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徐缓的说完这一番话,萧新月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捞起茶杯放在唇边沾了沾,而后双眸忽然一眯,仰头喝尽了茶水,顺手将茶杯丢在了桌上:“你走时,我院子里的茶花如何了?”
凌寒夜回答道:“开得很艳。至少在我走时,你院子里的婢女还没人动,有她们在悉心照顾,想必也不会太差。”
“那萧晟呢,没有将我嫁来的事情说出去吧?”
“如你所料,在你走后他立即就发现了你对外谎称修养其实就是将自己冠上了从前的名号嫁了出去,但他刚刚继位,实在忙碌,没能将你劫回,如今自然也不会宣扬,否则刚继位就被戴了绿帽,不好过的是他。”
萧新月轻笑了两声,转眼笑容又消散不见:“只是苦了大姐你们,反遭连累。那么……二姐如今又如何了?不会是朝着武器去搞什么逼宫了吧?”
“没有,三公主知晓二公主的脾气,还未将这件事告诉她,只让她安稳的住在别苑。”凌寒夜道,“好在二公主在您嫁出去之后便按照您说的秘密住在了外头的别苑中,无法及时得知宫里的事,否则按照她的脾气,此番我们还真腾不出人手。”
萧新月缓缓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有三姐在,我倒是放心许多。”
凌寒夜静静的看着她。
余光瞥见那深深的凝视,萧新月轻启唇瓣:“并且,有你在,我也更加放心了。”
“……四娘,”凌寒夜忽地笑了,笑的异常欢欣:“能听你这一番话,我凌寒夜仍旧如同当年那般,为你万死不辞,甘愿一世侍奉在你左右。”
“原本今日,我跟随你一路,见你举手投足与往日很是不一样,还在想着当初听长公主描述你笑的样子,猜疑你是不是魔障了,故意仿着那时年幼的叫法,唤了你几声朔儿,现在想来倒是唤的痛快。”
“你大概不知道,虽然我能够在这时还唤你一声四娘就已经满足,但其实,贪婪时的我,还是想要像当初那般称你为朔儿吧……”
萧新月默了默。
“萧朔这个名字,如今又有几人能记得呢?父皇未取名字便将我送去了父亲那里,得了萧朔这名字,之后哪怕再回到宫中,从郡主升为了公主的我,却再也没有合适自己的名字了,至多也只能是称一声四娘……”
“其实因为这件事,我回宫后曾记恨过一阵子萧朔这名字。但如今的年岁依然要比从前沉稳,现在想来当年也不过是因为太年幼了,心里头有着不甘。如今,能听你唤我一声朔儿,我倒是只觉得怀念,恍然才发现当初的怨愤早就不见了。”
“我知道。”凌寒夜道,“这称呼待我们回了萧国,我是万不会再这样叫的了。只有今日能叫几次,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萧新月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把多余的话咽进了肚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经我观察,华辰陛下应是真心有意要与萧国交好。与外人交好之事本不符合萧国历来的做法,这事也是萧晟搅合出来的,但毕竟这件事上我也有错。若是有朝一日能将萧晟处理了去,我愿意与华辰暂时的交好下去,以作对华辰陛下这番担惊受怕的弥补。”
“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全然支持你的做法。”凌寒夜道。
萧新月点头:“还有便是,华辰的太后如今病重,病症在华辰显然无法处理,你可回去之后叫了三姐去帮忙医治,顺道可能三姐就要留在宫中,但那对她不会是太坏的事。”
直到说到这一点,凌寒夜才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你是说,这个时候让三殿下进华辰的皇宫?”
“对,这是能保全三姐的一个方法。”萧新月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盒子:“说来巧合,这是之前我在长洛遇见的,想必是你二人为了避人耳目进入长安城才放在了当铺里头,也亏你们胆子如此大。凑巧我将它赎了回来,拿回去给三姐吧,走到这一步,她的身份再藏着反而容易引起麻烦。”
凌寒夜接过了盒子,里头装的正是朱雀镯。
“四娘……那我呢?”凌寒夜问,“跟着三公主一起入宫吗?”
“不,你要留在外头,时刻注意着各处的举动,我预感,大事就要发生了,你要在外头接应。”萧新月的语速忽然有些急,像是临走之前,最后的告知:“今日之后,由于一些原因,我还会作出与现状不同的姿态……但你要知道,那是为了夺回我萧氏主权,必须的……”
萧新月忽然就站起了身子,撞见了桌子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转身就要往外走:“行了,我先走一步,你稍后再出这茶楼,以免遭人怀疑。”
“是忽然有什么事吗?你怎么这么急?”凌寒夜下意识的想要追出去,关怀的问着,可萧新月回身眼神坚定的说了一句“听话”,他就立马顿住了,并且坐了回去。
萧新月出了雅间,一路朝着楼下走去,脚步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有些虚浮,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旁边一桌有人的桌角上,低声道了句:“抱歉”,继续朝着楼下走。
那桌上的人,正是陈森那一桌的。几人见到她匆忙之间没带面纱的模样,还有几分惊奇:“这女子生的也挺好看啊!不会这么年轻就成了寡妇吧?啧啧啧,真可惜啊!”
“哎,瞧你说的,我还觉得她看着熟悉呢,可就是记不起是谁来着……你说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我竟忘了是谁,真是遗憾啊!”
“兴许只是路过擦肩呢?看她的一身装扮也不像和你打过交道的啊!”
几人三言两语又围绕着匆匆离去的红衣女子讨论了起来,实则是正事说的差不多了,闲着也是闲着就闲谈了几句。陈森听得有些坐不住:“既然画院之事已经谈完,陈某就先行一步了,回去还要准备着画作。”
“啊,行!”友人道,“知道你是个对画如痴的,行了行了那你就先走吧!路上可注意点儿,咱过几日再谈哈!”
陈森颔首:“陈某告辞。”
脚步有些迅速的从茶楼跑了出去,后头桌上的几人还在喝茶吃瓜子的谈论:“哎你说陈先生来了可看了雅间好几眼,还在那女子出去后就急着走了,不会是追人家去了吧?”
“得了吧,陈先生会对红衣小寡妇感兴趣?就他那为了一幅画能坐个一整天的性子,哪个小寡妇会喜欢包养他?”
“你们行了啊,别这么说陈先生,仔细他知道了不愿和咱们联手办画院!”
几人这才理智的放过了这个话题。否则哪怕再说一点儿,今日凌寒夜手中的折扇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边萧新月则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在背后议论成了小寡妇,而是脚步迅速的拐进了一个无人小巷,靠着被日光烘暖的墙壁喘了几口粗气,低声道了句:“多谢。”
四周并无他人,便显得她这句谢十分莫名其妙。但也只有萧新月自己知道,在她终于能控制这个身子睁开眼时,内心是何等的震撼,就连这一句谢也平复不了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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