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
的确,是时候该解决了。
“夏夜,请帮我照顾好棉花糖。”犬神起身,从未有过如此认真的表情,夏夜呆愣着点点头,伸手抱住棉花糖颤抖不已的肩,棉花糖摇着头,嘴巴里含糊不清。
“乖,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过?”犬神温柔笑着,扬起的一边嘴角仿佛带着这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棉花糖片刻就安静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掉了下来。
犬神轻笑一声,低头蹭了蹭棉花糖的额头,说:“此生能看到你为我哭这一回,我犬神就什么路都敢走了。”
“能乖乖等我回来么?”犬神转身之前,笑着轻声问。
棉花糖愣了半晌,随后犹豫着点头,然后是重重地点头,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水被她这一番大动作又惊落了下来。她一个劲用力点着头,直到犬神走出客厅,然后走出梧桐园。
“我会等的,我会乖乖等的,我一定乖乖等你回来的!”穿过雨幕,棉花糖再感觉不到犬神的味道,她哭了,又哭了,这次哭得比刚才还要大声。
若不是因为看到的过程太痛苦,棉花糖又怎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狸凉双臂环胸,背靠着大门的门框,抿着嘴,一直没说话。
“狸凉……”安阳玉轻声呼唤。
“终于还是来了,却偏偏是这个时候。”狸凉回头,嘴角苦涩。
犬神还是走了,留下一个泣不成声的棉花糖,还有一客厅面色深沉的人。夏夜抬头看着他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太多的事情她还摸不透,线索抓在手里,前方一片雾霾,目的地在哪里,她看不到。
安阳玉缓缓走过来,牵过夏夜的手,也不顾她反对是不反对,牵着她就往后院走。
“干嘛去?”夏夜担心地看了一眼棉花糖。
“不用担心她,有狸凉在,我带你看一些你该是时候看到的东西了。”安阳玉头也不回地说着,脚下速度不减。
路过凛身边,夏夜茫然看了他一眼,凛却微笑,伸手飞快地在她肩上搭了一把,然后挥挥手,用口型对她说:“没事。”
夏夜同安阳玉离开之后,狸凉就慢悠悠走到了棉花糖身边,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脑袋,柔声说:“棉花糖,歇会儿,醒来的时候,犬神就回来了。”
“主人……”棉花糖抬头,一阵橘黄色的光芒从她头顶散发出来,以一个光圈的形式越变越大,最后包裹住棉花糖整个身躯,从上到下。
狸凉站在她面前,眼见着棉花糖化作一朵小雏菊,摇晃着只有一元硬币大小的小脑袋。狸凉蹲下,轻轻将小雏菊放到手心里,随后从楼梯下面拿出了一个空置的花盆,放了一些土壤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小雏菊栽了进去。
长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小雏菊,她又晃了晃,没有任何回应。
“凛,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培育一朵雏菊来养成棉花糖吗?”狸凉将小雏菊放到窗台上,温柔凝视着,问着站在身后的凛。
“雏菊,是快乐,是坚强,还是深藏在心底的爱。”凛背着双手,如是说。
狸凉微笑,说:“还有一个,我希望棉花糖有我没有的东西,比如幸福,比如希望,比如纯洁,比如天真。”
凛不再说话,只定定看着狸凉的背影,然后又定定看着那盆摇摆着柔软身躯的小雏菊。
“可她,还是在即将触到幸福的时候,遭到了狂风暴雨。”
“暴雨之后,就是希望了。”凛上前一步,伸手在窗户上划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指着说:“你看,狸凉,彩虹。”
狸凉抬头,那原本平淡无奇的一条弧线里,晕着七道隐约不明的颜色,眸光闪烁,一句话堵在喉咙里,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说,最后只笑了笑,说:“凛,你真是我大哥呀!”
