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卢肯正和一头反复无常的绿龙在迷雾中结伴前行。更糟的是，他骑在这头龙的脖子上，而伊兰尼库斯显然比他更不喜欢这种状况。

    “我们不该分开的！”巨兽不满地吼道，“不该在这种地方！不该在这种时候！”

    制图师什么也没说。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到目前为止，他只是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想要逃离越来越强大的噩梦，却被一个又一个强大的人物俘虏，而且没人看得起他，最多不过把他当成孩子对待。

    考虑到他眼下所在的地方，他作为助理制图师的技能显然全无用武之地。

    绿龙凝视着这片朦胧不清的国度，怒火愈发炽烈，然而更多是在自怨自艾。“我本该赶来协助她的，但我没有！现在她要面对梦魇，而我却不在她身旁！”

    卢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他开口又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个无名小卒……不，甚至连那都算不上。

    伊兰尼库斯又发出一声咆哮，但这次指向了梦魇。“总是藏在我们视野边缘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梦魇究竟保留了怎样的阴险力量……又是为了什么？”

    人类正想说出自己的推测，但又迅速闭了嘴。他的想法根本一文不值。

    然而……某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那念头令卢肯兴奋莫名，几乎想要高声告诉伊兰尼库斯。但他最终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那头龙不可能允许他做那种尝试，即使那是可行的……即使那真的是明智之举。

    但卢肯不愿就此放弃。他不止一次被别人拯救，是时候用他令人不安的能力帮助他们了。再不济，他也能帮他们摆脱一个可悲的累赘。

    卢肯集中精神。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暴风城的画面。他看到了自己瘦削高挑的上司——瓦里安国王的首席制图师艾德利亚斯·乌尔诺领主——正不以为然地低头看着卢肯的作品……而那件作品会在随后原封不动地转录到艾德利亚斯名下。他看到衣着华丽的廷臣们赞美出自卢肯之手的那些地图，但荣誉却全归他的上司所有。他还看到了那些美丽的女人，尤其是其中两位，她们曾踏入又离开他的人生，却对此毫不知情。

    伊兰尼库斯再次开口，让卢肯从那些过往的失败与悔恨中回过神来。他没去留意绿龙这次又在咒骂什么。伊兰尼库斯的悔恨远比卢肯要多。

    卢肯再次凝神，将精神聚焦于他要寻找的那个人身上。画面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确定自己找对了方向。伊兰尼库斯正在激动地大喊大叫，但无论那头有翼巨兽想要告诉卢肯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制图师已经消失了。

    她就在附近……很近了……

    玛法里奥担忧地想着。

    但他知道吗？知道理由吗？

    尽管身陷囹圄，玛法里奥依旧竭尽所能地暗中做了些部署。他先前不敢联络那些在与梦魇对抗的人，而是一直等待着，直到他的计划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只有这翡翠梦境的女主人对他的打算有些头绪，而那些线索也是他在某个瞬间以短暂的思绪传达给她的。

    而现在，伊瑟拉让她的军团展开了行动。他们——德鲁伊们，以及艾泽拉斯的其他保护者们发动了全面攻势，如果他的计算有丝毫偏差，他们就会彻底失败。

    但在她找到他之前，玛法里奥无法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否完美。

    他感觉到梦魇之王就在附近，但那道不祥的暗影似乎将注意力集中在龙类和其他生物身上。玛法里奥竭尽全力掩护她接近。必须让她抵达他身边进行下一步行动，而且不能让那道暗影发现。

    有什么东西正在穿过愈加浓重的雾气，大德鲁伊祈祷只有自己能看到那东西。玛法里奥巧妙地引导着，避免她看到真正潜伏在周围的东西，同时也阻止它们察觉到她。

    她走进他周围的小小空地。

    兽人咧嘴一笑，深邃的双眼紧盯着那棵树。但她看到的并非树木；在她的眼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无耻的凶手和腐化的源头——正站在那里，回瞪着她，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那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幻象，玛法里奥精心将之打造出来，正如同样由他精心打造、驱使她来到此处的一连串幻象那样。

    玛法里奥成功将兽人索拉引到了这里，但他并不感到喜悦。他是在拿她的灵魂和生命冒险。只是在拼命搜寻能助他摆脱牢狱之物的过程中，他感应到了布洛克斯的魔法战斧。玛法里奥知道它最后回到了兽人们手中，尽管那个传闻是他在数千年后才得知的。红龙考雷斯特拉兹——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同时也是法师克拉苏斯——伪装成一位老兽人萨满的模样，将它交给了大酋长萨尔。这是在向为阻挡泰坦萨格拉斯而壮烈牺牲的布洛克斯表示敬意。

