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德鲁伊们感到疲惫不堪，他们几乎奉献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尽管范达尔告诉他们，这些努力并非徒劳，但很多人还是很难相信。泰达希尔看起来毫无变化……而且说实话，在哈缪尔·符文图腾的眼里，这棵世界之树透出了更令人不安的氛围。

    更令他不安的是，范达尔对布罗尔的缺席突然充满了好奇。在这么多人匆忙聚集的情况下，直到施法结束，才有人注意到布罗尔的失踪。但现在，首席大德鲁伊似乎对这件事尤为关心。

    哈缪尔答应去寻找布罗尔，但那主要是为了安抚范达尔。不幸的是，哈缪尔所能做的就只有给出他明知——这让他相当内疚——无法实现的承诺。

    他本想远离集会地点，但他知道自己的缺席最终也会引起注意。为了避免更多的询问，他在人群边缘走来走去，假装在寻找布罗尔。

    哈缪尔缓缓走向纳拉雷克斯。虽然那位暗夜精灵和其他人一样精疲力竭，但他依旧站在那儿，观察着手里的一颗种子。牛头人靠近的时候，纳拉雷克斯正将另一只手悬在种子上方，同时喃喃低语，仿佛在对婴儿说话。

    种子裂开了，一条细小的卷须从中长出。等它长到十厘米高时，纳拉雷克斯将空着的那只手转向左侧。嫩芽随即朝那边伸去。

    暗夜精灵的手划出一条弧线，转到右方。新生的植物维持着向左的弧度，开始朝纳拉雷克斯指示的方向继续生长。

    “这才是我们的本职，”纳拉雷克斯严肃地对哈缪尔说，“生命的培育者。乐园的园丁……”

    “是的，如果艾泽拉斯足够完美的话，”牛头人赞同道，“但它并不完美。”

    “是啊……它并不完美。”纳拉雷克斯弯下腰，把种子放到地上。他在种子周围画了个圈。

    圈内的地面翻腾起来。种子沉了下去，只将嫩芽留在外面。

    纳拉雷克斯整理好植物周围的泥土，然后将目光转向哈缪尔。“你找到我们的兄弟布罗尔了吗？”

    牛头人努力不让自己的鼻孔张大。“我还在找他。”

    暗夜精灵眯起了眼睛。“我们都知道他没有跟我们回来，哈缪尔兄弟。”

    哈缪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向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保证过会找到布罗尔。我得继续去找了。”

    纳拉雷克斯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正要离开的牛头人——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举动是很危险的。“大德鲁伊范达尔去忙别的事了。他眼下甚至不在这儿，哈缪尔兄弟。”

    “不在这儿？”牛头人再次尝试掩饰自己的警惕。

    “你在……别处……的时候，他提议我们尽可能理清思绪，这样等他回来以后，我们就能开始为泰达希尔施展另一个咒语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去了哪儿？”

    纳拉雷克斯看向高处……更高处。“自然是塞纳里奥区。他说过他打算前往自己的居所，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寻求指引。”

    哈缪尔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大致能想到布罗尔·熊皮飞去了哪儿，但那位暗夜精灵真正的意图就只能猜测了。牛头人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但布罗尔不可能那么鲁莽……对吧？

    纳拉雷克斯垂下胳膊。“我想还是告诉你的好。你觉得我们的布罗尔弟兄会不会也有相似的想法……我是说，去塞纳里奥区寻求指引？”

    恢复镇定的哈缪尔答道：“我不认为我们会在那儿找到布罗尔·熊皮。”

    暗夜精灵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能达成一致真让人高兴。”

    哈缪尔转身离开，陷入思索。纳拉雷克斯是在给他警告，以免布罗尔有出现在塞纳里奥区的理由。那位暗夜精灵多半考虑过布罗尔为何没有回来参加集会，然后得出了他认为最有可能的答案。

    这就意味着范达尔或许也一样。

    牛头人皱着眉，抬头看向达纳苏斯的方向。他希望自己没有猜错：布罗尔·熊皮并不在塞纳里奥区。事实上，他前往那里的唯一理由恐怕就是去大德鲁伊范达尔的居所寻找某样东西。哈缪尔担心那会是雷姆洛斯雕像。就牛头人所知，这是布罗尔唯一可能觉得有用的东西。毕竟它与翡翠梦境相连，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进入翡翠梦境后便失踪了。

