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记:少爷哪里逃-十六、本是簿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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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书看得入神的谢楠生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就抬起了头来,朝她这里望了一眼,就望见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就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的书,缓步踱了过来,行至床边,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了片刻,喃喃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白清水怔了一怔,脱口就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少爷的眉头微微一挑,她心下一动,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卷,就望见床顶的月白色轻纱帐子;又见这床临窗而设,可见窗前案上蹲了一只胖蹲蹲螭虎,熏香阵阵,正从它嘴中袅袅而出;再观这屋中陈列摆设,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雅,似乎,很陌生啊……

    白清水心里就打了个突,猛的一弹想要坐起来,无奈又扯着胸口的伤,哎哟轻叫了一声,复又躺了回去,只觉得这床柔软舒适,哪里是她那未等丫环所用的粗布棉被可比。

    “你要做什么?”谢楠生的声音清泠泠地问。

    “我这是在哪里啊?”白清水喃喃问道。

    “你看此处宽敞明亮,舒适整洁,自然是本少爷的住处了。”谢楠生一边道,一边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什么?”白清水只觉床铺一沉,心中一惊,挣扎着又想起来,叫谢楠生一把按住了,皱眉道,“行了行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躺着?”

    “我……”白清水吞吞吐吐道,“这,我,我可不要睡你的屋子,睡,你……”

    三少爷的眉头就挑了一挑,听白清水又道,“的床……”

    谢楠生见她红着一张脸,嘴角就扯了一扯,眼中的笑意盛了一盛:“大夫说你伤势未愈,要好生将养,尽量不要移动。等你好了,你自回你的屋子去就是……”

    白清水红着的脸这才缓缓复了原来的颜色,想了一想,又低声道,“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里……”

    “我自有我的住处。”谢楠生道,顿了一顿,又道,“怎么回事,你这受一次伤,怎的基本的礼仪也忘了,自己不叫奴婢,叫我;少爷不叫少爷,叫你……”

    “我……”白清水就又是一怔,想了一想,红着脸道,“我,我忘了……”

    谢楠生脸上神色却也没有什么异常,伸手就朝她肩膀探过去,吓了她一跳,往里一缩,“你,你想干什么?”

    他的手就顿了一顿,方在她肩上隔着被子轻轻压了一压,原来却是为她掖被子,一双桃花眼里的笑意渐渐没了,喃喃道,“你的伤口,很疼吧?”

    白清水一动,就觉胸口的疼意一层层侵袭而来,的确是挺疼的,不免就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

    “大夫说若是再射偏一点,你的命便算是保不住了。”

    “这还不都是拜三少爷所赐……”白清水低声咕噜。

    谢楠生的眼里的笑意就又起来了,望着她一动不动,良久,只望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一双眼睛骨碌碌望着床顶打转,他方别开了目光。

    也不知为何,却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清水就觉得他的这声叹息里可谓是意味深长,就听他喃喃道,“你,你梦里……总喊你娘……你,是不是想你娘了?”

    白清水一怔,随即眼里就浮起了一层泪花,她入这谢府这样久,又遭了这样的横祸,如何能不想那平日里对她呵护倍至的母亲?

    谢楠生却没有看着她,一双眼只盯着窗户处,缓缓低声道:“你此次受伤,乃是因为幼弟不懂事……还希望你,念在他年岁尚小……能否不要追究他。你养伤这段时间的一应起居费用,都由谢府来出……”

    白清水躺在那里,自是明白他话中深意,说到底,她不过是谢府的一个未等丫头,若是放在旁的富贵人家里,死了也就死了,谁有那闲功夫来管你一个小小丫环的死活?

    她一时间觉得如此世间簿凉,不当丫环竟是不知。

    只是又转念一想,自己入这谢府,原也不曾存了什么好心思,她却也没有什么资格来评价这谢府的主子们什么簿凉不簿凉……

    谢楠生见她不说话,又缓缓道,“你在梦里总念着你娘,想必你是思念亲人。只是你现下伤着,若是叫你娘知道了,怕是不好……”

    “嗯。”白清水的一双眼里波澜不惊,轻声道,“若是叫我娘知道了,怕她要来闹……”

    她一语中的,谢楠生的脸上竟是浮起了一丝惭愧之色,“也,也不是那个意思……”

    “三少爷的意思我明白了。”白清水道,“此次关乎我受伤一事,绝不会对旁人多言的,也不会给谢府惹麻烦……”

    谢楠生就怔了一怔,虽这原也是他所想的,只是从她口中这般轻飘飘说出来,心中到底有一丝落寞,其实是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感受。

    谢府因着这些年谢老爷的步步高升,加之又有谢夫人把持家业得当,已然有问鼎银城数一二的富贵人家之势,若是传出苛待下人之事,于谢老爷的清誉,总也不是那么好的。

    他一时就点点头,又望了望她,伸手又为她掖掖被子:“你明白……我就,放心了。”言罢,顿了一顿,方道,“夫人已经发了话,等你好起来,便提你做府里的一等大丫头。”

    白清水就怔了一怔,竟然是这样,就升了?

