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就顿了脚步，偏着头，见大白颇是温柔，还将双腿一屈，就趴在了白清水身旁。它似乎有些不解，脑袋又偏了一偏，却调转头，继续一心一意去啄青草吃。
白清水轻笑一声，一边摸着大白洁白的毛羽，一边将手中的青草全都放在地上，笑道，“你倒是个会享受的。吃吧吃吧，可知我为了拔这些草费了老大的劲，你们眼下吃得欢，等改日我把你们两个烤了吃了，我这劲可就不算白费了……”
话音落了，却觉手下的大白身子一抖，脑袋忽然昂了起来，脖子一转，在白清水的手背上轻轻磕了一磕，白清水大笑，“你个呆鹅，连这都听得懂？”
“小白聪明得很，什么都懂！”
猛然间一个声音响起，惊了白清水一大跳，就见白鹅灯昏黄之光照射下，谢楠生负手而来，缓步行至了她身旁，白清水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脱口就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三少爷原本温和的脸刹时就冷了下来。
“对对，”白清水点点头，“这是谢府，三少爷想去哪就去哪。”慌忙就转了身，“那，那我先，先走了。”
她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也不知为何，见着此人就觉恐慌，一颗心砰砰乱跳，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谢楠生看她一见自己便转身就走，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跨前一步拖住了她的手，怒道，“干什么？我是鬼吗？见着就躲！”
“我……”白清水的确是见了他下意识里就想躲的，却仍是嘴硬道，“少爷说什么，我怎么会见着你就躲，你，你自然不是鬼，我，我躲你干什么？”
却是话不对心的，一双眼睛左闪右闪，哪里敢看他。
一时又在心中暗骂，看了她的身子、爬了她的床的人是他，分明是他对不起她，她也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当即眼睛一鼓，有些色厉内荏的将他瞪着。
灯光下，谢楠生一双桃花眼里的冷意竟然渐散了，一时如同熠熠星光般闪亮，只将她瞧着，嘴角亦微翘了起来。白清水只觉脸上一片噪红，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抓着我干什么？”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撇清自己与他的关系。
谢楠生竟然也是脸一红，白清水就不由想起几月前自己与他在茶馆里初遇时的情景，这人虽是心黑了些，面皮确实是不厚的。
一时前几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猛的挣脱了他，他的手几不可察的微微抖了一抖，握着拳收回了袖中，轻咳了一声，似是与她寒暄：“你今日怎的没有出去赏灯？”
“我有些累，不想去……”白清水轻声道，“三少爷不是与表小姐去赏灯了吗？怎的在这里……”
一时心下又自暗恼，他去没去赏灯，与没与表小姐赏灯，可关自己什么事。
而他亦果真没有辜负她的这番暗恼，笑着轻声道，“怎的你还打听了我的事啊？我的事你很好奇么？”
这话若是换在平日里说，白清水大可当是主子训斥下人仆大欺主，但此时在这寂静的院中，又有满院的昏黄灯光为景，他的双眼温和，又是低声喃语，听在她耳中，便觉如有鼓擂，轰轰而响，惊得猛退了两步，“少，少爷，说，说什么呢，奴，奴婢不，不敢的……”
“你不敢？”谢楠生喃喃，就抬手摸了摸了自己的鼻子，一双眼一瞬不瞬地将她望着，竟然当真解释道，“我也有些累，因而就回来了……来看看大白小白。”
“哦。”白清水道，“少爷若是没事，我就先……”
“你方才叫它大白？”不待她说完，谢楠生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头，伸脚踢了踢彼时趴在白清水脚旁，正懒洋洋啄着青草的那只大胖白鹅。
“啊？”白清水觉得今晚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心魂不宁，“是，是啊。”
“它可不是大白，那才是大白。”谢楠生笑指着远处细细啄着青草，时不时回头朝两人张望一眼的小胖白鹅道。
“啊？”白清水吃惊的指着脚边的胖大鹅道，“明明它比它大了这么多……”
“大白比小白早出生半个时辰，是只母鹅，较小白斯文些，小白是只公鹅，又懒又好吃……”谢楠生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蹲下来摸了摸胖小白结白的毛羽，笑着道，“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人敢将你们烤了吃掉的。”
胖乎乎的小白伸转头来“嗄”的轻叫了一声，卷着的脖子就在谢楠生的的臂上抚了一抚，惹得他更是朗声笑得开怀，调转头望着白清水，眼中的神色大有一股“你敢吃它们试试看呐”……
白清水尴尬的笑了一笑，“我，就是同大白小白开个玩笑……玩笑的，当不得真的，我，我最讨厌吃鹅肉的，很讨厌的，鹅肉可硬了，不好吃……”
