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回来啦广金之慕的女儿金寅菊也闻声从里面走出来，边唤着父亲。多时不见，金寅菊已长成大姑娘了。
金之慕坐下后猛喝了一口茶，对女儿说：“寅菊，先回自己屋里去，爹有事和奶奶说。”待金寅菊走进去，他才将事情的原委细述于母。
金风氏还未待他说完，就满脸怒愠地说：“不行，不行，金家的老宅在这儿，老祖宗都在东山。再说，你总不能给寅菊弄个后娘吧，她也已是大姑娘了。”说着，老人浑身哆嗦着。
金之慕无言，心情异常复杂，他忙上前说：“娘，你别急，慢慢听我说。来，先喝口茶。”
这时，金之霖也闻讯走了进来，说：“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于是，金之慕又将此番仓促回家的原因对兄弟说了一遍。金之霖听了，不置可否，但心里暗想，这件事可真不错，哥哥人好，也是他应有的福分。可是，他看到母亲气呼呼的样子，知道老人家对此有些看法。
“娘，季老板说今后他家的财产由我和兰贞一起继承，反正，不是我们乡下所说的那种招女婿（入赘）。今后如果有了孩子，也是金家的，姓金，而不姓季。再说，今后我会带着兰贞回乡下来住的，我们会回老宅的。”金之慕又缓缓地对母亲说。
金凤氏仍然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固执地不允。她说：“这也不行，寅菊怎么办？她的模样长得不俊，日后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婆家呢。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今天不晓得明天，到时候，我走了，那后娘还不知会怎么待她呢？”金风氏很喜欢自己孙女的，她舍不得金寅菊日后遭后娘的白眼。
“娘，这你倒也不必担心的，今后有我和大哥在，谁也不会薄待寅菊的，而且，寅菊的心是很善的，今后一定会有婆家的，一定会有善报的。”这时，金之霖在一旁插言。
金凤氏看了一眼金之霖，没有作声。从表情上看对小儿子的说法不甚赞同。
金之慕想了想，说：“娘，今天我是特意为此赶回家来的，明天一早我就要回上海去的。你放心好了，等为儿的赚了大钱，我一定要回来把老宅重建，使金家的门庭更加荣耀。”他安慰着母亲，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
金风氏仍然不作声，瞟了金之慕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
翌晨，金之慕又心急火燎地回到上海。此时，已是傍晚，阴霾密布的天空，像要坠落下来，天冷得出奇。街上行人寥寥，偶有一两人走过，亦是袖手缩颈，步履匆匆。
“之慕，你回来啦，快快，兰贞她爹不行了。”刚走进当铺，冯舒楠就哭丧着脸，拉着他往里面走。一进房间，便见季兰贞抽泣着趴在床边，季雍鸣则微合着双眼，神智不清，面色如纸。
“雍鸣，之慕回来啦，之慕回来啦。”冯舒楠嗓子嘶哑着说道。
季雍鸣听到喊声，倏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射出一种已好久没看到的光彩。他眼光搜索着，很快便发现了风尘仆仆的金之慕。“之慕，怎么样？快，快和兰贞一起拜堂吧，让我看着这一切，让我看着这一切。”他喃喃地说着，已喘得双肩急剧地耸动。
季兰贞用手背拭了一下眼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雍鸣，怎么办？就在这里？”冯舒楠也有些慌乱。
“对，就、就在这里，床边，拜，拜堂……”季雍鸣双唇开始发抖，用尽全力说着。
“好，快，之慕，来这儿。兰贞，快。”冯舒楠催促着说，并拉着女儿跪倒在床边。季兰贞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她并不是不愿意与金之慕结为夫妻，而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心情实在是沉重不堪的。
季雍鸣终于看到了他所期待的这样的一幕情景：女儿兰贞和金之慕双双并肩跪在自己的床边，对着他拜了几下，他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坠落及地。他轻轻地舒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儿微笑，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嘴巴翕动着，想说什么，可是终于没有说出来一他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也不知究竟是喜堂还是灵堂，片刻之间，哀恸的哭声震颤着屋顶，与屋外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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