    “月钱也由原先的五百钱调成一两银子。你这次养病的花销,都由府里出,你家中过年的花销,也会派人送到你娘亲手上……”

    白清水见他眼里亮晶晶的,显然是等着她道谢,“升得这样快的,你算是谢府的头一个。”

    白清水果然就不负他所望的笑了起来,说道,“多谢三少爷,多谢夫人。”

    谢楠生点点头,就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有些事情,你好好休息。”

    缓缓行了出去。

    白清水躺在这温暖的床上,心中百转千回,竟觉得凉意一层层袭上身来。

    这些富贵人家的眼里,一个丫环的生死压根就不值一提。大约主子们心中都在想她……不过是中了一箭,也不曾丢了性命,而今还睡着少爷的床,又得少爷如此殷勤看顾,由未等丫头升至一等大丫环,能入主子屋里贴身侍奉,抛却一两月钱不提,便是主子指间偶尔漏下一点打赏,怕都是平常人家里一年的收入不止……

    真可谓是祖上积了阴德,坐上了冲天炮,山鸡飞了枝头,该烧高香方是。

    她心中的凉簿之意更甚,这些给了她又如何?原也不是她想要……

    如此一想,心中又觉得黯然,她这是都在想些什么?自己乔装入这谢府,可是来偷这谢府赖以富贵的八道胭脂方子的。

    她可有什么好觉得凉簿的?自己原便是凉簿之人,为了嫁那康二爷,可谓是手段用尽,而今更是卖身为奴,瞒着她娘来做个偷儿……

    也不过就是拼了心中的一口气,她白清水就是看中康二爷这人,她自幼辗转市井,是决不愿学她娘的,深知即生为人,凡事唯有拼一拼方能得成的道理!她原即是青楼女子所生,虽说是得她娘自幼教她琴棋书画,耐何她便非是一个知书达礼之人!

    康二爷以那八道方子为酬,只要她能拿来那八道方子,康家二少奶奶的位置,便是她的禳中物!

    她若真得了那八道方子,也不怕他反水,以此为挟,以康二爷的心性,断然是要妥协。

    如此想着,心中那点凉簿之意殆尽,只喃喃在心中想……原是自己对不住这谢府,而今即受了那小少爷的一箭,便就算是还了这歉意。即是大难不死,老天不亡她,反倒时来运转,当上了大丫环,那离自己所想,岂非又近了两分?

    只是到底该如何徐徐图之,接近谢夫人、得那八道方子,也颇是有些为难。康二爷只说以一年为期,她来谢府当丫环,此前可是足足准备了两月有余,便是为了办妥自己的身份一事,谢夫人谨慎,挑下人向来是要选之又选,身家不清不白者,是断然进不来的。

    而今即安然入了谢府,又升了大丫头,自己身份一事,显是不曾引人怀疑,只是而今到底要如何取得那八道方子,也着实有些为难。

    她的时间,可是不足十月了。

    一时又想起此前康二爷对自己交的底,却说当年的谢家的老太爷尚不过是这银城里一个卖胭脂的小匠人。他多年汲汲经营,自创了八道胭脂之方,这八款胭脂却是各有所长,凡世女子,论尔环肥燕瘦,肤白面黑,在这八道胭脂之中,总有一款挑来适之匀面,用后女子便如同焕然一新,所见之人,无不惊叹。

    曾有好事者,更是将女子用了谢老太爷研制的胭脂后用一句诗词来讲,只道是……“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

    言道是女子匀面后,貌若初荷,更是周身幽香萦绕,俏丽不可方物。

    只是谢老太爷多年心血,虽是研制出了这世间奇脂,耐何许是因着早年从商,颇费了心力,加之“仕农工商”,到底是居于社稷未尾,虽富不贵,难免心生去意,因而自打如今的谢老爷一出世起,便可着劲的着力将他往仕途推,现在的谢老爷倒也不负所望,竟是一朝中榜,点了状元郎,拜做了天子门生。

    入仕之后,办差用心,想圣上所想,急圣上所急,汲汲营营,又有家中富裕做底,与同僚交好,多方打点,府中的二小姐又入了宫侍候皇帝,竟然从此一路风生水起,由富及贵,到如今已然是银城里数一数二之人家了。

    儿子做了大官,八道制胭之方谢老太爷却又不舍丢弃,因而才有了临终遗言……此八道方子传嫡不传庶,传媳不传女。

    如此,而今的谢夫人从公公手中接过了了八道方子后,便一门心思扑在制脂之上,几十年过去,竟是将谢家的胭脂铺亦经营的声名雀起,更是在五年前被选为上贡之品,供后宫的娘娘们使用,连原本庶出的二老爷都由此入了仕途。

    如此一来,谢家满门富贵,入了谢府服侍的下人们,更是以能入谢府为荣。

    唯有白清水一人,打的却是偷方子的主意,也唯有她一人知,那八道方子的四道,原本理应该是康家的老太爷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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