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射入洞内的只有微弱的光线，大部分室内照明仍依赖泰兰德的法术。但这点微茫的光亮似乎依旧让巨龙焦躁不安。

    “有点儿不对劲，”他嘀咕起来，“天空本该更明亮才对。”伊兰尼库斯暂时闭上双眼，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再次睁开双眼，告诉他们：“你们不该待在这儿！我看见了外面的情况，原本遮住太阳的云层越来越稀薄，正被本应散去的雾气取代。这不正常……我觉得……我觉得翡翠梦魇前所未有地接近……”

    绿龙难得以这个名字来称呼梦境。这个说法自远古以来就存在了，对他来说，那里的一切只会化为恐惧。

    他只字未提梦境的女主人伊瑟拉的命运，这对布罗尔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尽管伊兰尼库斯也挂念着他的女王与伴侣，但他依旧拒绝陪同他们前往灰谷——这个话题让他们争论了一整晚。

    伊兰尼库斯维持着精灵的形态，仿佛只要恢复一小会儿真身也有被腐化的危险。巨龙多次要求他们离开，但是德鲁伊和女祭司都没照办，甚至无视了对方的威胁。他们都很清楚，既然梦境国度的状况如此严峻，也就需要比布罗尔更了解那个国度的人出手相助。幸运的是，伊兰尼库斯出于自身原因，并不想伤害他们。

    “我已经很有耐心了，”绿龙咆哮着转过头去，“在我把你们扔出去之前，赶紧离开。”

    “你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布罗尔指出，“可你没有。”

    “别把我的痛苦错当成软弱！”伊兰尼库斯转向那个暗夜精灵，反驳道，“也别误解我的悔恨！我知道自己犯下过滔天大罪，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听到这里，卢肯心中猛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虽然讨论的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但他明白事态正变得越来越糟，而他已被牵连其中。

    制图师突然很想安静一会儿，并打算把这念头付诸行动。暗夜精灵们仍在和绿龙争执不休，而卢肯决定离开这儿。不需要太远。只要能稍微安静一点就好。

    伊兰尼库斯挡住了三人来时的路，所以卢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随便选了一条通道，只是因为它的长度足够让他听不到说话声。他只想离他们远点儿。

    虽然他的动作远不如德鲁伊或者高阶女祭司那样悄无声息，但他还是不被察觉地离开了石室。卢肯沿着曲折狭窄的通道蹒跚前进，呼吸也比之前轻松了些。

    争论声从他身后飘来，不满的卢肯继续向前。声音弱下去，只剩一点儿单纯的杂音，但这还不够。

    卢肯已经走出了光照范围，但前方透来的一丝微光能让他勉强看到东西。他本能地朝那边走去。

    最后，他的面前出现了通往外界的出口。外面不比他所在的位置明亮多少，几缕雾气钻入了通道，但尽管卢肯提高了警惕，却有种继续向前的冲动。往外走一步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只要发现一丝危险，他只需要回到洞里就好。

    人类觉得自己的思路很有道理，于是离开了通道。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模糊的风景，起初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反复梦见的那片翡翠色的纯净土地。尽管他似乎曾踏入过那里，此时却对它怀着恐惧。

    但在洞穴里待了一整晚以后，能够外出还是让卢肯放松了一些。我

    就在这儿待上一小会儿，

    他向自己保证。

    或许……或许到那时，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一点儿都不想去那个什么灰谷。他已经明白，那里以某种方式与梦境国度相连。卢肯没有告诉暗夜精灵们，有些事物与被巨龙称为梦魇的世界相连，他离那些东西越近，就越能感受到艾泽拉斯和梦魇之间正不断地重合。这种重合正在加剧。一切与梦境有关的事物都在召唤着他。

    卢肯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一路来到这里。他从一开始就在朝这头龙的所在之处前进，因为伊兰尼库斯不仅构成了他那离奇过往的一部分——卢肯尚未完全理解那些过往——而且那头龙还是翡翠梦魇的一部分，至少曾经是。不管是什么唤醒了卢肯的记忆，它似乎都想将制图师引入另一个世界……而这正是他竭力想要避免的。