    但那把战斧比兽人们以为的更加强大，也没有人比玛法里奥更了解它。他的导师将与这个世界紧密相连的力量注入斧中，让它成为艾泽拉斯的一部分，正如海洋、大地与天空那样。

    而玛法里奥希望这把战斧能够战胜梦魇，从而将他释放出来。

    索拉朝他走来。她没有怀疑眼前的景象；德鲁伊很久前就在引导她的梦境了。对于他展现的景象，索拉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这让他更后悔了：无论理由如何，他都擅自干涉了她的心智。

    “暗夜精灵，”她低声吼道，“你威胁了我的同胞，我的世界！而且对我来说，你无耻的手上沾着我亲人的血！我是来终结你的罪恶的！”

    攻击！

    他沉默地期待着。

    攻击啊！

    玛法里奥甚至提示过她该瞄准哪儿。她必须以那种方式砍中他，这点至关重要。

    索拉看着大德鲁伊的腹部——实际上，那里是树干的中央——补充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我会让你弥补过失——”

    大德鲁伊吃了一惊。尽管她显然憎恨着他，却仍旧提议饶他一命！

    攻击啊！

    他再次在心里重复，并释放出轻蔑的影像。

    索拉怒视着他。“这就是你的回答！”兽人咆哮着举起斧子，“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现在我会给你确凿无疑的死亡——”

    巨大的银色球体包裹了兽人。

    不！不！不！

    大德鲁伊哀求道。

    别是现在！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玛法里奥尽了全力去说服他挚爱的泰兰德，但她依旧没有听他的话。矫健的高阶女祭司快步朝兽人走去，后者挥出了斧子——至少尝试这么做了。

    如果不是艾露恩之光，那把斧子恐怕已经完成使命了。事实上，尽管斧子没能砍到树干，那把武器的魔法却削弱了周围的邪恶力量。

    泰兰德诧异于斧子的力量，惊呼出声，随后立即踢向了索拉。她踢中了正试图转身的索拉侧腰。兽人蹒跚后退。

    高阶女祭司立刻追击，又踢出了两脚。第一脚重重落在对手的胸口，但第二脚却被喘息着的战士用前臂挡住了。

    紧接着，索拉挥舞战斧，迫使泰兰德向后退去。暗夜精灵随即召唤出艾露恩之光，但没等她施放出心中所想的法术，索拉就用布洛克斯的武器劈来。泰兰德不得不再次后退。

    玛法里奥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越来越担忧。搏斗得越久，她们都能幸存下来的可能性就越低。他努力将想法传达给那两人，但双方都毫无反应。

    泰兰德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找到他？玛法里奥很清楚她先前在多远的地方。他还努力用难以察觉的方式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但却失败——

    另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踏入了战场。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人类，乍看之下，他的引人注目只是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然而，玛法里奥很清楚他的身份，也对泰兰德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的理由有了自己的推测。

    在他们的那次秘密交流中，伊瑟拉曾保证说，她的仆从将索拉引向此处，作为玛法里奥计划的一部分，那个兽人将会在梦魇之王毫不知晓的情况下抵达这里。玛法里奥曾以为那会是某个德鲁伊，或者伊瑟拉的军团成员之一。但她却不知为何找来了一位独特的人类。

    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物从索拉身后悄然靠近。如果不是眼下这种状况，他恐怕根本无法接近这样一位老练的战士。

