想起我们娘儿俩来了?”

    “莺莺……”那个美髯王的声音真可谓能柔得化成了水,急切的道,“你当真误会我了。当日与你一别,我便夙夜难寐,对你日思夜想,本想回去便禀了父王前来迎娶你,哪料边境胡人入侵,不得不临危受命前往边关。一去三载,一回朝便来寻你,可是我踏遍了银城都不曾寻着你,人人只说你不知生死,却哪知你原来是早已怀了我的骨肉。好莺莺,我早已悔不当初,你便跟着我回京去可好……”

    白清水撑着头呆呆靠在枕上,心道这位贵亲王可真是有够肉麻的。

    偏她那没有骨气的娘亲白氏竟就是吃这一套,一闻听他言,已是嘤嘤哭泣起来,只嗔骂道,“我打你这负心的人……你可知这么多年我娘儿俩东躲西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打死你你这负心人,打死你这狠心人……”

    “你打,你打,你狠狠打……”

    白清水就唉的叹息一声,心想着大约那两个是搂上了;又传来白氏抽泣着的轻吟声,看来大约是亲上了;不刻竟又传来唏嗦声,这该是在脱衣裳了;又有白氏的惊呼声,还有床架子的“吱呀”摇摆的……

    白清水只得以手塞耳,暗咒一声“老不羞”!

    这便是大约诗人所言的“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乌山不是云”了罢?

    倒不料白氏这些年兜兜转转,竟还能遇着当年的有情郎。

    都不知过了多久,白清水听到门外传来了缓缓的脚步声,还有白氏磕着门的声音,“水儿,你可在么?”

    白清水没好气的横了一眼,做那事前怎不来问问我在不在?

    只说道:“进来吧。”

    门被吱呀推开来,贵亲王与白氏前后行了进来,白清水就见她这莫名跑出来的爹一脸喜色,颇有几分的急切的望着自己。

    她就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瞪了白氏一眼,白氏脸颊酡红,见白清水朝自己瞪过来,那脸就更红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朝白清水道,“水儿,你爹他……”

    “谁是我爹!”白清水瞪着贵亲王冷冷道,“你出去!”

    贵亲王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里摸了把美须,见白氏回过头来朝自己使了眼色,忙点点头,说道,“那水儿与你娘娘好好说会话,为父在外头守着你们。”

    眼见着白清水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忙就转了身,开了门行了出去。

    一时屋中就只剩下母女两个了,竟是良久都没有话,白氏见她脸色平静,就缓缓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她那缠着白绫的双足,眼里泪就掉了下来,轻声问道,“你与谢家的那位三少爷,是怎的了?”

    白清水的脸顿时就又现了一股怒色,“娘不要跟我提他!”

    白氏有些委屈的别过头去,抽泣着道,“你总是不听娘的……”

    白清水见她微俯着头,姿态柔弱,心中就泛软。想起这么多年来她的不易,就有些烦躁,扯了扯盖在身上的簿被,透过门缝,望着外头那一抹锦衣身影,说道,“娘可是想跟他走?”

    白氏的身子僵了僵,抬手摸了摸眼下的泪,却猛抬起头来,望着她道,“娘只要你。”

    白清水的眼眶顿时就湿了。

    “娘这辈子谁都可以不要,娘就只要你。只要你在娘的身边,安安乐乐,娘就知足。”

    白清水的眼泪刹那间便喷薄而出。

    你看,就算那个人不懂得珍惜她,但这世上总还有珍惜她的人。

    她一边哭,一边就叫白氏搂在了怀里。一时母女两个哭作一团,白氏嘤嘤泣道,“你哭吧,你哭吧。娘知你心中难受,哭出来就好了,万事都有娘在……”

    白清水只待哭够了,才方从白氏的怀里钻出来,拿过她的帕子擤了一把鼻涕,长吸一口气道,“娘要随他去便去吧,我也不拦着。只是莫要太荒唐,别哪日来个老蚌怀珠,给我弄出个弟弟妹妹来……”

    “你……”白氏初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待反应过来时,顿时就又羞愤得一张脸通红,气得在她身上狠狠捶了一拳,骂道,“你这死孩子……”

    白清水自别开脸,抹了抹泪,说道,“要我跟他回京也可以,但要我管他叫一声爹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白氏脸现难色道,“他毕竟是你爹,万般不是,血脉摆在那里……”

    眼见白清水的脸上又现了一股簿怒,知道要她解了心中的介怀自是没有那么简单,只得又讪讪住了嘴。

    “您叫他进来。”白清水道。

    白氏便有些犹犹豫豫的,起身开了门。

    不刻那贵亲王行进来,面上略有些为难的道,“乖女儿……”

    白清水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说道,“你要带我和我娘跟你回京也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乖女儿你说。”贵亲王急道。

    “我要把巧莲也带上,而今她身怀有孕,在此地无依无靠。而且,我早已认她作了义妹的。”

    “你是叫为父认她作义女?但是为父在京中已收养有一个……”

    “你若不同意,那便算了。”白清水没好气道。

    “同意,同意。”贵亲王急急抹了一把美须,说道,“只要是你的要求,为父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我累了,你们出去吧。”白清水偏过脸道。

    眼见着贵亲王点了点头,执了白氏的手,听她又道,“好好待我娘。你若敢再负她一次,我绝不饶你!”

    贵亲王握着白氏的手就紧了一紧,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眼中竟是现了一股柔情,与她相视一笑,朝白清水又点点头,行了出去。

    白清水只待两人走后,这才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头一偏,便望到榻旁的花几上置了一只碗。

    赫然竟是去年的那个夜里时,那人踢烂她家的院门,半夜跑来赖在他床上不肯走,说什么要学那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她的床上睡一晚……

    当时置在床中央的碗,可不就有这一只么?

    而今看来倒像似他的戏言成谶,两人果真是如梁山伯与祝英台般行至了未路里。

    她眼里的泪又滚了下来,抓过那只碗,就从窗口丢了出去。

    丢完了,她又想笑。

    王爷之女啊。

    哈哈,她白清水竟然是王爷之女!

    那位谢老爷而今大约是一根肠子都要悔青了罢?当初被他嫌弃的青楼私生女、一介奴籍的丫环,哪知摇身一变,竟然是个皇亲国戚!

    她就是要将刀子往他们的心窝里戳。

    那位谢六少爷也要后悔了罢?可知巧莲而今已是她白清水的妹妹,当近圣上胞弟贵亲王的义女了!

    他一个商人庶子,即便有心求娶,巧莲便也要掂一掂他够不够份量!两人而今这身份地位又岂是一个天与地、云与泥的差别?

    白清水笑得又流出了眼泪来。

    只喃喃道:昨日你将我视若敝屣,今日你还如何高攀得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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