    制图师来回踱起了步子。在过去的整个晚上，当其他人努力想要达成某种共识的时候，他却在试图搞清楚这种事为何会落在他的头上。他是一个孤儿，在暴风城被好心人抚养长大，期待自己能像大多数人那样生老病死过完一生，魔法和怪物不属于他的生活。他对旅行的渴望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制作他的上司将会署名的那些地图。卢肯从无奢求。

    他并不懦弱，一点儿也不，但他也不是冒险家——在他的梦里除外。

    最后那个念头让他苦笑起来。

    我的梦就是问题所在！

    一阵石块滚动的声音让他四下环顾。直到这时，卢肯才发现自己走得比预想中要远得多。他出来的那条通道如今已然看不清晰，只剩下微弱的轮廓。

    他转过身，全速朝洞口跑去。

    一个有力的家伙从他背后抓住了他，他嗅到了一股比他更缺乏清洗的身体更浓重的体味。卢肯看到那双握着斧柄的手扣住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也无法呼救。最重要的是，那双粗壮的手是绿色的。

    “兽人——”他喘息着说，话声微不可闻。卢肯试图再吸一口气，但没能成功。他开始头晕目眩，视野变得模糊起来。

    也染上了……绿色。

    与此同时，他胸口的压力消失了。然而，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倒在地。卢肯面部着地，地面比他印象中更柔软、更舒适。

    “是的……”一个虽然低沉，但明显是女性的声音说道，“我离得很近……翡翠暗影之地……”

    “翡——翡翠？”卢肯勉强吐出这几个字。他抬起头来，惊恐地发现那个声音说出了真相。他身在另一个世界……但这次他并不只是经过而已。

    在制图师看清周围之前，他就被人拽了起来，被迫转了半圈。

    那是一名女性兽人，但长相不敢恭维。那张嘴太宽，鼻子又短又塌。只有那双狠狠盯着他的眼睛算得上有吸引力。事实上，那双眼睛如果出现在人类女性的脸上，肯定会非常迷人。

    兽人用斧刃抵住卢肯的下巴，咆哮道：“带我去见他！”

    “去——去见谁？”

    “那个无耻的家伙！那个卑鄙的凶手！威胁一切的邪恶！自称为玛法里奥·怒风的那个暗夜精灵！”

    卢肯努力抬高下巴，但斧子如影随形。他咬紧牙关答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这个答案可没法让俘虏他的人满意。卢肯很想知道，他为何没能像过去那样返回艾泽拉斯。他集中精神……但除了斧刃更紧地贴着他的下巴外，什么都没发生。

    “你知道的！昨晚的幻象告诉了我！他杀害伟大而忠诚的布洛克斯加的时候，我看到你也在场——”

    “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他停了口，因为下巴传来的刺痛告诉他，斧刃已经沾上了血。

    “幻象又变化了！它每次都会告诉我该做什么！我离目标很近了，人类！我会为我的血亲复仇……你来助我一臂之力，否则你将会和那个暗夜精灵落得同样的下场！”

    卢肯知道她是认真的。他小心翼翼地低声说：“好的……我会带你去那儿的。”

    斧子放低了些。兽人身子贴近，她呼出的气息几乎和体味同样浓烈。她看着他，思绪却飘去了别处。“我注定要复仇……我梦到了你离开山洞的位置，而事实正是如此！玛法里奥死定了……”

    兽人让卢肯再次转身以便带路。直到这时，卢肯才有了仔细观察这地方的机会——他先前到来时要么精疲力竭，要么就只是匆忙路过。

    周遭依旧是一派田园风光，展示着未受侵扰的自然之美。茂盛的野草随风起伏，遍布原野，其间点缀着倾斜的山坡与苍翠的树木。这儿显然是一片文明未曾涉足的地方。四周有很多野生动物存在的痕迹，尤其是远处的飞鸟。真像梦中的景象，他心想。

    随后，制图师注意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鸟类，它们全都离得很远。他没在前方发现什么，于是回头望去。

