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男子,本来也是目不斜视,然而,眼角余光乍一看到行色匆匆的他,先是微微一怔,忽然笑了起来:“许公子……”
那样的声音,优雅且完美,那样的笑容,虽说精致,却不达眼底。许凌下意识地抬头,再看到那声音的源头时,脸却蓦地沉了下来。
刚上楼梯一半的夜清寒,双脚一上一下地踏在楼梯上,身子挺直,双手插在裤袋,头微微后扬,扯着唇,毫无温度地笑:“真是久违了啊。”
许凌的脸,忽地冷了下来。他“哼”了一声,讽刺地说了句:“不知是这个世界太小呢,还是寒少有意为之,连来医院看个人都能碰得到。”
许凌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冷冷地笑着,眼角的不耐深深浅浅。
夜清寒的笑,却更加灿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没心没肺。
他斜过身子,嘴角弧形微微上扬,几乎是得意地说了句:“那是因为,你来看的,刚好是我的女人。”
他望望楼梯顶,神色渐渐温柔,再回头,意犹未尽地加了句:“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法国,爷爷他老人家,可是挂念的紧呢。”
那样的话,仿佛触到了许凌的忌讳。他的脸上,渐渐地,有怒气喷薄。
楼梯间,两个同样丰神如玉的男子互相望着对方,一个是淡漠得几乎成冰,另外一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风从两人身侧掠过,带着七月燥热的气息。给两人之间冷下来的气氛增添了丝丝暖意。
许凌终于压抑怒气,转身下楼之际,几乎是冷冷地说了句:“你的女人?千雪?”
那样的直呼其名,令夜清寒神色一动。再加上对方刚来的地方,他的心有些说不出的意味。然而,他很快抛开这些念头,仿佛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唇,不答反问: “否则,又会是谁?”
许凌“嗤”地笑出声来。
他脚步不停,在经过夜清寒身边时,讽刺地说道:“名满欧洲的夜家二少什么时候口味变了?目标不再是那些年方及第的名门少女,又或者名模什么的,改成可以做你半个妈的老女人了?”
许凌的话,露骨而且讽刺。在半封闭的楼梯间久久地回荡。
他一边走,一边嗤笑,想看看那个向来骄傲的男子,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然而,夜清寒的神色,忽然凝住了。
向来冷漠且冷酷的他,向来高不可攀的他,第一次,出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心痛,他望着正侧身而过的许凌,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叹息: “从来,没有别人,就只有她而已……”
那样的回答,显然不是意料之中的任何一个。那样的神情,许凌也是第一次看到。
他停住了脚步,眼里流露出复杂的光芒,过了许久,才喃喃地说了句:“我想,我明白了……”
不明意味的视线交错而过,已经淡去的硝烟味道的四道眸光,同时浮起一抹苦笑。
错了,都错了呵……
沉默。
脚踏楼梯的许凌,不由地握紧了拳头,眼前仿佛看到了曾经遥远的岁月,遥远的十年。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九死一生的少年。当然,还有那些坚持和放逐。
十年前的那一场大劫,已载入[蓝月]的历史,也早已成为[蓝月]每一个人的心中,永不磨灭的印记。
这些,许凌自然知道.就如他同样知道,曾经存在于昔日的人,还有昔日的事,都和他再无一丝关系一般……
或者说,曾经是有的。然而,即便是有那么一丝瓜葛,也在十年前,也在那个老人的手中,被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那样的生杀予夺,亲与仇同时斩断,他与他,再不是血亲。
可是,为什么要惆怅呢?
向来冷定筹划的许凌,迎着七月的日光,忽然浮出一抹难解的笑。
都过去了……
……
许凌淡淡地笑,淡淡地摇头,抬脚向外走去。
柔风掠过发丝,暖暖熏人欲醉.夜清寒望着许凌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许凌不明情绪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可惜了,她那样的人,那样的心,你,却未必能入她的眼,最多,她也只当你是弟弟而已……”
“还有,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放心,到你死的那天,我自然会回去……”
她那样的人,那样的心,你,却未必能入她的眼,最多,她也只当你是弟弟而已……
夜清寒的手,忽然重重地抖了一下。
真的么?