    而且像布罗尔这样冲动的人，很可能会利用它去寻找他们失踪的导师。

    他不会的……布罗尔不会冒那种险……他不会的……布罗尔不会冒那种险……

    哈缪尔眨了眨眼。不。布罗尔会的。

    一道阴影从他身上掠过。他转过身去，看到一只巨大的风暴乌鸦正在降落。那肯定是归来的范达尔，这位首席大德鲁伊这次选择了更加迅捷的鸟类形态，而非他在集会开始时那种巧妙的手段。

    风暴乌鸦降落的同时，形体也发生了变化。双翼变成了手臂，双腿伸长。鸟爪变成了双脚。羽毛或是脱落，或是化作毛发和衣物。鸟喙收缩回去，转变为嘴巴和鼻子……

    范达尔变回人形，站直身体。他的目光越过聚集起来的所有德鲁伊，定格在远处的哈缪尔身上。

    那位暗夜精灵的目光里带着极度的失望。单凭这点，哈缪尔就明白，范达尔知道了布罗尔所做的一切。

    牛头人祈祷他的朋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的位置再次变动。布罗尔清楚这点，虽然他这次依旧无法看清移动的路径。他可以断定那里就是翡翠梦境……但他对那些瞬间的记忆为何如同笼罩奥伯丁的迷雾一般模糊不清？

    更重要的是，一名人类——人类！——为何能在自己几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以肉身进入那个神秘的国度？

    然而，眼下可没有向卢肯·狐血询问这种事的时间。三人仍在移动，因为卢肯突然的行动并未带他们远离那头龙……反而将他们带到了它的下方附近。

    “趴下！”泰兰德低声道。

    那道影子从他们头顶掠过，仿佛要和疾风较量速度。它带起的狂风几乎实现了高阶女祭司的提议，三人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但……巨龙并未回头。它没有掉转方向，然后扑向他们，反而飞入他们前方的群山之间……而且并未再次飞起。

    布罗尔最先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以那个速度，它如果不爬升高度，就该撞上什么了……”

    “黑龙在这儿做什么？”泰兰德问，“这儿究竟是……”

    “它不是黑的。”

    暗夜精灵看着卢肯，这个人类神色狂乱地重复道：“它……它不是黑的……它是绿的。”

    “一个色盲。”布罗尔咕哝道。

    “就算他真是色盲，也不会把黑色看成绿色。”高阶女祭司却有不同的看法。她用安慰的语气询问卢肯：“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说那头龙是绿色的。”

    他耸耸肩。“它刚才离得够近。”

    德鲁伊摇摇头。“好吧，这就是答案。但不是正确答案，因为我们刚才离它一样近，却看到它是黑色的。”

    泰兰德端详了那个人类片刻，然后开口说道：“但我觉得，他的答案里蕴藏着些许真相，布罗尔……至少卢肯认为那是真相。”她看了看自己的月刃，接着补充道：“我认为我们应该调查这头可能是黑色，也可能是绿色的龙。我们出现在它附近肯定是有理由的。”

    “如果它真的是头黑龙呢？”

    她朝那头龙飞去的方向走去。泰兰德举起月刃，做好投掷的准备。“那我们就杀了它。”

    卢肯看向布罗尔，仿佛希望他能告诉自己，她那些话并不是认真的。德鲁伊却抓住制图师的胳膊，拉着他跟在后面，同时说道：“你还是跟着我们比较好……”

    卢肯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他们以卢肯能够承受的最快速度穿过群山。他的脚程不慢，但他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何况他只是个人类，并非暗夜精灵。考虑到他先前的遭遇，他前进的速度已经要比布罗尔预想的快上不少了。

    他们中途只停下了一次，那时布罗尔觉得脖子有些发痒。他看向身后。

    “怎么了？”泰兰德轻声问。

    “我以为有人在跟着我们……是我弄错了。”

    不久后，高阶女祭司要求暂停一下，卢肯趁着暗夜精灵们商议的时候稍加喘息。

    “如果那头龙降落了……它肯定就在这附近。”泰兰德说道。

    “同意。我们看到了好几个洞穴，但没有一个能容纳体形那么大的生物……而那头龙比大多数龙都要庞大，无论它是什么颜色。”

    “可我没看到它飞起来，即使那头龙如果爬行前进，这些山丘也会迫使它寻找开阔处。”

    布罗尔思索起来：“也许卢肯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那头龙是——”

    泰兰德看向他身后。“卢肯在哪儿？”