“废话!”凛笑着怒斥,一巴掌拍在了狸凉后脑勺上。
另一面,夏夜跟着安阳玉,两人站在了梧桐树下。
话说,对这棵梧桐树,夏夜已经没有最初的好奇心,相反的,还有着一种恐惧和排斥心理,自那次被安阳玉直接在这里打晕之后,夏夜还真就没来过了。
“又来啊?”夏夜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安阳玉拉住她,说:“放心,这回怎么也不会打晕你了。”
“这回我倒希望你打晕我。”夏夜依旧身子往后退着,却无奈安阳玉抓得紧,退不可退。
“这回看的,不是有关于你,也不是有关于那个夏夜,而是有关于梧桐园的。梧桐园随时可能崩溃,丰尧随时可能带人冲进来,你有了链子的帮助,妖力浑厚,但是却没有同链子真正融合,不然在小树林的时候,链子给你灌输妖力,你怎么会那么痛苦呢?”安阳玉缓缓说着,说得夏夜不看也不行了。
的确,那个时候真得就跟凌迟一样,只不过刀子是在身体里,在血管里,在五脏六腑里肆意游走,现在闭上眼睛想想,还是能想出一头冷汗来。
“好吧好吧,我看。”夏夜垂了肩,颇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极不情愿地与安阳玉牵着手,唉,算起来这应该是头回觉得跟安阳玉牵手是件很让人蛋疼菊紧的事,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希望不要看见什么让人下半辈子生活不能自理的东西就好了。
两个人在梧桐树前面站定,伸手覆上梧桐树干,这回与前面几回都不太一样,一股明黄色的细线从梧桐树根沿着树干向上窜生,随后如同水流一般缓慢窜进安阳玉和夏夜的手掌心。
温暖的光线从指缝间射出来,夏夜微眯着眼睛,随后眼皮子上似乎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逼着她完完全全的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手上不停传来的力量,带着她,一步步走向多年以前。
“铿!”
刀剑碰撞,电光火石,双目相对,有惺惺相惜,亦有愤恨怒怨。
“摩鸢,多年不见,你愈发美艳了!”老校长年轻时候那张脸突然出现在夏夜眼前,他手中拿着的并不是一把多么锋利的长剑,相反的,他手上那把剑是把生了锈的长剑。
那么狠狠一震,血红色的铁锈噼里啪啦往下掉,可一触到了地面,却忽的窜进了土壤里,留下一小块一小块暗红色的痕迹。
“夏吾,你也风韵不减啊!”摩鸢身穿一袭火红长裙,红色长发在脑后如蛇一般挥舞,狂风骤起,将她与夏吾二人包裹在其中。
裙摆猎猎,又是“铿”的一声,二人迅速后退,隔开一大段距离之后又飞速贴近,红锈洒落,恍如阴暗的天空下起血雨,洒落在下方那群小妖物的头顶,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夏夜颤了颤,她与安阳玉两人此时就仿佛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3D电影,那红锈似乎都飘到了眼前,可偏生穿过了他二人半透明的身体,落在后方的土壤里,留下一块它曾存在过的证据。
他们正站在距离梧桐园不远的对面街道上,看着梧桐园里面一片乌烟瘴气,电闪雷鸣,哀嚎遍野。然而在梧桐园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里面已经是一片血腥,只顾着低头行路,连瞥一眼都没有。
一道结界,两个世界。
可夏夜,分明听到了那穿破耳膜的打斗声,还有兵器刺穿身体时发出来的沉闷声响,仿佛一并穿过夏夜的身体,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疼痛。
人说,针扎不到你身上,你自然是不知道有多疼的。
可如今,兵器没有刺穿夏夜的身体,夏夜却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倒下,站起来,再倒下,再站起来,然后又倒下,又站起来……
周而复始,无尽无头。
黑色的血流淌到脚下,渐渐分开,汇出一个诡异的图案。
“摩鸢,你作孽太多,留下你的命,我便向主屋求情,饶你狐族!”
“夏吾,那我是不是还该要谢谢你?!”
“铿!”
再度分开,鲜血飞溅,嫣红朵朵。
摩鸢大笑,笑得猖狂,火红长裙妖艳着她的倾世容颜,眉眼如画,她怒吼:“世人杀我族类,我杀世人复仇,一命换一命!夏吾,收起你的好心,我狐族不需任何人同情!”
“摩鸢,你非要执迷不悔?”夏吾一把将长剑横挡在胸前,另一手双指并拢,重且缓慢地擦过剑身,红锈继续洒落,染红他的手掌。
“且看今日谁被封印?!”摩鸢撤下双手,长袖挥舞,再度卷起一地狂风,伸手一把扯下固定在脑后长发上的红玉簪子,对准夏吾,在半空中狠狠一划。
她笑,魅惑众生,桃花眼,万般波澜,一颗玲珑心,却古井无波。
“狐主!”
脚下一片呼喊,痛彻心扉。
夏夜一颤,不知为何,眼角陡然滑落一行清泪,在那纷乱的战场上,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孤单的身影,半边脸染上鲜血,却染不上他火红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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