即便穿过岁月的屏障,回到那个遥远的七月;即便他们曾握紧对方的手,说过一生不放弃;即便他们相濡以沫,愿意为对方付出所有;一如许凌所言,以叶千雪的性格,充其量只当他是弟弟,是亲人,而非爱人?
七岁之隔啊,这个他从来刻意忽略的问题,第一次,借许凌的手,生生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起许凌提起她时意味深长的眸光,想起他在听到他的答案时,明显波动的眸光。
女人啊,你知道吗?你又给多一个人提了另外一个难题……
病房内,前来探视的众人,一一告别出来.
随着沉重的关门声,冷清寂静的走廊,开始热闹起来。
五彩纷呈的裙袂飞扬着,张张年轻的笑脸灿烂着,花龄年华的小女子们,嘻哈哈的笑着,闹着.一路向楼梯走来.
突如其来的喧嚣,惊醒了深思中的夜清寒。他这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迎着楼梯拾级而上。
知道他们今天前来探病,知道她们有很多话要和叶千雪聊,知道自己在侧,她会尴尬和不安;更兼他的手上,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
又为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他才不舍地离去。
他给了空间,却将自己挤在几乎不能呼吸的小角落里。只是,女人,我这样做,你可真的明白……
掐准时间,他匆匆赶回,不期然地,却在门口遇见了同样前来探视的许凌……
呵呵,许……凌!
一个人,难道放弃了自己原来的姓氏,就可以抛开原来的一切吗?
他不知道,当然,也不想知道。
“你好啊……请问,你也是来探望叶经理的吗?”一走出门口,眼尖的王玲就看到了那个曾经令自己心动不已的俊美男子。惊喜之下,她大声地对着夜清寒嚷了起来。
夜清寒淡淡地笑,微微地点头,优雅而不失礼节,只是任谁都得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然后,他不理还在欢呼讨论着的小女子们,只是带着礼貌而又疏漠的笑意,径直地越过她们,然后穿过走廊,向最后一间病房走去。
“他好帅啊……”身后,是小女子们低低的惊叹。有几个人,甚至“哇……”地叫了出来。
那样的盛赞,虽说夸张,却也由衷。
然而,听在夜清寒的耳里,却和“你今早吃了早餐没有……”一样平常。
他的生命里,已有太多锦上添花.太多的盛誉赞叹。那样的溢美砌词,已令他逐渐厌烦,不屑一顾。
他不由冷笑,是真的,帅吗?即便是,那又如何?
他的一生,浮世凉薄,太多的磨难早已将他磨砺得水火不侵,早已容不下哪怕一丝和自己毫不相当的东西。只有她,才是他的牵挂,才是他生命里最初和最后的,最真实的存在。
他输得起整个世界,独独输不起她……
一路走过,仍然可以听到楼梯口传来的声音。
那是那些小女子们几乎肆无忌惮的议论:
“他就是上次,以叶经理名义订房的客人呢……那他们早就认识了,看样子,他是喜欢叶经理的吧……”
“是啊,是啊,能和叶经理在一起的男人,可真是了不起呢……”
“可他好象比叶经理小呢,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风,送来声音,带走人影。
小女子慢慢淡出他的视线,联袂向大门口而去。
叶千雪的病房,就在走廊的最后一间。听完最后一句话,夜清寒已经站在病房的门外。
那一道薄薄的木门就如两人之间的屏障,看起来,并不厚重,然而存在,却是坚硬的,不容置疑的。
他想要推门的手,蓦地止住,开始长久地伫立。
第一次,他竟然怀疑起自己……
十年倥偬,时光如水。
那样的可笑的年龄差别,是否他也曾介怀?如若不,为何刻意避开他们的探视和询问?又为何不敢,堂而皇之地站在她身边……
若真是恐惧,他到底,在怕什么?