    令玛法里奥更加吃惊的是，那个人类的攻击方式似乎只是抱住索拉的腰而已。片刻过后，他明白了理由，因为她和袭击者的身影同时开始淡去。

    随她而去的还会有那把斧子……以及玛法里奥最后的希望。

    但在最后一刻，索拉挣脱了他。她双膝跪地。

    与此同时，玛法里奥感觉到，梦魇之王终于将注意力转到了他宝贵的俘虏周围发生的事上。

    尽管对大德鲁伊来说为时已晚，他还是尽他所能去警告了泰兰德和其余的人。他的树枝摇晃，尖锐的树叶颤抖起来，用全部的意志来警告他们危险的存在。

    太迟了……

    梦魇之王嘲笑道。

    太迟了……

    阴影笼罩了玛法里奥，那是那棵邪恶之树的树枝那如同骸骨的阴影。

    但树枝并未伸向大德鲁伊。它们的目标是其他人。

    玛法里奥再次试图警告它们，但似乎只有那个人类注意到了。那人盯着玛法里奥骇人的身躯，张大了嘴巴。他开口想对搏斗的双方说些什么，这让大德鲁伊涌现了希望……

    翡翠色的庞大力量席卷了这片区域。

    阴影之树收回了树枝，但并未退却。然而，迷雾最靠前的那部分却被焚烧殆尽，而那只有玛法里奥知道的、潜藏其中的可怕之物也消失不见，去仍被邪恶覆盖的地方寻求庇护了。

    泰兰德和索拉停止了搏斗，目光循着人类伸出的手指望去。尽管玛法里奥看不见他们所指的景象，但通过其他感官，他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一幕的壮观。

    龙群——伊瑟拉的龙群——布满了天空。所有尚未被腐化的龙都在这绝望的一刻赶来，来攻击梦魇和它邪恶的主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来营救他的。

    这不是玛法里奥希望看到的，那些龙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但梦魇消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鼓起了勇气。那原本只是为确保计划成功的诱敌手段，如今成了真正营救的一部分。那位守护巨龙显然明白，她没法指望那位兽人会如他们计划那般行动了。泰兰德的介入险些在无意中酿成大祸。

    迷雾仿佛被火焰净化般退去了。伊瑟拉的仆从们的力量所到之处，邪恶的迷雾卷须就会退却，梦境亦会随之复原。毒虫们在龙群强大的翡翠光环下溶解，然后消失无踪。野草和树木也恢复了原状。

    就在此刻，索拉抓住了机会，准备完成她的任务。她抛下了分心旁顾的泰兰德，又推开了拼命抓住她的人类。

    玛法里奥暗自在心底催促她，看着她举起了斧子。

    泰兰德注意到索拉的举动，月神之光骤然亮起准备阻止兽人。

    阴影之树动了。玛法里奥意识到，泰兰德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玛法里奥无计可施，开始移动另一条树根——自从他把第一条树根伸出牢狱以后，就一直在设法操纵它。他原本打算用它协助索拉，而非泰兰德。如今，玛法里奥不得不用它来让泰兰德分心，哪怕只是关键的一秒也好。

    但另一个人突然向玛法里奥伸出了援手。尽管改变了外形，受困的大德鲁伊却立刻察觉了他的身份。布罗尔·熊皮正以巨猎豹形态飞奔而来，以咆哮声吸引泰兰德的注意。这举动代表他知道玛法里奥的打算，而这不足为奇，因为他显然是和绿龙们一同赶来的。

    他的出现达到了预期效果。泰兰德错失了机会。

    索拉挥舞战斧。梦魇之王化作的阴影之树没能反应过来。

    斧子击中了玛法里奥希望的位置。一阵剧痛袭来，但与他在无数个日夜中遭受的梦魇之王心血来潮的折磨相比，这点痛苦可以轻易压下。重要的是，在砍进树干的同时，那把斧子——由塞纳留斯打造，并注入艾泽拉斯的生命力量——也斩断了那个令玛法里奥猝不及防并由此困住他的法术。

    玛法里奥发出释然——而非愤怒——的吼叫，挣脱了那座恶毒的牢笼。长着棘刺的黑色树叶逐渐消融；曾是他双臂和双手的扭曲树枝渐渐伸直；树根收缩回来化作双脚，而他的双腿也随之出现。

    他身上那种病恹恹的暗绿色瞬间消散，变回了梦境形态的明亮翡翠色。

    不……

    梦魇之王的声音传来。

    没这么简单……

    数道树枝的阴影掠过玛法里奥的胸膛。它们和他都并非实体，或许正因如此，暗夜精灵感到胸口如同被碾碎一般。逃脱的欣快感消失无踪，他察觉到自己的敌人再次潜入了他的思绪和灵魂。

