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的。”百里摇光哭喊。

    “呸，你那叫不是故意的？”夏夜反问，坐在椅子上，气得连水都喝不下。

    安阳玉微笑着，站在夏夜身后，双手搭在夏夜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揉捏着。狸凉同样事不关己，长腿挂起，坐在窗边欣赏今夜月色多美好。犬神牵着脸红羞羞的棉花糖在百里摇光下面绕着圈的转，眼神里的嘲笑意味明显。莫西竹呢？嘿嘿，甩着那根带倒刺的鞭子坐在楼梯上，随时准备用刑。

    “说，那女的怎么回事？”夏夜接过安阳玉递过来的奶茶，喝了一大口。

    百里摇光含泪，扭了扭身子问：“可不可以不说？”

    “西竹姐姐！”夏夜冲百无聊赖到快要跟巫阁子抢蛋糕吃的莫西竹喊了一声，莫西竹立马就来了精神，鞭子“啪”一声打在地上，清脆响亮，阿刺听得心里舒坦，百里摇光听得毛骨悚然。

    “慢着慢着！”百里摇光大喊：“我说我说！那个女人是我在舞姬汀认识的，她当时一个人趴吧台上喝醉了，我就说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又喝醉了万一碰到不法之徒怎么办，所以我就好心帮她去酒店开了个房间，然后……”

    “然后你个不法之徒就趁机将人家变成自己的了？”夏夜接下去质问。

    “我没有！”百里摇光坚决否认：“我真没有！我什么事都没干，我准备离开的，但是……脚走不动了。”

    “我……”夏夜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冲过去，被安阳玉轻轻按下，好容易才把一口气顺下来。

    “然后就被她缠上了嘛！我也不想的，我四处躲她，谁知道她会找到这里来？而且……”百里摇光顿了顿，神色有些萎靡，声音也轻了下去：“我其实……还蛮喜欢她的，就算她杀了我那么多红颜知己，我下不去手。”

    听他这么一说，夏夜沉默了，那女人的确凶悍了点，说变身就变身，控制欲很强，简直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只是，若当时百里摇光能狠下心下手杀了她的话，或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一出，或许丰尧也不会多一个盟友，或许……

    可是，若百里摇光真下手了，夏夜又会怎么想这个男人呢？

    狠心？无情？冷酷？还是残忍更多一点？

    夏夜皱着眉头，心里乱成了一堆。他是妖，却比人更对感情执着，他是花心，在女人堆里穿梭，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但是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对人家好，只是他的心定不下来而已。

    他的心，定不下来？

    为什么……定不下来？

    夏夜抬起头，静静看着被吊起的百里摇光。忽的，一只大手覆上了夏夜的头顶，微微抬头，是安阳玉那双能让人暖起来的眼眸，他笑着，似乎看懂了夏夜心里在想什么；他笑着，似乎在肯定夏夜心里想的东西是正确的；他笑着，只是这么笑着，夏夜就懂了。

    轻叹一口气，夏夜扶额：“百里摇光，你身上有钱么？”

    百里摇光一愣，脱口回答：“有。”

    “多少？”

    “额，这个不知道，你要干嘛？”百里摇光眨巴了几下眼睛，颇有点无辜。

    “我的电影被你砸了，所以需要赔偿，你身上所有东西，除了内裤不要，其他全部给我。”夏夜腾地站起，转身看向安阳玉，微微一笑：“我累了。”

    “好。”安阳玉回以一个笑容。

    之后，当夏夜躺在床上，还能听见百里摇光从客厅传来的惨叫声，真是穿透云霄十万里，功力深厚啊！夏夜莫名地笑了，这公寓，这梧桐园，一点也不像那些学生所说得那么可怕，反而要比外面的世界更干净更纯粹，如果……