    德鲁伊猛地转过身。那个人类已经不在他身后了。

    暗夜精灵们面面相觑，他们想到了同一种可能——卢肯再次在茫然中转移到了先前那个疑似翡翠梦境的地方。紧接着，一阵石头滚动时的响声告诉那两人，事情要简单得多。卢肯只是走开了而已。

    或者说……他正在攀爬山坡，考虑到其疲惫程度，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卢肯！”德鲁伊压低声音喊道，“卢肯！”

    但那位制图师充耳不闻。布罗尔只能跟上去，泰兰德紧追在后。这里很可能位于龙穴附近，他们可承受不起暴露行迹的风险。

    卢肯奋力爬上山顶。在那个人类沿着另一边山坡向下之前，布罗尔总算抓住了他的脚踝，站到了他的身边。

    “你发疯了？”有那么一瞬间，布罗尔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卢肯注视着他，仿佛又一次丧失了理智。

    “它在下面那儿。” 终于，卢肯指了指位于下方的几座洞穴之一，喃喃道。“洞口有尖角的那个。那头龙就在那儿。”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卢肯只是耸了耸肩作为回答。

    泰兰德来到两名男性身旁。“我没听错他的话吧？那头龙在下面那儿？”

    “他似乎相当确定这一点。”有个声音引起了布罗尔的注意，他看了看他们来时的路。“有个东西——也可能是人——在跟着我们……”

    “不管它！卢肯又走开了！”

    布罗尔转过身，发现那个人类趁着德鲁伊松手，而两个暗夜精灵都分心旁顾时，沿着另一边山坡走向了下方。布罗尔清楚有人在跟踪他们，但还是向卢肯追去。

    布罗尔终于在靠近山脚的时候追上了制图师，他强迫卢肯转向自己，看到的却又是那种近乎茫然的眼神。

    “你想死吗？”他问那个人类。

    “不……”卢肯似乎终于察觉了自己身在何方。他的脸色更苍白了。“我只是……我只是非去不可。”

    布罗尔彻底放弃了理解卢肯行为的打算，开始拽着卢肯向他们身后的泰兰德走去。

    从洞穴内传来了爬行动物低沉而哀伤的嘶鸣声。

    三人顿时僵在了那里。片刻后，高阶女祭司朝洞穴迈出一步。

    “肯定还有别的入口！”她低声道，“这洞口太小了，没法儿让龙通过。”

    布罗尔不大喜欢自己脑海中掠过的想法，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这入口正适合我们通过！”

    泰兰德点点头。卢肯吞了口唾沫，什么也没说。

    布罗尔有些担心卢肯，毕竟这个人类显然不像瓦里安·乌瑞恩一般富有战斗经验，于是对他说道：“那边有几块大石头，你可以躲在那后面。如果过了一个钟头我们还没回来，你就沿着刚才那条路继续走。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我们在哪儿了，这儿离灰谷比我以为的更近。”

    令两位暗夜精灵吃惊的是，卢肯硬着头皮回绝道：“不。我要跟你们去。你们帮了我……而且是我把你们带来这儿的。”

    没时间继续讨论了。布罗尔点点头。泰兰德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卢肯。卢肯接过匕首，尽管他明白，它根本没法儿用来和龙对抗，但这把武器还是让他安心了些……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必要时可以用这把匕首自我了断。

    布罗尔本想负责开路，但泰兰德比他先行一步。她看起来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面对那头龙，仿佛这样就能把玛法里奥带回她身边。

    还是说等她死去，他们就能团聚了？

    德鲁伊突然有些担忧。

    走进洞口的时候，泰兰德举起月刃，随时准备投掷。洞里很昏暗，卢肯也许会为此烦恼，两个暗夜精灵却不会。不过高阶女祭司还是用魔法制造出微光，或许是为了那个人类考虑，也或许是为了吸引那头龙的注意。

    “别走远。”布罗尔提醒制图师。他相信卢肯没这种打算，但考虑到他四处乱跑的习惯，还是事先提醒他比较好。

    这座洞穴仿佛扭曲着横贯整座山峰，而且随着他们的深入，变得越来越窄。它如今的宽度勉强够让两人并肩前进。有头龙潜伏在前方某处，这就意味着山洞肯定还有另一个入口。必须记住这一点，如果之前的入口被堵住的话。

    当然了，那头龙也能通过另一个入口追捕他们。

    洞穴内变得凉爽起来。黑龙倾向于选择较为温暖的住所，这为卢肯的说法增添了几分可信度。但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都看到了一头乌木色的生物。如果那不是黑龙，那么其他颜色的龙为何会伪装成那样？