    “玛尔！”泰兰德喊道。她和布罗尔同时冲向遭受攻击的大德鲁伊。值得称赞的是，那个人类也跟随在后。

    索拉目瞪口呆，攻击的结果与她的预想截然不同，她的表情与那些突然意识到自己受到欺骗的人如出一辙。

    更多的阴影树枝落了下来，毫不费力地扫开了试图解救玛法里奥的众人。索拉意识到了哪一方的威胁更大，于是挥出斧子，劈向正朝着她前猎物的胸口垂落的一道暗影。

    被灌注了魔法的木斧一碰到阴影，一阵嘶嘶声便随之响起。一根阴影树枝如同拥有实体般飞了出去，落在稍远处，然后消失不见。

    梦魇之王哀号起来，那叫声几乎令玛法里奥昏厥过去。

    索拉脚下的地面迸裂。阴影树根缠住了她的双腿，与此同时，兽人突然大叫出声。她的一只手放开了斧子，抓向空气。另一只手也只是勉强握住而已。

    梦魇希望她丢掉布洛克斯的斧子！

    玛法里奥挣扎着想要帮助她，但阴影紧紧缚住了他的胸口。

    来吧……

    他听到俘虏者在喃喃低语。

    来吧……

    但大德鲁伊不打算向黑暗屈服。他尽力抵抗，至少阻止了自己被它碾碎。

    绿龙正在净化周遭的梦魇，此时只剩下玛法里奥和阴影之树周围的卷须仍未退却。即使呈现败像，梦魇之王还是不肯放开他。

    玛法里奥明白理由。梦魇需要他。他是梦魇在梦境和艾泽拉斯发展壮大的关键。

    但其他人也明白这点。阴影之树突然沐浴在了自然与梦境的纯粹能量之中。那棵树颤抖起来，与此同时，暗夜精灵也体会到了强烈的愉悦感。

    他只能想到一个拥有这种力量的生物，因此他奋力抬头，看到她正悬停在他们上空。

    “我的国度不能留下任何邪恶的阴影！”伊瑟拉喊道。她双目紧闭，但玛法里奥知道，她正以比任何人都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敌人，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弱点。“不能把我的任何孩子留给梦魇……”

    伊瑟拉睁开双眼。守护巨龙的双眼闪耀光辉，尽管玛法里奥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他却能感觉到梦魇之王的惊慌和恐惧。阴影树枝迅速从德鲁伊身上抽离。

    另一头绿龙俯冲而下，停在众人头顶。伊瑟拉的仆从用魔法拉起了所有人，包括索拉在内。尽管玛法里奥处于梦境形态，却依旧如同血肉之躯般被那头龙的魔法牵引着。

    但就在他们被魔法带向空中的同时，附近的另一片迷雾中传来了某头龙的哀号声。飘浮在空中的玛法里奥瞥见了一头大型成年绿龙的身影。

    伊兰尼库斯。

    玛法里奥很清楚伊瑟拉那位配偶多灾多难的过去，也在被困时察觉了他的到来。他没料到伊兰尼库斯会来这儿，但也并不特别吃惊。或许是为了进一步赎罪，但这位曾被腐化的雄性绿龙攻向梦魇的时候显然太过自信了。

    如今他陷入了困境。数百只骇人的雾气之手紧紧抓住了他。顷刻间，他便只剩脑袋、一只前爪，以及一只翅膀尚未没入雾中。他惊恐地看向伊瑟拉。

    守护巨龙做出了反应。她转身去救助自己的配偶，注意力从梦魇身上移开了那么一瞬间——

    就在这时，阴影之树陡然膨胀到骇人的尺寸，然后抓住了她。

    令人毛骨悚然的树枝包裹了伊瑟拉。没等她反应过来，它们就猛然收回，将她拖到迷雾中。

    与此同时，伊兰尼库斯狂笑起来。他的外形变换着……变成了阴险的莱索恩，用可憎的面目嘲笑着不知所措的守护者们。片刻后，这头被腐化的绿龙彻底解除了强大的幻术，消失不见，就像梦魇真正的战利品……伊瑟拉那样。

    其余绿龙立刻赶来解救他们的女王，但梦魇再次涌向前来，带着任何人——包括玛法里奥——都未曾预料到的猛烈势头。迷雾如同上千头海怪般伸出无数卷须，抓向那些不够警惕的对手。又有两头绿龙被掳走，这时剩下的绿龙才不情不愿地开始后撤。

    玛法里奥怒声咆哮，不愿承认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果伊瑟拉没有赶来救他，就不会落入敌手。

    梦魇继续扩张，如同湍急的河流般涌向它的对手们。卷须四处挥舞。守护者们别无选择，只能逃跑。

    但即便清楚这点，大德鲁伊仍旧试图挣脱绿龙魔法的保护。他不能——也不会——让伊瑟拉沦为迷雾里那种可怕力量的俘虏。

    紧接着，仍在奔涌而来的迷雾消散了一部分。一些绿龙将其视为虚弱的征兆，觉得或许是在俘虏绿龙女王的过程中，梦魇的力量消耗过头了。

    玛法里奥想要警告那些鲁莽的巨兽，但为时已晚。最前方的那头龙迫不及待地冲向迷雾，却让卷须更加轻松地抓住了她。就像先前那些一样，她被彻底吞没了。

    其余绿龙被迫退却。的确，玛法里奥感觉到，在别处对抗邪恶的那些守护者也在猛攻下后撤。就好像他们面对的是个焕然一新，而且强大了许多的敌人。龙、古树、德鲁伊……不想加入牺牲者队列的守护者们全都选择了后退。