就见胖小白仰起脖子又朝她“嗄”的叫了一声，似乎对她所言颇不满意，她气得眼睛一鼓，“好吃，好吃可以了吧？”
胖小白这才回转头去，继续懒洋洋啄草吃。
谢楠生“扑嗤”一声就轻笑了出来，见白清水憋气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竟然仰起头，朗声哈哈大笑起来。
笑吧，笑吧。最好是笑死你！
白清水心中暗诽，恼怒道，“你笑够了没有。”
他这才收了声，眼里的笑意却仍是盖也不盖住，白清水恼怒的跺跺脚，今日心神不宁，还是走为上计，便拔腿就走，边走边道，“夜黑了，我先告退了。”
“那天的事……”却又猛听得谢楠生在身后道。
她脚下一顿，脱口就问，“哪，哪天的事……什，什么事都没，没有……”
“就是那天，你，我……”三少爷难得的也吞吞吐吐起来，“我和你共处……”
“那天什么事都没有！”白清水猛的调转头，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在谢楠生吃惊的眼神里急道，“我和你，什么事都没有！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准想！你就算看到了什么也要当什么也没有看到！要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听到了没有！”
他从前只见她要么疯疯傻傻，要么唯唯诺诺，何曾见过她如此声色俱厉，面上有些吃惊，藏在袖中的手又紧了一紧，还欲开口，就听得猛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三表哥？”
耳听得脚步声，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两人俱是大惊，因着上回之事，两个心里到底是都有些慌张的，谢楠生目瞪口呆之下，就见白清水箭一般朝旁边的一丝凤尾竹冲了过去，衣影一闪，刹时就掩没在了黑暗里。
白清水尚是头一回仔仔细细打量这梁如玉，但见这位表小姐身如摆柳、玉态妖娆，纤纤玉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裙摆，便那么袅袅娜娜行了进来，一双丹凤微挑，在朦胧灯火之下极具风情之妍态，红唇轻启，娇娇柔柔，“三表哥，原来你在这里。”
白清水不由得在那丛凤尾之后暗自啧啧舌，果真好一个美人儿！
这位美人儿此刻提着裙摆的手已经轻轻挽上了谢楠生的臂，问道，“三表哥，你怎的回来了也不同我说一声，害人家好找……”
谢楠生却是不动声色的就避开了她的手，眼睛还下意识的还往白清水这方瞟了一瞟，吓得白清水心中一跳，却见他嘴角微微翘了一翘，说道：“我怕大白小白饿着，所以给它们送了些草来……”
“表哥对待大白小白，却比对待如玉还要上心……”梁如玉娇声喃呢，音如鹂啼，只叫白清水听了都酥了身子，心道果然是个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这等风姿，也不怪得这三少爷对她百依百顺，看来下人们传言二姨娘欲要撮合表小姐做谢府的三少夫人一事，倒的确不像是空穴来风。
只待他二人又说了些许话，缓步行出这院落，白清水方轻嘘一口气，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却又听得谢楠生的轻笑声传来，竟然是在吩咐下人道，“夜深了，将大门锁好，省得有人半夜三更跑进去。”
白清水的一颗心便又提起来了，良久，闻得脚步声渐远，外头一片寂静，猛听得身旁一动，“嗄额……”声响起，惊得她跳了起来，伸手就在胖小白身上轻轻捶了一捶，怒道，“你想吓死我啊你。”
胖小白“嘎”的轻叫一声，不满委屈之情意于言表。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站起来急急往门口而去，将门一拉，哪里拉得开，那该死的谢楠生竟然当真叫人将大门给锁上了！
这个混账东西！
白清水一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扑到他跟前将他爆打一顿！即便是将他暴打一顿，怕也难解她心头之恨，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人有一颗怜香惜玉心。
此刻夜黑风高，北风呼呼而过，吹得满院的白鹅灯飘过来摆过去，更是吹得白清水一颗心冰凉冰凉的，下了使尽的拉着门，一边拉一边叫，“有没有人？有没有人？给我开门，开门！”
然则这关养大白小白的院落乃是斗墨轩里最为僻静处，她此番大叫，却是哪里有人听得到？当真是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大伤方愈，虽是抱着暖炉，此刻却也渐失了温度，冷风吹过来，吹得身子也是冰凉冰凉的，大白小白两个又不明所以，见她大叫不止，双双围了上来，用喙轻啄着她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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