    眼下的恐怖状况令布罗尔记忆深处的某件事突然浮现。他曾直面黑龙死亡之翼那可怕的女儿。奥妮克希亚也是个怪物，但布罗尔记得，她能够变幻形体……甚至能变成相比巨龙显得极其渺小的人类。

    他拍了拍泰兰德的肩膀。高阶女祭司沉默地回过头来。

    “当心，”布罗尔轻声道，“这些隧道也许足够让龙通过。”

    她眯起眼睛。泰兰德·语风也清楚龙类的这种能力，甚至比布罗尔更加了解，后者并不知道她与红龙考雷斯特拉兹之间的联系。“没错，”她低声道，“我们必须非常警惕……”

    洞窟深处传来微弱的脚步声。三人立刻紧张起来。布罗尔让卢肯躲到他和泰兰德身后，没等他上前挡住高阶女祭司，她就来到了三人的最前方。

    又走出几码之后，他们来到了宽大的石室中。这间石室恐怕足有十个德鲁伊那么高，石壁上布满足以让人通行的裂口。粗糙的岩石与裂口相连，形成了诸多小路——其中几条看起来很不安全。

    但更重要的是……布罗尔在遍布地面的石笋之间发现了一些印痕。他跪在地上，仔细察看。

    “看起来像是我们同胞的脚印，”德鲁伊对泰兰德说道，“也可能属于卢肯的同胞。这些脚印还有重叠，留下脚印的人肯定时常经过这片区域。”

    “我感觉到一股气流。”高阶女祭司放下月刃，“附近至少还有一个入口。”

    “我们要去找吗？”

    “这些脚印大多通向哪条路？”

    他仔细地打量一番，最后指了指右边。“那条路……”

    布罗尔起身的同时，卢肯眨了眨眼，张口想对泰兰德说些什么。高阶女祭司察觉了他的打算，于是用空闲的那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气流也从你说的那个方向传来，”高阶女祭司放开了人类的手腕，“我们可以往那边走，也可以——”

    泰兰德陡然停住，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艾露恩之光倾泻在石室中。

    光辉里出现了一具他们先前看不到的身影，但卢肯显然凭借他的古怪天赋感觉到了。泰兰德察觉了他要说的话，于是阻止他开口，为的是让对方措手不及。

    那个人身穿带兜帽的长袍，看起来就像法师装束和人类牧师装束的集合体。那个身影比两米的布罗尔还要高出几厘米，但体形更加轻盈。他的双手和脸庞与暗夜精灵有几分相似，只是脸色苍白得多，就像他们从未听说过的某种精灵分支。

    头戴兜帽的人物显然不希望被那三人看到，因为他立刻朝最明显的威胁——高阶女祭司——伸出了一只手。

    布罗尔毫不犹豫地利用了对方的失误。

    德鲁伊扑向那个神秘的施法者，但并非以暗夜精灵的形象。布罗尔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被毛皮覆盖的庞大身躯，体形比他原先的形象宽大了两倍还多。德鲁伊的嘴巴和鼻子伸长融合，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布罗尔变成了一头凶猛的巨熊，用巨爪攥住了施法者。

    庞大的躯体和冲力让他的敌人摇晃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那个头戴兜帽的人物似乎想要后退。

    突然间，绿色的光芒笼罩了布罗尔的对手。德鲁伊被掀飞到一旁，撞上了两根石笋，其中一根被撞得粉碎。巨熊倒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泰兰德举起月刃，但并未攻击。高阶女祭司对上那个施法者的目光。

    直到此时，看到那双眼睛，高阶女祭司才觉得自己认得面前的那个人。他的面貌发生了改变，这点泰兰德可以肯定，否则她应该能立刻认出他来。她努力回忆他的名字……

    然后，令三人震惊的是，他发出痛苦的呼喊，用一条胳膊盖住面孔……接着开始变化。

    “等等！”泰兰德喊道，“等等！如果你不是黑龙军团的一员，我们想要寻求你的帮助，而非与你战斗！”

    施法者真正的形态尚未显露出分毫，变形便停止了。他放下胳膊，用有些怜悯的目光盯着她。

    “你还不如面对死亡之翼的子嗣呢，小暗夜精灵！跟我相比，他们反倒不那么像怪物！”

    “你说你是怪物？”布罗尔低吼着变回人形。他扫视周围，寻找着他化作巨熊时无法带在身上的那样东西。

    它就躺在敌人的脚边，后者将它迅速拾了起来。“噢！这该死的东西！我感觉到了它的存在！要是她从没让我借给它力量该多好！”