    卢肯倒吸一口凉气。即便那幕景象离他们的位置相当遥远，他依旧震惊不已，甚至立刻不顾一切地尝试返回现实位面，逃离他所看到的东西……但只是徒劳。

    任何生物都不会对眼前的情形无动于衷，任何生物都不会愿意面对这一切，兽人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用斧柄粗鲁地将卢肯推向前方……推向梦魇。

    伊兰尼库斯颤抖了起来。“道路开启了！”他四下环顾，“那个人类在哪儿？”

    三人把争吵抛到脑后，开始寻找卢肯。布罗尔最先发现了制图师留下的足迹。“他往这边走了！”

    泰兰德跟在德鲁伊身后，但伊兰尼库斯却转身向相反方向离开。暗夜精灵们没有关心那头龙的时间，毕竟后者似乎坚决不肯帮助他们。

    不一会儿，布罗尔就走到了洞口。雾气更浓了，和奥伯丁的状况颇为相似。

    “你看到他了吗？”高阶女祭司问道。

    “没有，但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中，他也许就离我们几步远。”

    泰兰德单手抚胸，开始低声祈祷。迷雾开始后退，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推了开来。

    但可见范围内依旧不见制图师的踪迹。德鲁伊再次仔细观察地面，很快发现了卢肯依稀可辨的脚印。

    “他是朝这边走的，不过看起来，有那么一阵子他都在来回踱步。他——”布罗尔猛然顿住，脑袋几乎贴上了坚硬的地面，辨认着另一些细节。“这儿有另一排足迹……从形状来看，我猜是个兽人。”

    “兽人？在这儿？”

    一阵响亮的翅膀拍击声让两个暗夜精灵同时抬起头来，看向身后。绿龙庞大的身躯以威严的姿态出现在他们头顶。与两人见过的大多数龙类——守护巨龙除外——相比，伊兰尼库斯的身躯要庞大得多，同时，他的身体也比许多龙类都要光滑和修长。他盘旋于空中，宽大的龙翼伸展开来，两根长角从他的头顶伸出。他张开狭长的嘴龙口，露出一排令人胆寒的尖牙，每一根都有布罗尔的手臂那么长。巨龙下颌有一小簇龙须，让伊瑟拉的这位配偶多了一份儒雅博学的气质。

    更令人惊奇的是，伊兰尼库斯闪烁着微光，仿佛他尚未与现实位面完全协调。这让那头巨兽显得虚幻不实，也说明即使他经历了诸多磨难，仍旧与翡翠梦境紧密相连。

    伊兰尼库斯俯瞰这片地区。

    “哪儿都没有那个小小人类的踪影，虽然我得承认，我现在近乎盲人，只能像凡俗生物那样使用肉眼！”巨龙最后嘶声道。他没有把事实说出口：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通过梦境视野观察世界。这有可能导致他过多接触翡翠梦境……也就是梦魇。“通向梦境的道路已经关闭了！”

    “他被带走了，”布罗尔解释道，“看起来对方是个兽人。”

    巨兽龇了龇牙道：“他肯定用了他独有的手段尝试逃跑。”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连那个兽人也带走了。”泰兰德指出。

    伊兰尼库斯继续在空中盘旋，它扬起头。“我嗅到了兽人的气味，但气味很淡，也就是说可能只有一个兽人，而且兽人不会蠢到来找我……”他再次嘶声道，“不像有些暗夜精灵！”

    他的前半段话让布罗尔有了不祥的预感。“为什么孤身的兽人会在这儿待上好几天？他们想在这儿做什么？”

    “也许只是巧合，”高阶女祭司答道，“但我宁愿认为，有人从最开始就希望那个兽人来到这儿。兽人的出现，再加上卢肯与伊兰尼库斯过去的关联，让人很难把这些事归结为偶然……”

    绿龙发出一声凶恶的低吼，他怒视着暗夜精灵们。“我会陪同你们前往灰谷，再确保你们的道路畅通无阻！仅此而已！”

    心怀感激的同时，布罗尔忍不住询问道：“可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为什么要靠近你如此惧怕的那个东西？”

    伊兰尼库斯凝视虚空，思考着什么。最后，他说：“因为我不喜欢被算计，某个存在始终在幕后操纵……就是为了让这个兽人进入梦魇！”