    但他们撤离以后，迷雾仍在继续消散。翡翠梦境被扭曲的地貌慢慢清晰起来。曾经傲然挺立的山丘如今覆盖着爬满害虫的黑色凹坑，仿佛巨大的虫巢。树木的叶子早已脱落，枝干上覆满细小泛红的吸血水蛭，它们蠕动时就像移动的牙齿。树枝扭曲转动，仿佛在搜寻任何粗心到接近它们的东西。

    地面不仅满是虫子和其他爬行生物，随处可见的锯齿状裂缝中渗出的恶心脓液到处流淌。腐臭的气味前所未有地浓郁。

    梦魇终于向其他人揭示了玛法里奥早就知道的东西，终于揭示了它藏得最深的秘密。他原本希望在自己逃离以后，它的邪恶力量至少会有所减弱，但情况并非如此。事实上，它比梦魇之王先前向他展示时更加恐怖了。

    迷雾原本所在之处，都有梦魇大军聚集其中。他们的队列遍布于目力能及之处，玛法里奥知道在更远处也是一样。更糟的是，他们的数量每分每秒都在增加，每一张脸都带着同样的愤怒与渴望。

    他们是毫无防备之下陷入沉眠的人，但他们的数量远多于此。玛法里奥对抗过恶魔，也曾与亡灵天灾战斗。与这些沉眠者的骇人模仿品相比，前者几乎能算得上温和了。沉眠者是灵魂枯竭的生物，他们的形体展现了这点。他们迈步的动作顺畅，却明显承受着剧痛，甚至令玛法里奥遭受的折磨相形见绌。

    他们皱缩的血肉覆盖着拉长的颅骨；他们的嘴巴以超乎寻常的程度大张，发出持续不断的尖叫；他们的双眼深陷进头骨之中，以厌恶的目光注视着并未遭受同样痛苦的一切。

    但他们的数量仍在增多，多到一百个艾泽拉斯也不可能容下的程度。他们是每个沉眠者经历的每一场噩梦，因此他们的数量恐怕无穷无尽。前进的同时，他们以爪子似的手掌抓挠着空气，探寻着前方……不断探寻……

    玛法里奥知道他们在探寻和渴求什么。梦魇之王曾得意地向他展示他们的痛苦，同时也让玛法里奥察觉到他们以为的“救赎”是什么。对他们来说，缓解痛苦的唯一手段——哪怕只有一瞬间——就是夺取和体验那些尚未沦为梦魇牺牲品的人仍然拥有的能力……做没有痛苦和恐惧的梦的能力。

    但那只是虚假的渴望，是他们永远无法真正获得之物。那只是驱使他们前进的花招，让他们绝望到不惜抓住朋友和所爱之人的程度，而这一切都是梦魇所乐见的。

    而玛法里奥知道，尽管这些人大多心地善良……但噩梦化的他们却会毫不犹豫地为艾泽拉斯带去毁灭。

    他们的数量继续增长，继续蔓延。在他们面前，伊瑟拉的绿龙军团的剩余成员显得不值一提。绿龙们不断攻击，但他们就像几粒试图阻塞洪水的沙子。

    玛法里奥明白原因。他也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被梦魇之王操纵。多亏了大德鲁伊的聪慧头脑，他给了那道邪恶阴影真正想要的东西。暗夜精灵为他的俘虏者贡献良多，仿佛他也是腐化者之一……

    “我们必须撤离这地方！”某头年长的绿龙对众人吼道，“我们必须重整队伍！”

    重整队伍？为什么？

    玛法里奥默默自问，他仍为自己扮演的角色惊恐不已。

    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梦魇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噢，它的主人的确想要他，但与终极目的相比，个人的愿望根本微不足道。

    玛法里奥充当了诱饵。他的力量、他与艾泽拉斯与翡翠梦境的联系强大到足以煽动梦魇的野心，但并不足以实现它们。为此，那道阴影需要与这片魔法领域的联系最为深厚的存在。

    从最开始，梦魇想要的就是翡翠梦境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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