    德鲁伊站起身。“这么说，你就是和雷姆洛斯雕像连接的那头绿龙！”

    “‘连接’这个词很正确！”雕像向布罗尔飞去，暗夜精灵单手接住了它。巨龙嘶声道：“它和我的精魂相连……虽然我得承认，就连我的女王伊瑟拉也没能料到随后发生的可怕事情。当初建立连接的时候，我们的本意是可以借此迅速协助雷姆洛斯，或者他认为有资格运用雕像的人。”他瞪着德鲁伊道，“说到运用……就算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也能凭借那种魔法认出你！你曾经使用过这东西，还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布罗尔面露苦相。“是啊，非常可怕的后果……话说回来，我以为它已经损坏，却发现它只是被邪能腐蚀了。”

    人形绿龙的兜帽下传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真正危险的可不是腐蚀，德鲁伊……你很走运，因为我只是个饱受摧残的废物，而非不久前几乎碰触你心灵的那股邪恶……”

    德鲁伊站在那儿，做好了再次攻击的准备，但他也没有蠢到立刻出手。还有需要弄清的事……或许也还有避免流血的机会。“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对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难道没看到梦魇吗？你感觉不到吗？”

    “是啊，我感觉到了，就像我的大多数同行那样！虽然我们不是绿龙，但我们也曾为翡翠梦境奋战——”

    “胡言乱语！”这位“精灵”瘦长的躯体开始膨胀，同时怒吼出声。“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明白！就连曾伫立在她身边的我也不明白！我背叛了她，背叛了翡翠梦境，又帮助梦魇之王侵蚀了那个国度……甚至现实位面！”

    现在布罗尔知道他们面对的是谁了。这头龙慢慢脱离“精灵”形态，变回原形时，德鲁伊也在朝泰兰德的方向移动。他们恐怕得拼尽全力，才有可能从这头龙的手下逃脱。

    “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冷静地对那头变化了一半的巨兽说，“你是被腐化者的一员！你是被梦魇腐化，转而对抗伊瑟拉的那些龙之一——”

    巨大的皮质双翼伸展开来，横扫整个房间。硕大的头颅上生出一对尖锐的长角。这头龙的身体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绿龙比大多数龙类都要苗条和轻盈，但这一头却身躯庞大，不得不弯下脖子才能站起身来。那双眼睛——布罗尔意识到这头龙始终注视着他们，而绿龙的双眼通常是闭着的，因为它们永远都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浮现出与卢肯陷入疯狂时相同的眼神。

    “被腐化者的一员……说得可真轻巧，小暗夜精灵……你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根本不明白头脑、心灵和灵魂——我们龙类理解的‘灵魂’——都被剥夺，被黑暗吞噬，然后再被迫回到你尖叫不止的躯壳中是怎样的感受！”刺耳的笑声再次响起，令洞穴剧烈摇晃，几根石笋也因此松动。三人避开了附近的那些，而那头龙对撞上他鳞片的成吨岩石毫不在意。

    “被腐化者的一员，”绿龙以自嘲的语气重复道，“如果我只是‘一员’就好了！”巨大的爬行动物猛地低下头来，直到和暗夜精灵与人类只有几码距离。布罗尔和泰兰德没有退缩，就连卢肯也挥舞起那把小小的匕首。“我不只是其中一员，渺小的造物们！我是她最信任、最喜爱的绿龙之一……正因如此，我的背叛引发的后果也严重和可怕得多！你们见过那些沉眠者了吧？你们见过他们的影子了吧？那一切都源于我的协助……”

    泰兰德壮着胆子开了口，嗓音平稳而令人安心。“虽然你以陌生的形象出现，我还是认出你了。但你显然已经摆脱腐蚀了。你显然已经克服它了……”

    “那是借助了他人的力量……而且我当时并不知道，它还会再呼唤我……每时每刻……它都在呼唤我！它比所有人都渴望得到我，因为我是……曾是……她的最爱……她的配偶……”

    “配偶？”布罗尔咬紧牙关，“你是——”

    巨龙大吼一声，让他闭上了嘴。那双眼睛——冷酷的翡翠色眼睛——盯着德鲁伊和泰兰德。“是的……我是伊兰尼库斯，伊瑟拉的首席配偶……”他张大了嘴巴，“既然知道了这一点，知道我存在于此……你们就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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