    德鲁伊一脸怀疑。“但究竟是为什么？”

    巨龙露出极度不安的表情，令暗夜精灵们的担忧随之猛增。“问得好，小德鲁伊……问得好……”

    他落向地面，然后垂下头，示意两人爬到他的脖子附近。泰兰德以前骑过龙，所以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布罗尔皱起眉头，但立刻选择效仿。他的鸟类形态不可能跟得上龙的速度。

    他们做好准备后，伊兰尼库斯飞上了天空。他又盘旋了一圈，然后朝着某个方向飞去，德鲁伊认为那是灰谷。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那儿？”泰兰德喊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灰谷？”

    “不会太久，但也可能很久！”绿龙咆哮着回答，“贴紧我的脖子，抓牢了！”

    他们疾速掠过天空，快得让两个暗夜精灵几近窒息。狂风更猛烈了，令人难以忍受，好在伊兰尼库斯弓起脖子，为他们提供了些许保护。

    布罗尔壮着胆子俯身向右下方望去，地面的景象让他更担忧了。雾气无处不在。大雾并不像覆盖一切的厚实地毯，但也没有零零散散地分开。事实上，迷雾的形状让他想起了某个东西。

    作为德鲁伊，他终于想到了。

    树枝……卷须状的雾气看起来就像某种邪恶树木上伸出的枝杈……

    这片地区的形状让人想起锯齿边缘的叶片，而这点加深了那种印象。布罗尔想起他早先看到的幻景，不禁思索起这一切的关联来。

    他们一直向前飞。下方的丘陵转变为林地。空气凉爽了些。林木越来越浓密繁茂，化作布罗尔过去旅行时见过的苍郁森林。

    “我看到了……”伊兰尼库斯告诉他们，“大树荫就在前方……”

    巨龙的“就在前方”，对乘客们意味着几分钟后才能看到。接着……

    “我看到了！”泰兰德喊道。

    布罗尔轻拍她的肩膀表示同意。终于，他也看到了大树荫。

    与它的同类巨树相比，这棵树略显矮小，但在此地的植被中，它傲然高耸，如同威严的王者般俯瞰整片地域。从远处看去，那棵树似乎状况良好，尽管树根附近被迷雾笼罩。它庞大的枝条伸展了几里远，枝叶间栖息着大量生物，其中许多充当着它的守护者。类似的巨树只有几棵，其余那些遍布世界各地：有的坐落于令人惊奇的晶歌森林，那是冻土诺森德的一片神秘土地，那里除了迷人的普通树木以外，还有各种丛生的晶体；有的坐落于辛特兰，鹰巢山东侧，狮鹫骑士蛮锤矮人们的家乡；有的栖息于昏暗而危险的暮色森林；还有一棵长在菲拉斯辽阔而潮湿的丛林中。

    所有那些地方都有梦境传送门，但对德鲁伊们——尤其是布罗尔——来说，灰谷那座是最可靠、也最安全的。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然而，当他们靠近时，巨龙说道：“这地方空荡荡的。我看不到任何人，没有暗夜精灵，也没有别的种族……”

    “这不可能，”布罗尔答道，“虽然德鲁伊们接受召唤离开了，但这儿应该还有其他守护者！”

    “我们先看看再说。”伊兰尼库斯盘旋了一圈，开始下落。

    绿龙落地的同时，暗夜精灵们总算看到了那棵树庞大的根部……还有那道象征着希望的梦境传送门。

    两排藤蔓缠绕、刻有凹槽、顶部宽大的圆柱标明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圆柱之间是一条用石板铺成、通向那棵巨树的道路。

    传送门本身是圆形的，被充满活力的树根拱卫其中。那些树根相互交缠，形成了一道拱门，拱门下是另一道蓝紫色的边框，正散发着能量。

    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核心。传送门内，一股旋涡状的翡翠色能量不断地变幻着，不时有仿佛绿色的微型闪电般的能量束亮起。