    呵呵，没有如果。

    笑容之中，隐约添了一些苦涩，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此夜，无梦。

    当安阳玉将百里摇光扒光了扔出梧桐园之后，那些衣裤都扔给了莫西竹，莫西竹兴奋地抱着准备第二天拿去学校拍卖，毕竟百里摇光身上的衣服可都是名牌子啊！

    余下那些个钱银系数进了安阳玉的口袋，当他出现在夏夜房间门口的时候，依稀能听见房间里平缓绵长的呼吸声，睡得很熟，睡得很好。

    “夏夜……”

    轻声的呼唤，幽幽回荡在无人的走廊里，灯光闪烁，最后，湮灭。

    狸凉孤身站在走廊尽头，直到听见安阳玉房间门合上的声音，他才缓步出现，火红色眸子忽明忽暗。轻步路过夏夜房门口，忽而一闪，身影化成一道红色气息，“啪”一下消散在走廊上，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狸凉就这么笔直站着，他走路很轻，几乎不带任何声音地出现在了夏夜床头，看着那张安详的睡颜，狸凉轻勾唇角，声音幽幽而出：“夏夜，别怪我……”

    缓缓弯腰，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伸向了夏夜的脸颊，忽的，身后一阵寒风刮过，狸凉眉头一皱，指尖狐火点亮，刚一转身，便见一张硕大的面庞放大在自己眼前，而手腕已被牢牢抓紧。

    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带出了夏夜的房间。

    走廊尽头，两人面对面而站，皆不语。

    “你想做什么？”安阳玉沉声问，脸色铁青，语气冰凉。

    狸凉却一脸轻松，笑意融融，单手靠着窗台，反问：“你说呢？”

    “别做傻事。”

    妖媚的唇角一扬，狸凉轻笑出声：“傻事？我何时做过傻事？”

    “狸凉，我是不知道那次之后发生了什么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但是谁都不能动夏夜，谁动她，就是跟我宣战！”安阳玉狠狠将话扔下，仔细盯着狸凉的表情，然而狸凉却仍一脸笑意，只是眼底一片淡漠。

    “与其让她成为丰尧的助力，不如我提前……”

    “啪！”

    话没说完，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狸凉嘴角一片殷红，安阳玉紧咬牙关，冷冷道：“闭嘴！”

    “呵，小玉，她会毁了你。不，她已经毁了你。”狸凉笑着，半边脸倏地红肿了起来，轻轻擦去嘴角血渍，火红色眸子里的视线将安阳玉生生刺痛。

    缓步离去，直到狸凉房间的门合上，安阳玉紧绷的身躯才一下软了下来，靠着窗台，那只刚打了狸凉的手竟剧烈颤抖了起。

    第一次，第一次动手打他耳光。安阳玉抱着头蹲了下来，狠狠拿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沉闷地响遍整条走廊。

    而当第二天早晨，安阳玉与夏夜出现在客厅的时候，狸凉已经安然坐在窗边慢悠悠喝着红茶了，没有回头，也没有与夏夜打招呼。夏夜不明就里，歪着脑袋思考着，最后被安阳玉一路推着离开了公寓。

    犬神甩着尾巴，轻步踱了过来，在狸凉跟前晃了几晃，问：“他打的？”

    狸凉不语。

    犬神一挑眉，甩着尾巴就要走。

    “犬神，倘若有一天，我与小玉反目，你会帮谁？”狸凉姿势没动，却突然张嘴问。

    犬神顿了顿脚步，扭身问：“你们为什么要反目？”

    狸凉扭头一笑，伸手摸了摸脸，仿佛自言自语：“是啊，我们为什么要反目？”

    犬神撇了撇嘴，一甩尾巴就走，但走了没几步就转过身来，很郑重其事地说：“狸娘，倘若有一天，你俩真得反目了，两个，我谁都不会帮。梧桐园里，没有你们两个，还是一样能存在下去。”

    说罢，就蹦跳着跑去找棉花糖了。

    狸凉愣住，良久才笑了出声，轻轻晃着手里的红茶，望着窗外发呆，最后才喃喃说了一句话：“是啊，梧桐园没了我们两个，也还是梧桐园，只是少了两只妖罢了，又有谁会记得？”

    声音幽幽，狸凉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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