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灯火通明的宿舍楼,走到外面的漆黑夜色中,一股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令人精神一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猫的缘故,方才的迷糊与困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全身莫名的兴奋感。我使劲伸了个懒腰,再一看旁边,早就不见了岩火的人影,那里只剩下一团毛茸茸的黑色毛球。
“节约体能,”他看到我诧异的眼神,如此简短解释道,“你们先去湖边,我到图书馆看看,稍后与你们汇合。”
说罢,黑猫便扭过身,三下两下钻进花池里,随着一阵草木晃动的微响后便消失不见了;这家伙,虽然被我那毒舌又傲娇的保镖骂的很惨,到底还是个妹控啊……
“好,那就先去湖边吧,”我冲着旁边的空气点点头,跃跃欲试地向前走了几步,“天色太黑了,我来在前面带路。”
“是挺黑的,我和湖都在这边呢,”邹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完全相反的方向传来,“让你带路八成会掉到沟里,还是跟着我走吧。”
我屈辱地转过身,循着邹梓的脚步声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以猫的形态走夜路。虽说变成了猫,却既没有猫的夜视能力又用不惯胡须,原本抬脚就能踏平的草丛如今也成了路障一样的存在,茂密的草叶老是遮挡住我的视线,不时还有坚硬的草梗斜刺出来扎着爪子和肚皮,而邹梓在前面开着手机的闪光灯照明,迈着人类的长腿健步如飞——当然后面是我的想象,实际上我只能看到手机浮在半空中,野草自动倒向两边——她还嫌不够麻烦一样专挑崎岖偏僻几百年都无人问津的小路走,留我笨手笨脚地跟在后面叫苦不迭。
慢点慢点,你等等我呀……
这是什么鬼路,到处是石子树枝,我的脚好痛……
哪里传来的嗡嗡声,附近有风箱?等等,好像是虫子……
——啊啊啊虫子好像爬到我的菊花上了!
我喵喵惨叫原地狂跳,邹梓这才不得不返回来,用手机一照,我的天啊!地上密密麻麻爬着一片马蜂,无数圆滚滚的黑褐色腹部不停晃动着,刚才嗡嗡的风箱声正是来自这里,而我正踩在那个岩石蜂窝的上风口……
“呜哇哇哇哇!——”
邹梓大概看清了地上那片蠕动的小地毯,当下便一声尖叫转身就跑,与此同时嗡嗡声骤然加剧,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狼哭鬼嚎屁滚尿流地向手机光源的方向逃去:
等等我呜呜呜——
“你别把马蜂也带过来呀!——”
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发小了?!
“我不认识这么坑的发小!”
冰凉的露水扑在脸上,石子割伤了我的爪子,劲风拂过全身的毛发,肺部扩张的几乎要爆炸,我拼命的跑啊跑,把嗡嗡叫唤的马蜂和茂密的野草从全都甩在身后。这具身体同时具有猫的敏捷和人类的耐力,渐渐地我居然享受这种玩乐式的奔逃,而一直跑在前面的邹梓显然也有同感,她一边笑着一边大声道:
“喂喂,来比赛谁先跑到湖边吧!”
——正合我意!
一人一猫在寂静的T大校园里一路狂奔,那人还看不见人形,只有手机悬浮在空中,此时若是正好有人路过看到眼前这诡异一幕,大概会诞生新的校园怪谈吧,可是我们两个却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只是不停地大笑着奔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的手机光源突然停下来。
“到了!”邹梓大口大口喘息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前面就……就是湖啦,咱们……咱们小声点哈,要悄悄过去……”
她一面说着,一面猫着腰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湖边移动;我跑得四肢酸痛,两耳轰鸣,蹲着歇了好半天,周围的蛙鸣声才盖过耳鸣,鸣叫声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
好多青蛙。
“是呀。”
蛙声从湖边荷花池的深处传出,此起彼伏,明亮的圆月倒映在光洁如镜的池水之上,宁静美好,夜风裹着微微潮湿的腐草气息扑面而来,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邹梓挑了块干净的人造岩石,在水池边坐下来——当然,这一切也是我脑补的,我看不见她的身形,只能看到手机光源移动到石头上面,而后熄灭了。我舒展身体,轻轻松松跳上岩石,并惊讶地发现粗糙的石面上居然暖乎乎的。
“喂,你看水里那是什么?”邹梓的声音从旁边空气中传来。
我正摊开四肢尽情享受岩石上残留的阳光的温度,听到这话立刻警觉地站起身,仔细打量眼前的湖水,嘴里不住问着哪里哪里。
这时蛙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紧接着一声蛙类的惨叫划破夜空,湖中央的圆月被搅碎了,黑色的水面泛起细碎的粼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向这边游过来。
这就传说中的湖怪吗?体型比想象的小很多。我们屏气凝神,盯着那个快速游动的物体,待它游到月亮中间,这才发现“湖怪”原来是条白色的蛇,口中还衔着一只肥肥的青蛙,正拼命扭动着细长的身体向岸边游动。
“呀,什么嘛,白高兴一场。”邹梓失望地叹气,我听到她扑通一声又坐下了,心里暗自发笑,嘴上忍不住揶揄她,说曹操曹操到,就是不知道那水怪是蛇还是蛙?
“呸,明显两个都不是!……还吃小青蛙,你这坏蛇!”邹梓拾起一块小石子,使劲向可怜的水蛇砸去,那蛇被砸的一沉,嘴里的蛙趁机逃走了。
你干嘛打人家蛇,蛇也是要生存的啊!我对邹梓天真的行为提出严正抗议,你放走了青蛙,蛇吃什么呀?再说自然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呱呱呱呱呱!
……呱?
心中已经产生不好预感的我低头一看,那带了白手套一样毛茸茸的爪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带蹼的绿色脚趾,黏糊糊的皮肤在冷清的月光下反着幽光,再一摸脸,得嘞,该长胡子的地方现在是两个鼓鼓的气囊。
“……金鱼?!”一旁的邹梓大惊失色,“你,你这是怎么了?”
——还用问吗,我特喵的从猫变成青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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