    他们前往玛法里奥身边的关键，他们设法来到此地的原因，就是这道梦境传送门。这是物质世界通向翡翠梦境和梦魇的道路——或许是现在唯一可信的道路，正朝他们敞开。

    而这件事本身让他们有了新的担忧。

    “正如你所说，”泰兰德对绿龙说道，“一个人都没有，但这儿本该有很多守护者。”

    “他们会不会去了东边？”布罗尔推测道，“部落最近一直蠢蠢欲动，想要砍伐那边的森林。玛法里奥多年前就开始担心这事了。”

    “有这种可能，”绿龙承认，“但这里的守护者忠于我的女王……没有她的首肯，他们不会离——”

    一块巨石砸中了伊兰尼库斯的背脊，他发出一声骇人的咆哮。在刚刚把两位暗夜精灵送到，缺乏戒心的此刻，他尚未对这种原始却强大的袭击做好防备。

    在绿龙寻找掩体的同时，第二块巨石撞上了他。伊兰尼库斯倒向传送门，撞塌了几根圆柱。

    暗夜精灵们转身面向敌人，布罗尔变化成了凶猛的巨熊，而泰兰德举起月刃。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森林里走出，看起来仿佛由林木孕育而生。他的身体覆盖着厚厚的树皮，还有树叶组成的长胡子。两根獠牙从他的口中伸出，双眼充斥着金色的怒火，其目标并非暗夜精灵，而是那头龙。

    “腐化者……”他的嗓音就像木头刮擦时的刺耳噪音，“你别想通过……”

    “战争古树！”高阶女祭司惊呼道。

    布罗尔同样迅速解除变身，跑向这个移动缓慢的庞然大物。他对对方那对碎木般的巨大利爪毫不畏惧，即使它能轻松刺穿一名小小的德鲁伊。

    “纳亚尔！”布罗尔竭尽全力地高喊，“战争古树纳亚尔，灰谷和林歌神殿的保护者！你认识我！你认识我！”

    古树犹豫起来。这只强大的生物只穿着几片护甲，看起来装饰意义大于保护作用。护甲上点缀着恐怖的面孔和神秘的花纹。事实上，古树几乎不需要保护，能伤到它们的东西并不多。古树是艾泽拉斯最初的造物之一，也是最古老的生命守护者之一。

    纳亚尔歪过头，打量着德鲁伊。那张凹凸不平的面孔和猎犬有些相似，但那双眼睛却透露出远胜于猎犬的智慧。的确，暗夜精灵战士们的许多技艺就是从战争古树那里学来的。

    “我认识你，是的，暗夜精灵！你是那位流浪者，我的朋友布罗尔·熊皮……”纳亚尔微微垂头，“我仍在为你孩子的过世而悲伤……”

    这句话让布罗尔握紧了拳头，但他没让古树看到这些。在古树眼里，几年往往只是一瞬间，毕竟与他们相比，暗夜精灵的生命显得非常短暂。对纳亚尔而言，安奈莎的死只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所以记忆犹新。纳亚尔并没有提醒布罗尔的意思……话说回来，德鲁伊也片刻都没有忘记过。

    但纳亚尔随即将目光转向伊兰尼库斯，后者终于站直了身子。绿龙伸展双翼，朝着古树嘶吼。虽然纳亚尔的身躯不如巨龙高大，这位守护者却毫不畏惧地直面伊兰尼库斯。

    “腐化者！我警告过你……”

    “我来这儿，只是为了送这两人去帮助我的女王和他们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玛法里奥·怒风！”

    “怒风……”纳亚尔显得迟疑不决，“我们能强烈地感觉到他正在消失……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双眼睛怒视着伊兰尼库斯。“正如我们昨天感觉到你在附近……还有你身上的邪恶……”

    绿龙流露出些许退缩之意。从他的反应来看，古树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已经摆脱了腐蚀！”布罗尔为伊兰尼库斯辩护道，“他又是我们的盟友和朋友了！你应该知道才对！”

    “不！”纳亚尔抬起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我看到他重归邪恶！他——”庞大的古树眨了眨眼。“不……那只是个噩梦……最近的很多噩梦之一。他看起来没被腐化……现在还没……”

