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夜顿了顿，右手三指掐住垂在身前的一缕乌发捻了捻。
“还是算了。”
他总怕，得知她过的太好。而那太好，却是因为与延王爷真的鹣鲽情深。
三月中旬，延王偕同其家眷与属下顺利押运粮草与赈灾官银落脚长洛城，长洛城主一张脸上消满了褶子来恭迎：“延王爷大驾光临，旅途劳顿，恕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啊！”
“本王并非来此观光，乃是办事，城主不必多礼，往后赈灾之事还需城主从旁协助。”
“哎……哎？”长洛城主一顿，脸上的笑意失了三分，“这……难道不是……赈灾不是下官分内之事吗？何苦劳烦王爷？”
此时，驻在城主府中已有一段时日的刺史走了上来，替陆离解释道：“啊，之前忘了与城主说，是我的失职。此次陛下派延王来此，并非协助城主赈灾，而是亲自主持赈灾之事，要由城主您从旁协助。”
“并且，先前延王围绕着长洛外城各地走访一遭，也并不是即兴而为，而是事先与陛下讲过的，因此前几日洞湖村村们安葬之事，也要劳烦城主您上一上心，毕竟此次陛下对赈灾之事很是看重，若有一处办理不好，一层层怪罪下来，涉事者可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说是在这样的说，但真要一层层怪罪下来，主要参与这起事又最容易被怪罪的非他城主莫属。
闻言长洛城主虽然心痛的像是在滴血，但原本前些日子刺史大人的忽然到访便已令他日思夜虑惴惴难安，眼下看来，没有比办好事保住他头顶的乌纱帽更重要的事了。
“大人，所言极是。”长洛城主弓腰道，“既是如此，下官一定尽全力而为，协助王爷治理好此次灾害。那么，先请王爷移驾主府住处？下官已为您和王妃寻了一处极好的住所。”
陆离道：“多谢城主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不必了，本王与王妃已有了住处，住处又离本王的亲姐极近，在那里更方便我们姐弟叙旧。”
“哦？亲姐？”长洛城主想了一下，拍掌道：“噢！是嫁到徐家那位！”
多年以来徐家在当地已是有些名气，徐家长子又为总督，掌管着长洛与酉夕两座城，算起权力来比他这城主还要高上一分。只是这人常在酉夕，徐家又始终安分守己少有动作，这位平日喜好打听下边哪些人家谁过的好、谁过的不好之类云云八卦的长洛城主才勉强得记得徐家娶了延王亲姐的事情。
毕竟这么多年来，徐家也没因为娶了个王爷的姐姐就更加飞黄腾达，即便有动静也只是民间的小动静，就着茶水停两天就腻味了。
只不过这些对他来说一直只是一件小事，关注度自然远没有与自己利益有关的事情重要。除了几月前徐家莫名的好像要休了陆氏又亲自给接了回来，就没什么其他的事了，他这几日还真就没想起来其中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不过，若是延王有亲戚在长洛城里，那事情倒是好办了许多啊。
长洛城主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派人送王爷一程吧，不知这粮草与官银何时交与下官？”
陆离笑道：“无需城主过多操劳，这些本王自行看管即可。”
长洛城主刚挤出的一点儿笑意又没了：“这不好吧？……下官是说，这等贵重物品，放在城外，多危险啊！眼下长洛城的情况诸位都看在眼里，纵是主城之内也难免混乱不堪，各种飞贼强盗横行，还有江湖中人扮作义贼干扰是非，王爷您不为别的考虑，也要考虑考虑百姓们有多需求这赈灾粮食啊！”
“城主且安心。”陆离道，“这一路有本王与诸位属下亲自押运，除必要之时在路上救济村民外，粮草如数运回，官银更是丝毫未动。本王所带之人，都极其可靠，这一点本王可做担保。”
也就说，您呐，想拿走我们车上的东西？没戏啦！
得知着这位城主喜爱中饱私囊的几人听得都很是痛快。尤其萧新月在他身后，临时换回的正装一派端庄雍容，昂首挺身的站在陆离侧后方简直给他充足了台面，心里头也是暗暗的给陆离点了一个赞。
这从容不迫应对如流的气势，才是她的……咳咳，王爷。
长洛城主见延王爷虽一直礼貌的回应着，语气中却有了一丝不愿意察觉的不耐烦，一向对拍马屁技术一流的他竟然在延王面前毫无方法施展便有些想打延王妃的主意，毕竟女子心软又娇气，好说话。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延王爷却大掌一挥，放在了延王妃的腰上，对着他道：“既然城主不再有异议，本王便带着手下之人去安顿了。”
“哎……那王爷，您住哪？”长洛城主急了，脱口问道。
崔魂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递交给长洛城主。上面写了地址。
自己的地盘自己定然清楚的很。长洛城主一眼便看出这字条上写的不过是一个平民区之中毫不起眼的小地方。可能整座宅子还没有他一个主府里的院落占地面积大。就更别提什么风情美景了。
长洛城主还想再说点什么，劝劝延王爷留下，没成想人家就那么告了别，带着人走了。刺史大人亲自将延王送到了门口：“陛下还托下官给您带句话，亲临此地，注意安全。”
陆离点了一下头，上了马车：“本王明白，大人留步吧。”
他们要去的那一所住宅，还是萧新月在要绕回来长洛之前，临时让崔魂带着秋燕跑了一趟腿去买的。
灾害之后，除了能吃东西一路涨价，许多东西的价钱都跌了，房价也是如此。在这边萧新月对购房毫无概念，优点还是只有钱多这一条。将事情交给崔魂和秋燕两个人倒是挺放心。最后敲定的价格，对她来说也不贵。
崔魂是知道位置的，带着头将马车向宅子赶去。然而越往那面走，路上的乞丐竟然越多，严重者生生堵死了两条巷子，行人要过去想想都觉得恐怖。
好在马车通行的路他们没敢太拦着。
“这乞丐，也太多了。”萧新月放下车帘道，“眼中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轻的也是面黄肌瘦，那城主竟然都没管过？”
“或许管过。”陆离道，“也或许没管过。在朝廷布下解救措施之前，他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延缓甚至不去管这些事。”
“为什么？”萧新月转头回去打死他的心都有了，“自己的百姓流离失所，他至少也要先开仓施粥吧？若是饿了一条街的死人出来，发生同族相残的情况，他就不怕自己出事吗？”
陆离看了她一会儿，无奈笑道：“你竟不懂这个？或许是萧国的强大让你无需懂得这些吧。你不知道，越能贪污的官员，就越是懂得如何将自己装作两袖清风，面上轻易不会让人查出他贪了多少，永远是一副缸里无米、家中缺油少盐的困苦模样。”
“他平日里做足了那个样子，才能在出事时将自己开脱在干系之外。谁又知道他的粮仓里装着多少粮食，或者说是他到底有没有往粮仓里装过粮食呢？毕竟遇到这种事情，责任最大的一头是朝廷的国库。你也曾说过，他们只会管朝廷有没有出手，很少会管下面的人出了多少力。就像人常说，天道不公，却很少计较过人道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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