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

    【原词】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①，画角声断谯门②。暂停征棹③，聊共引离尊④。多少蓬莱旧事⑤，空回首，烟霭纷纷⑥。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⑦。

    销魂⑧，当此际，香囊暗解⑨，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轴上，空染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注释】

    ①连：粘边。一望无垠的枯草似乎和天边连在一起。

    ②画角：古代军中号角，因有彩绘，故称画角。声断：声止。谯门：城上用以远望的楼。

    ③征棹：远行的船。棹：划船的长桨，此指船。

    ④共引离尊：彼此举起离别饯行的酒杯。引：举，一说“饮”。尊：同“樽”，酒器。

    ⑤蓬莱旧事：指作者在汴京秘书阁供职时期的男欢女爱旧事。蓬莱：本指传说中的仙境。东汉人习惯称东观(洛阳图书馆)为蓬莱。宋代汴京的秘书阁即图书馆，故称在秘书阁的旧事为“蓬莱旧事”。一说：蓬莱阁为阁名，旧址在今浙江绍兴市龙山下，秦观客居会稽时住在蓬莱阁。

    ⑥烟霭纷纷：形容烟雾迷蒙。

    ⑦寒鸦两句：源于杨广《失题》诗：“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数点：一作“万点”。

    ⑧销魂：神思恍惚的样子。形容悲伤到极点。

    ⑨香囊：装香物的小袋。暗解：暗暗解下作为临别的纪念品。

    罗带：丝织的带子。古人以结带象征相爱。轻分：此以罗带轻易解开表示分离。

    谩赢两句：化用杜牧诗《遣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谩：空、徒然。

    染：粘染。

    处：时。望断：极目望去。黄昏：昏黄。

    【译文】

    远山抹着淡淡的浮云，碧天连着枯黄的衰草，城楼上画角断了号音。暂时停下远行的船桨，姑且共举这离别的酒樽。蓬莱阁多少往事，而今空自回首，已是纷纷迷乱的烟云。斜阳夕照外，寒空里乌鸦万点，潺潺的流水绕过孤村。

    凄绝伤神呵！当此时暗暗解下香囊，将罗带轻易离分。空自赢得个混迹青楼妓馆、风流薄幸的名声。此一去何时相见呵？我衣襟双袖上，白白染上了啼泪残痕。令人伤情痛楚，那高城已从远望的视线中消隐，唯见一片灯光闪烁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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