    趁着古树犹豫的时候，布罗尔问出了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个问题。“纳亚尔……其他守护者在哪儿？”

    森林居民的表情更凝重了。“有些在东面，有些在北面，有些在南面。其余的……和我一起留下的那些……其余的睡着了，而且没法醒来……”他摇摇头说，“我把他们藏好了……但我自己越来越累……我也许很快就会加入他们。”

    “发生了什么？”

    纳亚尔告诉他们，守护者们——包括古树、暗夜精灵、年轻绿龙、树妖，尤其是绿龙——已经太久没有收到伊瑟拉的命令了，他们变得忧心忡忡。一个名叫莎尔蒂恩的树妖逃离自己的月亮井，前来寻找他们之后，大家更忧虑了。那些月亮井与自然魔法以及艾露恩之光相连，能够治愈周边的土地以及饮用泉水的人。法师和其他施法者甚至能用它恢复法力，这是月神给予艾泽拉斯其他守护者的一份礼物。莎尔蒂恩负责看守的是最北部的月亮井。

    “我认得她，”布罗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喜欢说笑，言辞风趣……”

    纳亚尔摇了摇棱角分明的脑袋。“她来到这儿的时候，完全没有了说笑的心情。她警告我们——黑暗中的袭击者正在寻找月亮井。树妖叫他们‘影子’，但她也说过，他们让她想起了另一种东西。”

    泰兰德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没人听到。后者随即发问：“她在哪儿？也许跟她谈谈会比较好。”

    “这是不可能的，”古树答道，“她已经沉睡两天了。”

    他告诉他们，在听过那位树妖的说法以后，古树和其他守护者随即分成几队，前往月亮井和其他战略地点。纳亚尔和部分守护者则留了下来，负责保护传送门。

    “起初有十多个守护者……全都很强大，尤其是那些龙……那时我们还不了解沉眠这件事。在我们兵分几路，互相道别以后，一切就发生了……”

    “你们就像棋局里的棋子那样被人摆布。”伊兰尼库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说道，“哈！”

    纳亚尔显然不喜欢绿龙的评论，但他并未替自己或者同伴辩护，反而指了指传送门。“我不会阻拦你……如果你觉得应该这么做，那就去吧……”

    “我可没蠢到进去那儿！是这两个要去！”

    这回纳亚尔的确表现出了轻蔑，虽然伊兰尼库斯视而不见。林地守护者把绿龙的事抛到脑后，对布罗尔说道：“森林兄弟，我愿意跟你们一起……但这儿必须有人守护……除了他以外……”

    “我明白。我会一个人去——”

    “我们会一起去。”泰兰德匆忙打断道。

    就像以往那样，布罗尔不打算跟高阶女祭司争执。他耸耸肩：“那我们就出发吧。”

    伊兰尼库斯让到一旁。暗夜精灵们朝着发光的能量旋涡大步走去。

    泰兰德深吸了一口气。“它看起来如此……美丽。”

    “曾经是的。”

    “我们该怎么进去？”

    “直接走进去，”德鲁伊答道，“然后做好应付任何状况的准备。”

    “我早就准备好了。”

    “一路顺风。”纳亚尔抬起一只沉重的手说道，“附近仍有邪恶存在……”

    “梦魇覆盖了大部分梦境。”伊兰尼库斯不耐烦地指出。眼看两人准备进入翡翠梦境，他显得更焦虑了。“我能感到它的恶意前所未有地强烈。等你们进去以后，我就要离开了！”

    走在前面的布罗尔停下脚步，最后一次看向绿龙。“我们还是得感谢你的协助。”

    “别谢我，或许我是在帮你们引发一场灾难，小暗夜精灵！”

    泰兰德凝视着传送门，插言道：“布罗尔，那儿有什么——”

    传送门闪烁起来。

    翡翠色的能量先是变暗，随后开始扩张，直到将两人包裹在内。

    就在暗夜精灵们试图理解状况的同时，嘲弄的笑声在他们耳中响起，一颗仿若雾气，又似乎切实存在的骇人头颅朝他们伸来。就像传送门的能量那样，这只生物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绿色。

    “

    我们一直在等你们……

    ”那头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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