当他还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轻易地相信了别人的话,轻易地放开了她的手。可是而今,他是否还能任由她在指尖滑落?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日移,影动,长长短短。
树的沈荫,跨栏杆而来,映在他完美无瑕的的侧脸上,他的整个人,就在斑驳陆离的光晕里,深深浅浅。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里面打开了。
夜清寒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门内女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宽大的病服,覆在她单薄的身子,显得有些可笑。她扶门而立,纤细的手伸出,仿佛风中的纸人儿,风吹即散。她脸上的笑容,也是极其虚弱,落在一地金色的午后,
她静静地望着他笑:“我就听到有人来了,可是,怎么总不见进来呢……”
看到那样虚弱的她,夜清寒不由地痛了一下,他连忙伸出手来,扶住遥遥欲坠的人儿,有些紧张地嗔怪:“还没好,怎么下床了?”
“你以为,动手术,好象感冒一样简单么,这么不爱惜身体的……”
“没事啊,手术也动了,不就好了一半么?”叶千雪苍白的脸上,一直浮着笑意,然而,仿佛真的倦了,她按在夜清寒臂上的手,都开始发抖。
夜清寒干脆揽住她的腰,将她全部的体重都放在自己身上,嘴里还紧张地数落着:“还说没事……若不好好休息,以后落下病根来,有的你受……”
“切……你又不是医生,少危言耸听了……”
叶千雪一边拭着额头的汗,一边嗤笑他:“你受过伤吗?怎么感同身受一般呢……”
“我当然……”一刹那,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因为少年时的伤,他的身体调养了好多年,才略有起色,就算到了今天,曾经断过的手臂,一到天阴落雨都会隐隐作痛……
可是,只说了几个字,他却蓦止住。
那样的噩梦怎能重温?那样的过往,本来就是他们心里的一条刺啊,若再拿出来,刺伤的,岂不是两个人?
他定了定神,帮她把枕头放好,然后半搀半扶地扶她靠好,这才转过话题:“总之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这一场折腾,叶千雪几乎筋疲力尽,此时才缓过气来,然而,再抹一把汗,仍旧嘴硬地说道:“我觉得好多了,胃病,又不是什么大事。”
午后的阳光里,她整个人的身上,都覆着一层淡淡的,衰弱的气息。脸色,几近透明,夜清寒看着,脸色又紧了一紧,鼻子“哼”了一声,对某个依旧打肿脸充胖子的女人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这次,若非乔和森来的及时,你的胃,就要切掉了!”
夜清寒的脸色落在叶千雪的眼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想起他之前的可恶模样,她撇撇嘴,嘀咕了一声:“哪有那么严重!”
自从她醒来,夜清寒就日夜守候。
那样的寸步不离,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微妙起来。起码,她之于他,不复初见时的冷淡和排斥,或者无孔不入的担心。更多的时候,是不解,还有感激。
那样微妙的转变,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有时候,两个人,还能静静地聊上一会儿。
只是,大多时间,夜清寒都是沉默。通常,他都是静静地陪着她,不言不语。
不是冷淡,不是漠视,更象是他长久以来积累的习惯,不喜欢说话的习惯。只是,他的神色,还是温暖的,无论什么时候望去,都可以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一丝淡淡的,微暖的气息。
此刻,他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屋宇不经意瞟过还在医院大门口争执着什么的小女子们,忽然说道:“看你多威风,来探病的人,都可以打破这个医院的纪录了。”
叶千雪笑了起来,她微微闭了闭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感受着玻璃杯中,透明的温度和润润的热气。忽然抿唇:
“也包括你吗?”
“当然,我可是寸步不离。而且我保证,没有人能享受到你这种待遇……”那样的话,夜清寒几乎是脱口而出,隐隐带着炫耀。
叶千雪笑。
但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那样高傲的人,若要他衣不解带地侍奉谁,想来他还真做不到。
一念及此,叶千雪灵光一闪,可是自己呢……
有什么慢慢地浮了出来,叶千雪勉强压抑着,不敢再想下去……
没有可能,没有可是,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紧急通告】最近经常发现打不开,请记住备用站【求书帮】网址: m.qiushubang.com 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