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无离开梧桐园前,颇哀怨地看了一眼狸凉,狸凉正好抬头对视上,瞬间被蒙了一头雾水。灯无摇了摇头,笑得略微苦涩,随后就径直去了学校,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却紧锁着,他踹了踹,发现自己的脚无论如何也靠近不得,才明白老校长走前在这门上下了道结界。
他会去哪儿呢?
灯无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随后心里就有了几分想法,看来这老小子终归还是放心不下,准备回去看看。
当初那么一副壮士一去兮今生不复返的烈士表情,如今却是因为这样一件令人忧心忡忡的事情,记得他走时,还叮嘱自己待在梧桐园里,这不是明摆着不让自己涉险呢么?
蒙谁呢,老家伙?!
灯无很没形象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这恐怕是他活了这么久以来头回干出这种伤身份的举动,但是他心里实在憋闷。
他师徒二人,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形影不离。
但是因为某件事,老校长与主屋撕破了脸皮,他原本也不是那种喜欢被束缚的人,一怒之下简单收拾了行李连夜离开主屋,而灯无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修炼了那么几百年,之后也默默离开了,从此二人行踪飘忽,没有人能找到他们。
再一次正经的相遇,恐怕就是那次梧桐园大劫了。
只是那次,狸凉也没有正儿八经好好看过灯无,只知道他当时仍旧穿着那一成不变的黑色斗篷,将自己严严实实地隔绝在阳光之下,鲜血在他身边飞溅,丁点染不上他的衣。
狸凉站在公寓门口很久很久,始终想不通灯无刚才走时看他的那一个眼神,好像他这一次去就有去无回了一样,这种不妙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人很是憋闷。
经过刚才灯无的一拍,夏夜只疼了那么一会会儿功夫,就稍稍好些了,喘了几口气,接着安阳玉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然后继续瘫软在安阳玉怀里,脸色苍白的要命,安阳玉就算手麻了也不敢说,只那么静静抱着她,静静看着她,生怕一松手,或者自己走开那么几秒,夏夜就不见了。
“小玉,我总觉得心里发悸,总觉得还要出事。”狸凉揉了揉胸口,然后又揉了揉眉心,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轻声说。
“灯无?”安阳玉问。
狸凉却摇了摇头,回答:“不,是百里摇光。”
“他……”安阳玉想着顿了顿,随后说:“我现在不可能扔下你和夏夜。”
狸凉抬头看着他,二人视线交汇,狸凉点了点头,随后冲屋外叫了一声:“棉花糖!”
“主人!”棉花糖前一秒还在外面和犬神玩躲猫猫,后一秒就出现在了狸凉面前,笔直地站着,泛黄的小脸上红扑扑一片。
随后,犬神也飞一般地冲了过来,喊道:“你又叫棉花糖干嘛?!”
狸凉直接无视犬神:“棉花糖,我要你现在去酒吞楼,看看百里摇光的状况,不需要出手救,只要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回来告诉我就好。记住,千万小心!”
待狸凉话说完,棉花糖就立刻点头,抬脚就往外走,被犬神一把拉住:“这么危险,怎么可以没有我?!”
“你也去你也去!”狸凉挥了挥手,有犬神在身边自然是最好的,他哪里舍得让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小雏菊孤身犯险呢?
“诶,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我也去我也去!”莫西竹刚从楼上下来,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抬头就看见犬神和棉花糖手牵着手亲亲密密往外走,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一个劲往上凑,被犬神扔了个白眼,然后犬神的脑袋上也被挥了个巴掌。
然后,甜甜蜜蜜的二人行成了电灯泡瓦亮瓦亮的三人行,而这只电灯泡还装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硬生生挤在犬神和棉花糖中间,犬神咬牙切齿,就差没一个变身把莫西竹撕成碎片扔垃圾厂了。
待三人靠近酒吞楼时,只觉得一阵极为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犬神好歹也作为一个男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两个女人挡在身后,自己小心翼翼往前面靠近,棉花糖抱着犬神的胳膊,紧紧贴着,两人步伐一致。
而莫西竹则站在那二人世界之外,笑眯眯地看着。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并不打算插入这两人之中,她只是想感受一下,哪怕是一丁点也好,被人保护的感觉。
她一个人,且不说她是个人类,她首先还是个女人,一个发育良好、身材高挑、相貌一流的女人,她强了太久,强的都快有人忘记了她还是个女人。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喜欢女人的,只是因为没有男人敢喜欢她,其实只要他们勇敢一点、真心一点,莫西竹并不会拒绝交付真心。
只是,当第一个对她表白的是个女生之后,莫西竹感受到了被在乎被珍视的滋味,所以她同意了。那个女生小小的个子,笑起来脸颊上会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眼睛不大却很有神,每天早上给她做爱心早餐,每天晚上对她说想第二天快点见到她,可是……
一切不过虚妄。
女孩的父母知道了,一个决定下来,将女孩默不作声带去了国外,从此,两不相见。
有的时候,莫西竹躺在床上,她会想,自己的人生还不算太灰败,至少曾有个女孩为她照亮了一方土地,足够她抱着那些回忆活下去。
后来,她就那么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父母早已飞去国外,将她一个人扔在国内,每个月在账户里打上一大笔钱,偶尔飙几个电话过来慰问一下,就像例行任务。
她,需要的不是钱,是被珍视的感觉,那种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着的感觉,一如安阳玉对夏夜,犬神对棉花糖。
“棉花糖,你同西竹姐姐待在这里,我上去看一眼马上就下来。”思绪纷飞之时,忽听耳边犬神对棉花糖细细柔柔地交代,随后就看见犬神青色的身影“唰”一下就不见了。
“西竹姐姐……”棉花糖靠了过来,小脸粉扑扑。
“别怕。”莫西竹将她搂入怀里,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又抬头看了看那栋似乎要耸入乌黑云层的酒吞楼,低头说:“轻声,跟我来。”
说罢,二人缓步走到酒吞楼墙根下,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着,破败的窗帘被风吹着摇摆不定,偶尔飘到窗外来。不敢确定里面有没有人,酒吞楼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没有生命力,灰暗得如同地狱,一种压抑始终绕在心头。
“棉花糖,在这里待着,倘若有陌生人靠近你,别管其他,只管张开你的叶子将他包起来,闷死最好!”莫西竹低声狠狠说着,随后一手扒住墙面上凸出的一块石头,手臂一使力,整个人就窜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攀上了三楼那敞开的窗户,并没有急着跳进去,莫西竹还怕里面有人,只挂在窗户下面静静听着,在确认感觉不到任何危险气息之后,她才一跃而入。
棉花糖一直抬头看着她,小小心脏“嘭嘭”跳着,直到莫西竹消失在视线中,她才低下头来,戒备地观望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过她的眼睛!
棉花糖慢慢扎起了马步,小小的身子又矮了半截,随后,一阵低微且清脆的哔啵声响起,棉花糖身后竟慢慢长出了一片细长的嫩绿色叶子,贴着墙壁,仿佛爬山虎一般缓慢朝边上蔓延开去,她的脚下早已是一片纵横交错。
“吓!”
莫西竹刚跃入三楼那房间,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包括她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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